第222章 是他

2025-03-31 13:15:54

老贺说,接机的男人叫刘志,是他的秘书,侦察这方面很有经验,就是他发现了阑城的蛛丝马迹。

男人收了牌子,直奔这辆车,程泽揭过窗口,你的证件呢。

刘志问,林太太要检查?我下意识看程泽,他长腿交叠,没有证件,我不允许你带走她。

刘志取出上衣口袋内的工作证,程泽接过,湖城的?我解释,我和刘志的领导谈过,他是上面派下的,来头没问题。

程泽记录下编号,归还他,刘先生,拜托照顾好韩卿。

刘志拉开车门,林太太在阑城的安危由我全权负责。

我下车,程泽在身后喊住,韩卿。

我侧过身,他面目严肃,有麻烦联系我,我立刻赶到你身边。

我笑了笑,我不牵连你了。

他坐直,窗外阳光正浓,洒在他清澈干净的面庞,你对于我没有牵连,只有我心甘情愿。

我犹豫了一秒,冯斯乾一定会查我的下落,你早晚要败露,你当心。

他没胆子动我。

程泽神色讳莫如深,冯斯乾的背景再大,他不是土匪,至多在商场上和我较量,华京的实力与程氏硬碰硬,他恐怕没这份底气。

程麟手上的股份和你持平了。

我提醒他,程麟的筹码,等于冯斯乾的筹码,程麟对他唯命是从。

程泽冷笑,你不了解程麟,他畏惧冯斯乾是真,服从冯斯乾是假。

名利场的男人,没有真正的窝囊废。

那冯斯乾——我不由握拳,有危险吗?程泽说,冯斯乾未必相信程麟,各怀鬼胎互相利用而已,程麟算计不了他,冯斯乾也喝不了他的血。

我没再耽搁,跟随刘志坐上桑塔纳,程泽视线定格在我背影,直到车驶离,他才升起后窗。

阑城一共安插了多少人?刘志摆弄手机,在等电话,四个人追查林宗易的行踪,六个人在十三坊撒网捕捞仇蟒。

我系上安全带,你们揪出仇蟒了?刘志说,仇蟒很狡猾,很可能不在阑城,不过我们摸清林宗易的住处了。

他调头,绕过拥挤的弄堂,附近便利店的摄像里,有林宗易经过的录像。

阑城入秋比江城早,道旁的梧桐开始泛黄,树影摇晃,掠过一道人影,我惊愕,拍打着驾驶椅,停车!刘志猛地刹住,我趴在玻璃搜索刚才的身影,人潮攒动,男人骑着摩托隐匿进车流,刹那无踪。

是他吗?我死死盯着那片人海,林宗易个子高,身型也魁梧,极少有男人像他那么高,应该没认错。

可印象里,他不会骑摩托,尤其是赛车款式的摩托,那个男人骑得很野。

刘志问,您看见谁了?我不确定,扯了个谎,我失联多年的朋友。

追上去吗?我摇头,算了,有缘会见。

我们到达目的地是下午五点,刘志带着我在光明小区的西门1栋门口下车。

四楼401单元,一间一室一厅,进门迎面砸下一副蜘蛛网,我吓得尖叫,刘志被逗笑,林太太没见过这样破旧的房子吧?我定了定神,我在太平街的房子更差劲,天花板漏雨,下水道天天浮着粪。

他诧异,您的房子?您半点不像受过苦的。

我摘了墨镜,放在鞋柜上,我受罪的时候,比乞丐差不多。

刘志打开壁灯,由奢入俭难,现在回不去了。

我擦拭着茶几的浮尘,富贵有富贵的难处。

我看向他,你觉得我过得如意吗?他没出声。

我推开卧室的窗户,四周是生了锈的铁栅栏,底下一条古老的街道,坑坑洼洼的石灰地,两头贯穿十字路口,车辆来回穿梭,偶尔爆发几声鸣笛。

刘志指着对面7栋四楼,那里。

窗帘紧闭,阳台上空空荡荡,并未晾晒一件衣服,全无生活的痕迹。

我半信半疑,有人住吗?刘志说,反常意味着暗藏玄机,他们普遍会选择避光避世的居所。

我深吸气,老贺的下属既然密切监控这扇窗,想必有八九成的把握,如果他出现,我亲自接触他。

他试探问,那联络湖城吗?先不要!我惊慌失措,我想办法劝他,你们再给他一次主动的机会。

刘志耐人寻味审视我,林太太,半年前橡山那晚的情形,我有耳闻,江滨两城突击乌溪,您撒谎把领队赵凯支开,林宗易才趁机出境。

仇蟒窝藏的十亿现金,毕竟是林宗易挖出来的,而且他没有隐瞒湖城。

我平复下情绪,到这一步,你们层层包围,他已经插翅难飞。

老贺答应了,让我出马试一试,假如不费你们一兵一卒,不是皆大欢喜吗。

成与败我认了,我不再阻拦。

刘志略有迟疑,您考虑清楚,万一他豁出去,仇蟒也在他的住处——我看着脱落的一块墙皮,我赌林宗易会回头,他并非和仇蟒一艘船。

林太太,一星期为限。

刘志撂下最后通牒,离开出租屋。

我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儿,下楼买吃的,街角有一家米粉店,铺面很脏,招牌是百年老字号,其实做小生意的商贩往往消息最灵通,倘若林宗易真在阑城,绝不会出入需要登记的高档酒楼,反而小饭馆能打听一些消息。

我在最外面的餐桌落座,老板,一碗牛肉米粉,加胡椒和白砂糖。

我掰开木筷,搓了搓毛刺儿,斜后方的一桌坐着两个男人,戴着劣质的金项链,啃牛肉烧饼,李艳又黑了我一千块钱。

李艳的新老板多牛啊,咱们认倒霉吧。

男人用指尖蘸着芝麻粒,当初干保安,我嫌赚得少,哪知道换了老板,工资翻倍了,想再回去,被李艳坑了一笔押金。

新老板是什么底细啊,南方的富商?口音挺秀气。

男人嗤笑,你是想老婆了吧,糟老头子还秀气。

他们一边闲聊一边起身,我立马掏钱结账,跟上他们,先生!他们驻足,扭头端详我,我笑着递上一盒软中华,外地人,在阑城做点小买卖,问问行情。

他们咧嘴乐了,自己做买卖?我坐在马路牙子上,一群老家的表姐妹也投奔我呢。

他们撇开腿坐在我旁边,有学历吗,有老公吗?学历不行。

至于有没有老公——我热情靠近,给他们点烟,这是什么说法啊?没学历,你心气儿不高,脏活累活能吃苦,没老公,你没束缚,赚钱为大,对不对?我恍然,那我适合在阑城做什么买卖。

他摸着下巴,技师,卖酒,主要你喜欢什么呗,不排除有顾客找茬,搞霸王餐那套,你最好求个靠山。

我殷勤问,有推荐吗?十三坊有一位蛇叔,挺有排面,也是外地的,能可怜你,你花钱打点他,他给你撑腰。

你要是站住脚了,兴许我们还求上你帮忙呢。

我按捺住激动,蛇,蟒蛇,看来是蟒叔。

他竟然在十三坊又混出名堂了,那林宗易扮演什么角色呢?卧底,义子?阑城距离江城不近,但也不远,在阑城扎根,以林宗易的谨慎不会如此冒险,阑城并不安全,除非他另有图谋。

无论如何,眼下这条路错了,一星期后老贺动手,结局的性质可不同了。

我朝他们道谢,打包了米粉,乘出租车抵达十三坊,正好是最热闹的时间段。

十三坊是阑城的老城区,临近火车站,务工人员的人流巨大,排查很费劲,是藏身的绝佳地点。

我捧着米粉吸溜,眼睛到处转,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我,姑娘,来旅游?我否认,打工。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打工穿一身香奈儿啊。

我故作尴尬,假货,充门面的。

司机说,我女朋友也穿牌子货,我一瞧,你这件绝对是正版。

我专注望着这趟街,您听过蛇叔吗。

听过啊。

他用衔烟的左手对准一个牌子一扫,午夜酒吧是蛇叔承包的,这片地界最大的酒吧了,一般人承包不下来,老板是富一代,有人脉有钱,压根不买账,可蛇叔一出面,老板当场割爱了。

我扣上盒盖,摩挲着手腕的银链,多大岁数。

六七十岁吧,特有派头,你看民国电视剧吗?跟《大宅门》里面的老爷子一样,拄着拐杖。

有一个中年男人总是跟着他,给他开车,气场很厉害,阴森森的。

我经常在这边拉活儿,我看到两次。

我翻出相册,放大一张西装革履的相片,是他吗?司机一瞟,非常像,没这么正经范儿。

手机从掌心滑落,我难以抑制颤抖,师傅,有烟吗?我的烟在米粉店给那俩男人了,司机扔到后面一盒红塔山,我抽不惯,从中间折断,一点点搅拌着烟丝。

八点到十一点,我硬生生等了三个小时,门外人来人往,唯独没有我渴望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