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下药

2025-03-31 13:15:54

我打量着婚戒正失神,搁在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一则短信,来显冯先生。

我划开屏幕,别忘了,林太太欠我一条命。

我心脏咯噔一跳,旋即闭上眼。

那次绑架假如没有冯斯乾,林宗易即使赶到,我也坠楼而亡了。

生死一瞬是他不顾性命拽住我,任凭我嘶吼他,任凭纪维钧击打他血肉模糊,他同样没有撒手放弃我。

我多次梦到过那副场景,醒来全身是汗,我痛恨他不假,也确实欠了他。

我回复他,你要什么,我不会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

我等了许久,冯斯乾再未回复我。

我关机,盖上被子翻了个身。

林宗易洗完澡没回客房,也没开灯,而是摸黑上床从后面搂住我,我茫然扭头,怎么。

我话音才落,清幽的月光从窗口照射,他眼睛深邃之中掠过一丝激情。

坦白讲,我对林宗易谈不上男女之情,起码我内心不算情愿,但已经到这地步了,没必要再矫情,他其实很尊重我,从名义夫妻过渡到事实夫妻不是他单方面造成,我喝醉没抵抗,推动了他的失控,我怨不了他,也回不去了。

何况林宗易说得没错,除了他的妻子,我只剩一种下场,无论跑到天涯海角,被冯斯乾捕获,囚在澜春湾成为一个玩物,一个活在殷怡阴影之下的第三者。

我没有拒绝,只是有些僵硬。

林宗易的鼻梁温柔摩挲我脊骨,他还沾着没擦干的水珠,想吗。

我直视没合拢的窗帘,小声说,没关系,取决于你。

他放得更开,那我开始了。

我不由自主攥紧拳,紧了松,松了又紧,反反复复。

林宗易的吻野蛮十足,我能感受到他一点点贲张的狂热,试图点燃我,令我同他深陷沸腾。

在他覆住我的同时,他枕畔的电话响了,他先是摁掉,对方锲而不舍还在打,他停下接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那端传来,林董,半小时前冯斯乾的宾利出现在程总酒店楼下。

林宗易无比喑哑,浓浓的情意未消,程泽不是崴脚了吗。

确有一批医生搀扶着程泽现身大堂,但冯斯乾也跟随上楼了。

林宗易眼眸一沉,寒光凛冽,看来他和我杠上了。

男人说,您不如打着关切程泽伤势的幌子,也去探视。

冯斯乾开出什么合作利润,我们降低0.5个百分点,程泽到江城建楼是为赚钱,他老子看中这边的海港贸易,码头的营生您是行家。

林宗易调亮落地灯,他随即坐起,冯斯乾离开酒店了吗。

男人回答,没有。

林宗易揉着太阳穴,思索片刻,拿下程氏这笔工程,利润能保十年,稳赚不赔。

男人说,所以咱们不能拱手相让,一旦华京拿下,冯斯乾压您不止一头了。

林宗易沉默挂断。

我看了他一眼,也坐起,将半褪的睡裙重新穿上,要出门吗。

他淡淡嗯,出门办事。

我说,正事要紧。

他轻笑,拥住我吻着,这不是正事吗。

我没吭声。

林宗易虽然一贯风流,却不是沉溺酒色耽误大事的男人,他下床,拣起衣架上的长裤和衬衣,你自己早点睡。

我点头,他走出卧室,很快关门声响起,我怔怔又坐了一会儿,才躺下入睡。

三年没见,程泽学会吊胃口了,吊得很精,始终不松口究竟跟谁合作,谈两天,躲五天,电话不接,还换酒店,玩得好一手过招。

而林宗易从那晚之后,再没碰过我,不是没兴致,是没机会,一连半个月,每晚十点保准有应酬,时间卡得特别准时,八竿子打不着的老总也邀请喝杯酒,关键老总的咖位都很高,十位数身家打底,不赏脸不合适,于是夜夜赏脸,夜夜分居。

这一晚林宗易又去应酬了,我躺在床铺中央,望着天花板,情不自禁笑出声。

冯斯乾这个男人,阴谋诡计耍得最顺手,高明还无破绽,后期发现了破绽,也下不来贼船了,毕竟前几位老总赏光了,后几位不赏容易惹口舌是非。

早晨我还睡着,蒋芸联系我,问我在哪,我说在家。

她说,程家那个傻公子哥找上我了,委托我通知你,他在索文集团。

我一激灵,困意全无。

蒋芸感慨,意难忘归来复仇啊,你演偶像剧呢?我风风火火赶到索文集团,这是我第一次在林宗易的公司露面,认识我的人不多,倒是没兴师动众,助理在电梯门外接我,程总嚷嚷着要林太太接待,刚才员工们都聚集在会客厅,我想法子解散了。

我气得哆嗦,保安呢?他一筹莫展,这位程总是集团近期急于搞定的一单大工程,不仅是林董,华京的冯董以及圈内任何一家企业,对程氏这块肥肉都相当感兴趣,动用保安驱逐万一得罪程总,恐怕合作没下文了。

我从路过的清洁工手中夺下吸尘器,煞气腾腾闯进会客厅,程泽一脸人模狗样的,坐在大班椅上,人事部的秘书斟茶倒水,他颔首,刻意装出成熟男人的音色,辛苦了。

我使劲踹门,程泽听见动静张望过来,脸上的绅士正经顿时荡然无存,他表情兴奋从椅子上起来,我越过秘书十米冲刺,论起拖把当头劈下,他慌了神朝一旁扑去,敏捷闪开,我招你惹你了?你又打人,我脚伤刚好!这次我让你好不了。

我继续抡,他继续跑,秘书傻了,拦不是,不管也不是,杵在那儿进退两难,林宗易的助理站在过道探出胳膊一拉,悄无声息拉出秘书,然后从外面合住门。

我面色铁青,你来索文纠缠,你非要闹到满城风雨不可?程泽一张小白脸委屈得不行,我没地方找你,我只能来索文堵。

我指着他,你妈怂恿你蹬了我,你屁都不放就滚蛋了,现在你没完没了,早干什么去了!程泽被我戳到痛处,他涨红脸,你当时自己承认了,你是从男人口袋里掏钱的女人,我妈说你敲诈她,我能不信吗?他也赌气,这辈子就你敢打我,打上瘾了啊?行,我不骚扰你了,韩卿,错过我这么好的男人,你别后悔!我把吸尘器最后一抛,积蓄全力扔在他脚下,砰地巨响,他一米九的大个子,又高又瘦,被震得直跳脚,你还打我!我启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平复情绪,你再敢来我打不死你。

程泽拿起椅背挂着的西装,一边穿一边拉门,我坐上长方形的会客桌,两条腿垂下晃悠着,忽然萌发一个念头,我又叫住他,程泽。

他背对我,挺霸道的口吻,没打够?我莫名好笑,语气缓和了几分,你和华京的冯董也谈合作了?他转过身,我爸倾向华京。

我漫不经心叩击着桌沿,你倾向谁啊。

程泽了然了,你打算让我跟林宗易签约?我不置可否。

林宗易的资本越雄厚,地位越高,冯斯乾越动不了我,哪怕偷偷动他也要顾虑。

林宗易在灰色领域厉害,冯斯乾不是他对手,可在商场上,冯斯乾风头比他盛,而且是远远胜过他,倘若搭上程泽这艘船,林宗易基本和冯斯乾打平手了,算上明暗两道的综合实力,冯斯乾就不够看了。

程泽翘起二郎腿,可以啊,不过我有个条件。

我环抱胳膊,不阴不阳笑,程总请明说。

他扬下巴,一副大爷相,你离婚。

我恍然大悟,哦——我慢悠悠站起,离婚是吧?他放下翘起的腿,郑重坐直,对。

程泽逆着一簇明亮瓷白的阳光,看上去尤为年轻活力,我不露声色拾起水瓶,你是第二个威胁我离婚的。

他恼了,第一个是谁?我说,一个很阴险的人。

程泽蹙眉,我走到他跟前,趁他没注意,反手一泼,泼在他头顶,他涂抹了摩丝的短发顷刻间湿淋淋,韩卿!他暴跳如雷,你又搞我!我连掐带踢,我玩了几十只鹰,被你一只小麻雀摆了一道,我这口气一直没咽下。

程泽不还手,就一味躲,我说了补偿你!签约我没不答应啊。

我厮打他的手停止。

他察觉我不打了,直起腰看着我,林宗易的脾气有我好吗?能忍得了你?我反唇相讥,他比你强。

我顿了一秒,生意的事,你能做主吗。

程泽微不可擦拧眉,我在你眼里那么废?我从他面前抢过秘书泡的茶,他没来得及喝,我把茶叶捞出喝了两口,掸了掸手指沾染的茶叶渣,是。

他一拍桌,韩卿,我这回像个男人给你看!我目送他气势汹汹离去的背影,噗嗤一声笑。

我没当真,可程泽的确没骗我,我们分别的当天中午,他出面拒了华京的合作意向,全面对接索文集团。

下午我接到江太太的电话,她说有急事,求我搭把手,在红月茶楼见面。

我不乐意多管闲事,我又没背景,她们求上我的真相是求背后的林宗易。

可阔太圈里我跟她交情最好,结婚前她挺照顾我,介绍了不少大方的雇主,我没好意思电话里推辞,准备当面推掉,显得重视一些,我结束通话立马出发去红月茶楼。

林宗易配了一名专职司机负责接送我,据说是特种兵退役,身手很过硬。

车泊在茶楼门口,司机熄了火,我在车里等您。

我推门下车,由侍者引领到达二楼的雅间。

门是敞开的,江太太临窗而坐,旁边铁锈蓝的壁炉嵌入墙里,烧得很旺,我刚进门就冒汗,我诧异不已,江太太,都五月份了,您不嫌热啊。

我上次陪她看戏正是料峭春寒,她穿得比我还少,我印象里她并不畏寒。

我走向她,您电话里说找我帮个忙,是出什么事了。

她好像非常紧张,冲我挤眉弄眼,我不明所以,江太太您不舒服吗?就在这时,我身后传出细微的声响,是皮鞋踩在地板上,嘎达嘎达。

紧接着投映出一束人影,只影子便看出是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他嘴角衔着烟,是一根雪茄,男人叼住狠吸,随后连同雾气将半支雪茄一起吐出。

我认得那束影子,是少见的风度,更嗅到独属于他的清冽气味,我整个人瞬间紧绷,骨头也发麻。

冯斯乾端着一只高脚杯,摇曳的洋酒殷红似血,他笑着对江太太说,江董的案子,今晚之前会撤销。

江太太拎起包,谢谢冯董。

她与我擦肩而过,我盯着她。

她愧疚低下头,林太太,我对不起你,我没办法,老江被长齐实业举报偷税,冯董有人脉...她没说完,匆匆夺门而出。

长齐实业的老总是冯斯乾的狗腿子,每年吃几个华京不要的资源,养活全公司的人绰绰有余,举报江太太老公显然是冯斯乾的授意,否则犯不着。

我想透彻了,反而平静了,冯先生为了诓出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摇晃着杯内的红酒,笑意深浓,司机为什么不曾寸步不离跟着你看护,林太太不奇怪吗。

我在窗下的红木椅落座,屋里太干燥,我渴得要命,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短信我回你了。

我侧头凝视他,你想要我怎样还你人情。

冯斯乾闷笑,你说呢?我说,你的要求我做不到,我们的关系就像一个死结,解又解不开,系又不能系。

他不疾不徐饮酒,似乎在等待什么。

没过多久,我感觉燥热难耐,仿佛有成千上万条虫子在啃噬我的骨髓,挖空我的血肉,无孔不入磋磨我,冯斯乾此刻在我眼中变成了解药,救我出火海的唯一水源。

这样渴望男人的反应,我如梦初醒,你给我下药了?冯斯乾抿了一口酒,水摆在茶桌,我有逼迫林太太喝吗。

我大惊失色,用手抠舌根,可茶流入肠胃根本来不及补救了。

他一言不发观望这一幕,我的惊惶焦躁落入他玩味的眼底,冯斯乾没有丝毫动作。

我从椅子滑下,倒在地毯里,这里的一切都如同着了火,壁炉越来越热,温度越来越高,我翻动着,像一块滚烫的烙铁,一触即发。

我咬牙死撑,誓不求饶。

冯斯乾恨极了倔强的韩卿,一再逃脱他,算计他。

可此时他也爱极了我这副不屈服的模样,像竖起满身刺的小野猫,充满攻击性,却又可怜兮兮无法攻击他,在他的笼子里挣扎,饱受摧残,插翅难飞。

冯斯乾像一个没有心,更不懂仁慈的魔鬼,用英俊的皮囊伪装,掩盖自己的麻木与黑暗。

他居高临下俯视我,随时要践踏猎物灰飞烟灭。

我仍旧逃不掉,除非我永不踏出那扇门,不与任何人接触,关在里面三年五年,直到冯斯乾厌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竟然胁迫江太太钓我上钩,他步步为营,我步步危机,如何逃得过他的连环陷阱。

我爬过去,抓住他西裤的裤脚,大口呼吸,冯斯乾,我受不了了。

他弯下腰,林太太哪里受不了。

这种玩意劲儿是真大,满脑子什么也不想,只想发泄,曾经相缠的场面中了魔一样在眼前重放,越抗拒它,遗忘它,它越清晰猛烈,偏偏和我理智作对。

我伸出手,颤颤巍巍触摸他皮带,冯斯乾任由我触摸,还故意顺从我,将腰腹贴得更近。

当我顺利握住他的金属扣,只需稍稍一弹,便能够解开它,浇灭我的火,拯救我的崩溃,我残存的理智又刹那回笼,强迫我缩回手,你有种杀了我。

他手心流连过我绯红的面颊,我不舍得林太太。

他口腔释放出尼古丁的浓重气息,自上而下喷在我鼻尖,醇厚野性,蛊惑至极,更催发了我体内难以抑制的欲念,我面容痛苦狰狞抄起桌角的茶壶,玩命砸向他,声嘶力竭大喊,冯斯乾,你不杀了我,我一定会杀了你!他低低发笑,还有更刺激的,林太太想知道吗。

他扳住我的头,撇向右侧一堵墙,那是摄像头。

林太太稍后展示的所有面目,你的放浪勾人,我的不为所动,都会被记录。

林宗易的太太如此不守妇道,难堪的不是我。

我恶狠狠瞪着他,冯斯乾,你卑鄙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