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男色害人

2025-03-31 13:15:57

不得不说,人性果然安于享乐,仅是这两三日间,我便深陷道观中的花天酒地不能自拔。

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于我而言果真是燕安鸩毒,濮上之音,让我流连忘返,失了往日的斗志,忘了此行的目的。

在剑派,那是喝口热水都要从砍柴、生火、挑水做起,无一不得亲力亲为。

在道观,则是,三餐之外还有茶点,各种零食小吃,随手可得。

顿顿吃得我沟满濠平,顺嘴流油,小肚溜圆。

甜点干果种类繁多,更是让我大开眼界,一饱口福。

特别是这过晚伴赏,怎得白日里与师兄弟们似有距离,但一入了夜,这众人再聚在一处,谈笑作乐竟是毫无嫌隙。

怎得这同一件事,晚上众人玩起来,竟是比白日里有意思百倍,不由得日日跟着她们肆意妄为,馔玉炊珠,寻欢作乐。

在剑派,无论四季,一入卯时,便要习武练剑,这出派数日,特别是近期,不再站桩习武,竟似有如释重负之感,果真是没了师父的督促,便堕落成如此模样。

一入夜,氤氲散人便将我拉进屋中,只见一位小道士坐在铜镜前,众道士在身边围着。

氤氲过去便将那坐着的人哄了起来,对众人笑道:来了位外客,快,也给捯饬一下。

话音未落,我便被按在座位上,众人齐上手,又是刮眉,又是开脸,又是擦粉,又是描眉。

一旁还有人打趣儿道:氤氲师兄,这人是要画成男还是要画成女?我忙道:师兄行行好,当然是要画成姑娘了。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对局促的我道:我们道观难得来个外客,杏儿还没进门我们便都知道你是位姑娘了。

待梳妆完毕,再瞧铜镜前的我,虽比不上众道士美貌,但一眼看上去,也能分辨出是位女儿家了。

我欣喜万分,对众师兄连声道谢。

随后便又是各种宵夜、桌游。

待天光似明,众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打着哈欠走回房中。

我抬头看着东方泛白的天,经那晨风一吹,思绪不禁清醒许多,一缕鬓边青丝从唇边飘过,似那日师父额前轻垂的碎发,也不知这凄冷的秋日,师父如何了。

氤氲散人走过我身旁,道:有心事?我在看这凋落的蔷薇花,我师父最喜黄色的蔷薇。

氤氲道:嗯,女子都爱花。

我知失言,便不再多说。

氤氲上前几步,折了一枝未落的花,转而递给我,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看到她手上戴着一只似荷叶形的银镯子,合口处还有一颗珍珠。

接过蔷薇,不由叹道:这镯子,好别致。

如同连茎的荷叶,轻绕在腕上。

氤氲散人摸着手腕上的银镯,道:我家是做金银生意的,所以爹爹特意为我打了它,取和合二仙之意。

我自幼无父无母,不由对这份父女之情心生艳羡。

那令尊一定是希望你能有一份好姻缘。

氤氲忽地凝视我道:何为好姻缘?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问得一愣,因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婚配的一日,故而也从未考虑过姻缘一说。

只得敷衍道:嗯……门当户对,嗯……两情相悦,嗯……氤氲散人生得娇俏可人,又深得住持喜爱,令尊和住持一定会为你寻得一位乘龙快婿的。

可叹心所愿,却非众人盼。

氤氲散人微微一笑,随后拂袖而去。

听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姑娘已经心有所属了?见她已走远,我也不便多问,只得径自回房。

待我再睁开双眼,已是午时刚过,又比昨日醒得晚了些。

只听得窗外嘈杂之声,待我推门而出,见一众小道士有说有笑,满面绯红,向配殿奔去。

我心中一惊,莫不是那叔易欢被正法了。

忙得伸手拉住了面前的小道士,问道:无量天尊,敢问这位师兄,出了何事?那小道士冲我抱拳拱手道:无量天尊,回这位小施主的话,那淳于刺被捉住了,人现在就在配殿。

我心头一紧,焦急道:多谢师兄,我与你一同前往。

路上攀谈之下,方才知晓,眼下住持不在观中,那凑合路人见住持不在,便把人绑在了配殿,先行离去。

所以这一众弟子才跟看热闹似的,争先恐后地去瞧那难得一见,品貌不凡的温润公子。

想来,叔易欢的盛世美颜早已在观中广为流传,眼下终于能够得见真人,不免引起一阵骚乱。

可见,红颜祸水,说得一丝不假呀!待我赶来,这殿外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是连边都摸不着。

正巧瞧见氤氲从殿内出来哄人。

都快散了!如此围得水泄不通,像什么样子!一会住持回来了,仔细你们的皮!我忙冲她喊:氤氲师兄,氤氲师兄,是我,杏儿,杏儿!氤氲对我道:杏儿,你进来!随后又对众人道:你们快散了,该干嘛干嘛去!看什么热闹!待我挤了过去,进了殿,方才瞧见这屋中只有氤氲和几位年长的道士,说是年长,不过也就刚满及笄。

氤氲驱散了众人,合了殿门。

对我道:我先前与他打过照面,确认了是他,才让凑合路人先行离去的。

杏儿过来再瞧瞧,应是没错的吧。

一想到叔易欢是被当成我,让人用计给诓骗了来,内心便格外心虚、理亏,只得假意咳嗽,用手掩面,向屋中交椅上的人走去。

只见一男子身着薄纱质地青色衣衫,腰系粗布配带,胸前衣襟处略有缝补,被五花大绑于交椅之上。

再瞧他的双目被布带蒙着,口中塞有方帕,我才略松了口气。

谁知,还未容我喘息,叔易欢眼上的带子便被一旁道士迫不及待地摘了开。

那叔易欢双目一睁,正瞧见我,我二人四目相对,好生尴尬。

叔易欢大惊失色,对我怒目而视,又是挣扎,又是哼哼,幸而有那帕子塞得结实,才未能说出什么。

我吓得一身冷汗,愧疚难耐,心虚异常,忙躲到几位道士身后。

氤氲散人冲我道:可看清了?看清了,看清了,就是他。

见叔易欢一个劲儿地冲我跺脚、哼哼、使眼色,苦于众人在侧,我实是无法解释,只得躲在墙角不予理会,但心中却是百爪挠心,愧疚万分,不知所措。

氤氲散人见状,便命屋中几人仔细看守,她去给住持送信。

见氤氲不在,这殿中又大门紧闭,几名小道士竟围着这位俊俏的公子议论起来。

这便是你们先前见着的淳于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人生在世,最是不过想要寻得一位佳缘良配了。

师弟莫不是看上他了?那道士竟是将脸一红,打趣道:师兄不也是为此事而来?二人随后相视一笑。

又一道士道:师弟瞧,这公子的睫羽,怎能生得这般长? 皆说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如今一瞧,真有这般让人魂牵梦绕的人儿。

你羞不羞?我为何羞?你不也在看他!你瞧他的山根,怎得如此俊美。

还有他如凝脂般的玉面。

师兄可知,住持要如何处置他?你上次不也听见了,水刑。

啊?这么俊俏的人,那岂不是要没了性命!不如你向住持讨了去,大不了,多交些修行钱。

你休要混说,他师父杀了咱们住持的师兄,是要让他来偿命的!啊?那太可惜了……是啊,师弟,你莫要君埋泉下泥销骨,你还在寄人间雪白头才好。

师兄你闻,他身上怎得有一种如糖似蜜的香气。

几名道士不由围着他嗅了起来。

叔易欢警惕地盯着眼前众人,虽被绑着,却仍旧想要奋力躲闪。

若是换成他人,被这一众姑娘围着,也许会乐不思蜀,但眼下是这不近女色的叔易欢,恐怕是要如同置身龙潭虎穴一般,提心吊胆,周身难耐了。

只听一人道:师兄看,他腰间怎得还有支笔?说着便从他腰间拔出,放在了桌上。

这笔做得好生精巧,上面还雕有冰魄二字。

会不会还有其他暗器,我们搜搜!随着叔易欢呻吟声更加凄惨,我偷眼观瞧,怎得这几位小道士竟然对他上了手。

叔易欢恶狠狠地盯着在一旁做缩头乌龟的我,那眼神万目睚眦,恨不得以目为剑,即可将我射杀。

即便是堵着嘴,我都能听到他在喊淳于刺三字。

一位道士突然开口:师兄,他好像在说什么。

我侧目观瞧,那小道士竟将叔易欢口中的方帕给拽了出来。

随着那帕子掉落,叔易欢声色俱厉,冲我大喝道:淳于刺,我……不容他把话说完,我手疾眼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拿起那方帕,又狠狠地塞回了叔易欢口中,幸而我躲闪够快,他那皓若明月的白牙好悬没把我手指头咬下来。

叔易欢此刻对我的恨,应是能算刻骨铭心了。

我忙对众道士解释道:莫要把他口中的方帕取下,若一个不留神,他咬舌自尽了,要如何向住持交代。

我方才听见有人喊什么,谨言慎行,莫不是住持回来了?那几个小道士闻听此言,面露惧色,纷纷向门外探去。

我趁此机会,俯身在叔易欢耳畔低语道:求你帮我问出当年事情经过,还我师父一个清白。

待真相水落石出,我定会将你救出去,这次算是我欠你的,拜托!拜托!我不敢多言,想从眼神中寻得叔易欢的回应,他却恶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见众道士纷纷走回,我又若无其事般躲到一旁。

谁知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我定睛一瞧,这不正是下山去寻住持的氤氲散人。

几名小道士见着师兄前来,也不敢再围着叔易欢了,纷纷立于配殿两侧。

其中一人上前问道:无量天尊,师兄怎得回来了?氤氲道:我已命其他弟子去给师父送信。

随后对我怒目而视道:杏儿,你与我出来!我心中打鼓,却不知是何事,临出门前,她还不忘叮嘱众弟子好生看管,切莫让他有机可趁。

氤氲将我带至配殿后一无人处,一把将我推到墙上,一手按住我的肩头,一手举起一条旧得不辨颜色的粗布腰带,质问道:这是何物?为何与淳于刺腰间的,如出一辙?我心中暗道,不好,莫不是要露馅。

但转念一想,既然她寻到了证物,为何不第一时间通报住持,而是寻个无人处质问我,可见她并非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开口道:无量天尊,怎得师兄不学好,居然背地里翻人家包裹!氤氲冷冷一笑:若一会我把这东西交给住持,你觉得会如何?我虽心中惶恐万分,却依旧强壮镇定道:师兄不会的,师兄若是想,一早便给了,怎能私下给我留这机会。

我细细思量氤氲散人这几日的言行举止,行事做派,特别是她昨日的那句可叹心所愿,却非众人盼分明就是心有所属,爱而不得。

我试探着问道:师兄莫不是,不舍得杏儿受苦?还是……师兄不舍得屋中的良人被擒?只见氤氲面色一红,却并不急于否认,我心中不由哀叹不已,惋惜万分,果然这氤氲散人被那叔易欢的美色给迷得昏了头。

不过,也庆幸如此,我才能躲过一劫。

氤氲死死盯着我的双目,似有醋意道:你二人是何关系?先前住持便说,叔易欢怎能如此准确的偷袭正在沐浴的淳于掌门,定然是有剑派奸细做内应,让我去查此事。

谁想还未容我细查,你便露出了狐狸尾巴,说!你二人究竟是何关系?我长叹一口气,道:既然姑娘已经发现此事,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其实并不是仓公派弟子,而是淳于公子的家奴,淳于昭掌门为其配的伴读书童而已。

氤氲散人疑道:那你为何会穿着仓公剑派的衣服。

我将手一拍道:要不说咱们氤氲姑娘聪慧呢,我果然是穿成这样潜入剑派,去打探淳于袅掌门的动向。

姑娘!我握住氤氲按在我肩头的手,道:姑娘,待我家公子问明住持当年星宿台之事,我定然是要将他救走的。

姑娘,你那日也听见了,住持要如何处置我家公子,若真是如此,那公子岂还有活路啊!那般轩然霞举的翩翩公子,就要废了!氤氲姑娘,我看得出,你与我家公子,虽只有两面之缘,但你对他的情真意切,我是看在眼中,记在心里的。

若你愿意,只要我家公子能够成功脱逃,定然不会忘记姑娘的大恩大德。

届时我从中牵线搭桥,定然让你与公子成就一桩良缘佳配。

氤氲被我说得,面红似火,鼻尖冒汗,羞涩恼怒道:你休要混说!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姑娘,姑娘的唤我!唉,你本就是俗家弟子。

再说,就凭姑娘这容貌、武功、身法,莫说我妄言,恐怕除了我家公子,无人再能与姑娘相配。

姑娘放心,就凭姑娘这般蕙质兰心、钟灵毓秀,若我家公子知道了,定然是会欣喜万分,满口应允的。

只见氤氲桃羞杏让,羞人答答地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将帕展开,露出一颗血红色药丸。

我疑道:这是何物?氤氲道:你家公子中了千日醉,眼下四肢绵软无力,跑不远的。

我接过手帕,塞入怀中,抱拳拱手道:多谢姑娘!刚要转身离去,氤氲忽然将我叫住道:还有一事。

我忙道:何事?心中暗道,莫不是她想反悔了。

氤氲道:主持宝器百转金莲花,看似剑,却柔如蛇,可直可弯,唯一克制之法,便是火攻。

那百转金莲花怕火?对,遇火则融。

所以只要你一瞧见住持将金莲花取出,便用火攻。

我抱拳拱手道:好,我记住了,多谢!见她如此无微不至,细心叮嘱,我心中倍受感激,不由暗道:若叔易欢真有福气,能寻得一位如此佳人,又何尝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