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
他神色如常,似乎方才那两个字只是风雪太大产生的幻听。
崇宁也就没追问,登车离开。
回到王府,锦润并不在屋里,丫鬟说他在书房躲着,崇宁带着刚买的纸笔过去找他。
他在看大梁的地图,手指在厚麻纸上慢慢滑过,崇宁推门进来他也毫不关心,只专注于自己面前的地图。
长渡,临安,安阳,下邳,俾都...这些地方都是鱼米富饶之地,军备充足,但驻守的人却都是宣平帝提拔起来的,即便是去了,也很难控制他们,还有可能被这些人看在眼皮子底下,想要培养势力很难。
思来想去,他的手指落在另一处,阜安。
这里就别想了。
崇宁已经来到他身边:这里驻守的人,是大梁百战将军霍无忌,此人权柄很大,城府很深,你不是对手,听说年前他回溧阳了,你若不信,可以去见见他。
他没动,仍旧盯着那个地方:霍无忌有野心。
手握重权很难没点野心。
崇宁并不意外,坐下来看着他:怎么?你想去做手底下的棋子?自然不会。
他将地图收起来:今日送行可还顺利?崇宁本想告诉他自己算计渠英的事儿,但私心一闪而过,她没吭声,只道:一般吧,大梁当真是防备的厉害,生怕我透露了什么要命的消息回去,不过话说回来,我与魏大人他们聚了两次,就算是有什么勾结也早就通过气了,做这些动作有什么意思?可能是想让魏从晏他们回去告诉你爹,你在大梁过得并不是很称心如意吧。
崇宁笑了:图什么呢?这对陈文景有什么意义?他又不在乎自己这个闺女,大梁能让她活到现在,只怕他都已经很意外了,那这些小动作,大概率就是敲打她的了。
想必许渡经一番宣传,早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她在大邺毫无根基依仗了,所以才想着敲打吧。
可细想想也不对,她是为了交换畜生嫁过来的,一开始就表明了在大邺不受宠,大梁先前都没为难她,这会儿为难做什么?莫不是,还有其他原因?崇宁暂时想不到是为了啥,但留心了几分。
等下收拾收拾。
锦润笑盈盈地凑过来:我带你出去玩儿。
崇宁立马摇头:不去,外面冻得死人,滚烫的手炉抱出去,小半个时辰就凉透了,我浑身都不舒坦,大梁的冬日也太冷了一些。
唔...这好办,那些店里都是可以添炭火的,到时候凉了让人去换就好,我带你看个热闹,难得来大梁一趟,总得四下开开眼吧。
这话说得崇宁心头一动,他似乎已经默认了自己迟早会返回大邺一般,故作调侃道:你不惦记着和我做长久夫妻了?他笑了笑没说话,他怎么不惦记,大邺使臣来到之前,他已经计划好将来到何处安居,带着崇宁,让她再不回大邺那个受欺负的地方。
只是崇宁无心留在大梁,他说的次数多了,除了让她心里念着,对她毫无帮助,与其如此,不如随缘相处,不想那么多因因果果。
傍晚用过膳,他们俩就出门了,也没带飞燕。
穿过府门口的巷子就是热闹的长街,长街上仍旧热闹,花灯也没摘下,仍旧点亮了,放眼看去,璀璨如天上神河,街边的小摊在寒冬里吞云吐雾,雾气蒸出来,白茫茫一片,虽然很快就消散了,却是难得的烟火气。
锦润牵着她在人群中穿梭,丢下碎银子,顺手从街边小摊拿了两张面具,一张给她戴上,一张自己戴上,然后就拉着她上了一方高台。
高台上太过显眼,为此没几个人,守在上面的童子刚要过来伺候,锦润就把银子丢了过去:不必伺候。
是。
童子接了钱,忙走远了一些。
崇宁四下看了一圈,发现周围全是酒肆茶楼,楼上的jojo人还能瞧见他们,而他们所在的高台横跨长街入廊桥,居长街中央,能瞧见整条长街的美景。
唔...崇宁略有些无语,这个高台的意义是什么?谁家年轻男女会跑这儿来看风景?这不纯纯让人家看嘛?长这么大,崇宁头一次觉得丢人,摸了摸面具在脸上,还没说话,就听见锦润邀功。
知道我为什么要先买面具了吧。
他扶了扶自己的面具:因为我也丢不起这个人。
崇宁:...扑哧,哈哈哈哈...你上这儿来干嘛?安子说今天晚上会有神女游街,我们在这儿看。
他倚在扶栏上,不经意间露出几分慵懒,看崇宁抱着手炉端正地站着,握住她的手,让她过来自己身边。
纵使戴着面具,崇宁还是被四周投来的目光瞧得不自在:你信不信,这会儿肯定很多人在猜测我们俩是谁,竟然没皮没脸地搁这儿拉手。
管他们的。
锦润毫不在意:让他们猜,他们若是能猜到不是更好,就没人说我宠爱侧妃冷落发妻了?这话说得崇宁眉头直皱:那什么,你宠爱侧妃的话有大半都是我往外说的。
我知道,你个小妮子,败坏我名声。
小妮子?这个称呼崇宁还是头一次听见,土土的,腻腻的。
咳~为了大局着想。
扯了个理由,崇宁就别开脸。
廊桥下突然有人高喊:小郎君,这瞭台上的美酒可是一绝呢,你与小娘子说话,不沾美酒,岂不可惜?锦润往下一看,是个穿着寒酸布衣的瘦高中年,留着长胡子,头发上全是雪花,仰着头冲他高喊,瞧着像是在旁边酒肆喝酒的人。
锦润看了他半晌,扬声道:我家娘子不沾酒水,先生若有兴致,可是上来,我请先生喝酒。
中年也不客气,嘿嘿笑了几声:这主意不错,只是我还有两位朋友,能否同来?美酒会友,岂会嫌多?锦润郑重其事地抱了抱拳:请。
好勒。
中年立刻去招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