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夜，小司弈都是默默溜进来，和女人一起吃饭。
有时候女人会听他讲述白天里发生的事情，摸摸他的脑袋，告诉他，他做得很棒。
有时候，他还会带过来一盘五子棋，借着黑夜中的温柔皎洁月光，和女人一起下上几盘棋。
有时候，女人会让他躺在床上，而她坐在床旁边，用那温柔而安静的声音，给他讲童话故事，什么丑小鸭，三只小猪，卖火柴的小女孩等各种各样的故事，被女人讲了个遍。
他就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睡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被女人摇醒，叫他赶紧偷偷溜回去，不要被人发现了。
小司弈乖乖说好，他知道她的身份是血奴。
司家严令禁止主人和血奴过多来往。
小司弈年龄虽小，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违反司家的规矩，否则会给那女人带来许多麻烦。
他偷偷溜回自己的屋子，摸着自己的额头，心中温暖异常，甚至忍不住露出羞涩的笑容。
血族的鼻子最是灵敏，能够敏锐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气息。
他的额头，被那女人亲过。
小司弈从三岁有记忆起，就知道自己没有妈妈，其他司家的小朋友平日里上课都有一名疼爱她们的女人牵着去上课，只有小司弈没有。
他们叫他小杂种怪物。
男孩们会笑嘻嘻地说：小杂种，没有妈！女孩子们瞪大双眼，远离他：我妈妈说了，这世上不可能有没有妈妈的孩子！司弈是个撒谎精！要不然他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怪物！没有妈妈的那种小怪物！每当这个时候，小司弈都冲上去解释说自己是有妈妈的，他说自己也是妈妈生出来的孩子。
其他小孩子们看着他，大声说：那你让你妈妈来接你下学啊！小司弈反驳不了他们的话，他的妈妈从来都没有出来过，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妈妈，自然也不可能让妈妈来接他放学。
小孩子们就更加排斥他了，他们做鬼脸，扭屁股：羞羞脸，司弈撒谎精，鼻子长长长！妈妈不让我跟撒谎精在一起，我们不要跟司弈玩了！小司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讨其他小孩子的喜欢，只能默默站在原地，直到放学后，被王老牵着带回去。
回去路上，小司弈会问：王爷爷，我有妈妈吗？王爷爷摸摸他的脑袋，笑得慈祥：傻小子哟，你当然是有妈妈的，要不然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小司弈不甘心，继续追问：那我妈妈呢，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和妈妈住在一起，我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妈妈？王爷爷还想唬他：你妈妈就在M国……小司弈忽然挣脱了他的手，盯着他说：你骗人！王爷爷愣住了，他看见小司弈眼角晶莹的泪珠。
打从四岁起，小司弈就没怎么在众人面前哭过了，他沉默又坚强，完全不像一个六岁的小孩。
王老很心疼这个孩子，司翎平日里总是以最高的标准要求他，而那标准，哪怕是十二岁的孩子都受不了。
可偏偏，年仅五岁的司弈支撑下来了。
他没有哭，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做了本不该五岁的他承担的训练。
王老试图让家主给小司弈减少一些训练，可司翎却只是笑眯眯地说：放心放心，我自有分寸。
王老就不敢多说话了，小司弈到底是家主的亲生孩子，他不好过多插手。
直到此刻看见小司弈眼中的泪水，王老才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小司弈一直都很想要见自己的妈妈。
只是这孩子懂事，从没有在众人面前提起过。
于是，他们就也忘了，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妈妈是多么重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