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女人问他:小朋友,你住在哪里呀,你爸爸妈妈呢?小司弈紧张兮兮地摇摇头,女人以为他害怕,又连忙解释说:我不是坏人,如果我是坏人,刚才就往你的饭菜里下药了。
小朋友,你不见了这么长时间,家里人一定会很着急的,你告诉我你爸爸妈妈是谁,或者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好吗?小司弈嘴唇紧抿,依旧不说话,只是摇头。
他不要,他不要回去。
他忽然开口,叫了声:妈妈。
女人明显被惊到,但没有应声。
小司弈目光黯淡,小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衬衫下摆,唇瓣死死抿着,试图借此抵抗。
妈妈,妈妈是不打算要他了吗?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吗?是因为他刚才没有立马吃鸡蛋吗?还是因为他没有夸奖妈妈?女人不知道他细腻的心思,见小司弈整个人都低落下来了,以为他是和家里闹别扭了,也不敢再说把他送回家的话了。
她摸摸他的脑袋:小朋友,你和爸爸妈妈闹了什么别扭吗,可以跟我说说吗?小司弈摇摇头目光依旧是黯淡的。
女人见他像个锯嘴葫芦一样,叹了口气,她说:那小朋友你先在屋子里乖乖坐着哦,我去处理一点事情,马上就会回来的。
小司弈害怕极了,他死死咬住嘴唇,跑过去抱住妈妈。
他声音轻轻的,听着委屈又很乖顺:妈妈,不要走。
不要抛下他!女人又揉了揉他的脑袋,以为他想妈妈了,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才叫自己叫妈妈,她温柔笑着说:不会走的,我就去处理一点事情,大概十分钟,就可以回来。
小司弈委屈担心又害怕,生怕自己被妈妈抛弃掉。
但他更害怕自己的不听话,不懂事让妈妈讨厌自己。
他只能点点头,眼眶红红地看她离开。
女人并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眼眶红红,以为他是自己一个人害怕,叹了口气,说:小朋友,不是我不带着你过去,是那个场景太恐怖了,会吓到你的。
小司弈才不会被吓到!他挺起胸脯,示意自己一点都不怕。
女人被他逗乐,她是司家的血奴,到地方是要献血的。
她想,算了算了,大不了我到时候捂住这个小朋友的眼睛就好了。
小朋友看起来怪可怜的,可能是真的是怕极了被丢下。
正好她还可以带着他去问问,人群里面有没有他的父母。
她拉着小司弈的手,勾勾他的鼻子说:那我带着你去了哦,作为一名小男子汉,你到地方可不能哭。
小司弈紧紧抓住她的手,生怕她跑掉,说:不哭。
女人就带着他来到献血的地方,一进入到那里,小司弈就敏锐地闻到了鲜血,新鲜血液的气息扑鼻而来。
小司弈险些没控制住体内蠢蠢欲动的渴血欲望,差点露出獠牙。
但他还是忍住了。
妈妈是人类。
爸爸说了,不要在人类面前露出来獠牙,那样会让他们害怕。
小司弈只能想着自己从前喝过的血液,想着妈妈早上给他夹的菜、肉和鸡蛋,温暖的感觉还在胃部停留,他的肚子才不至于饿得咕咕直叫。
没等多长时间,就轮到了女人,一路上,她都用右手捂住他的眼睛。
生怕小司弈会因为看不见道路会害怕,会烦闷,她给他讲那些童话小故事。
从前有个可爱的小姑娘,谁见了都喜欢,但最喜欢她的是她的外婆。
一次,外婆送给小姑娘一顶用丝绒做的小红帽,戴在她的头上正好合适。
从此,姑娘再也不愿意戴任何别的帽子,于是大家便叫她‘小红帽’……女人的声音虽轻,但听在小司弈的耳朵里非常清晰。
她声音很温柔,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也很温柔,小司弈一点都不害怕,他只怕自己会不小心露出来獠牙吓到女人。
女人很快就放开血了。
小司弈仔细闻了闻,发现这个血液的味道相当熟悉……为什么熟悉呢?他是在哪里喝过吗?他正思考的时候,就听到了王爷爷焦急又欣喜的声音:哎哟我的弈少爷诶,老奴可算找到您了。
老奴找了您整整一晚上啊。
您怎么跑这里来了?小司弈紧紧抿住唇,扭过去头,一句话都不想说。
女人恰好也放完血了,听到王爷爷的声音,惊讶不已,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小朋友,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小朋友,而是司家的小少爷。
她连忙松开牵住小司弈的手,试图把他送回给王爷爷。
小司弈眼眶都红了,他死死抓住妈妈的手,他说:我不是。
妈妈,我不是弈少爷。
王爷爷更是惊诧,以为小司弈还在闹别扭,急得一张脸都红了:哎哟,弈少爷,您可别折腾老奴了,跟老奴回去吧?家主还在找您呢。
小司弈睫毛轻颤,对着王爷爷语气硬邦邦的: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王爷爷哭笑不得,他是真不明白小司弈到底闹什么别扭。
这个女人明明也只是司家的血奴啊。
压根不是小司弈的妈妈。
女人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哪怕她只是一名血奴,她也听说过小司弈的名字。
大家都在背地里叫他小杂种。
因为他生母不详。
她终于明白小司弈为什么要叫自己叫妈妈了。
原来,小司弈是真把自己当成妈妈了。
她揉揉他的脑袋,蹲下身子,直视着他,小司弈的眼眶红红的,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女人温柔笑着:小朋友,你难道不想念你爸爸吗?你爸爸也在找你呢。
周围人有见女人对小司弈的称呼不是敬语,想要上去教训她,却被王爷爷拦住了。
他摇摇头,其他人不清楚小司弈对母亲的渴望,他这个从小带小司弈长大的却是最清楚的。
小司弈眼眶更红了,他倔强嘴硬地说:他们认错人了。
女人叹了口气。
小司弈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可他没有用手擦,他紧紧盯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声音一抽一抽的:妈妈,别丢下我。
周遭人再也忍不住:弈少爷,她就是个低贱的血奴——闭嘴,这里轮得着你说话!王爷爷冷声呵斥。
那下人不敢说什么,却是用鄙夷厌恶又瞧不起的眼神看向女人。
他认定了这个女人就是想借着小司弈飞黄腾达的。
小司弈突然转过来头,盯着方才出声的下人,双眸发红,冷声呵斥:滚!女人愣住了,原本低垂的眼眸抬了起来,她没想到只认识了自己一个早晨的小司弈居然会维护自己。
血奴是最低等的存在,在司家,血奴平日里都不能出现在主人面前的。
他们的作用就是血袋。
女人被人这样说习惯了,也不会因为这一两句嘲讽而恼怒。
她只是震惊于小司弈居然这么维护自己。
心底,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回去吧,别让你爸爸担心哪怕女人再怎么喜欢小司弈,也知道,凭借着自己的血奴身份,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小司弈的母亲的。
小司弈直直看着她,眼眶红得不行:妈妈,你不要我了吗?女人默然,给王爷爷使了个眼色后,狠心把手从小司弈的手中抽出来。
王爷爷见状,连忙把小司弈从女人那里抱过来,小司弈眼中的泪水吧嗒吧嗒不断往下掉。
他喊她:妈妈。
妈妈,你不要阿弈了吗?妈妈,我很听话,很懂事。
妈妈,你说什么,阿弈都会做的。
妈妈,别丢下阿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