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翰仁与尹姨娘送她离开后,回屋吃饭,边吃边思忖今日之事。
许翰孝说话起初让他暗暗心惊,现定下心来仔细一想,许夫人若是想要树敌话,不必真送两个铺子给他,只要选几家铺子交给他暂时管着就是了,一旦大哥二哥联起手来,她达到了目后就能把铺子再收回去。
且城西这两家铺子经营情况相当良好,又是地处闹市,光房子本身就值不少钱了,她若是只是存了利用他心思,真要送铺子也不会挑这样好两家给他。
何况听二哥口气,他只知许夫人让他管着这两个铺子,不知道这两个铺子连房契、租约等一切文书都转到了自己名下,还送去官衙备案,上面盖了清清楚楚官印。
许夫人若为树敌,就绝不会向二哥隐瞒这件事。
反观二哥,表面上虽然说是心教他,毕竟不是亲兄弟,有些问题他答是答了,却说得并不是很清楚。
当然许翰仁本来也没指望他真能倾囊相授,但是二哥如此态度,就让他对其所做承诺存了疑。
就算他现鼎力相助二哥,等真到了分家时候,难保二哥一定会替他心力地争取一份家产,反而会让他被大哥记恨上,到时候说不定两头不捞好。
尹姨娘坐一边瞧着他吃饭,见他伸筷出去慢吞吞,脸上神色凝重,一付心事重重样子,便道:翰仁,如今那两兄弟争着分家,把夫人气坏了。
现看来夫人像是要给你机会样子,你可得好好做事,让他们知道,许家离不了你。
许翰仁闻言笑道:娘,我才刚开始管铺子,许多事情都不懂,还要一样样学起来呢。
不过娘有一点说得很对,借着大哥二哥争斗不休,他便可以许家争取多表现机会。
他本来对家里失望透顶,才会转而把心思寄托那些什玩上面,如今既有机会让他一展身手,他就此下了决心,再也不像以往那般贪玩了。
--隔了三日,许翰孝到了城西铺子,叫许翰仁出来喝茶,闲谈了几句之后,便开始问他:翰仁,前几日所提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了?许翰仁却只是含糊作答:若是二哥有何需要翰仁帮忙地方管说,但翰仁才疏学浅,又是刚学着经营,怕是要求到二哥帮忙地方多呢。
许翰孝闻言已知他不愿相助,脸一冷道:母亲既把这两个铺子送给了翰仁,翰仁还想要置身事外怕是不可能了。
既想要吃鱼,又怕沾了腥,哪有这么好事?许翰仁见二哥已知晓许夫人将铺子送给自己之事,便有些惴惴,但还是不肯松口相助翰孝。
其实对许翰仁来说,像如今这样状况一直维持下去,永不分家才是好。
许翰孝见许翰仁始终不肯答应相助自己,也不再与他啰嗦,结了账起身离开。
坐上了马车后,许翰孝突然心中一动,莫非许翰仁是答应了相助大哥那一边所以才拒绝自己吗?这样想着,他便吩咐车夫转向,向翰忠往日常织造工场而去。
且让他试探一下大哥,若大哥还不知母亲将两家铺子送给了翰仁,那么听闻这个消息一定会极为不满吧?--于懿确实有为翰忠翰孝树立一个对手,并让他们能够产生同仇敌忾之心打算。
但她亦不会利用完了翰仁就过河拆桥,如果翰仁真是可造之材,她会扶持他商场上站稳脚跟,帮着他许家获得一席之地。
她任务目标就是许家稳定,而三足鼎立,互相牵制,才是稳定第一步。
当然理想状态是互相扶助而非互相牵制,因为一旦她离开了许夫人身子,没有一个人调停这三方平,总会向着一方倾斜。
所以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于懿还考虑接下来该如何去做时,许老爷子派人来传话,要她立刻过去。
--许老爷子今年六十八,将近古稀之年,身子骨却颇为硬朗,只是脑子越来越糊涂,因此早就不管家里事务了。
本来按着规矩,每天早晚许家所有晚辈都要去他那里请安,但老爷子糊涂了之后性子变得乖僻,有天突然发火了叫他们都不要再去请安。
不过许夫人还是每日一早要去许老爷子那里请安,于懿也按着许夫人习惯每日去请安,不曾少了礼数。
于懿过去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公爹。
许老爷子哼了一声:你把许家两家铺子给了那个庶子?于懿一怔,是谁告诉了老爷子此事?她心中存疑,脸上不动声色道:是。
既然有人有心挑拨,隐瞒此事也没用。
许老爷子责问道:你把许家铺上送给外人,是要用许家家产收买人心吗?于懿一皱眉:翰仁也是许家人,并非外人。
许老爷子怒道:我说他是外人就是外人!于懿只得垂首:是。
许老爷子又道:你去给我马上收回来!于懿试图说服老爷子:公爹,此事万万不可。
儿媳将铺子赠与翰仁,是为了许家好。
许老爷子厉声道:胡说!怎么会是为了许家好?那为了许家兴盛,是不是就要散家财才行啊?!于懿哭笑不得:公爹,翰仁他毕竟也是姓许,他若是也能像翰忠翰孝那样为许家心力,不是一件好事吗?许老爷子居然想了一想:翰仁?就是整天外面胡混那个?于懿赶紧道:翰仁已经改过了,如今再也不会去外面胡混了。
许老爷子又道:他是庶子。
可他姓许,他也知道一荣俱荣道理,若是许家兴盛,他……许老爷子却不听劝,打断于懿话头:把铺子收回来,你若是不去办,便由翰忠去办。
于懿一挑眉:是翰忠告诉您此事?许老爷子一愣,转眼看向别处:当然不是。
随后又道:马上去收回来!于懿低声道:是。
--离了老爷子住处,于懿暗暗思忖,老爷子糊里糊涂没法和他说理,如今之计只能阳奉阴违,将老爷子先哄着,但此之前,她需要先找出那个向老爷子告状之人。
她没回自己住处,先向翰忠那院而去,见着了翰忠,便沉下了脸:翰忠,是你向老爷子告状?许翰忠绷着嘴角,语带不满道:母亲怎能将铺子送给那个不着调庶子?于懿冷冷道:若非你和翰孝争执不休,整天只想着内斗,不好好管着家里生意,我又何必去倚重翰仁呢?许翰忠道:并非翰忠想要争执,是翰孝太过分。
于懿心中一动,问道:翰孝又做了什么事?翰孝今日来到工场,说翰仁比我要强,才接手铺子几天就经营得有声有色,比起我来……要强上许多。
许翰忠说了一半,语带迟疑地改了措辞,没有将翰孝所说完全道出。
其实许翰孝所说还要恶毒,将许翰忠说成了一个完全没有经营才能,只知循规蹈矩庸人。
反之,他将翰仁夸得天花乱坠,说他多么多么有做生意天分,后又提到于懿送给翰仁两家铺子。
这两家铺子本是翰忠管着,于懿当时将铺子要过来时只说让翰仁暂时管着,许翰忠丝毫不知她其实是将铺子彻底送给了翰仁。
许翰忠听闻翰孝说出此言,当时就极为不满,但他向来孝顺,不愿当面违逆母亲,心里觉得也只能接受此事。
这时许翰孝便装作无意地提及,许家可还有一位老爷子呢!许翰忠虽然没有对于懿说出翰孝后面所说,但于懿还是猜到了事情大致经过,翰孝今日去翰忠那里,总不会是为了特意去赞扬一番翰仁。
如今看来,不好驯服就是许家二少爷了。
她想了想后道:翰忠,铺子娘既然送了出去,就不好随便收回来,以后找机会再补偿你吧。
你不得再去老爷子那里说三道四。
翰忠虽然不满,也只得答应。
--回到自己屋里,于懿说要休息,屏退诸人后,从怀中取出一只扁平半透明方盒,按下侧面一个隐蔽按钮后,方盒中心弹出一粒白色药丸,她拈起药丸就水服下。
许夫人其实早已逝世,她穿越过来之后,这本就虚弱身子仍然带着病,若不是每日服用一粒天神给她药维持着,这身子早就垮了。
服完药于懿睡了会儿,醒来后觉得身子松些了。
于懿叫来丫鬟:去尹姨娘那儿说一声,让翰仁晚上回来后来我这儿一次。
她决定今晚找翰仁谈谈此事,好让他有个准备。
老爷子那里瞒着也瞒不了多久,且翰忠翰孝既然对他不满,亦可能其他方面找他麻烦。
丫鬟领命而去,不久就回来了:夫人,三少爷来了。
于懿微觉讶异,天色还早,翰仁自从开始学着管铺子,从未这么早回来过,莫非发生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