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从喧闹拥挤的闹区开到幽远安静的小道,两边是耸立的常青树。
来到一家古色古香的餐馆,墙沿镶嵌的雕花窗精致典雅,林宜眼瞅着特别眼熟。
大门原本是紧闭,待他们走进后突然从里向外打开,出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人。
林宜这时才想起,有次无意间来到这里,看到这家店像是餐厅的样子,上前去问,结果开门的人冷冰冰地扔下一句句我们这里是私房餐厅,不对外开放。
就把门关上了。
林宜看到许昊余驾轻就熟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这里常客。
许昊余上前跟来接待的人交代几句,谈话间又回头问林宜,除了海鲜过敏,还有其他不能吃的吗?林宜摇摇头。
待菜上齐后,一道一道的给她介绍菜式,仿佛这是他心爱的珍藏品。
在她看来不过是吃进去的食物,对吃的她不讲究。
但看到许昊余这么认真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许昊余感到很疑惑,为什么林宜不奉承得跟着说几句夸赞的话,再赞美一下他独特高超的品味。
他总是习惯身边的人这么对待。
可是林宜偏偏没有如他所愿,简单且敷衍地说了一个字:噢~许昊余只好克制自己说下去,激动得说了句开动啦!林宜每吃一口,许昊余都要仔细端详她的表情,试图从她的表情摄取到对他品味的赞同。
很遗憾,林宜表演不出来。
对她来说,只是一口吃的而已。
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比那家餐厅要好吃太多了!好吃的。
林宜为了满足他的心愿,说出这句话。
他顿时眉开眼笑,也跟着吃起来,心情异常愉悦。
林宜带着一种这次不使劲吃,下次没机会的心情,开始大口吃起来。
一声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林宜看着这陌生的一串号码,眼皮不由自主跳动。
接通后一个冰冷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
林小姐,你母亲蓝从萍出车祸正在送往医院…听到母亲出车祸的消息,林宜一下子慌乱地抓起放在一旁的包包,匆忙地跑出去。
许昊余见她突然慌张煞白的脸,知道一定发生了严重的事情,紧跟在林宜后面。
林宜站在门口乱转,头脑一片空白的她才惊醒自己根本没开车过来。
这家餐厅原本偏僻少人烟,门口来往的出租车特别少。
林宜急得眼泪往下掉。
这时,许昊余已经把车开到她面前,摇下车窗,急唤林宜上车。
林宜此时如坐针毡,手指紧紧地抓住胸前的安全带,指尖深嵌入手掌,脑海里一幕幕地掠过她母亲的身影,顿时泪珠子唰一下掉下来。
过节人车拥堵,前面已经开始水泄不通,等了许久车子才缓缓的挪进一小步。
她出门前还特地叮嘱蓝从萍今天不要自己开车出去,她母亲平时很少开车,但又特别爱凑热闹,假期是一定要出去。
林宜甚至开始后悔今天跟许昊余相亲,如果她坚定不来选择在家陪伴她母亲,想来也不会出事。
她望着前面缓慢行动的车辆,心里更加着急。
许昊余虽然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神却时不时偷偷看向林宜。
林宜满眼通红,焦躁地抠手指,手指都被抠得泛出细密的血。
林宜已经等不及了,手掰着车门,大声喊道:下车,我要下车,给我下车。
许昊余不忍心看她现在的状态跑下车,何况就只有几分钟的车程。
你先不要着急,很快就到了。
林宜听不进去任何安慰的话,见许昊余不肯开门,转怒斥道:给我下车。
许昊余拗不过她,仔细前后看了看来往的车辆,往旁边停下车,林宜见车停稳迅速打开车门往医院的方向跑。
幸好林宜今天穿的是运动装,要是穿着中看不中用的高跟鞋和紧身裙子,跑起来更加费劲。
来往的人群看到迎面跑来的女生,哭得满脸通红,投来怜惜的眼神。
林宜跑得下腹都痛,累得喘不过气,但双腿一刻都不敢停下,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快点,再快点。
许昊余将车子在路边停好后,转身跟在林宜后面,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他脖子上的领带勒得呼吸困难,随手一扯在手手掌上圈了几圈绑个结固定住。
一转眼,林宜离他更远了。
她赶到医院大门口直接到医院导诊台问护士,声音发抖,话都说不清。
护士见她着急的模样,叫同事暂时帮忙,自己则带林宜直接找蓝从萍。
距离母亲越近,她却越不敢上前走,单手扶着墙壁不断的大口大口呼吸。
走廊上不停的有医生护士推着病床车急匆匆的走,家属跟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
林宜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恍惚。
林宜的父亲走时她才十岁,不敢想象母亲也会像她爸一样离开她。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啪嗒地往下掉。
她很少哭,自从和蓝从萍相依为命,她变了。
从一个爱跟在父亲后面哭的小女孩变成一个可以保护母亲的大人。
林宜低头看着地板无声哭泣。
一双穿着皮鞋的脚出现在她眼前。
许昊余来了。
林宜抬头,双眼快速扫过许昊余的脸,眼底尽是失望,缓缓低下头,两边低垂的头发把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林宜的这幅模样全都被许昊余看在眼里,原本精致的笑脸,现在满是泪痕,弓着身子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许昊余拿几瓶水放在她身旁,坐在离她一个座位远的地方。
他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陪她在那坐着。
许久后,他才开口说第一句话。
你这样哭下去,身体会受不住,到时谁来照顾你母亲。
许昊余说得异常冷静。
林宜依旧一动不动,只是停止了哭泣。
医院的走廊现在静悄悄地,夜深了,人也少了许多。
林宜在随身带的包包暗格里取出一包烟和打火机,用手指从中掐出一支,再慢悠悠地把打火机拨出小火苗,点燃细长的烟。
林宜泪眼朦胧,深深地吸上一口,再缓缓地吐出烟,烟雾缓缓上升,最后消散在空中。
吸了一口烟后,林宜这才感觉缓了过来,右手的手指夹着点燃的烟,头靠在左手臂,眼神呆滞地看着地板。
此时的林宜单薄得像一个易碎品。
许昊余眉头微蹙地看着她这模样,手指上的烟灰已经一大截,她还是保持着原样,面无表情。
他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放置在细长的烟下面,替她接住掉下来的烟灰。
许昊余就这么一直伸长手臂拿着水,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林宜才开口说一句话,声音沙哑低沉:许先生,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
她接过许昊余手中的矿泉水,把只烧到剩下烟头扔进水里,顿时听到滋滋地声音。
许昊余收回落空的手,插进裤兜,靠在椅背上,姿势松懈懒散。
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的语气坚定又不容置疑。
林宜随即抬眸,冷不丁地撞上他的目光,忽明忽暗的光线衬托得许昊余的侧脸更加立体,眉毛下的双眼犀利冷冽。
林宜收回目光,直愣愣盯着前面一堵白色的墙壁,语气生冷僵硬,没什么应该,我们这才认识第一天。
从小林宜就知道所有带着莫名其妙好意的人,都是心怀不轨。
那时她才八岁,有个邻居大叔经常拿着小零食给她吃,哄骗着把她骗进家里。
一进门,邻居大叔开始迫不及待地对她动手动脚,吓得她尖叫得跑出去。
自此之后,别人一碰她就会有应激反应,心里阵阵恶心。
对于许昊余的这番好意,她不敢接受。
许昊余偏头看了她一眼,淡然说道:我觉得我们会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