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穿过来后,成日里不是围着江秀文就是江磊,娘家亲娘亲妹亲爹,没一个说得上话。
虽然与梅子只见过几次面,今天才算熟络些。
梅子大大咧咧没有心计,若是能有这么个朋友,当然是好的。
两人越聊越深,越说越是投机,温月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要不下礼拜天,你俩再来一次,嫂子今天没准备,也是到月底了,家里粮食差不多也见底了,实在没好菜招待,过两天江磊领了肉票,嫂子再给你们好好做上一顿。
哎哟,那可不行,你家不宽裕,哪能动不动就用肉票的,今儿这顿在清河村里真不算差的,嫂子你要真把我当妹子,就别跟我客套。
梅子说得没错,在清河村,敢做这么多油水的菜来招待客人,那得是家境极好的人家了,哪里晓得温月还会觉得差。
大山抿了一口酒,梅子和温月聊天让一向嘻哈打笑的他,板正着脸,放下杯子,偏头看向江磊,哥,前些年分田到户,村里人人都得一亩地,你家以前两口人,种一亩地刚好过活,现在有了嫂子,你就没想过再去村里争取?江磊沉默了一会,摇摇头:以前不是没试过跟村长理论,可我没落户的时候分不了田,等到落户了田早就分完了,哪还有余田分出来?江磊一句话轻飘飘地说了,却不想其中的过程百转千回。
那年江磊十六七岁的年纪,好不容易等到分田到户的政策下来了,他满心欢喜地去排队领号,可被村长泼了一盆冷水,说他是外姓人,不是本村的,不给分田。
江秀文从收养他开始,就一直没把落户的事办下来,如今又拿这事作借口,断江家的口粮,这是要把人逼出村子,不给活路了。
江磊也是个混小子,年轻气盛的他,拿着板砖指着村长的头就要拍下去。
还是围观的村民太多,拉扯住了他,否则还指不定会闹出人命,村民们指指点点,说到底子还是村长欺负江家孤儿寡母,这事儿实在做得不地道。
方村长被大伙说得心虚了,又被江磊拿板砖指着头,终于松了口,分了一亩地给江秀文,这才平息了风波。
不过这事儿过后,方村长和江家人就算结下了梁子。
什么是分田到户?温月原本的世界里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而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分田到户的印象,所以有些不明就里地发问。
分田到户就是将田地分配到每户,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再由村公社安排统一卖到粮食局,自负盈亏。
梅子虽然也不过问家里的事,但当年也听说了不少,比起温月还是懂得多点。
那是由谁来分配呢?若是村长一人说了算,可不就有失公平?那可不能,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公社分配的,只是最后都是由每个村的村长执行,其中的弯弯绕绕谁知道呢?梅子说起这事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初分田的时候她姐死了男人,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快要出生的崽,村里愣是一板一眼的,只给一亩地。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江家生活实在过得紧巴巴的,若是能多一分田,也不至于招待客人也拿不出肉来。
当晚,温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短袖蓝衫,又拿出几块碎布缝补在衣领,下摆和肩膀处。
第二天一早,天一亮江磊就去地里了。
温月带上户口本,赶紧跟江秀文找了个借口出门。
昨天她跟梅子打听了,县里的书记每周这个时候都会来公社检查工作。
她打算今天去公社打听,江家这样的情况,能不能按实际情况分配田地。
这事儿她没把握能成,所以不打算让江磊和婶子晓得,免得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公社离村委不远,上一次走这条路还是和江磊一起去落户的时候。
怕赶不上书记留在公社的时间,温月一路紧赶慢赶地小跑着。
等她喘息未定地走到公社,果然看见方村长恭敬地跟在一位湛蓝中山装中年男子后边。
溜须拍马的模样全与上次大雨时分,来江家收房的样子不同。
温月冷笑一声,退在门边躲开。
见方村长将男子送出门去,温月赶紧加快步子跟上,一路上与男子打招呼的人不在少数。
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自己果然猜得没错,这位便是县里的书记。
这条去村口搭拖拉机的路,是进城的村民必走的,只是今天格外清静了些。
见终于没几个人与他寒暄了,温月立马唤住他。
吴书记!男子转身看向眼前陌生的姑娘,微微一愣:你是?我叫温月,刚嫁来清河村,我男人叫江磊,是这里的村民。
温月赶紧上前一步客气地介绍着自己。
吴书记上下打量着她,女人衣着破旧,乖乖巧巧地梳着两根低马尾,目光透着一股精明干练的味道,与外表形成极大的反差。
只是她找自己做什么?吴书记目光中闪过一丝困惑,噢,江磊我知道,那小子干活是一把好手,不过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吴书记面上露出几分礼貌,但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疏离之意,或许这是所有领导的通病吧。
能借一步说话吗?我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就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温月带着几分祈求地望着他,吴书记左右看看,这里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有人路过,若是真有事,这里可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这姑娘确实有几分机灵。
行,去那儿说吧,不过我下午还有事,时间不太多,你得说重点。
吴书记指着一个角落,转身走去,温月呼出一口气,忙跟过去。
姑娘,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吴书记开门见山,温月也不含糊,直接了当地问道:我就想问问,江磊现在已经落户清河村了,能不能和别的村民一样分到一亩地?吴书记发出啧——!地一声惊叹,当时分田,江磊不是分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