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对病人和病人家属亲切又和善的小姑娘,眼睛扫过江磊,立马发出不悦的惊叹声。
你们……认识?温月的视线在田甜和江磊之间游走。
田甜戴着口罩,江磊根本看不出她是谁,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你是谁?田甜恼怒地一把摘下口罩,冲江磊叫嚷:你瞧我是谁?那天在街上和周放在一起的人就是你。
那日周放躲在江磊身后,哪怕江磊将他从身后拎出来,可田甜认准了他是周放的同伙,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这不,果然给她料准了。
人家小月姐劳心劳力地替他照顾母亲,可他呢,跟着周放这样的浪荡子好逸恶劳。
是你?你是周放对象?只一句话,田甜难看的脸色瞬间就阴转晴,看得温月一愣一愣的。
可还没缓和多久,又见田甜别扭又傲娇地嚷道:谁,谁是那浪荡子的对象了,别胡说!说完嘴角还控制不住的隐隐上扬。
你们说的周放是谁?温月听了半天,总算是听出些苗头了,合着周放是田甜的对象,可江磊是怎么认识的?而田甜在刚刚进门时,为什么对江磊这么反感呢?一连串的问号在温月脑中打结。
一个同事,插科打诨,整日不着调,你不知道也好,最好别认识。
很难从江磊的嘴里听到说谁不好,若是连他都说话变得犀利起来,那这个人可能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你住口,我不许你骂周放。
周放在田甜那里,就是她能骂,别人不能骂的主,一听江磊这都快把周放骂成臭流氓了,一下就急得满脸通红。
好了,田甜,回头我替你骂他,你先给我娘把输液袋换了吧。
这两人,一个是来换输液袋的,一个是来探望亲娘的,可只要一提起周放来就针锋相对,完全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温月再不出声阻止,只怕他俩没完没了了。
田甜懊恼地拍一下自己脑门儿,怎么把正事儿给忘了,赶紧把输液袋给换上。
狠狠瞪了一眼江磊就转身出门。
刚一走到门口,小姑娘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回来了,对了,小月姐,你们在城里还有什么亲戚吗?没有啊?为什么会问这个?温月一头雾水。
田甜有些纳闷了,没有吗?可是上次有个老先生说是你们的亲戚,还站在门口看了江阿姨好久,我叫他进来他也不进,说是怕打扰阿姨休息,哦,对了,他还跟我打听你丈夫来着,不过因为我也没见过,所以就也没什么消息可以给他。
温月愣了下,与江磊相互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疑惑之色。
会是谁呢?江磊是孤儿,难道是娘的旧识?温月收起困惑之色,对田甜表示了谢意,并委托她下次见到这位老先生,请一定让老先生留下联系方式。
待田甜走后,温月才向江秀文问道:娘,你在城里有什么认识的人吗?没有啊?我是绝户,娘家人也早死光了,哪来什么亲戚?会不会是你们认识的什么人?温月和江磊同时摇头,病房里陷入一片沉默。
很快,这位不速之客的再次造访,让江秀文得到了答案。
这天下午,温月刚回去,病房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田甜以为是温月落下什么东西,又倒回来了,赶紧去开门,结果一看,正是上次那位来探病的老先生。
呀,您是上次那位来探望江阿姨的老先生吧!田甜热情地说道。
老先生客气地称是,被田甜请进屋子。
阿姨,这位就是上次在您睡着后来探病的老先生,你们先聊着,有事儿您叫我,我先去别的病房忙去。
江秀文笑着点头后,又将目光移至老先生脸上,印象中似乎并没有见过这个人,或者是不是自己病了一场,记忆力也退步了?人老了,记性也不好,您是?江秀文不好意思地跟他解释着自己不记得对方的原因。
老先生笑笑,客气地报上名字:你好!我叫徐长胜,是江磊的亲生父亲。
江秀文端着水杯的手轻颤一下,激起几颗水珠飞溅出来。
她如炬的目光落在徐长胜身上,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你是江磊的生父?是。
徐长胜点点头,语气平静地说。
江秀文的脸上出现震惊之色,但随即便恢复如常,你有什么证据?徐长胜坦然地看着江秀文,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江秀文心惊肉跳:你捡到他的那一天,正是25年前的冬天,那天天气很冷,我看见一个穿着蓝色棉袄的女人在清河村的后山将他捡走,那个人便是你。
江秀文听到这里,眼睛一下子睁得滚圆,整个人顿时石化住,大脑一片空白,她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位老先生说的,所言无虚。
可这看在徐长胜的眼里,却变成了仍有疑虑,你若还不信,我还可以告诉你,江磊右侧脖颈有半块指甲盖大小的青色胎记。
江秀文阖上眼帘,长呼出一口气,颤着手双手握住水杯,咽下一口热水,才勉强平静一些情绪。
如果你今天来是想和江磊父子相认,可选错时间了,他已经回去了。
江秀文的语气中,不难让人听出对徐长胜的敌意。
在你们进城之前,我跟江磊已经因缘巧合地见过一面,只是有些误会,我想他并不想见到我,再者,当年确实也有一些误会,我想他并不愿意听我解释,所以想请您将这件事告诉他。
有什么误会是不能亲口说的,难不成有什么天大的难言之隐,会让一个亲生父亲愿意在天寒地冻的荒山丢下儿子?如果说先前的话让徐长胜能感到一丝敌意,现在江秀文这话,就是明晃晃地向自己发难。
换个老实巴交的农村老汉可能会受不得,但徐长胜一个国营化工厂的厂长,有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享受得了人们的阿谀奉承,也能抵住阴暗处的明枪暗剑,自然江秀文这些话在他看来,也没有什么杀伤力,丝毫不能牵动他的情绪。
像江秀文这样的女人,有坚韧的毅力去生活,也有最柔软的善心,所以能攻破她的,只有用情感上的真诚。
徐长胜端来一把凳子,坐在病床边儿,无视她鄙夷的目光,娓娓将当年的事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