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赶到的时候,病房里已经被医护人员围了一圈,她一眼扫过去,只见江秀文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青,胸前的起伏极其微弱。
徐医生,病人家属到了。
田甜走在温月身后,轻声将门关上。
徐医生和护士都一脸严肃地转过头来看着温月。
徐医生,我娘她这是咋了?温月紧张地问,目光落在徐医生身上,见他脸色凝重,就知道事情不妙,语气中有着强烈的担心和焦急。
徐医生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后才道:病人情况很不好,有严重并发症因素存在,今天下午必须手术,不能再拖了,你们家属准备一下。
下午?这么短短几个小时让她上哪儿凑钱去?温月急得不行,一把拉住徐医生的手:能不能,能不能先手术,手术费我们尽快还上,我给医院打个欠条成吗?额上的汗水一滴滴地渗出来,温月慌了神,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徐医生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之色,犹豫着不确定地道:温小姐,医院有医院的规定,我只是一个工作人员,做不了主,你母亲现在身体并不太好,你还是尽快想办法吧。
温月咬着下唇,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往时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她没经历过这个坎,不论前世或现在,头一回感觉到无助和绝望,小月姐,我这儿有四十块钱,虽然也只是杯水车薪,可也是我一份心意,积少成多,你先拿着。
田甜从荷包里掏出皱巴巴的钱塞进温月手里,这是她存了好几个月的钱,今天本想着去百货公司买那件自己瞧了好久的华达呢风衣,那是首都昆城刚引进的新式女装,现下温月遇上了困难,她只好放弃。
瞧着她们过来的时候,周放也赶在后头,今儿本来他也出院的,既然碰上这事儿,自然也得出几分力,田甜狠狠踢了他一脚,周放立刻就懂了,他正愁田甜最近对他不冷不热的,现下正是他表现的时候,几个荷包里都翻了一遍就掏出来二十五块钱。
田甜嫌弃又鄙夷地啧了一声:你家那么好的条件,我说你个大少爷身上就这么点钱?我,我,我马上回去取,等我。
说着就要走,被温月拦下来了,你现在去取来不及,上回我听你父母提过一嘴,说你家远得很,单程到医院坐公交都要一个多小时,别去了。
温月把手上的钱一凑,一共也才一百二十块钱,还有一百八十块状没个影。
田甜,你们医院有没有分期付款的规定?温月着急之下,也不顾及面子,啥乱七八糟的法子都往脑子里窜。
什么叫分期付款?田甜没听过这词,一时被问懵了。
那你们医院的付款方式,谁有发言权?我能见见他吗?温月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为难田甜,也知道自己不够份量去找那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但现下处于人命关天的时候,她不能退缩。
小月姐,这件事我们院长能做主,不过他现在昆城出差。
田甜不是不想帮这个忙,知道这是温月最难的时候,要是院长真在医院,她也不惧带上温月去找他,可现在院长确实是出差了。
小月,我早说过,你和江磊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现在也不例外。
门外徐长胜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周放看这人有些眼熟,刚才他跟在温月和田甜后面的时候,正好撞上一个人,好像就是他,不是刚从重症病房出去吗?怎么又回来了?你的条件?温月是个明白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她没有选择。
徐长胜等了那么久,要的就是温月这句话,他闻言微微一笑,端出一副慈父脸:江磊是我亲生儿子,江秀文替我养了那么多年儿子,我感谢她,现在她有困难,我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想认回江磊?温月一语点破徐长胜的心思,惊得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田甜和周放对视一眼,原来江磊不是江阿姨的亲儿子。
徐长胜满意得很,这个温月可比方静言那个蠢货聪明得多。
你做梦!病房的门板被大力地推开,反弹在门口的墙壁上,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
江磊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一步一步朝徐长胜走去,操起一把椅子就要狠狠砸向他,周放跟温月同时把他拦住。
江磊,你冷静点!磊哥,有话好说。
别冲动。
温月和周放两人合力也快拦不住江磊时,徐长胜突然大喝一声:你要是想让你养母死,我现在就走,不碍你眼。
盛怒中的江磊脸色一变,强忍了下来,只是眼神里的阴狠之色,还没有消失殆尽。
见他丢开手里的椅子,温月和周放松了一口气,同时松手放开他。
江磊一咬牙,走到徐长胜身前:我娘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徐长胜扬着胜利者的笑容,指着床上陷入昏睡中的江秀文:你娘最迟下午必须进行手术,如若不然,性命不保。
你以为我会信你?江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笑道。
你不信我,我知道。
那你媳妇的话,你信不?徐长胜扫了一眼温月,心里似乎已经拍板今天这事儿是个什么走向。
江磊沉默,片刻不语,当徐长胜能说出这话时,他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江磊,娘确实下午就要手术,现在我们东拼西凑也只有一百二十块钱,还差一百八。
温月轻轻朝江磊说着现在他们需要面对的事情,她在江磊眼里看到闪过的一丝复杂。
温月心里一阵苦涩,她知道江磊此刻内心有多难受和无力。
她扭头望向徐长胜:你既然是江磊生父,就不应该强求他认你做父,扪心自问你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吗?莫说是给娘付300块的医药费,就是三千都不为过。
那就没什么可谈了。
徐长胜笑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算准了温月没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