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切割猪肉的顾征,看着小冬来了,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儿吧。
大哥,那个,大嫂她回百花楼了,不过说是去拿一些东西,还是会回来的。
小冬一边看他大哥的脸色,一边解释。
大哥好不容易有个媳妇儿,走了一定会很伤心吧!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顾冬看着大哥脸色不好,却也不敢多说,只得听话的回去了,毕竟他们家的倒霉事实在太多了。
他必须回去看着家里的唯一的那两只鸡和鸭了。
顾征看着木板上的猪肉,一刀下去切的整整齐齐。
哪怕他一点都不用心也会切的不多不少正正好,一块一斤。
他能长这么大,还真是个奇迹。
他娘生他时大出血撒手人寰,宫里的奶嬷嬷只要是分给他的,立马没奶。
他小时候就靠着羊奶活命。
五岁时喜欢兔子,原本活泼乱跳的兔子他一摸就死了。
六岁时死了一只猫。
七岁时那只白色的狮子狗死了。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喜欢过小动物,他就知道他的触碰会给所有有生命的动物带来灭顶之灾。
他八岁那年开始,水灾,蝗灾,旱灾,地龙翻身,雪灾,这一个个灾难接踵而至。
一时间家园被毁,百姓流离失所,随处可见的死人让众人对他的仇视日益加深。
逃难路上,易子而食这样有违人伦的事情,对于那些找不到食物果腹的人来说已经见怪不怪。
女人孩子,老人,几乎成了青壮年男人的口粮。
南安内部又是一盘散沙,外又有金国,云昭,草原部落,大禹国等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夹在一起,整个南安国处在水深火热中。
朝堂上有人提议让他以身祭天,为南安的万万子民赎罪。
将这所有的一切的灾难的源头都加注在他身上。
只因钦天监在他出生时曾预言天煞孤星天降临,孤克六亲死八方。
而他一出生母妃就惨死也正好印证了钦天监的言之凿凿。
外祖父以军功相抵,只为了能留他一条命。
舅舅在朝堂上与文官互怼,可怜他一介武将,跟一群文官泼妇骂街一样的据理力争。
原本他是愿意被祭天的,死了那么多人,这代价他该承担的。
可是看着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文官们对父皇步步紧逼,看着外祖父一把年纪还要为他奔波。
母妃为了带他来到人世葬送了性命,他就不想死了。
每天谏言要他死的人越来越多,整个京城的气氛异常的紧张。
而父皇的沉默让那群文官的情绪愈发激动,撞柱,死谏,集体罢朝,告病,等等一系列的动作逼迫的他父皇硬生生吐了血。
原本就是经历了各种灾难后的南安,如同倾覆的大厦,摇摇欲坠。
那一年,他十岁,被外祖父押着躲在人群里,听着父皇下了罪己诏。
那一刻开始,他特别恨自己的出身,特别痛恨那些 逼迫他父皇一夜白头的酸儒们。
也是那一刻,他特别渴望活着,好好的活着。
不为别的,只想为逝去的母妃,年迈的外祖父,被迫罢职的舅舅。
还有那些被牵连的表兄弟们。
他看着父皇顶着烈日,对着臣下,对着一群酸儒陈述己罪时,他浑身充满恨意。
可是他无能为力,他连自己都保全不了。
在后来,外祖父为他求了闭关的圆通大师,听从大师指点,说什么天乙贵人若能救,行善积德是良方。
哄着他去西北,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呵呵,他刚出去连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就背着恶名,去了西北又有什么用呢?可是看着大家为了让他活下去左右奔波,他终归是妥协了。
他隐姓埋名跟着姨母一家来到了贫瘠的西北。
在远山镇安家落户。
圆通大师的信中嘱咐,让他凡事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他还有什么可以强求的?姨母姨夫暴毙,再次让他明白了他不可以靠任何人,只要有人替他遮风挡雨,那他们就会遭到反噬。
轻则伤,重则亡。
哪怕在这偏远的小镇,他是扫把星倒霉蛋的名声也流传的很快。
一来是他去了哪里哪里就要倒霉,没有谁敢用他。
找来找去,只有王叔这里杀猪的还需要人。
当然了,那也是因为他的倒霉体质,摸一下猪立马倒地,不用他费劲抓,也不用再绑,轻轻松松就将猪宰好了。
为了赎罪,为了能让身边的人都长命百岁,他做什么都可以的。
哪怕是跟野狗分食,哪怕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都无所谓。
可是她不想再让弟弟妹妹们再出事儿了。
顾征,想啥呢?半天了喊你没反应?王叔带着他的儿子来取肉,喊了半天顾征都没有反应。
哎,这孩子干活利索,人也是个好后生,就是那运气忒差了些。
他这天天来也是胆战心惊的,要不是看在以前他爹帮过他的份上,他也不敢让顾征上他这儿干活啊。
可惜了顾老哥,要不是夫妻早死,这孩子也不至于这样。
王叔,肉好了。
顾征说着将眼里的冷芒收敛了回去,开始将案板上的肉一块块放在了王叔的牛车上。
一旁王叔的儿子王铁柱有点好奇的看着顾征。
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像顾征这么倒霉的。
以前他不信邪的给他端了一碗糖水让他喝,谁知顾征差点被呛死。
而他,晚上回去也差点被饭汤给呛死。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乱开顾征玩笑了。
别人开玩笑也就是图一乐,可是开顾征玩笑那可是要命的。
顾征,这点肉拿回去给你新媳妇解解馋,我听说她是个饭量大的。
王叔不好当面说人家新媳妇儿能吃,思忖了半天也只说了个饭量大。
不用了王叔,你知道我的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今儿给你一半工钱,五文,这点肉就当是搭头了,还有那些下水什么的,你也拿回去,搓吧干净了总归也是肉。
王叔说完直接丢下肉推着车子走了。
他知道顾征的顾虑,因为只要有人帮助一下他,那这个人就会倒霉。
这可是全小镇都公认的事实,所以王叔也不敢冒险,只得出此下策了。
顾征的手停在半空,王叔是唯一对他们兄弟释放出善意的人。
半天了,顾征才收回手,去了一旁的水桶里洗干净手上的血迹,清理好刀具。
又重新打水洗手洗脸,脱衣围裙,跟王婶说了让关好门,提起王叔留下的肉跟下水这才往家走去。
那女人虽然是被强卖给他的,他当时不想害了人家准备拒绝,可是一想到那句顺其自然他又将她带了回去。
这么个能吃的女人,他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得起呢?他听说那女人饭量很大,以一己之力将百花楼吃垮了。
他以后得杀多少猪才能让她吃饱呢?顾征烦恼的往回走去。
殊不知家里的几人已经开始吃上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