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莫尘心里此时把苏衍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打她哪里不好，非打脸！少主，真的是那韦十三武艺高强，我才……才失手的。
她一抬头，看见萧策半开的衣襟，微动的喉结，觉得脑海里又是嗡嗡声一片，思考停顿，眼睛也不知该往哪儿看。
你……看了他的身子？萧策一手捂住心口，只觉一阵钝痛自心口传来。
这丫头看他的眼神跟从前不同了，必然是外出时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就……就看了一眼……莫尘将头压得不能再低。
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小铜炉还在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声。
似是觉得那铜炉的声音讨厌，萧策烦躁地取下茶壶，熄了炉火，喝茶吧。
莫尘忐忑地端起竹制茶杯，轻轻嗅了嗅茶香，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凌霄阁赏罚分明，此次任务失败，她恐怕要连累苏衍被罚几个月的俸禄。
少主，属下下回见到那个韦十三，定会取他首级，绝不会再失手！莫尘一想到苏衍那张嫌弃自己的脸，就觉得脊背发寒，求情道，少主别……别罚我和苏衍的俸禄。
她这声音软糯，萧策闻言眉梢一跳，端起茶饮了一口，待平稳了心情才道，你那点俸禄，我可看不上。
不过，韦十三明日就将返回豫州，你错失这么好的机会，不能不罚。
那……那你说罚什么。
莫尘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你暂时不要外出任务了，青衣男子脸上微红，后倾了身子，盯着她一本正经道，轻舟不在，我身边正缺一个侍卫，你来顶上吧。
莫尘猛一抬头，正对上他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眸子。
能去少主身边当侍卫，那是多少杀手梦寐以求的事，再也不用刀尖舔血，风餐露宿，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将来升迁有望，这简直是一步登天的美事啊！怎么，你不愿意？萧策别开眼，盯着青铜茶炉看，灯烛映着他脸上一抹橙红色，直延伸到松开的衣襟里。
那……苏衍怎么办？莫尘心想自己不能就这么一步登天，不管苏衍的死活了。
苏衍……跟燕如组队吧。
萧策手里拿着小勺，心不在焉地在茶壶里搅着。
真的？莫尘松了口气，我这就回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到我身边来，你高兴吗？萧策忽又抬眼看她，目光里有些迟疑和闪烁。
高……高兴。
莫尘一愣，脸上的兴奋旋即又变成犹豫，可我怕……其他人不服。
她这个半桶水，和从前的轻舟相比实在差得太远，少主身边高手如云，那是人人盯着的位置，她这样轻易地去了，只怕难以服众。
咳咳！只是暂时的，等轻舟回来，你就回原来的地方，萧策呛了一口茶水，偷拿眼角余光瞥着小姑娘，见她面露失望，勾了勾嘴角道，好了，你明日一早来紫云殿吧。
第6章 你想！第二天一早，莫尘梳洗过后，乐颠颠地跑到紫云殿去听吩咐，却听说少主出去了。
少主去哪里了？莫尘拉着紫云殿的丫鬟朝云问道。
早上镇北王府的小王爷派人送了帖子来，说是离京前要在明月楼宴客，请少主前去。
朝云说着，注意到她身后的人影，连忙屈膝行礼道，如姜小姐。
莫尘回过头，见一个身穿草绿色衫裙的少女也蹦跳着到了紫云殿门口，正上下打量自己。
听朝云的称呼，她便明白过来，此人是越州苏家的嫡小姐苏如姜，前几日刚进京来投奔萧家。
如姜小姐。
莫尘谨慎地一低头。
你刚才说，萧表哥去明月楼了？苏如姜背着手走进紫云殿，四处望了一眼，没有看见萧策的身影，略显失望。
是，一早就出去了。
朝云笑着劝道，小姐不如下午再来……你就是莫尘吧？苏如姜忽然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白衣少女。
是。
莫尘觉得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表哥提起过你，说你会武功，将来能保护我，苏如姜热络地拉起她的手，眨着狡黠的眼睫，你……想不想去明月楼？不想不想……莫尘急忙撇开她的手。
那个韦十三就在明月楼，昨夜自己刚刺杀过他，现在哪里还敢去他面前晃悠？你想！苏如姜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就往游廊上拉，你陪本小姐一起去明月楼。
小姐不如找朝云陪你去！苏如姜是少主的远房表妹，莫尘不敢出手太重，只好垂头丧气像个死猫似的被她拉扯到了游廊上。
我不管！表哥说你会保护我，我要去明月楼！苏如姜松开她的手，开始耍大小姐脾气。
要不蒙个面吧！莫尘见躲不过，急中生智，见苏如姜摇头，又赶紧道，那要不……扮个男装，少主不喜欢女人出去抛头露面。
她可不想在韦十三面前露脸。
行！苏如姜想了想，表示赞同。
明月楼就在瑞安京西门不远处，看来那韦十三是真的打算要走，今日是摆送别宴。
除了萧策，京中贵胄还去了不少。
三楼月华殿中。
几个舞姬正在跳着凄美的送别舞，殿中气氛却没什么离愁，一圈人各怀鬼胎地坐着。
小王爷才刚来半个月，怎么就要走？京兆尹黄为举杯敬向韦世宽。
镇北王府是大周势力最大的异姓王，韦世宽在韦家排名第十三，人称韦十三。
韦十三行事乖张荒唐，名声早就烂透了，可却是韦家唯一的嫡子，稳坐小王爷之位。
本小王与那清河公主无缘，既然无缘，多留无益。
韦世宽做出一副失恋的愁苦状，饮了一口酒，目光扫过众人，落在对面一位青衫公子身上。
如今大周虽然是四分五裂，镇北王韦家、武清侯萧家和越州苏家三家鼎立，可大周皇室的嫡公主还是个香饽饽。
清河公主刚刚四岁，就已经被各大世家的公子抢破了头。
第7章 簪花宴毕竟只要能沾上一点大周皇室的血脉，将来一统天下就变得师出有名、名正言顺了。
诶，小王爷何必妄自菲薄？黄为捋着胡须笑道，清河公主还年幼，明年的簪花宴……小王爷还可以再来嘛！这清河公主的簪花宴也有些意思，是由钦天监主持的。
因为公主年幼，说不出自己的喜好，钦天监便将各大世家进献的绒花和真桃花一起放在离她不远的地面上，让小公主去取。
皇上许诺，小公主取到了谁家的绒花，清河公主将来就会嫁给那家的公子。
此次簪花宴吸引了各地诸侯十几位王孙公子前来，各家都绞尽脑汁做出了鬼斧神工的绒花，自觉美得惊世骇俗，放到那四岁小公主面前。
谁知今年，她还是选了那朵货真价实的桃花，对绒花碰都不碰，意思是对哪家的公子都没兴趣。
诸侯的公子们只好偃旗息鼓打道回府，约好了明年再战。
本王倒是无所谓，反正府里姬妾多的是，韦十三不怀好意地望向对面的青衣男子，调侃道，倒是萧世子，听闻你年过十八家中还未纳妾，啧啧，若是要等那清河公主长大，可得等上十几年吶……哼，这个萧策久居瑞安京，没事就进宫去讨好清河公主，还不是为了觊觎天下？韦十三对萧家这种做法嗤之以鼻。
逐鹿中原就逐鹿中原，靠什么裙带关系？娶个公主就能得到天下？这些人也未免太天真！他韦世宽将来就算是娶个乞丐，也一样要做天下主。
萧策手握折扇，云淡风轻地笑道，在下清心寡欲，本就对姻缘之事没什么兴趣，再等上十几年也无妨。
话音刚落，就有个明月楼的美姬上来，跪下朝萧策行礼道，萧世子，有两位美少年……自称是您的随从……在殿外求见。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那青衣男子投过来。
他刚才说对姻缘没有兴趣，难道是……对美少年有兴趣？不见。
萧策烦躁地摆手。
诶，萧世子！人家来都来了，何不请进来一起热闹一下？韦世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朝那美姬吩咐道，本王准了，请人进来！这宴会本就是韦十三撒钱办的，那明月楼的美姬一听，急忙点头应是，不多时，领了两个身穿草绿色锦袍的少年走入殿中。
莫尘和苏如姜都是男子装扮，脸上还贴了假胡须。
乔装打扮是杀手的必备技能，莫尘自信自己的乔装术一流，肯定没人能认出自己的真容，除了……少主。
你们两个过来！萧策一眼就认出她们俩，朝旁边越州苏家的嫡子苏极使了个眼色。
苏极这才认出其中一个美少年竟然是自己的妹妹苏如姜，惊得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苏如姜和莫尘行了个礼，便跪坐到萧策身旁。
苏如姜坐到了萧策和苏极中间的位置，莫尘则是谨小慎微地躲在她身后，埋着头。
对了，韦十三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朝众人道，这瑞安京的治安如今是越来越差，小王昨夜竟然遇到了刺客。
第8章 属下没有劫色京兆尹黄为觉得瑞安京的治安是自己分内之事，急忙问道，小王爷可曾受伤？受伤倒是不曾，韦十三垂眸饮酒，忽然勾了勾嘴角道，那刺客是个女子，小王我当时正在沐浴……众人闻言，纷纷脑补出一副香艳画面。
韦世宽虽然是个怪胎，可他的容貌的确是俊美无匹，女刺客……难不成是劫了色？莫尘本就低着头，听闻此言更是恨不得将耳朵也堵上。
这韦世宽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小王爷被那女刺客占了便宜？黄为端着酒，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萧策握紧了手中折扇，忽然猛地一拽，将莫尘拉到自己的右手边。
莫尘没有防备，被他一扯，径直倒进他怀中。
萧策没有松手，干脆将她揽进怀里，唰地打开折扇，遮住她的脸。
少主……莫尘望着他脖颈优美的曲线，忽觉心跳暂停，小声解释道，属下没……没有劫色……少主一定是因为昨夜刺杀的事，怕自己被韦十三认出来，所以才想掩护自己。
别说话。
萧策用折扇掩住微微上翘的嘴角，悠然自得地扇了两下。
莫尘嗅着男子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脸上折扇轻拍的触感传来，大脑顿时空白。
众人看见萧世子公然与一个美少年拉拉扯扯，纷纷侧目。
就连韦世宽也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忘了回答黄为的问题，只奇怪地盯着对面的蓝衣男子道，对了，听闻长州武清侯府与越州苏家世代交好，那越州苏家有位小姐，如今也是豆蔻年华，若是萧世子娶了她，岂不是亲上加亲？旁边的苏如姜听见他提起自己，紧张地绞着衣袖，又见萧策搂着莫尘，急得朝旁边的苏极小声嘟囔，哥，你看萧表哥他……嘘，苏极朝她使了个噤声的眼色，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青衣男子，阿策有分寸。
苏如姜只好嘟着嘴，咽下了刚要出口的话。
这副样子看在其他宾客眼里，像极了男宠之间争风吃醋。
众人纷纷会心一笑。
小王爷说笑了，在下心里……只有那清河公主一人，且志在必得。
萧策搂着莫尘，嘴角噙着笑，淡淡道，不等到她长大，在下都不会成亲。
众人笑意更深。
这位萧世子果然对大周公主是志在必得啊。
深夜，凌霄阁。
时值深秋，瑞安京地处南方，夜风中也有了些凉意。
苏衍，燕如，你们务必在路上取他性命，不可让他回到豫州。
一袭青衣的俊朗男子坐在竹藤坐垫上，一手挽袖，朝门口一指，声音坚定沉稳，去吧！是！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抱拳行礼，没有丝毫犹豫便向后一跃，隐入了殿外的夜空中。
殿内又只剩下萧策和莫尘两人，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少主，莫尘从桌案上端了一盘点心过来，摆在青衣男子面前，吃点东西吧。
萧策没有拿点心，只若有所思望了她一眼，淡淡道，今夜我宿在凌霄阁。
第9章 叫我阿策是。
莫尘应了，心中暗暗吃惊。
少主怎么不回紫云殿了？你去……准备一下。
青衣男子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殿后的黑暗处。
墙边摆着一张简易睡榻，萧策平时看书辛苦，这里是他午后小憩的地方，榻上干净，并没有放被褥枕头等物。
少主可是紧张得睡不着？莫尘望着殿门外，微眯起杏眼，少主放心，苏衍和燕如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回一定不会再失手。
说罢，她就去橱柜中搬了铺盖出来，铺在那张竹制睡榻上，又走回来朝萧策行了一礼，少主，铺盖准备好了。
你今夜……陪着我。
萧策说着，面上一红，随手拿起一卷书假装翻看，韦十三刚出城不久，苏衍若是动作快，天明就能回来，咱们一起……等等消息。
是。
你去榻上躺着。
萧策垂头看书，状似无意道，我睡不着，看会儿书。
是。
莫尘应了一声，便挪着脚步走到睡榻旁坐下。
少主提的所有要求，她总是想都不想就答应，可是眼下这副场景，自己躺在榻上休息，让少主坐在地上看书，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尽管如此，她还是乖乖地躺在了睡榻上，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灯烛的光晕处，见萧策瞥了她一眼，又赶紧拉上被子蒙住头。
蒙头睡了一会儿，一点儿睡意也没有，莫尘又钻出头，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男子的侧影。
萧策依旧是一身慵懒的青色锦袍，干净的侧颜映在烛火下，轮廓泛着微光，有一种温柔和煦的气息，让她觉得身心俱安。
少主……叫我阿策。
萧策回过头，朝她微笑着眨眼，没人的时候可以这么叫我。
许久，莫尘才发现刚才并不是幻觉。
阿……阿策，少女愣怔望着那看书的男子，脸颊绯红，你……真的在等清河公主长大？青衣男子站起身，走到睡榻旁，又背靠着睡榻坐到地上，低声回答道，父亲和姐姐逼着我娶亲，我不说在等清河公主怎么行？那……莫尘望着他脑后锦缎般的墨发，更加睡不着了，那你……萧策转过头看她，墨玉般的眸子映着远处的烛火，砰然闪动。
萧策刚要开口回答，忽有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接着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萧世子，贤妃娘娘请莫尘进宫叙话。
屋内的两人顿时僵住，呼吸也仿佛停滞了，只剩下烛火的摇晃。
贤妃萧篱是萧策的嫡长姐，倒不是坏人，可她怎么会忽然请莫尘进宫？莫尘从小在萧家长大，也算是贤妃看着长大的，可是今天天色这么晚了……萧策不禁蹙起入鬓的长眉。
娘娘召我进宫？莫尘猛地弹坐起身。
别怕，萧策伸出手，却只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长姐她没有恶意，有什么事……你回来告诉我，切莫冲动。
嗯，放心吧。
莫尘迅速起身，整理了衣襟又拢了拢头发，刚要走出去又回过头，朝萧策一抱拳，少主早些休息，属下去了。
嗯。
萧策望着她微微一笑。
第10章 贤妃萧篱更深露重，秋明宫。
一袭白衣的少女跟在小黄门身后，缓缓走进秋明宫金碧辉煌的寝殿。
刚到瑞安京的时候，贤妃也曾经召他们几个晚辈进宫吃茶聊天，那时候少主也在，大家说说笑笑，就像是昨日的事。
周围暗影幢幢，那些奢华的陈设全都如幽灵一般让人脊背发凉。
属下见过贤妃娘娘。
莫尘跟在小黄门身后进了寝宫，跪在地上行了个礼。
快免礼，一个温柔和善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双染着蔻丹的玉手扶着她起来，又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阿尘真是越长越美了，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贤妃萧篱穿了一身淡金色的大袖锦袍，面上妆容精致，虽已夜深却还是神采飞扬。
萧家正夫人过世得早，萧篱是萧策一母同胞的姐姐，从小对萧策爱护偏袒，对萧策手下的人也是关爱有加。
在莫尘印象里，萧篱一直端庄贤淑，除了武清侯要她入宫的时候哭闹了几天，后来就又恢复了一脸沉静。
今夜夜深了，她急召自己入宫，莫尘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敢，娘娘有话尽管吩咐莫尘。
少女抬头，疑惑地看着上座的黄衣女子。
萧篱做了个好看的手势，遣了服侍的宫人，接着深吸一口气，笑道，也没什么大事。
阿尘，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样貌和性子都是百里挑一，本宫心里由衷地喜欢。
娘娘谬赞。
莫尘更加疑惑，贤妃为何要夸自己？难不成是宫中寂寞，想召自己入宫陪伴她？阿策他年纪也不小了，本宫想……给他纳一房妥帖的妾室，萧篱拉着她的手，在软榻上坐下，将来……辅佐阿策和如姜。
莫尘刚刚坐下，又惊得站起身。
辅佐阿策和如姜？她再傻也听出贤妃话里的意思是想让自己给少主当妾室。
少主说……他要等清河公主长大……莫尘觉得身上忽凉忽热，心跳忽快忽慢。
阿尘，本宫将你当作自己人，才和你说这些体己话，萧篱也站起身，葱白手指轻轻拍着莫尘的肩膀，阿策那些鬼话，骗骗父亲还可以，却骗不了我。
他在等谁，你我心知肚明。
娘娘！属下不明白……莫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捏紧了小拳头。
你……不明白？萧篱并未恼怒，只踱了两步，到窗前望着幽暗的夜色，缓声道，你不明白父亲和阿策经营多年，为的是什么？你不明白……本宫当年进宫，服侍年过半百的圣上，为的是什么？温柔的话语却好像刀尖石子般砸在莫尘的心上，沉重而疼痛。
少女含着泪回答道：是为了一统天下，取而代之。
能娶大周的公主固然好，可清河如今只有四岁。
镇北王刚刚统一北境，现如今如虎添翼，父亲的大业哪里还能等到清河公主长大？贤妃转过头来，盯着莫尘道，越州苏家与我长州萧家世代交好，如姜若是嫁过来，萧苏两家联合，才能与镇北王韦家相抗衡。
第11章 谁下手这么狠？怪不得……少主那么急切地要杀韦十三，怪不得越州苏家会主动将苏如姜带进京，原来……形势真的迫在眉睫，等不了了。
娘娘的意思是……少主要娶如姜小姐？莫尘心中又想起那青衣男子孤单清俊的背影，只为他觉得寒凉刺骨。
阿尘，本宫的意思……贤妃走过来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手道，你不想再出生入死做杀手，不如就陪在阿策身边……待将来我们萧家成了事，阿策身边自然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不！娘娘，莫尘抬起头，眸中有一抹淬了冰的火焰，莫尘想做杀手。
萧篱愣怔了片刻，放开她的手，缓缓坐回坐榻上，幽声问道：你可想清楚了？莫尘点头，又伏身道：贤妃娘娘明鉴，属下与少主之间并无男女私情。
萧篱轻轻掂着茶盖，她那个弟弟对这丫头早已情根深种，可叹她还是懵懵懂懂。
萧篱放下茶盏，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你且先回去，将来……若是改变主意，再来回本宫。
是，属下告退！莫尘急忙行礼，逃也似的离开了秋明宫。
一路上浑浑噩噩，回到凌霄阁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大殿门外人头攒动，围着的人中有萧家的婢女小厮，也有凌霄阁的杀手。
莫尘缓缓向人群走过去，只见地上血迹斑斑，一直延伸到大殿门口，不由得一阵心惊，脚步也慢了下来。
昨夜少主派苏衍和燕如去刺杀韦十三，难道出事了？莫尘！你昨夜到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人群里一个少女看见她，拼命朝她招手，死人了！死……怎么回事？如姜小姐……你别胡说！莫尘闻言，脸色煞白，愣愣地看着苏如姜。
是真的……苏如姜话未说完，莫尘便疯了似的向人群挤过去，大喊道：苏衍！燕如！让她进来！萧策的声音传出来，人群迅速安静，中间让开一条道。
莫尘缓缓走进大殿，一阵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定了定神，才看见地上躺着一个血淋淋的身影，正是苏衍。
苏衍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多处刀伤深可见骨，气息微弱极了。
两个医者打扮的老头正忙里忙外地给他施针止血。
苏衍！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白衣少女跪在他身旁，伸出手却不敢触碰，只忍不住哽咽。
那个一直护着她、嫌弃她的苏衍，怎么会被人伤成这样？苏衍闭着眼睛，嘴里都是血沫，艰难地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谁下手这么狠？莫尘垂头，抹了一把眼泪。
韦十三身边的暗卫。
旁边的藤垫上坐着一个黑衣女人，正在包扎手上的伤口。
务必给我救活他！萧策走过来，朝两名医者吩咐道。
身居武清侯世子之位，家族大业本来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今日惨败又让他忧虑更深。
莫尘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起昨夜那张俊朗的脸上悠然闲适的神情，竟然只是昙花一现。
第12章 报仇！少主，苏衍他伤的太重，半年之内……怕是只能卧床了。
卢郎中给苏衍施完针，在木盆中洗去手上的血迹，好在……性命暂时是保住了。
保住性命就好。
听闻苏衍性命无虞，萧策稍稍放下心来，吩咐身边的小厮道，拦音，你陪卢郎中下去抓药，尽快将药煎好端过来！是！拦音应声，朝那医者道，卢郎中，请。
另一位擅于处理外伤的医者还在给苏衍清理包扎伤口。
到底怎么回事？待拦音领着卢郎中出去，萧策这才稳了稳心神，一撩袍在竹藤垫子上坐下，冷声问道。
禀少主，燕如急忙起身，在殿中空地上跪下禀道，那个韦十三诡计多端，故意设下陷阱，属下和苏衍赶到的时候，以为他是孤身一人在马车中，谁知靠近了才发现……那马车中藏的是三个绝顶高手，苏衍他来不及撤退，当场被人一剑贯穿肩膀，急忙回撤。
可那三人不仅武艺高强，还擅长轻功，属下和苏衍奔逃了一路，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韦十三！萧策咬着牙，愤愤地一拂衣袖，将面前的茶壶茶炉打翻，半晌，才压下怒火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
可是苏衍他……燕如转头看着地上那血淋淋的男子，似是不放心。
除了医者，都退下！萧策大声呵斥了一句，围在大殿门口的人群便一哄而散。
燕如见他发怒，也讪讪地退了出去。
莫尘收拾完地上被打翻的茶炉，站起身打算退下，又开口道，少主……她从未见萧策发这么大的火，便有些担心。
退下！萧策说完见她身形一颤，便知自己的声音太大，望着她颓然一笑道，我没事，苏衍他也会没事的。
你也先下去等消息吧。
是。
莫尘低着头退了出去。
三天后。
苏衍的伤势渐渐稳定。
阳光明媚，紫云殿内殿中。
缕缕白烟从一个青铜镂空香炉中升起，空气里都是安神香的味道。
竹帘内，一个青袍男子正侧身躺在一张醉翁椅上午睡，莫尘站在他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萧策打着扇子，心事重重。
忽见燕如悄悄走了进来。
她刚要叫醒萧策，就见燕如朝她使了个眼色道，莫尘，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干……干什么？莫尘愣怔住，打扇的动作也停了。
燕如，我说过……那件事不用再提。
萧策睡得很浅，闻声便挣开眼。
少主！没有比莫尘更合适的人选了。
燕如单膝跪下，怯怯地看了一眼那青袍男子，这也是……贤妃娘娘的意思。
莫尘一脸茫然，不明白他二人在说什么。
这几日，萧策也曾委婉地向她提过几回侍寝之事，莫尘拒绝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尴尬起来。
少主，就让属下和莫尘去豫州，杀了那镇北王父子为苏衍报仇！燕如朝萧策郑重地一抱拳。
第13章 怕我？萧策坐起身来，本来平静的眸中怒意闪现：说了不行！你是没耳朵吗？！莫尘心中的疑问瞬间清明，悄悄看了一眼萧策。
原来贤妃要自己去豫州刺杀镇北王父子。
少主并非是纵情声色之人，他是为了留住自己，这几日才会心急地要自己侍寝。
少主，燕如倔强地抬起头，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白衣少女，您为何不问问莫尘自己的意思？萧策捏紧了拳头，额上青筋突起，发不出一言。
那天晚上贤妃找莫尘进宫说了些什么，宫里的眼线都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长姐逼莫尘为妾。
为了家族大业，他自知不能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留在身边。
如今长姐要莫尘潜入豫州韦家刺杀镇北王父子，也是要自己与她做一个了断。
想到苏衍伤成那副样子，此行注定凶险异常，萧策无论如何也不想莫尘去冒险。
莫尘心中也明白了八九分，咬着唇道，少主，属下愿意去豫州给苏衍报仇。
给苏衍报仇之事我自会处理，不用你们两个……萧策转头想要劝阻，却见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莫尘跪到燕如身边，抱拳道，凌霄阁的杀手岂会是贪生怕死之辈？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求少主让属下去！看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萧策哭笑不得，不准！大丈夫？你算哪门子的大丈夫？少主若是不同意，莫尘就削发为尼，一辈子为苏衍念经祈愿！白衣少女郑重在地上磕了个头。
她怕自己再在他身边呆下去，总有一天会落入他的温柔陷阱。
虽然莫尘明白萧策对自己的心意，但是做妾之事断不能应。
与其困在他身边，还不如去豫州闯一番天地，若是顺利杀了镇北王父子，或许将来……可以配得起那个武清侯府世子妃的位子？莫尘心中苦笑。
自己居然还有这想法。
你！萧策没想到她会说要出家为尼，一时语塞。
少主，莫尘已经同意了，求您下命令吧！燕如抬起头，目光恳切地看着那俊朗端方的青衣男子，属下定会以性命护着莫尘平安回来！少主，您下命令吧！莫尘附和。
萧策知道她心意已决，无奈地一闭眼睛，又猛然睁开：燕如，莫尘。
属下在！现命你们潜入豫州韦家，取镇北王父子性命。
切记保全自己，若是事情败露，或是三个月仍不成功，速回！萧策说完，瞥了一眼那白衣少女，温声道，不要逞强。
少主放心！二人齐齐抱拳行了礼，便打算退出殿外。
莫尘！萧策又叫住她。
莫尘看了燕如一眼，便转身挪着脚步回来。
萧策仍旧坐在醉翁椅上，像审犯人似的看着她，问道：为何非要去韦家？为苏衍报仇。
莫尘小声说着，不敢靠太近。
你就这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人……见她这防备的样子，萧策叹了口气道，留在我身边，我至少可以保你平安，去了那豫州就是龙潭虎穴，再没有人能罩着你！第14章 熬鸡汤少主，你说得对，一直都是苏衍罩着我。
如今他被人伤的快死了，我不给他报仇我还是人吗？莫尘说着抹了两下眼泪。
这些年来，若不是有苏衍在，她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
你过来！萧策斥了一句，见她慢吞吞挪着步子，又放缓了语气，可是怕我逼你侍寝？莫尘先是摇头，接着又点头。
萧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睛，温声道：将来……就算如姜嫁了过来，我也……不会慢待你，阿尘……萧策说着满脸通红，喉结滚动，下意识地去吻她的眼角。
莫尘却低头躲过，挣开他的臂弯道，少主若没有别的事，属下就告退了。
萧策心中满是失落，无奈地摆手道：去吧！从紫云殿中出来，莫尘觉得有些热，抬头看了一眼游廊外耀眼的日光，忽然难受得睁不开眼。
一滴眼泪落下来，还是热的。
若她是古代人也就罢了，可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要她给人做妾什么的，休想！夏末秋初，豫州大地上仍旧燥热得很。
镇北王府，厨房小院。
一大早就已经是炊烟缭绕，嘈嘈杂杂。
小丫鬟们刚洗漱，吃完了早饭，就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做午膳。
一个头发乱如稻草的小丫鬟正坐在灶前，手拿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心事重重的样子。
离开瑞安京后，莫尘和燕如就快马加鞭来了豫州，两人乔装一番，混在一群新买的丫鬟里边，进了镇北王府。
刚进王府，二人还没有正式被分进各个院子，都先在外院做粗使丫头。
燕如会园艺，被安排先做园丁的活儿，莫尘则被放在厨房当烧火丫头，等过段时间各院有了空缺，才会分配进各院中。
在外院做粗使丫头，自然是没什么机会接近主子，别说刺杀了，莫尘因此很是烦恼。
咳咳！莫尘，你这火烧的，是要把咱们都呛死啊！旁边一个胖丫鬟捂着鼻子提醒她。
对不起芍药姐姐。
莫尘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拿火钳捅了捅柴火，又使劲扇了扇烟气。
忽听见院中传来邱嬷嬷和一个小丫鬟说话的声音。
又熬鸡汤啊？邱嬷嬷笑着接过丫鬟手中的活鸡。
这银子给嬷嬷，我家姨娘说了，若是小王爷喝了喜欢，还有重谢。
那粉衣小丫鬟说话声娇滴滴的，用帕子包了一块碎银，递给邱嬷嬷。
邱嬷嬷连忙推辞，陪着笑脸道：这可不敢收，姑娘放心回去吧，我这就叫人熬，等两个时辰后，再派人给桃姨娘送去。
有劳邱嬷嬷。
粉衣小丫鬟道了谢便走了。
不多时，邱嬷嬷手里抓着一只芦花鸡的翅膀走进厨房：莫尘，快来帮忙啊，今天有鸡汤喝咯。
莫尘厨艺好，人又机灵，厨房的邱嬷嬷很喜欢她。
听说有鸡汤喝，丫鬟们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莫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开心地接过邱嬷嬷手里的芦花鸡：嬷嬷，这鸡汤是熬给谁的？第15章 毒不死你！这芦花鸡是桃姬身边的丫鬟鎏光送来的，说是要熬给小王爷喝，老太太捂着嘴笑了两声，低声道，桃姬出手阔绰，等熬好了，就端过去一小盅，剩下的都给咱们分了。
正在洗碗的芍药开心坏了：莫尘，你好好熬，稍后给咱们都留一点。
平时下人们都是粗茶淡饭，鸡汤可不常见。
放心吧！莫尘点头，她刚才把厨房弄得一团烟气，是该做点好吃的，向芍药她们赔罪。
她动作麻利地杀鸡拔毛，一气呵成。
这十年杀手生涯，莫尘手上杀的人不多，杀的鸡倒是不少。
从前在凌霄阁为了给少主和兄弟们熬鸡汤喝，她还养了一群鸡。
想起凌霄阁，黑衣丫鬟手里的动作一滞，邱嬷嬷，那个桃姬是什么人？厨房的日子虽然有吃有喝，可却没机会接触镇北王父子，夜里也是和其他粗使丫鬟睡在一屋，根本没有单独行动的时间。
少主定的三月之期眼看就快过完半个月了，得想个办法接近韦十三才行。
桃姬是小王爷的妾室。
咱们小王爷的后宅中，有正式名分的就只有桃姬和白姬。
邱嬷嬷招呼芍药帮着煮了一锅热水，坐在灶边择菜叶，平时小王爷不在府中，两位姨娘还算安分，可前段日子小王爷回来了，这桃姬和白姬就开始斗法了。
桃姬就喜欢给小王爷送吃的，白姬呢，就喜欢送香囊鞋袜之类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
莫尘微微眯眸，思绪转得飞快。
若是进了桃姬或是白姬的院子，岂不是就有机会见到韦十三了？或是直接在这鸡汤里加点药，将那个韦十三毒死好了。
只恨眼下她身上没有毒药，只藏了一把匕首。
韦十三武艺高强，身边还有暗卫跟着，就算见了他只怕也不是对手。
又或者……还是等他和桃姬欢好之时，杀他一个出其不意？莫尘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鸡汤炖好了，邱嬷嬷便让她端了一小盅给桃姬送去。
端着鸡汤进了后宅，黑衣丫鬟按着邱嬷嬷说的方向寻过去，走进一片小树林后忽然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子。
可恨进入王府的时候要搜身，她被迫将毒药都给丢了。
莫尘正在树底下烦躁地踱着步，忽听见一声鸟叫，抬头一看，见树枝上有个鸟窝，顿时灵光闪现，便低头拾了根树枝。
四下无人。
她将汤盅放在地上，脚尖一点，轻身上了树。
眼下是秋初，鸟窝里并没有雏鸟，鸟粪倒是不少。
莫尘将树枝伸进鸟窝里抠了抠，又跳下来开心地将树枝伸进汤盅里搅了两下。
一想起那韦十三喝鸟粪汤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叫你害苏衍！毒不死你也臭死你！做完这一切，莫尘又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才又盖好盖子，若无其事地端起汤盅，转进了桃院。
却不料方才那片小树林里，茂密的枝叶间又轻身跳下来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
第16章 你！过来！白衣男子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书册，背手望着那丫鬟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旋即也跟着她进了桃院。
有劳姐姐向桃姨娘通传一声，就说给小王爷的鸡汤熬好了。
莫尘将手里的汤盅递给方才来厨房的那位粉衣丫鬟。
有劳了。
鎏光接过托盘，刚要进屋，就见一个洒扫丫鬟慌乱地穿过庭院，撒腿跑过来。
不好了！姨娘，小王爷来了！住口！什么不好了！鎏光怒瞪了那小丫鬟一眼，刚要进屋去通传，一个身穿月白银线福字纹圆领锦袍的男子忽然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男子从莫尘身后走出来，先扫视了一眼院内，又瞥向粉衣丫鬟手里的汤盅，蹙眉问道：给我熬的鸡汤？鎏光急忙娇滴滴地屈膝行礼：是，小……小王爷！见过小王爷！莫尘悄悄后退两步，也跟着院中的丫鬟婆子们一齐低头。
小王爷怎么来了？也不让人……提前通传一声。
一串银铃般的颤音从屋里传出来，紧接着走出来一个鹅黄色衫裙的美貌女子。
这桃姬果然是名不虚传，整个人含苞待放，就像一朵美桃花。
莫尘只悄悄看了一眼，就觉得是个尤物。
韦世宽没有说话，仍旧盯着那个汤盅。
桃姬受宠若惊地朝韦世宽福了一福，娇滴滴道：小王爷……这鸡汤是给我熬的？韦世宽打断她又问了一句。
妾身想着小王爷您每日政务辛苦，想给您补一补身子，特意买了十全大补的药材让厨房熬的。
桃姬脸上堆着娇媚的笑，却见韦世宽脸上又青又白，喜怒难辨。
莫尘想起方才韦世宽是从自己身后进院来的，又见此人一直盯着汤盅不放，忽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过来！韦世宽卷起手中的书册，指着角落里那灰头土脸的丫头。
这丫头一身黑布衣服，乱糟糟的头发里还夹杂着柴火屑，满脸都是锅底灰，看不清容貌，只有两只贼兮兮的眼睛看着格外眼熟。
韦世宽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是。
莫尘慢吞吞挪着脚步过去。
这鸡汤是你熬的？韦世宽揭开汤盅盖，拿起汤匙捏着鼻子搅了搅，又朝那黑丫头道，你过来喝了它！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跟一个黑漆漆的烧火丫头能有什么仇什么怨，她为何要这样坑害自己？按理说两个人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才对。
啊？莫尘刚一抬头又赶紧低下，奴婢不敢……不敢喝。
自己方才一顿操作猛如虎，恐怕已经被他看见了。
莫尘心里兵荒马乱的。
事情败露，大不了就在这里跟他拼了吧，她捏起拳头开始聚力。
哎呀小王爷！这鸡汤可是妾身寻了上好的芦花鸡，又加入了各种珍稀药材熬的呢。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桃姬忽然拿起汤匙舀起鸡汤尝了尝，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又喝了一大口，朝韦世宽娇嗔道，这汤……是给您补身子的，让一个烧火丫头喝岂不暴殄天物？您尝尝，这鸡汤的味道真是鲜美……第17章 邀宠见她将汤匙放进嘴里，黑衣丫鬟和那白衣公子都呆愣了一瞬。
罢了！韦世宽忽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急忙甩开桃姬的手，指着她的鼻子斥道，你以后不要再往我那里送什么吃食了！今后我的吃食会在小厨房中单独做！从前桃姬给他送的那些鸡汤鱼汤之类的，该不会都被人加了料……韦世宽本来就有洁癖，一想起方才那丫鬟做的事，干呕了两声，感觉前晚吃的佳肴都要吐出来了。
是……桃姬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应了。
她一直怀疑小王爷有隐疾，所以才变着花样儿给他补身子，没想到他竟然不要，真是讳疾忌医。
桃姬又挽住韦世宽的胳膊，诚心邀请道：小王爷既然来了，不如到屋里坐坐？妾身这几日酿了杏花酒，您一定会喜欢……趁此间隙，莫尘悄悄挪着脚步，退到了一个粗使丫鬟身后，打算瞅准时机就跑路。
白衣男子没理会桃姬的盛情，却盯着那烧火丫头转了转眼珠子，对了，我打算把澄园的小厨房用起来，正好缺一个烧火丫头……莫尘闻言，差点魂飞魄散：桃姨娘，邱嬷嬷还在等奴婢回去！奴婢告退！这韦十三明显是怀疑她，她身上还藏着匕首呢，若是这么跟他回去，十有八九会暴露身份，到时候还会连累燕如。
去吧。
桃姬摆了摆手，莫尘便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韦世宽望着那个鬼鬼祟祟的背影，又觉一阵熟悉，可惜怎么也想不起来。
回到厨房后，莫尘心惊肉跳地过了几日，幸好那韦十三似乎已经将此事忘了，没再来找她麻烦。
半个月后，燕如运气好，被选进了镇北王韦有严的主院中当差。
莫尘则被韦十三的另一名妾室白姬看中，进了白姬的屋里当贴身丫鬟。
本来想着这样也不错，等哪天韦十三来找白姬求欢时，杀他一个人仰马翻，可没想到十天半个月过去，那个韦十三却连面也没有露过。
也没听说他出府，明明就在王府中，却连面也见不着，不要说下手行刺了。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离少主定的三个月之期越来越近，事情却毫无进展，莫尘心急如焚。
她整天忙着给白姬端茶送水，晚上还要学做女工针线。
说起这个白姬，与那个妖媚的桃姬完全不同，简直是温柔贤惠，不可多得。
自从莫尘进了白姬屋里，白姬就非要领着她给镇北王妃卢氏和韦十三纳鞋底、做鞋面，莫尘心里叫苦连天，当杀手都没这么辛苦，也没有在厨房烧火时自由自在。
姨娘，这天她实在是忍不住，趁着做针线的时候，便跟白姬抱怨道，咱们每天这么辛苦做针线，小王爷连看都不来看一眼……您是不是得想点其他的法子邀宠才行？再这么下去，她一个杀手都快变成绣娘了。
她估摸着是这个白姬不受宠，要不怎么十天半个月的都见不着韦十三的面，看来还是之前那位桃姬受宠，果然那个肤浅的韦十三还是喜欢妖媚有身材的。
第18章 急不得小王爷最忌讳姬妾邀宠，白姬闻言顿时沉了脸色，绞着手里的帕子道：你这话幸好是在我屋里说，若是传到小王爷耳朵里，免不了一顿打。
旁边的大丫鬟软玉也跟着教训她道：就是！小王爷公务繁忙，咱们姨娘就是最受宠的了，还要邀什么宠？平时逢年过节，咱们姨娘的赏赐如流水一般，你这小丫头是没见过！是，奴婢多嘴了。
莫尘一边纳鞋底，心里一边吐槽：要是这样都能称为最受宠的话，那她真是没话说。
莫尘，你刚来不知道，白姬从碟子里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嘴里，语气中颇有些欣慰满意，小王爷的后院中姬妾无数，但是大多数都住在那个青梅院中，有名分、能住单独院子的，就只有我和桃姬。
姨娘温婉贤淑，又柔顺体贴，比起那些只有色相的女人自然是不同。
莫尘把贤妃夸自己的那一套都用到了白姬身上，不过奴婢瞧着……小王爷虽然公务繁忙，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总得想些法子，让姨娘早日诞下子嗣才是。
这话说到了白姬心里，她和桃姬私底下较劲儿都是白搭，只要诞下子嗣，保管让那个桃姬闭嘴。
莫尘，听你这意思，是有办法？白姬盯着那坐在小板凳上的丫头，试探问道，你若是能助我成了事……将来，我自有重谢。
莫尘急忙摇头道：奴婢能有什么办法？奴婢就是……随口一说罢了，这事儿……还得姨娘自己上点儿心。
做个丫鬟还得帮主子争宠，这工作可真不容易。
凡事急不得，还需以静制动。
白姬心里想着那个矜贵英俊的男子，望着窗外微微一笑。
白姬不是不争，而是她知道，小王爷根本不屑于桃姬晃头扭腰那一套。
入夜之后。
镇北王府一片寂静无声，刚刚入秋，空气里还有零星的虫鸣。
一个小黑点轻轻一跃上了屋顶，向着澄园的方向飞过去。
莫尘实在是等的不耐烦了，便趁着月黑风高，系上黑面巾，决定去夜探韦十三的澄园。
此举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王府中侍卫众多，还有不计其数的暗卫，她和燕如平时连碰个面都要小心翼翼，现在直接飞上屋顶，万一被逮住，就是一个死字。
韦十三住的澄园在王府东侧，远离后宅，莫尘费了不少力气才打听到澄园的下落。
听厨房的邱嬷嬷说，小王爷白天四处转悠，行踪不定，晚上却是雷打不动地歇在澄园。
莫尘停在一棵高高的杨树上，望着远处的灯火。
白墙红瓦的寝房中灯火如豆，窗前投下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
男子脊背挺直，侧颜如画，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那人举手投足之间的风流气度。
莫尘习惯性地摸了摸背后。
可惜没有弓弩，不然现在就可以一箭射死他。
正在懊恼之际，忽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领头的是个银甲将领，长发束在脑后，手持长剑，目光如炬：谁在树上？第19章 寿宴莫尘瞳孔迅速收缩，反手一抓树枝，慌不择路地朝旁边一个屋顶逃去。
那银甲将领揉了揉眼睛，好像看见一只乌鸦倏然飞过，也不知方才是不是眼花了。
辗转回到梨院，白姬和一众下人们早已睡下，莫尘悄悄溜回房间，拍了拍扑通乱跳的心口，才小心将夜行衣换下藏好。
看来想溜进澄园刺杀那个韦十三也是不可能了。
这个镇北王府像个铁桶一样，而她和燕如又没办法带毒药和弓弩进来，简直是无从下手。
王府外院有个水榭，逢年过节，王府众人常在此处聚会，平时是镇北王宴客之地。
夕阳西下，湖水上金光点点，宛如金龙潜在其中。
今日是镇北王韦有严的六十大寿，王府中有外客来，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两个粉红衣裙的小丫鬟端着托盘，正躲在一棵大树背后碰头。
你那里怎么样？燕如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称心蒸鱼。
别提了！我在白姬院里半个月了，连韦十三的面都没见到，莫尘端着一盆刚切好的瓜果，四处张望，又低声道，前几天，我试着潜入澄园，谁知道那个小院戒备森严，刚一靠近就遭遇了王府侍卫。
镇北王的寿宴，白姬没有资格赴宴，莫尘也是寻了个机会，自告奋勇来帮厨房的邱嬷嬷打个下手，烧烧火送个果盘什么的，才混了出来。
怎会如此？燕如面色焦急，他竟一次也不去白姬的院子？真的没看见人影，不知道桃姬那里怎么样……莫尘转了转眼眸，又问燕如，你呢？在主院那么久，就没找到机会向镇北王下手？那个韦有严也是个不好接近的，平时起居全不用丫鬟伺候，就连送进主院的饭菜也是他的贴身小厮全程跟着，我整日里就是挑水栽花，风吹日晒的……燕如埋怨道，她这段时间果然晒黑了不少。
你说……咱们要不然，干脆往这蒸鱼里面下点儿药，莫尘瞧了一眼燕如端着的托盘，毒死那个镇北王算了。
不可！今天的客人那么多，万一毒死了不相干的人，镇北王却毫发无伤，一查起来咱们连带着厨房那么多丫鬟婆子全要陪葬。
这主意燕如早就想过又给否了，再说咱们现在也没有毒药。
莫尘回想起厨房的邱嬷嬷，瞬间也心软了，那就……再想其他法子吧。
走！咱们去宴席上看看有无机会。
燕如说着，便领着她向水榭行去。
今日的寿宴摆在王府水榭，镇北王韦有严和王妃卢氏、小王爷韦世宽，外加几位贵客坐在水榭二层，一层则坐着镇北王的其他庶子庶女，再往外的院子里坐着些来道贺的普通宾客。
莫尘跟着燕如，混在来来往往的下人中，远远就听到阵阵丝竹声从楼上传来。
是何人？二人刚要上楼，就听一个侍卫厉声喝问道。
奴婢是来端菜的。
燕如举着手中盖着盖的托盘，陪着小心道，这菜叫称心蒸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卢叙揭开盖看了一眼，便打算放行，又忽然注意到后边那个小丫头，总觉得她背影有些眼熟，慢着！后边那个呢？第20章 对视莫尘回过头，屈膝行礼道，回卢将·军，奴婢是给王爷送瓜果的。
你也是厨房的丫鬟？今日是王爷大寿，丫鬟们都穿得喜庆，一身粉色衣裙衬得这小丫鬟容貌俏丽，并非凡品，卢叙不禁多看了一眼。
回卢将·军，奴婢……是白姨娘屋里的丫鬟，今天厨房人手不够，奴婢……才到厨房帮邱嬷嬷的忙。
莫尘抬眼一看，惊得心跳漏了半拍。
此人正是那天晚上发现她的银甲将领！可千万别叫他看出什么来。
原来如此，卢叙摆摆手道：上去吧。
二人松了口气，赶紧低着头上了楼。
水榭二楼悬挂着五彩灯笼，灯火璀璨，几个身穿锦缎华服的乐师正在吹拉弹唱，舞池中的舞姬们也是个个身段妖娆，妆容艳丽。
王爷正当壮年，北境如今都是您的囊中之物，将来……前途无量，下官敬您一杯。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笑眯眯端起酒盏。
兵部尚书廖臣这几日正在豫州，如今大周的兵马早就被韦家、萧家和苏家三家分食，这位兵部尚书手中也没什么兵权，不过是个虚职。
廖大人过誉了，镇北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眯眸笑道，本王也是为皇上尽忠。
北境的小部落留着，早晚是个祸害，此事还是多亏了宽儿。
镇北王韦有严头发仍旧乌黑，话语中威压感十足，除了脸上那几道沟壑，看不出已经年过六旬。
小王爷年纪轻轻，就战胜了草原的多图部落，真是英雄出少年。
廖臣又识趣地举起酒杯，转头向旁边的绿袍男子恭恭敬敬道，下官敬小王爷一杯。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起酒盏，袖口边缘用金丝绣着大朵祥云：廖大人谬赞。
男子不过二十出头，凤眸清澈，见人三分笑，声音低沉微哑，一身柔和清贵，气度远胜席间诸位年过半百的文官武将。
趁着几人正在寒暄，莫尘和燕如将蒸鱼和果盘放到了镇北王和王妃面前的案几上，便退到一旁。
二人端着托盘在角落里站了一阵，等着几个在席间伺候的丫鬟将用过的杯盘放到托盘上，拿回厨房去清洗。
你想办法引开侍卫的注意，我去杀了镇北王。
燕如低声说完，便端着托盘，悄悄接近韦有严身后。
莫尘想拦住她又不敢大喊出声，急得满头大汗。
这众目睽睽之下胜算极低，就算侥幸得手，她们二人也会被赶过来的王府侍卫扎成刺猬。
到时候韦有严死了，韦世宽还是会即位，成为新的镇北王，对眼下的局势并不会有多大助益。
要杀就应该父子俩一块儿杀！想到此，莫尘盯着韦世宽后脑勺的目光中就带了几分浓烈杀气。
似是感觉到背后的腾腾杀气，身穿浅绿色锦袍的男子疑惑地回头，却只看到一堆用过的盘子，盘子的缝隙间透过一束阴冷目光，与今日寿宴的气氛极不相称。
宽儿？镇北王妃见儿子盯着一堆盘子看，不禁起疑。
没事。
韦世宽回过头，继续谈笑风生。
燕如正打算向镇北王出手，忽见舞池中一个舞姬脚步不稳摔倒在地。
第21章 美人刺客鼓乐声缓缓停下，舞姬脸上花容失色，众人的目光一下被吸引了过去。
哪来的丫头如此煞风景！镇北王沉了脸色，朝旁边的侍卫道，拖出去杖责！镇北王发了怒，舞池中的歌舞骤停，两个带刀侍卫立时就要拖走那失误的舞姬。
王爷饶命！奴不是故意的！舞姬急忙跪在地上磕头，泪眼婆娑地看向主座上。
舞姬长得沉鱼落雁，妆容精致，眉心还画着一朵淡粉梅花，饶是阅人无数的镇北王也忽然心神一晃，制止了两名侍卫：慢着！王爷，奴方才转圈儿的时候崴了脚，不是故意扰了王爷的雅兴……既然是不小心，就过来，镇北王韦有严指着自己膝上，轻笑一声，让本王看看你伤到哪里了。
宾客们纷纷会心一笑。
镇北王妃卢氏依旧低着头，悠然垂眸饮茶，眼睛都没抬一下。
像这样的舞姬，王府里要多少有多少，不过是个玩意儿，犯不着当回事。
是。
舞姬微微勾起嘴角，便扭着水蛇腰缓缓走近，刚屈膝行礼，又忽然拔出一名侍卫腰间的长剑，以迅雷之势朝镇北王劈过去。
电光火石间，莫尘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几支冷箭从梁上射下，贯穿了那舞姬的心口。
女人手中的长剑铿锵一声掉落在地，连镇北王的头发都没有伤到。
燕如呆呆立在镇北王身后，抬头望向那冷箭发出的地方，感到阵阵头皮发麻，庆幸方才自己没有出手，不然死的就是自己了。
谁让你们杀了她的？镇北王站起身，厉声喝道，给我查这女人的来历！凡是经手了这女人的，一个不许放过！是！两名黑衣暗卫从梁上落下来，抱拳行礼后，便拖着那舞姬的尸体出去了。
莫尘心有余悸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见燕如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知道她也打算放弃，二人便端着盘子向楼梯行去。
咣当！一阵猛烈的撞磁声响彻整个水榭。
丝竹声方才早已停了，众人都被这响动惊得一愣，还以为又有什么刺客杀进来。
哎哟！莫尘吃痛地扶着腰，原来是她脚下一滑，竟然连人带盘子摔在了木楼梯上。
你怎么回事！燕如低声斥了一句，见几个侍卫朝她们冲过来，连忙低下头帮着她一起收拾。
卢叙！又怎么回事？！镇北王气得眉梢突突直跳。
好好一个寿宴，竟然不停出状况！若是再有不怕死的刺客来，定将他千刀万剐！守在楼梯口的将领急忙奔上楼，拖着一个满身污渍的丫头进了大殿，呵斥道：跪下！见过王爷王妃。
粉衣丫鬟小心翼翼地跪在大殿中。
姑父！就是这丫鬟不小心，把盘子打了！卢叙指着莫尘，观察上座三人的反应。
王爷一脸怒容，他姑母镇北王妃依旧不动声色，只有小王爷似笑非笑，正上下打量那丫鬟。
给我拖下去杖责！不长眼的东西！镇北王剑眉怒竖，方才被那舞姬刺杀的耻辱感还笼罩在心头。
第22章 给小王爷暖床莫尘一听见杖责，头都昏了。
这王府的杖责可不是随随便便打两下那么简单，一个不好可是要人命的！姑父！卢叙垂头拱手，看了一眼地上微微发抖的小丫鬟，今日是您寿宴，不宜见血。
镇北王指着地上那舞姬留下的血迹，端起酒盏冷声道，反正都已经见了血，还怕什么？给我撬开她的嘴，肯定又是哪里派来的刺客！奴婢不是刺客……莫尘心虚地争辩了一句，心里那个懊恼。
她是刺客没错，但是今天她真是不小心，一点坏心思都没有。
韦世宽从酒盏后面观察着粉衣丫鬟，只见她衣裙和头发上都沾着残羹菜汤，头压得极低，好像生怕被人瞧见了她的脸。
说起来方才那道杀气……好像就是从这丫头身上发出来的。
韦世宽眯起狭长凤眸，忽有一种冲动，想上前掰过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她越是不叫自己看，他就越想看看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
姑母，您说句话，这丫头走路都会摔倒，哪有这样的刺客？卢叙又看向镇北王妃。
王爷，这丫头……我看着有些眼熟，好像不是厨房的粗使丫头……镇北王妃这时才说话，又朝莫尘道，你别怕，抬起头来。
莫尘缓缓抬头，委屈巴巴地看向卢氏。
卢氏盯着她的脸端详了一阵，脸上绽放出一个淡如烟海的笑容，好像是……白姬屋里的丫鬟吧？莫尘曾经跟着白姬去给镇北王妃送过几回鞋垫和香囊。
平时小王爷不让姬妾们去他的澄园，姬妾们只好曲线救国，没事就去婆母镇北王妃那里转转，孝敬些鞋袜香囊之类的。
是！奴婢是白姨娘院子里的！今天厨房人手不够，所以才去厨房帮忙的……莫尘此时才体会到白姬所说的功夫不负有心人是什么意思。
她做了那么久的女红，总算是在王妃面前混了个眼熟，在贵人跟前混个眼熟，关键时刻可是能救命的！既然是来帮忙的，那就不怪她不熟悉端盘子的活儿，王爷，依妾身看，就算了吧。
王府里的丫鬟太多，镇北王妃也不是每个都记得，只不过这丫头样貌好，针线做的也好，当时就留了一个心眼，想着将来放在儿子屋里也不错。
镇北王虽然不悦，却也不忍拂了卢氏的面子，草草点了点头。
莫尘感激地看了一眼镇北王妃，又见她朝自己笑得温柔，浑身都散发着菩萨般的光辉，顿时心生好感。
这镇北王妃长得好看，心地也好，简直是菩萨心肠……结果卢氏的下一句话就将她吓了个半死。
对了，宽儿，母妃记得……你屋里好像一直也没个丫鬟伺候，你看她如何？卢氏朝韦世宽使了个眼色，颇有些埋怨道，你的那些兄弟们早已成亲了，就连十七今年都生了个大胖小子，你不急，母妃都为你着急……王妃先说小王爷屋里缺一个丫鬟，接着又扯到小王爷的子嗣上，在场的众人都心领神会。
王妃的意思，恐怕不止是让她去当个丫鬟那么简单，而是让她去当通房，将来……是要给小王爷暖床的。
第23章 你不愿意？众人半带调戏，半带贪婪的目光在那呆若木鸡的小丫鬟身上游走。
小王爷真是艳福不浅。
这丫鬟面容生的俏丽，又是那种一看就好生养的身段，今日正好撞上门来，若按着小王爷从前的性子，应该是转头就领回房里去了。
果不其然，莫尘一转头就对上韦世宽微微泛红的俊颜和一双色眯眯的凤眸，当下心中大骇，忙摆手道：王妃！奴婢……奴婢愚笨，伺候不了小王爷！众人纷纷屏住呼吸，就连镇北王也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韦世宽眉梢一跳，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按理说这丫鬟闯了祸，应该紧紧抱住自己这条金大腿才对，更何况自己长得也不差，论身份那在豫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论名声……名声就不提了。
怎么你不愿意？男子沉下脸来，一张俊颜和他身上那件轻羽缂丝锦袍一样泛着浅绿色的光，不悦地捏紧了手中酒盏。
这丫头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正经丫鬟！奴婢……莫尘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在王府潜伏多日，不就是为了能近韦十三的身？如今机会来了……她竟然犹豫！姑母，我看这丫头愚笨，怕是做不好……卢叙见她窘迫，便替她解围道，不如下回再给小王爷物色一个机灵点的丫鬟？镇北王妃笑而不语。
儿子的目光一直在那丫鬟身上，之前可从未如此。
他若是喜欢，便是强人所难也不要紧。
母妃，孩儿这几日在跟了清大师学佛法，不宜近女色，绿袍男子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是狠狠记下了一笔，让这丫头退下吧。
自己何曾被人拒绝过？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这丫头不知好歹！山水有相逢，你给我等着！多谢王爷王妃，多谢小王爷！莫尘如蒙大赦，一溜烟退下。
燕如正在楼下焦急地等着她，二人走到离水榭数丈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
你昏了头了？错失这么好的机会！见四下无人，燕如才低声斥责她，若是你进了那韦十三的屋里，还愁杀不了他？我……我当时一紧张就……我怕那个韦十三他兽性大发……莫尘前世是个乖乖女，读到大学毕业还没有男朋友，她两辈子都还没有那方面的经验，而那韦十三又是个衣冠禽兽，她自然是害怕。
燕如语重心长道：莫尘，为了少主的大计，咱们有什么不能舍？你想想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苏衍……要说女杀手最易得手的地方，那还得是睡榻上。
别说了，我知道！下回……下回我就从了他。
莫尘一咬牙，下定了决心，然后一刀杀了他！这就对了！第二日一早，小王爷竟然破天荒地来了白姬的梨院。
白姬丝毫没有准备，顶着一张素颜出来行礼：小王爷怎么来了？也不让人提前来说一声，妾身也好……提前准备准备。
她一身淡青色衫裙，青丝半挽，长长的眼睫上似乎还挂着泪珠，更显得温婉清秀，我见犹怜。
不必。
韦世宽扫了一眼院中，随口道，天气凉了，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没有。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银线锦袍，墨发束在白玉冠中，衬得那一张风流无双的脸上纤尘不染。
第24章 总算找着她了！白姬闻言，感动得热泪盈眶，又屈膝福了一福，哽咽道，妾身……什么都不缺，就是盼着您能……偶尔来瞧一眼，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姨娘，你瞧你，小王爷不是来了吗？应该高兴才是啊！丫鬟软玉也激动得声音哽咽，搀着白姬起身。
白姬，你来王府也有一年了，韦十三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目光四处乱飘，觉得可还习惯？昨晚被气昏头了，竟然忘了问那丫头的名字，只记得她住在白姬的院子。
韦世宽一个晚上没睡好，就想着如何整治那个不识好歹的丫头。
回小王爷，妾身习惯……习惯！白姬的声音不受控地颤抖，激动之余又透着几分缠绵。
小王爷竟然会对自己嘘寒问暖了！果真是功夫不负苦心人，小王爷那颗冰封的心也被自己的温柔贤惠给焐热了。
也对，吃多了桃姬那种妖媚的总会觉得腻，还是自己这样的清甜可人，细水长流。
桃姬心思微动，风情万种地捋了一下额发，含情脉脉地看向白衣男子。
上茶吧！韦十三在石凳上坐定，用折扇敲着石桌案道，还有茶点、水果都上一些！还有你上回说给我做的那个鞋底鞋面什么的，都拿上来瞧瞧。
反正让她把院子里的丫鬟都叫出来，肯定就能找着人了。
是！妾身明白！白姬激动地应了，又朝软玉吩咐道，快去快去，把小王爷说的东西，都拿出来。
不多时，石桌案上就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食和鞋垫香囊等物。
韦十三一眼就瞥见软玉身后站着的那个瘦小身影，冷笑道：来，帮我试试这鞋垫。
是！白姬刚要亲自动手，就见韦十三又摆了摆手。
这种活儿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男子朝白姬露出一个魅惑的笑，用扇柄指着那躲在后边的小丫鬟道，让那个穿红衣服的过来给我试鞋垫！白姬尴尬地点头，回身朝莫尘吩咐道：去吧！莫尘，好好服侍小王爷。
韦世宽满意地勾起嘴角，伸出一条大长腿搭在旁边的石凳上。
原来那丫头叫莫尘，总算是找着她了！红衣绿裤的丫鬟心里翻了一百个白眼，表面上却还是恭敬地垂着头：是。
秋末冬初，梨院中一片萧索，白姬和软玉都是一身浅色薄纱衣裙，显得清贵优雅。
莫尘却和粗使丫鬟一样，穿了身麻布的红衣绿裤。
昨夜在宴席上这人盯着自己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舒服，莫尘将原因归咎于那身粉色衫裙太招眼。
红衣丫鬟垂着头，小心问道：小王爷，试哪只鞋垫？试那只……红色的，韦世宽端着茶盏，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脸，先给我脱鞋。
小丫头肤白胜雪，臻首娥眉，秋水般的眸子还透着一种奇怪的亲切感，好像在梦里见过似的，就是这衣服和发型……一看就没见过世面。
莫尘不发一言，躬下身子给他脱长靴。
见她屏住呼吸的样子，韦世宽不由得无名火起。
昨夜她就当着那么多人不给自己面子，今天还敢嫌弃自己！第25章 你嫌弃本王？怎么，你嫌弃本王？韦十三故意将脚趾伸到她眼前晃了两下，斥道，把袜子也脱了！莫尘震惊地抬起头，眼底怒色一闪而过，小王爷，已经入秋了，小心着凉。
真恨不得现在就抽出匕首砍了他的大长腿。
让你脱就脱，这么多废话！韦世宽又将腿往她面前伸了伸，差点就要挨着她的鼻子。
白姬和软玉纳闷地立在一旁。
小王爷这是怎么了，竟然和一个丫鬟过不去？还是看上了她？小王爷，这丫头粗鄙，刚来的不懂规矩，一个念头闪过，白姬急忙上前一步，温声劝道，不如……还是妾身来伺候王爷脱袜吧。
说起来尴尬，白姬进府那么久，连小王爷的脚丫子都没见过。
不用你！就让她脱！韦世宽一个冷厉的眼神飞过去，白姬便不敢再说话，又退到一旁。
莫尘只好又给他脱了袜子，抬头问道：小王爷，还试不试鞋垫？试啊！穿着袜子试还是光着脚试？虽然极力掩饰，莫尘还是将不耐烦写在脸上。
看见他脸的一瞬，莫尘脑海里又回想起春风楼里看见的一幅画面，急忙垂眸。
自从上回看过他的身子，那微湿的小麦色皮肤和优美的肌肉线条一直在她记忆里挥之不去，但是此人的性子是真讨人厌。
穿着袜子啊！韦世宽用扇柄指了指刚刚脱下来的袜子道，快，给我穿上！莫尘咬了咬牙，将那双白绸袜子给他穿上，憋气太久，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小王爷，穿好了。
这韦十三神经病啊！刚脱了袜子又穿上！嗯，试鞋垫吧。
白衣男子得意地摇了两下扇子。
莫尘将鞋垫放进他的长靴，又给他穿靴子，这才一条腿，接着又是另外一条腿，一阵忙活下来，额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韦世宽穿着鞋垫在院中踱了两步，这才满意地一收折扇：今天就放过你，下回你再敢对我不敬，可没这么容易！红衣丫鬟松了口气，应了声是，急忙躲到软玉身后。
白姬倒是多留了个心眼，笑问道：小王爷，可是莫尘她……得罪了您？若是，妾身替她赔不是了。
白姬一向是以温婉大度的形象示人，自然不能跟一个丫鬟争短长。
若这丫头真的是个狐媚子，将来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韦世宽用扇柄指着后排那个丫鬟道，昨夜父王寿宴，她去端盘子，结果洒了我一身的菜汤！他一向最重视面子，自然不会说是因为莫尘拒绝给自己当通房。
那是太不小心了，不过她既然是妾身屋里出去的，那妾身也有责任，白姬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又朝那红衣丫鬟道，莫尘，方才小王爷罚你都是轻的，还不谢恩？多谢小王爷。
莫尘屈膝行了个礼。
真是没天理，被逼着闻了臭脚还要谢恩？~~外院花园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满地落叶。
两个丫鬟正在碰头，身穿蓝衣的冷面丫鬟左右看了一眼，悄悄递了个黄麻纸包给粉衣丫鬟。
这是什么？莫尘惊问道。
第26章 鹤顶红毒药，我花了大价钱找人买的。
燕如一脸神秘，压低了音量，下回韦十三再来白姬的院子，你想办法放进他的饮食里。
离萧策定下的三个月之期还有不足两个月，燕如有些沉不住气，便托了人出府买毒药。
什么毒？莫尘赶紧抬头，仔细看了眼树上，确定没有人盯梢才松了口气，你打算给镇北王用？鹤顶红，可我瞧着这药不太纯，倒是有些棕黄色，反正将就着用吧。
燕如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我倒是想给那个镇北王用，可压根儿没法接近他的饮食，就连厨房都进不了。
反正你先收着，等有机会就给韦十三先用。
知道了。
莫尘将黄纸包揣进兜里，韦十三马上就要去北境战场，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少主定的三个月之期眼看就要到了，我担心……所以你得快点！燕如背靠在树干上，催促道，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的机会……可能就在这几天了。
莫尘咬了咬牙：我明白，不成功就成仁！拿了鹤顶红回来，莫尘在白姬的小厨房里熬了一锅白玉猪骨汤，装了一小盅出来，加了点鹤顶红，端到白姬面前道：姨娘，奴婢听闻小王爷马上要去北境，外边风餐露宿的不比府里，您不如端这碗猪骨汤去……给小王爷补补身子？白姬正坐在窗前的坐榻上看一本闲书，闻言摆摆手道：用不着，桃姬整日里送汤送菜，都被侍卫挡了下来。
依我看，送什么都是白搭。
莫尘心急火燎，白姬却依旧淡定。
姨娘！她将汤盅放到桌案上，又给白姬揉了揉肩膀道，奴婢听闻，小王爷这几日在外院会友，请了桃姬献舞，给了许多的赏赐……白姬闻言，不悦地眯起眼睛。
她只会做针线，偶尔写几个字，不会吹拉弹唱、轻歌曼舞，可是桃姬却是歌女出身，多才多艺。
论在男人面前露脸，自己和桃姬相比，难免要吃点亏。
是啊姨娘，软玉端了茶水过来，也劝道，奴婢听桃姬的丫鬟鎏光说，桃姬这几日在小王爷面前颇为得脸，小王爷还夸她舞跳的好，身材好。
白姬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蹙眉道：可我若是端着这汤去求见，却被拦在门外，岂不更加丢脸？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温婉贤淑的形象，可不能因为邀宠心切就毁于一旦。
不如这样，让莫尘端着汤盅去澄园，看能不能将小王爷引来。
软玉一边给白姬揉肩，一边斜睨着那红衣绿裤的丫鬟。
啊？奴婢不想去。
莫尘一想起韦十三那颐指气使的态度，还有这汤里加的东西，就觉头皮发怵，再说，上回奴婢已经得罪了小王爷，再去请他……怕也难了。
白姬默不作声，想起上回小王爷来梨院找莫尘的事，就觉心里有根刺。
这丫头定是动了歪心思，想方设法接近小王爷，之前还觉得她老实，也不过是个不要脸的贱人！既然她急于往上爬，就让她摔一次。
第27章 不安分的丫鬟不安分的丫鬟，白姬从前见过不少。
不管有没有成事，这些丫鬟最终都是被小王爷往青梅院里一丢，再也不看一眼。
白姬脸上带着温柔和煦的笑，心里却在恶毒地盘算着如何将莫尘也弄到青梅院里去洗衣服。
只怕过不了这个冬天，她的手就该废了。
你放心，小王爷日理万机，哪会记得一个丫鬟？你上回得罪他的事，他肯定早就忘了。
白姬说着瞥了一眼那丫鬟的小手。
软玉揭开汤盅的盖子嗅了嗅，觉得味道还行，你放心去吧，大不了就是吃闭门羹罢了。
不错，这汤是你熬的，若有功劳也应该是你去领赏。
白姬又亲昵地拍了拍莫尘的手。
深秋天寒，王府甬道上寒风卷着落叶，天阴沉沉的。
红衣绿裤的丫鬟端着汤盅，忐忑地走在甬道上，脑海里又回想起那人似笑非笑的俊颜和肌理分明的身材，心里竟有些同情起他来。
年纪轻轻的若是就这么死了，委实有些可惜。
然而她实在是太心急要完成少主的刺杀计划，来不及细想事情的首尾，只能铤而走险。
到了澄园外，离大门口还有一丈远，就见金属大门虚掩者，有个守门的侍卫喝问道：何事？奴婢……奴婢是白姨娘屋里的丫鬟，我们姨娘听说小王爷过几日就要出征，特意熬了些御寒补身子的白玉猪骨汤来，麻烦这位大哥通传一声。
莫尘不敢靠近，又怕那侍卫听不见，扬声朝里喊道。
又是你？那侍卫身后一个银甲将领推门走了出来，让你们姨娘不用费事，小王爷身体好着呢。
卢将军，莫尘朝卢叙行了个礼道，这毕竟是我们姨娘的一点心意，还请卢将军……行个方便。
卢叙不耐烦地摆手道，那你回去，把汤留下吧。
这……没有亲眼看见韦世宽喝下汤去，莫尘哪能放心？我家姨娘还想请小王爷去……去院里相见……卢叙刚要拒绝，就见大铁门开大了些，一个身穿浅绿色锦袍的男子手摇折扇走了出来。
大冷天的扇不离手，只能是小王爷韦世宽。
白姬要见我？绿袍男子凑近了小丫鬟，端详她手里的汤盅，挑眉问道，还送了汤来？莫尘忙点头，陪着笑道：见过小王爷！我家姨娘是这么说的，小王爷不如尝尝这汤？韦世宽缓缓打开汤盅盖，低头嗅了嗅，接着又端起汤盅，哗啦一声全都泼在了路边，冷声道：让白姬以后别再做这种无聊的事！自从上回见那丫鬟往汤里加鸟粪，他就生了戒心。
莫尘眼见自己的心血和鹤顶红都被他泼了，心里难过得要死，哭丧着脸道：是，奴婢告退。
澄园的侍卫这么多，韦世宽自己也武艺高强，她哪儿敢硬拼？只有先退。
慢着！韦世宽望着那丫头的背影，忽心血来潮地转了转眼眸，我正好闲着，也想去看看白姬。
是！莫尘开心得两眼放光。
他肯去，就是还有机会。
第28章 想为我姬妾？等他到了白姬的院子，随便吃点什么，自己再给他加点儿鹤顶红就行了。
走吧。
韦世宽看着她兴奋的眼神，冷笑了一声。
小王爷，明日您还要出征，今天还是……卢叙连忙追上前劝阻。
莫尘闻言心中一紧。
他明日就走？还好今天来了！看来真得当断则断，胜败就在今日了。
无妨，我也好久没看见白姬了，怪想的。
浅绿色锦袍的年轻公子眼角一弯，又朝莫尘挑眉道，去看看。
卢叙一听他的语气，就知其中有古怪，连忙带了两个侍卫跟在后边。
长长的甬道边种着两排梧桐树，几个粗使丫鬟正在寒风中清扫落叶。
莫尘领着韦世宽和卢叙，缓缓向梨院行去。
你叫什么名字？韦世宽忽然问起身边的小丫鬟。
奴婢莫尘。
哦，对，我记得你，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韦世宽歪着头，上下打量她。
普通丫鬟穿的红衣绿裤也衬得她身材娇小玲珑，头上梳着简单的圆髻，插了一支榆木簪子，鬓边随意垂下几缕碎发，再无更多点缀。
只是那碎发掩盖下，一双杏眼秋水流光，粉红的唇瓣犹如一朵鲜艳欲滴的淡粉杏花，滋润而又撩人。
母妃的眼光果然不错。
是……在王爷的寿宴上，奴婢打翻了盘子……莫尘话音未落，就被他打断道：不对。
除了那回，从前好像还见过。
没有了没有了！莫尘拼命摆手，一颗心猛跳，生怕又被他瞧出了什么，就只有寿宴那回。
心里却是吐槽道：还有往你汤里加鸟粪的是我，在春风楼里刺杀你的也是我。
苍天啊，自己和韦十三这是什么孽缘。
嗯。
韦世宽将信将疑，温声问道：上回母妃问你要不要来我的澄园里，你为何不愿？奴婢没有不愿，只是……怕白姨娘不高兴，况且，奴婢跟着白姨娘没多久，不能背主求荣。
莫尘低着头，心里正在琢磨那鹤顶红还剩下多少，也不知够不够用了。
那有什么难的？白姬本就是我的姬妾，你跟着她和跟着我……都是一样的，韦世宽忽停下脚步，用折扇扇柄抬起她的下巴道，怎么样？可要到澄园来伺候我？莫尘做贼心虚，摇头垂眸：奴婢还是……刚要拒绝，她又想起燕如的话：为完成少主交代的事，有什么豁不出去的？还是怎么样？绿袍男子追问道。
奴婢……听小王爷的。
话音刚落，就见韦世宽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语气轻佻：说来说去，你还不是千方百计地接近我？怎么，你想为我姬妾？男子鹰隼般的目光中有一缕不易察觉的异色。
若说上回他去梨院，只是想报寿宴上的一箭之仇，今天却不知为何，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像是着了魔似的想要跟着她来。
不过这些自是不能让她知晓，不然岂不看低了自己？小王爷，这丫头鬼鬼祟祟，依属下看……还是离她远点好。
卢叙道。
无妨。
韦世宽朝卢叙做了个手势，后者便住了口。
第29章 再多蹦跶一会儿不不！莫尘急忙撇清，奴婢只是个丫鬟，不敢肖想其他。
不敢？可是你想。
韦世宽前倾身子，将下巴凑到她头上陶醉地嗅着发香，又忽然远离，扇了两下折扇，不过……我不喜欢太急切的女人。
说罢就便又背着手，趾高气扬向前行去。
莫尘抬头，望着绿袍男子的背影微微蹙眉，眼底闪现一缕不宜觉察的杀意。
就让你再多蹦跶一会儿，稍后我就取你性命。
几人刚走到梨院门口，一个洒扫丫鬟早就跑进屋去通传了。
白姬领着软玉激动地迎上来，抹着眼角哽咽道：小王爷，妾身……妾身还以为您不来了……自从上回韦世宽跑到她院里，朝莫尘发了一通火，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明日我要带兵出征，便想着来看看你。
白姬，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听母妃说，你给她送了不少针线，做工精细，看得出废了不少心思。
韦世宽说着，瞥了一眼站在卢叙身后的红衣丫鬟。
白姬受宠若惊，用丝帕压了压眼角，柔声道：不辛苦……只要王妃喜欢就好……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苦尽甘来，让小王爷看到了自己的好！咱们到屋里去说话吧。
韦世宽转身吩咐卢叙和两个侍卫，你们守在屋外就好，我与白姬说说话。
是。
卢叙抱拳行了个礼。
莫尘刚打算溜走，就见韦世宽又回头，朗声道：莫尘去沏茶！红衣丫鬟微睁双眸，满面愕然。
他老盯着自己干什么？是，莫尘，白姬连忙朝莫尘使了个眼色，去将新到的蒙顶茶端上来，还有，小王爷喜欢甜，再端些芙蓉桂花糕上来。
是。
莫尘行了礼，便往耳房中去。
茶叶放在白姬的寝房中，要当着白姬和韦世宽的面泡茶，不容易做手脚，但是芙蓉桂花糕摆在耳房中……莫尘小心翼翼，将那剩下的一点鹤顶红全都洒在了那一小碟桂花糕上。
这芙蓉桂花糕本就是淡粉色，上面沾着一层红糖粉，撒上些许淡红偏黄的粉末，并不明显。
平时白姬嫌这桂花糕粘牙，一向不吃。
莫尘小心地吹了吹，确保看起来没有异样，这才端进了正屋中。
时值傍晚，窗外天阴似是要落雪，小桌案上点了一盏暗灯。
韦世宽已经脱了长靴，正半闭着眼侧卧在窗前的软榻上，白姬坐在圆凳上给他捶腿揉肩，气氛安静而暧昧。
莫尘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转身朝软玉道：软玉姐姐，我先去沏茶，你把桂花糕端去吧。
她可不想靠近那个古古怪怪的韦十三。
软玉正好想去小王爷跟前混个眼熟，便接过她手里的托盘，端到了小几上，柔声道：小王爷尝尝这芙蓉桂花糕，是前些日子陈州托人送来的。
白姬是陈州人，当年镇北王父子领兵收复陈州，白姬倾慕小王爷，便主动投了来。
嗯，韦世宽望着面前的糕点，忽问道，白姬，你想家了吧？妾身……不想，只想好好伺候小王爷……白姬低头抹了一下眼泪，正是娇声细语，楚楚可怜。
第30章 把她给我吧莫尘正站在柜边沏茶，听见他们提起那抹了鹤顶红的糕点，沏茶的动作瞬间僵住，额上冷汗直冒。
韦世宽瞥了一眼红衣丫鬟的背影，忽然心血来潮，扬声道：白姬，你喂我吃一口糕点。
莫尘背对着众人，听见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白姬可千万别像上回的桃姬一样，自己吃了那糕点！小王爷！有下人在呢……白姬娇嗔一声，两只葱白手指便拈起一块桂花糕，放入了韦世宽口中。
莫尘转过身，正看见那绿袍男子将糕点咽下喉咙，喉结滚了滚。
她心中一阵狂喜，杏眼微眯，流露出一缕不易察觉的杀意。
茶呢？韦世宽看见她眼中那缕异样的光，还以为她是妒忌自己和白姬暧昧，勾了勾嘴角道，味道不错，只是我觉得有些口渴。
莫尘，快上茶！白姬催促道。
是，姨娘、小王爷请用茶。
莫尘将茶水端上小几，脸上绽开一个由衷欣喜的笑容。
白姬见韦世宽喜欢那糕点，便又就着茶水，喂他吃了几块，直到小碟子都空了。
莫尘心里开始思忖如何脱身。
燕如说，这鹤顶红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发作，到时候卢叙他们定会冲进来，这屋里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她抬头看了看屋顶，屋顶十分结实，这回也没带暗火炮，炸不开。
软玉姐姐，我出去看看锅里炖的汤怎么样了，端一碗上来。
莫尘朝软玉低声道，见她点头，便准备掀帘出去。
慢着！韦世宽眼尖，一看见她想溜就蹙起了入鬓的长眉，莫尘你过来，给我揉揉肩。
白姬有些不高兴，这揉肩本来应该是自己的活儿。
啊？莫尘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奴婢……奴婢厨房里还有事呢。
白姬，我想起来了，我澄园的小厨房还缺一个烧火丫头，这个叫莫尘的丫头不错，韦世宽屈着指节，一下一下敲着桌案，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就把她给我吧。
屋里顿时陷入死寂。
软玉嘟着嘴，看了一眼白姬，后者心里泛起酸水，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小王爷说哪里话？您要是看上了，那……随时都可以啊。
自从上回小王爷来找了一回莫尘的麻烦，她便看出来小王爷对这丫头不一般地上心。
也罢。
从前王妃塞进小王爷房里的丫鬟最终都没有好结果，青梅院里捣衣声就是她们的归宿，想要小王爷给个名份，那是难如登天。
想到此，白姬心中无声冷笑，看了一眼那红衣绿裤的丫鬟。
那就这么定了，稍后你跟着卢叙去澄园领差事吧。
韦世宽一手托着腮，盯着莫尘的小脸，总觉得她脸色好像有些古怪，红里透着黑。
莫尘垂首应了，心里急得要死。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法子逃出去。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绿袍男子不悦地蹙眉。
奴婢……奴婢肚子疼！要去茅房。
莫尘忽然捂着肚子，作虾米状。
去吧去吧！白姬嫌弃地摆手。
莫尘迅速逃出主屋，跑到游廊的转角处，躲在廊柱后，静待韦世宽毒发的消息。
第31章 鸡飞狗跳谁知等了许久，韦世宽竟是毫发无伤地从屋里出来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又跟卢叙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卢叙便向廊柱后边搜过来，沉着脸道：小王爷说，让你去澄园的小厨房领差事，还不快走？莫尘垂首应是，深吸一口气，心里思绪乱飞，且容奴婢收拾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燕如给的鹤顶红怎么会没用？害自己白忙活了半天，竟然……杀不了这个韦十三，还要被他抓进澄园去折磨！小王爷说不用，澄园里什么都有，现在就走！卢叙语气严厉，红衣丫鬟只有点头的份儿。
小王爷不留下来过夜吗？白姬意犹未尽地追出来，眼角挂着不舍的泪珠，妾身思念小王爷，夜不能寐……不了，我明日还要出征，韦世宽掸了掸衣襟，露出一个邪魅的浅笑，我怕今夜若是留下来，明日……就该行不了路了。
白姬闻言，娇羞的面上一红，又摆出一副温柔懂事的神情，柔声道：小王爷放心，妾身还像从前一样，给您点灯伴读，绝不吵您。
她自从入了这镇北王府，总共侍寝还不到三回，且每回都是去澄园的书房里给小王爷点灯磨墨，跪在他身边一晚上，衣带都没松过。
她悄悄派人去桃院打听过，听闻桃姬也是这样。
即便如此，白姬还是幻想着小王爷总有一日会把持不住，掉入她用温婉外表编织的柔情陷阱。
不了。
韦世宽说着便走下台阶，径直向院门走去。
莫尘耷拉着脑袋，跟在卢叙身后。
韦世宽起初心情不错，时不时回头嘲讽她两句，可快到澄园大门时，那绿袍男子忽然变了脸色，折扇捂脸道：卢叙！快！快些走！我……我肚子疼！卢叙不敢怠慢，急忙领着两名侍卫去开澄园的大门。
你……你在那茶水里放了什么？韦世宽回过头，指着那鬼鬼祟祟的丫鬟，还不解恨，又拎起她的领子，想毒死我？！莫尘愣了一瞬，便明白过来，他这是毒发了！老天有眼，苏衍的大仇就要昭雪了。
奴婢什么也没放啊，想来是那桂花糕放的有些久了，生了细菌……欣喜之情油然而生，她随口编了个理由，奴婢方才偷吃一块，也跑了趟茅房呢。
什么细菌？你在胡说些什么？韦世宽刚想打她一巴掌，忽觉肚子咕噜咕噜，一阵急促的便意袭来，马上就要撑不住了，急忙甩开她，火速冲向了茅房。
莫尘望着那狼狈跑远的背影，想起他平时不可一世的样子，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不知不觉露出得意的神色。
莫尘姑娘，你怎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卢叙侧首看了她一眼，厉声道，若是叫我查出来是你做的手脚，绝不轻饶！不是我不是我！莫尘急忙低头，掩住上翘的嘴角。
夜里，天上飘起了零星的雪子。
莫尘宿在下人房中，竖起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澄园一晚上鸡飞狗跳，镇北王和镇北王妃都来了，还带了几个医者来。
医者说小王爷这是吃了不洁的食物，给开了止泻的方子。
第32章 初到澄园莫尘迷迷糊糊睡到半夜，也被人叫起来煎药，颇有些失望，还以为韦十三会一命呜呼的，结果竟然没死。
小厨房里烟熏火燎，丫鬟小厮们端着药罐和净手的盆子来来回回、跑进跑出。
天色熹微，一缕晨光照进来，小厨房里才渐渐恢复了安静。
红衣绿裤的小丫鬟正坐在小药炉前扇着火，靠着烟火熏黑的墙壁昏昏欲睡。
这鹤顶红不是说当场就能毙命吗？怎么那个韦十三还有力气跑茅房？而且他也没死啊！此时莫尘心里有很多大问号，在睡梦中把燕如狠狠数落了一通，忽觉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
醒醒！睁开眼就看见卢叙一张放大了的俊颜。
卢将军……让你煎药，你在这儿偷懒？卢叙不悦地指指小药炉，你自己看看，药都熬干了！是……莫尘赶紧又舀了一瓢水加进药罐中，搅和一下问道，卢将军，小王爷怎么样了？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卢叙丧气地靠在柴火堆上，望着窗外的晨光道，今天是去不了北境了。
早就跟他说了别去后宅！他偏不听，结果惹出这等祸事来！昨夜王爷和王妃也来了吧？莫尘见药煎好，便熄了火，将药缓缓倒进白瓷小碗中。
都来了！姑母和姑父急坏了，卢叙一扶额头，叹了口气道，还把我也骂了一顿，你说，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没劝过！就是，这怎么能怪卢将军？莫尘其实就是想问韦世宽死了没有，却跟他瞎扯了这么多，决定切入主题，小王爷到底死……到底怎么样了？能怎么样？一晚上跑了八趟茅房，肠子都快拉出来了。
卢叙摇摇头，又催促道，你赶紧端着药进去吧，再不喝药他一会儿又要跑茅房。
是。
莫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便端着托盘起身。
慢着！卢叙忽叫住她，围着走了一圈，蹙眉问道，昨天那个芙蓉桂花糕是你端出来的……不是我！我自己也偷吃了那桂花糕，莫尘一着急，也忘了自称奴婢，反应过来赶紧改口道，在梨院里，奴婢不就已经跑了一回茅房？想来是奴婢吃的少，又及时地拉出来了，所以……才没事。
卢叙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怀疑，终是摆摆手道：你去吧！莫尘松了口气，端着托盘来到韦世宽的寝房门口：奴婢来送药。
一个灰衣小厮出来开门，冷声道：给我吧。
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灰色交领衣袍，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乍一看像是道士打扮。
莫尘将托盘递给那小厮，房门又严密地合上，让人窥不见房中一点动静。
待回到厨房中，莫尘偷偷将那个装鹤顶红的黄麻纸袋取出来，打开嗅了嗅，还是不明白里边装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为免燕如将来也陷入同样境地，她还是决定去通知燕如一声。
你是新来的吧？给你。
莫尘正坐在小板凳上沉思，一个身材微胖的黑衣丫鬟忽然从她头顶递了一个烤红薯过来。
第33章 王大仙家的泻药？多谢姐姐。
我是……昨天刚从梨院被调过来的。
莫尘讪讪地一手接过烤红薯，一手迅速将黄麻纸包收进兜里，我叫莫尘，姐姐叫什么名字？昨晚虽然大家都在厨房忙活，但是一来手忙脚乱，二来黑灯瞎火也看不清脸，莫尘也没注意到这个黑胖的丫鬟。
韦世宽果然撒谎，说什么澄园的厨房里缺一个烧火丫头，这不是还有一个吗？我叫黑凤。
胖丫鬟板着脸，坐到灶前的小板凳上边吃烤红薯，边生火，听说了吗？昨夜白姬的梨院被王爷王妃查了个底朝天。
啊？莫尘的声音明显颤抖，那……查出什么来了？平心而论，白姬对她还不错，她不想因为下毒之事连累白姬。
说是那芙蓉桂花糕放久了，长了霉斑，其他倒是没查出什么。
黑凤几口吃完了一个烤红薯，又接着说道，你刚来不知道，咱们小王爷脾胃虚弱，只要吃到一点不该吃的东西，就会上吐下泻，将来你可得小心伺候着。
哦，原来是长霉了……莫尘拍拍心口，幸亏她昨天将鹤顶红的痕迹都打扫干净了，应该是查不出什么来，那白姬没事儿吧？白姬被罚了一个月的月钱，又被王妃训斥了一顿，那糕点毕竟是她娘家人送来的。
黑凤起身从碗柜里取出一个四方木盒子，打开盖递给她，你还没吃早饭吧？尝尝这荷叶糕。
多谢黑凤姐姐。
莫尘没想到这镇北王府中的下人还真是仗义，从前的邱嬷嬷就对她很好，如今这个黑凤也大方，将珍藏的糕点分给她。
不客气。
莫尘正低头吃糕点，黑凤忽然幽声道，昨天……是你给小王爷下的毒吧？呕！荷叶糕还在嘴里，莫尘吓得魂都快没了，第一反应就是杀人灭口，噎了一口道，不……不是我！你可别……瞎说！我方才看见你藏了一个黄麻纸包，那个纸包我认得。
黑凤看着她诡异一笑，那是城西王大仙家卖的泻药，你又是从白姬的院里来的，我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泻药？莫尘一脸茫然，惊得合不拢嘴。
燕如明明说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怎么变成了王大仙家的泻药？这个黑凤也奇怪的很，她发现了此事却没去告发，反而还给自己好吃的，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白姬命你在小王爷的糕点里下泻药，好让他不能去北境战场？黑凤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你是白姬放在澄园里的一枚棋子，想要帮你家姨娘争宠。
啊……是，是。
莫尘死命点头，又恳求道，黑凤姐姐，这事儿可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
她才刚来澄园，杀人灭口容易暴露，只能先蒙混过关。
放心，黑凤冷笑道，我才懒得管这些闲事。
你吃糕点吧。
胖丫鬟说着就出了厨房，莫尘望着她的背影，越发觉得这胖丫鬟古怪。
莫尘！谁是莫尘？中午时分，厨房门外忽有个少年的声音传来。
第34章 不放是韦世宽房里那个穿的像道士的小厮。
莫尘急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出门行了个礼道，奴婢莫尘……跟我来！那少年说完就快步出了院子，莫尘急忙跟在后面。
澄园占地不大，且被一堵白墙分成两个更小的院落，前院是小王爷韦世宽的居所，白墙另一边则不知住着什么人，平时安安静静，也不见有人出来。
莫尘趁此机会熟悉地形，又向那个小厮打听道：这位小哥，不知道怎么称呼……庭院中秋风徐徐，层层红叶映着白墙红瓦，颇有种深秋萧瑟的意境。
我叫清心，小厮回过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用手捂着鼻子道，你这身衣服……多久没换了？莫尘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红衣绿裤，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我这是昨天早晨刚换的，昨夜和今晨手忙脚乱，就没有换。
回头去找黑凤领几套新衣裳，咱们小王爷爱干净，你以后注意点！别惹得小王爷生气不说，若是像昨晚那样，上吐下泻的可就要挨板子了！清心说着，又继续向前走，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小王爷对灰尘、气味什么的特别敏感……一个不小心，轻则浑身起疹子，重则……高烧不退。
是，我知道了。
莫尘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韦世宽不仅是个洁癖，还有过敏症啊，真是难伺候。
小王爷，莫尘来了。
到了寝房门口，清心禀报了一声，便掀起竹帘子。
红衣丫鬟低着头，小心走了进去，发现屋里还有一道修竹屏风，越过屏风，还垂着一道半透的淡青色帷幔，便跪在帷幔外边：奴婢莫尘。
你近前来。
睡榻上的人声音虚弱，好像快死了一般，到帘子里来。
隔着青色帷幔，莫尘见他身形消瘦，本就棱角分明的俊颜像是又被刀削去了一层。
莫尘想到他病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不禁心虚。
她起身，小心掀起帷幔走近了又跪下：小王爷有何吩咐。
韦世宽盯着她，端详了好一阵，声音低沉醇厚：我想起来了，那天在小树林，往鸡汤里加鸟粪的……就是你吧？韦世宽睡了一觉，梦里总算是看清了那丫头的脸。
不是奴婢！莫尘连忙摇头否认。
她那天穿着厨房的黑布衣服，脸上都是锅底灰，他怎么还能认出自己？是不是你，只要派人去找邱嬷嬷问问就知道了。
韦世宽冷笑一声，伸出两指掰起她的下巴，怎么样？可要我去查？莫尘被他揪着下巴，手却摸向鞋底，手腕刚动就被一只修长大手按住。
她疾速后退，电光火石间，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过了几招。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韦世宽毕竟还是技高一筹，将莫尘推到墙上，点了她的穴道，从容抽出她鞋子里藏着的匕首，丢向远处。
说吧，为何要害我？身穿雪白中衣的男子回身坐到睡榻上，慵懒地靠向大迎枕。
奴婢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莫尘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直呼后悔。
想不到这家伙刚才是假装虚弱，武功竟然还这般厉害！自己只不过一瞬间心软，就被他寻到了弱点。
哦？你收了谁的钱？韦世宽歪着头打量她，嘲讽道，来我韦家的刺客不计其数，倒是没见过你这样的。
这女人先是往汤里放鸟粪，后来又往糕点里加泻药，简直不知所谓！是……瑞安京的黄为黄大人。
莫尘随便想了个人名，至于他为何要杀你，我真不知道。
京兆尹黄为？韦世宽将信将疑。
韦家树敌太多，他很快便懒得细想了。
小王爷，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个花钱雇来的杀手！莫尘双眼垂泪，作可怜相，您大人大量，放了我吧！不放。
韦世宽侧躺下来，面朝着那站在墙边的女刺客，一脸惬意。
那你解开我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