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镜头能透出世事,更重要的,我认为,是勇气。
费罗德从包里拿出照片,上面记录着双方开火时被掀开的地皮、被炸飞的树枝。
这是战时,你却给它取名叫After robbery(劫后),你以前从来没用过这么直白,或者说灰色的词。
你从前定的名字都很艺术。
费德罗指着照片的右上角,这看起来确实是在记录战争,但我发现了角落里澄澈的天空和云下炊烟,这代表着庆幸和勇气不是吗?但它和之前的风格又不同,很不一样。
费罗德又说。
段泠希笑了笑,思考了一会儿,是的。
先生。
我从前的作品,几乎都是勇气。
但这张,不是。
这是在述说现实。
段泠希又顿了顿,缓缓开口:先生,After robbery想传达的,仅仅只有当下的现实。
战争是无情的,战火后还是战火,就如同在战区的人们经历了劫难,可劫后还是劫难。
我传达了再多的勇气都是于事无补的,所以我仅仅只是想记录那一刻的现实。
当下。
战区的每一天,几乎都充斥着纷飞的战火和湛蓝的天空,以及后方的袅袅炊烟。
这是每一天都会发生的。
那一刻我在想的,只有眼前的生活。
没有庆幸,没有勇气,没有以后,仅仅只是残酷的现实。
段泠希看着眼前的茶杯,正如这个茶杯,美好的外在并不能掩盖的真相是,一抔黄土和千锤百炼的事实。
费德罗定定的看着她,你怎么了?或者说,什么让你突然转变了想法?段玲摇摇头,我想传达的真心不变,但我只是渐渐意识到了。
正如我这么多年的生活。
她轻扬着嘴角,我一直怀有勇气和坚持,但我的生活依旧一成不变,想拥有的得不到,日子只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平静。
这和战争很像。
人人都渴望和平,但在战区,这是最不可能的奢望。
你的心愿,或者说,你想得到的是什么?费德罗感慨发问。
是我的年少时光。
段泠希轻呼一口气,仿佛想起了什么,眉眼都变得温柔。
其实这次从战区回来,我一张照片都不满意,但我仍然想将它给你瞧瞧。
段泠希递过去一张存储卡,里面的照片,都是我当下的心境。
每一张照片都有它们自己的故事,我会写下来,与你分享,就当做谢谢你此次中国之行的礼物。
费罗德看起来高兴极了,又给她添了茶,怎么会。
请你忘却是我主动来的这回事。
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从《地理》刊登你的《苍月》开始,到如今你的作品马上就要在中国展出,我们的友谊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很高兴你能给我这份礼物,多谢你,Viyi。
他又想了想,低声道:作为回报,有人邀请我参加《Story》的晚宴,现在我邀请你与我一起去,如何?《Story》是目前国内一线时尚杂志,周六是《Story》创刊七周年庆功会,几乎大半个娱乐圈都会去。
段泠希抱歉一笑,谢谢您的好意。
我应该会和朋友一起去的。
但您知道,主办方以及邀请的宾客里可能会有记得我的人,我已经离开那个圈子很多年了,并不想引起别人的过多注目。
费罗德做过时尚、地理等等很多方面的杂志,在国内外杂志刊物这一行地位举足轻重,可能这次应该是友人邀请才会出席《Story》晚宴,跟费罗德一起出席,到时候很多人都会记住她,向她抛出橄榄枝。
OK,没事。
到时候休息室见吧。
不过还是需要拜托你将After robbery这一批照片背后的故事写给我,我转述的一定不如你亲手写的哈哈,随时电话联系。
费罗德确实有这个意思,但随即想到如今她在摄影一行虽然没几个人见过真人,但名声在外照片一张难求,也不必自己多此一举。
两人道别后各自离开。
段泠希刚走出明湘居的大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希希,我在停车场等你好久啦啦啦,我要枯萎啦你快点来呀!虞听在家等咱俩呢。
段泠希伤还没好透,正好今天唐奈一已经收工,不回家休息反而说什么都要送自己过来,谁知道这小祖宗还一直在等她。
好啦,马上来。
垂手挂了电话。
---虞听开了大门迎出来,看着这俩慢慢悠悠的人无语凝噎。
你俩真的绝了,每次都要三催四请,出钱的都是我啊为啥白嫖来玩你俩都这么不主动?虞听伺候两位大小姐挂了外套,等两人坐下又兢兢业业倒了水,才倚在沙发上摊着。
段泠希在楼梯下驻足,指着照片问他:你还留着呢?虞听看了一眼迅速移开目光,心不在焉回了一声嗯。
墙上的照片是一幅合影,拍照片的时候他俩才认识不久,虞听还没出名,照片里的人如今都是大名鼎鼎的作词人作曲家。
除了她。
希希,你发我的词我看完了,没想到你这功力不减反增啊。
这些歌词加上我的曲子,这张专辑,基本上每一首差不多都能火。
虞听比了个心,嬉笑着道谢,喏,为了感谢你,我拿出了我珍藏的卡慕啊,够意思吧。
说着把酒递段泠希。
段泠希不怎么在意,分红就可。
哦,对了,我还叫了封砚,应该马上就到了。
说完瞥了一眼唐奈一,只见她心虚似的眨眨眼,虞听哼笑了一声又扭头朝着落地窗外望了望,看见穿笔挺西装的男人走进大门,哦,来了。
虞听和男人对视后抬起手晃了晃。
段泠希朝着唐奈一眨眨眼,笑她,奈奈,你老板来了。
狗腿的时候到了。
冲吧,姐妹支持你。
去去去。
唐奈一搡了搡她,低头摆弄着手机好像心虚似的别开眼没看迎着走过来的那人。
段小姐,好久不见。
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虞听组了局叫来的。
封砚将臂弯里的西服外套放在沙发靠背上,和段泠希寒暄着,又抬眸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唐奈一,没说话。
唐奈一挂起虚假的笑脸,老板,晚上好啊。
打了招呼又迅速低头盯住手机屏幕。
封砚一声轻笑,给她面子不搭理这人。
就算是粗神经如段泠希此刻也察觉了唐奈一的反常还有这俩人的诡异气氛。
皱了皱眉仿佛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朝着虞听瞪大眼睛询问。
虞听摇了摇头,没作声。
虞听,新开的综艺本子你看过了吗?封砚放下杯子,问虞听。
虞听懒洋洋地晃着杯,没看。
你知道我,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封砚点点头,行,你不去的话我就交给梁康了,索性让他直接负责这个项目。
梁哥?什么综艺啊?唐奈一听了一耳朵,好奇问道。
虞听一寻思,这不正好?!哦。
就一个旅行综艺,热度高,就都想来插一脚,我原来计划着出去走走找找灵感,封砚就问问我去不去公费旅游。
我不想去跟他们表面友谊。
转头看了一眼封砚看他没什么表情才接着说,诶?你去吧。
你马上杀青了,我记得游绪的电影还要挺久。
封砚,留给我的名额给她吧。
让她去玩玩。
封氏传媒虽然只是封氏产业的一角,却也占据了一半的市场,梁康来负责就说明了这个本子投资不小,请来的嘉宾量级也绝对够。
正好唐奈一的戏马上杀青了,下部剧本等男主游绪档期,中间能有不短的空档。
封砚看了唐奈一一眼,想了想应下:嗯。
唐奈一抓起玻璃杯,问他,都有谁啊?封砚看向她,低声道,冯绵绵,李黎远,宋南玄,加一个你。
谁?旁边安安静静的段泠希突然坐直了身体,宋南玄?她有点僵住,像是静止了。
怎么?虞听看她这样,来了八卦的兴趣,他不是三四年前才冒头的?哦,对。
说起来你俩是一个经纪人啊,怎么,梁康在你走了之后接了他?嗯。
段泠希又慢慢坐回去,只觉得嗓子眼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
虞听看她样子也不像是会说出口的,嘿,世界还挺小。
嗤了一声,索性没多问,自顾自说着,他还挺红,抢了我挺多粉丝。
不过听说是京城宋家的小少爷?怎么不继承家业抢我饭碗来了。
那是你不露脸,粉丝粉你粉了个寂寞,超没意思的。
唐奈一幸灾乐祸,你看看你,又懒,又没人家帅,还没人家有钱,啧啧啧。
我最帅,好吗?虞听睨了一眼,又看向段泠希:让奈一带你去玩呗,见见老熟人。
段泠希低声道,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