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等段泠希睡醒,宋南玄已经出工去片场,酒店只剩她自己了。
迷糊着洗漱收拾好自己,带着帽子溜溜达达去了片场,美其名曰‘监工’。
金驰拿着对讲机骂声震天响,你会不会演?!一上午了不会就给我滚蛋!镜头后的女演员被导演大庭广众之下骂得眼眶都红了,眼里水汪汪地忍着酸意。
忽然导演眼睛一亮,指着绕过场边的人,又拿起对讲机大声喊,那个谁,你过来!段泠希脑子里给自己拉起一长串备选名单,挑选着一会儿要点的奶茶。
顺便盘算如何躲过某个小气男人的耳目。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突然有人拉住她,小声道,导演叫你。
什么玩意?叫我?她回头,逡巡一圈,果真人们都看着她。
段泠希头皮发麻,视线转移到导演身上,扬起眼眉投去疑问的目光。
循依,你看着她怎么演,好好学!边说边走到段泠希身边,把剧本递给她,指着书面告诉她现在在拍哪一部分。
叫循依的女演员是女三号,演的是皇帝赐给燕相漓的姬妾,实际上是燕丛息安插在皇子府的奸细。
这场戏要拍的是循依已经对三皇子燕相漓动心,久久没有向摄政王府传递消息,被下线人出卖,秘密高发给摄政王。
循依演不出面对摄政王燕丛息时,本能的恐惧,对抗着强权时的畏缩,十五年前的救命恩情,还有不愿再违背本心出卖三皇子燕相漓的坚忍。
导演,我?金驰点头,把剧本塞给她,你先背背词,十分钟以后开始!没给她拒绝的机会,金驰转身就走,还叫走了演循依的女演员。
段泠希无法,幸而不是真的找她演。
---宋南玄换好下一场的妆造,走出化妆间,耳边传来低低的细碎的议论声。
怎么了?旭阳回他,南哥,嫂子来了,刚被导演拉去当老师了。
老师?就是循依演不出导演想要的感觉,嫂子一来就被导演抓去当壮丁了。
宋南玄轻轻颔首,快步走出去找人。
金导招呼着关了摄像机,高声喊了开始。
---殿下!燕丛息并不看匍匐在地上的人,收拢袖口敛着眸子无心听她辩白。
奴婢自知辜负殿下的信任,不敢寻求借口为自己开脱,只求殿下饶奴婢一命。
燕丛息身旁立着的人呵斥道,放肆!饶你一命?转眼观察一眼摄政王的神色,揣度着上意,你的命可从来不是你自己的,还妄想脱身?殿下!奴婢生了妄念,自知万死不能赎罪。
循依好似放下了心中的执念,眼波不再光华流转,面容也不再活色生香,放开捏紧的手指,脱了力颓然垂下眸子。
罢了。
生死一线,不过就是一生。
她在京郊的隆冬大雪里得以幸免,苟活至今二十年。
旁的自不必言说,只余下三皇子燕相漓这一项罪孽,便是她不入轮回,也永远赎不清。
辜负挚爱,背叛心之所向,便就该有一死。
遑论背主。
灵台逐渐清明,神志回笼,她突地为自己的辩解求饶感到荒唐可笑。
循依缓缓卸下一生的枷锁,微微颌上眼眸,长吁出一声叹息。
殿下,奴再无妄念。
对着男人重重磕下,殿下的救命之恩,奴无以为报,愿忘川河畔再续。
话落,长裙曳地的娉婷女子站起身来,又郑重叩下。
殿内半晌无话,只剩下烛火的噼啪声。
罢了,你走罢。
高位上的人叹息着,望着脚下形容艳丽的女子,心下一动,眼前竟少有地想起了过去的日子。
是年二月,满目大雪,循依站在门边,恍惚着又回到了十五年前京郊的官道上,奢华车驾里探出的手,带她走出了深渊。
旋即,眼前好像有人漫步走近,可眼前怎么模糊了。
看不清来人,好像是她的心上人。
女子身着正红嫁衣,对着满天飞雪仰面摔下,往日里圆而狭长的瑞风眼渐渐合上,猩红的血色自腰间漫开,徒留一滴清泪滑过眼侧。
---cut!众人恍然回神,同时响起一片掌声和惊呼声。
段泠希抹过眼角,笑着鞠躬道谢。
宋南玄小跑过去,重重拉过她抱在怀里,天知道她刚才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有多窒息。
漾漾......漾漾......男人低声唤她,证明他还存在在他的世界。
金驰走过来,辛苦了!更胜当年啊泠希!没有没有,剧本写得好。
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段泠希笑道。
导演又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语重心长,下部戏的剧本一写好,我一定会立刻都发给你。
段泠希感激地点头,多谢导演。
剧方向演员邀约也不会直接发过去所有的剧本,一般只发前几部分。
看来金导铁了心要找她演。
循依!学会了吗?!金驰走回监视器前,恨铁不成钢地道。
末了又是一声叹气。
---之后的戏,偶有时候还会找她帮忙,剧组都知道她是谁,也都知道了这位就是男主角的太太。
因为每次一演虐的,他们的男主角就飞奔过去抱着段老师一通哼哼。
大家已经见怪不怪,甚至习以为常。
休息一下!段老师请大家喝奶茶啦!场务一声大喊,叫来剧组的人一个一个领。
宋南玄坐在休息椅上,一边看着剧本,另一只手捏住老婆的手指头轻一下重一下地揉着。
闻声,扭头看向变身成小鹌鹑的家伙,又喝奶茶?段泠希耍赖,哎呀,大家这么辛苦嘛,买一点犒劳大家,给你攒人缘嘛。
这么说你不喝喽?宋南玄笑她,捏捏她的脸蛋。
段泠希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苦大仇深的说道,我不想喝的,但是谁让不小心订多了呢?不能浪费的对吧?说着还谄媚地眨眨眼。
什么鬼话?自己点的还能不小心点多了?还恰好点多了自己喜欢地玫瑰奶绿?这人。
宋南玄无奈,语重心长:漾漾!奶茶不能多喝。
你这周已经喝了三杯了。
小鹌鹑怂着瞪大了眼睛,圆溜溜地瞅他,今天星期五啦!。
看着他神色变化,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于是对天保证道,最后一杯了,我发誓!又撇开眼瞧了他一下,加重语气,下周我不喝!宋南玄无奈让步,下个月只能喝两杯。
把手里的玫瑰奶绿递给她,只许喝一半。
小鹌鹑有点不高兴,又很幸福,软着嗓子低声保证,好嘛。
男人闻声,抬手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一半哦。
旭阳站在一边,看着又低下去给嫂子系鞋带系得无比顺手的人,心里仰天长啸。
默默拿起手机偷拍,传进群里。
伤心总是难免的,谁让他没个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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