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玄,爸叫你去一趟书房。
宋北纶时年三十一,孤家寡人一个,最近频频在弟弟这里受到重创。
心里一点好气都没,更别说早就消失的兄弟情。
平时不够言笑的宋领事,一本正经地思考着他是不是也该找个老婆了?---你怎么回事?舍得回来了?不怕我吃了她了?!宋老爷子坐在楠木椅子上,对着小儿子‘冷嘲热讽’。
宋南玄不搭腔,端着茶杯好像是来这品茶的。
这副德行他当老子的已经看了这么多年了,完全修炼出来了,当下也不着急,悠悠地拿起毛笔写大字。
这回是宋南玄坐不住了,咳嗽两声,状似不经意但神色莫名郑重。
爸。
他沉着嗓子,我真的不能再放开她了。
父子两人已经作对了十几年,彼此呛声互相嘲讽着度过了人生的十分之一,自宋南玄一意孤行进了娱乐圈,到现在,是第一声爸爸。
时至今日,一直觉得不能担事脾气急躁的孩子竟然也能在危急时刻扛起了这个家。
宋父其实本就没什么可再骂他的,此时此刻,一向倔强不肯服输的幺儿这样软了声气,钢铁做的心都硬不起来了。
重重叹了一声,浑浊但仍旧锋利的眼睛半闭上,柔了声调,行了,既然娶了人家姑娘,就好好过日子。
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喉结滚动,嗓音微哽,好。
无仇无恨,亲生父子,直到现在,好像才真的和平相处。
出去吧。
宋南玄深深看着他的父亲,想起了过往,涩然低声道,爸,以前不听话,对不起。
多年心结此刻算是放下,再没什么值得耿耿于怀的东西。
老人偏了脸摆摆手,又放下手里的笔,在他关门前传来叹息,叫你媳妇儿进来。
---宋南玄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焦虑得不行。
你别当陀螺了行不?低头拿手机回消息的宋西衍开始烦躁,拉着嗓子喊他。
话音刚落地,段泠希搀扶着老爷子下了楼,刚才面对儿子还虚着嗓子说话的老人现在中气十足。
我刚刚和这小丫头商量过了,既然领了证都半年了,也应该举办婚礼了。
瞥了一眼瞪着眼睛惊讶的小儿子,又跟个老顽童似的得意道,你们回来之前我看过了,翻了年四月八号是个好日子,现在才十二月,来得及准备。
说完不容反驳道,老三媳妇同意了,就这么定了。
宋南玄一脸猝不及防被安排的震惊疑惑脸看向段泠希。
女孩子点点头,岁月安稳的立在那儿看着他。
这一眼瞧得他心神震动,山呼海啸。
---午间小憩时分。
怎么忽然答应老头子办婚礼了?不是不想这么早公开?宋南玄握住她的手,低着头一下一下捏她的手指肚腹和骨节。
他一直觉得,牵手和拥抱更有张力能诉说人的情意,面对着他的小姑娘,他更想把她的手嵌进掌心,将她的骨血拥入胸怀。
而当她在身边、眼前微微笑着泛起星光的时候,不必同他说什么情话,他就觉得,为了这样的日子,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恰在此时,段泠希捻起手指笑意盈盈地将他的刘海拨到一边。
像月光嵌在夜空中,悠远而纯净。
没什么,我没有亲人,只有你一个,想让你体会我没有的父母兄弟,也想让你雄鹰永远有归巢。
她带着盼望,带着祝福望进他的眼底,阿南,我爱你,你就好像是枯竭的河床里汩汩冒出的神奇,所以我想有更多人可以更爱你。
宋南玄依赖着她靠进她的颈侧,心里有泉水在流动波荡,生生不息。
更何况,我想好了,我们不办公开婚礼,只邀请熟人和你家这边的朋友,坐几桌闹一闹笑一笑就好了。
也是你的家。
宋南玄提醒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
好,都听你的。
男人把她抱得更紧,像只雏鸟窝在温暖的巢穴里。
安静而惬意。
---在家待了一天,二十二号晚上宋南玄应邀参加蓝台的年末颁奖盛典+元旦跨年晚会录制。
因为是录播,所以不用担心镜头拍到她泄露出去,尤其宋南玄现在走到哪儿都想把她揣兜儿里装上,哼唧耍赖终于让她同意跟他一起去。
半下午趁天还亮着,宋南玄帽子围巾口罩都给她全副武装好了,两人悠悠哒哒开车去了电视台。
宋老师!总导演正在盯着排练现场,看见宋南玄高高兴兴迎接他,来的很早,要不下一个您排?宋南玄没有意见,好。
那您稍等一小会儿。
差不多还有十分钟。
宋南玄点点头,站在后台总播室监视器旁边拥着她静静等待上场。
这位?导演不知道怎么称呼,抬抬手询问他。
我爱人,姓段。
导演连忙伸出手打招呼,您好,我姓张。
导播室的人纷纷打过招呼,才又重新开始彩排。
室内恢复安静,段泠希小声耳语道,唱什么?《雾色》!出道曲?段泠希惊讶,很多年没唱过现场了哎。
嗯。
宋南玄笑起来。
《雾色》高音很多,低音也很低,词写的晦涩难记,处处透着古老的诗词文化底蕴。
段泠希不由得期待起来,宋南玄做歌手的时候被称为‘live’之王,再难唱的歌他也可以全开麦唱得很不错。
—-宋老师,到您了!彩排完就换衣服直接录了!副导演喊道,一面招呼着舞台换舞美。
段泠希拍拍他,狡黠地眨眨眼,捏着嗓子语气轻快夸张地道,你天下第一哦!我看好你呦!加油~怎么会有比他还臭屁的小姑娘?宋南玄失笑,转身离开导播室。
灯光变换,镜头切了远景,只剩下一盏遥远的孤灯茕茕映着他的身影,舞台上的人看不清表情,缓缓启唇,声韵低沉悠远。
孤帆引走长山,远影唤醒重眠。
碧空缤纷无谓,尽是席卷绚烂。
……乱世雾色送你魂归,佳人扬汤止沸暖岁白发尾。
段泠希眼底像是越过了千万重山,看见注定战死沙场的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策马扬幡。
又仿佛亲身体会了一遭于身死魂销之节,在乱世烟雨蒸腾的水汽里和他不期而遇,情意缠绵,至死方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