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的一生风情壮丽却曲折悲烈,被du枭养大,专供风月场周旋取乐,三十年浑浑噩噩不知所谓,尝尽人间黑暗与苦痛。
三十一岁之后一遇误终身,爱而不得,触之不及,心甘情愿为他遮掩庇护,至死之时方才明白她这一生的意义。
可能冥冥之中就是为了等待陈长的到来。
是自有注定的天意,也是无法逃脱的宿命。
跟她这一生何其相似。
---Action!沈梨眉目绰约笑声如莺啼,在宴会上推杯换盏婉转周旋,最后一次为陈长传递消息打掩护。
孙副市,您好久没见见我了,不想我呀?沈梨软着腔调,端起桌上的酒转着手腕递过去。
啤酒肚男人哈哈一笑,沈小姐这么聪明漂亮,当然念念不忘了。
待会儿我还有个局,孙副市赏个脸?好啊好啊!男人满口应承,眼睛粘在沈梨身上。
没人看见她悄悄把手背到身后,朝着角落弯曲食指打了个手势。
逢场作戏之后,陈长站在露台边晃着酒杯,细细回忆为在KTV传递消息而做的部署是否还有破绽,远远望向乌云遮蔽的天边,过了还一会儿好像才隐隐有月光显出来。
陈长,KTV就祝你好运了。
女人柔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陈长转身,神色莫辨。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跟我走。
沈梨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嘲笑他天真妄想。
走?你可真嫩啊。
想离开集团,怕是等她死了才有机会。
我会带你走。
陈长重复道,眼睛直直盯着她。
沈梨收敛笑意不再笑了,轻飘飘地像是随口一说,好啊~KTV里。
沈梨借上厕所之名,看着接头人刚拿走陈长趁机放在过道长青盆栽枝叶后的消息,松了口气正准备回包厢。
木仓声突然响起来,外边尖叫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
陈长愣住一瞬,神色很快恢复如常,缓缓靠进沙发里,指节随着音乐转动手机。
沈梨暗道糟了,脚步匆匆走回去,问道,怎么有木仓?我去看看。
陈长接过她递来的台阶,心里有些着急想一探究竟。
哎~陈长,外面的事自有人管,你出去干什么?要是警察来了你被盯上可就麻烦了,你说是不是?平时看不上陈长的人笑哼哼地说道。
沈梨心里替他着急,只好道,那我跟他一起去看看?不然静下来咱们就都走不了了。
集团众人更相信沈梨,点头同意。
陈长在她经过身侧,挽起他臂弯时气声道,灰色,眉心红痣。
沈梨几不可见的点头。
出了包厢,沈梨径直开口,我去左边,你去右边,五分钟后回来。
没想到她刚转过走廊,就听见女厕有人敲击地板,声音很小几乎察觉不到,但陈长跟她说过,三快一慢是暗号。
捂着肚子左右环顾了一圈,脚步匆匆地进了厕所。
敲击声还在继续,为了辨认声源沈梨干脆脱下高跟鞋赤脚走着,终于,从边角里的残障人士专用隔间传出的一点点血腥味涌进鼻腔。
外边‘兵荒马乱’,没人顾得上这里,她掩着门钻进隔间,灰色T恤的男人肩膀冒着血,为了血不淌道地板上,他抱紧腿蜷缩在马桶盖上。
你还好吗?沈梨低声道。
男人听见声音,气息微弱摇头,你是谁?陈长叫我来的。
男人防备心很高,眉心红痣像是要泣血,直接闭上眼睛不理她,不认识。
代号,暗夜。
男人倏地睁开眼,你说什么?陈长,暗夜。
沈梨急声道,你得走,再不治伤你会死在这儿的。
男人笑了一声,我走不了了,外面有三个人跟着我。
他们看见我的脸了。
一转不转地盯着她,做了决定,动作迟缓地从袜子里拿出一片扑克,你既然知道陈长的秘密,想来不会背叛他。
喘了口气,把扑克牌塞进她的手心又紧紧攥住,立刻去福康小区,黑色房车,弓长张,立早章。
你走吧。
他们要来了。
不抓到他确认他真的死了,那些人不会罢休的。
沈梨心神震荡,指甲陷进肉里,好。
趁着乱,沈梨给陈长发了消息让他立刻回包厢跟着集团的人一起走。
陈长看到消息点了删除,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心里咯噔一下泛起凉意。
他决定转身回去,事情变得不受他控制了,但他现在还不能暴露。
警察来的时候KTV已经乱成一锅粥,沈梨还没回来。
---天色微微泛起灰暗的光,沈梨油门踩足绕着小路向福康小区开去。
门口只有一辆房车,沈梨压低帽子敲开车窗,没多看里面的人一眼,弓长张。
车里的人不认识她,怀疑地点了点头,在昏暗处亮出警察证低声开口,立早章。
确认身份,沈梨递过扑克,没忍住提醒道,陈长很危险,有人怀疑他,最近先别联系。
车里的人还想说什么,沈梨已经转身走了。
马上要上高架,后车镜里看见了熟悉的车牌号。
是她在集团车库见过的,有人跟着她,可能已经跟了一路。
她可能被发现了。
沈梨闭了闭眼,心里前所未有的清明,自嘲一声猛地打了方向盘。
一小时后,已经开到没有人的土路,沈梨停了车。
从座椅下拿出‘义父’送给她的三十岁生日礼物,沈梨补了补口红,换上风月场里熟悉的笑容面皮,拿上礼物踩着高跟鞋下了车。
跟着她的人沈梨认识,是她曾经一手提携上来的。
阿飞。
沈梨缓缓开口。
叫阿飞的男人动作不停,拿着手机操作。
砰!沈梨开了木仓,打掉了他的手机。
你干什么?沈梨佩服自己此时还能笑得出来。
阿飞抖了抖,梨姐,我从车库就跟着你,我看见你去哪里了。
你去干什么了?阿飞可能顾及往日情分,在向她确认,她到底是不是叛徒。
她猜到了。
我不是警察的内奸,但我知道你已经报了信,我活不了了。
沈梨轻轻笑起来,带着大美人的风情走向他,阿飞,梨姐帮了你这么多年,你最后帮我一次吧。
什......么......男人的声音弱到听不见。
沈梨的虎口被后坐力震得发麻,但她还是没有放开这份礼物,反而握得更紧。
她还有一丝闲情逸致,沿着土路边上的石子走着直线欣赏风景。
半晌,她拿下礼物上的消音栓,回望这灯火通明的城市。
她长在黑暗里,没有爱国之心,也从不爱天下百姓,可她真的好爱他。
她这一生,没有可以选择的命运,没有灿烂光华的裙裾,没有光明清朗的未来。
到了死的时候,竟然看见了点燃的明灯。
木仓声响起来,惊走旧垒里的一片飞鸟。
陈长,你不要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