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疲倦的月亮堪堪悬挂在西边的夜空中。
裴应川折回知春园，刚跨过街门就看到前院的倒座房站着两个人影。
走近看时，发现是何七与祝清吾，何七肩胛处的衣袍上还在往外渗血。
这时，还在小声商量事情的两人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随即转身去瞧。
就见裴应川信步朝这边走来。
何七随即朝裴应川拱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裴应川摆了摆手，轻声开口:怎么受伤了？何七便将先前他和另外几个下属在前往韩府的路上遇伏之事同裴应川说了一遍。
裴应川眉头紧皱，又问:可知埋伏你们的是什么人？何七抿了抿唇，随即恭敬应道:回殿下，那些杀手的手腕上皆有蜈蚣刺青。
不等何七继续说完，裴应川便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
果然如阿晏所说，又是武安侯府的人... ...这时，一直静立在一旁的祝清吾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丢给何七。
何七眼疾手快，抬手接住。
祝清吾这才开口:你先回去敷药，其余事等明早再说。
何七闻言朝祝清吾和培英穿躬身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去。
何七离开以后，裴应川跟着祝清吾去了书房。
阿晏，我的人说二弟离开祝家后径直回了何府，没有再出门。
裴应川在窗前来回踱了几步:我在赶去韩府的路上无意间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袍男子掠过韩府的屋顶飞奔去了城郊。
香几上的银盖小香炉里飘曳着一缕笔直向上的青烟，初闻是稍有辛辣的小豆蔻，紧接着，沉稳内敛的檀木香越来越浓郁。
裴应川盯着小香炉望了许久，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姜夷白专心制香时的样子。
隔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
见祝清吾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假寐，裴应川轻声开口:阿晏，韩广死了。
嗯。
祝清吾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方才何七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们在准备去韩府救出韩广父子的时候，在半道上被武安侯府的人埋伏了。
武安侯府这次派出的刺客比前两次都要凶狠。
他们应当是有备而来，且已经知晓了何七在临川的新身份。
那些人猜测到他在察觉到韩府会出事的时候就会派何七以及其他人前去营救韩广。
所以才会在半道上拦截何七他们。
至于裴云亭，他今日来祝家只是为了拖住他和裴应川，而非单纯的叙旧。
裴应川轻抿了抿薄唇，继续道:我前两天派出去在暗中盯着韩府的几个护卫全部被杀。
他轻叹一口气，语气有些失望:阿晏，我们如今的形势很被动。
亦或者说，他们如今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和祝晏的每一步计划都在旁人的算计中。
祝清吾缓缓睁开眼睛，迎上裴应川有些失意的目光，轻声开口:韩广一死，临川怕是要有大动静了。
他微拢了拢衣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西沉的月亮:务必派些身手好的死死盯住浮玉山。
裴应川闻言，微微颔首。
祝清吾又道:幸好你这次监国时间并不久，不然万一临川出了什么事，你就得再一次陷入被动了，搞不好... ...说到此处，祝清吾微微抿唇，不再言语。
裴应川自然知晓祝清吾没有说出口的那半句话指的是什么。
若是在他监国期间，临川城出了大事的话，那么他这个东宫太子也要让贤了。
到时候就算父皇不会为难他，可是武安侯为首的朝臣定会上书弹劾他。
甚至会要求父皇废了他这个太子之位。
到时候得利之人是谁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思及此，裴应川接连叹了好几口气。
就在这时，先前被祝清吾派出去的两个家丁回来了。
他们二人敲了敲书房的门。
祝清吾抬眸轻瞥了眼书那两个恭敬站在书房外的家丁，轻声开口:进。
那两个家丁得了允才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朝裴云亭和祝清吾行过礼后，其中一个有些为难地看向祝清吾。
祝清吾猜出了他的心思，于是耐着性子开口:这里没外人，如实禀报即可。
那个家丁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韩广下午的时候出了趟城。
随即又将韩广被杀以及他们回来时看到裴云亭带人急匆匆前往韩府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你是说杀掉韩府的是个黑袍男子？裴应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家丁。
那个家丁点了点头，继续道:是，而且我们赶到的时候刚好碰见那个黑袍男子掠过屋顶消失在夜色中了。
最主要的是那个黑袍男子刚走，裴.. ...那个家丁侧眸偷偷瞟了一眼裴应川，见他面色平静，于是继续道:二殿下后脚便带人去了韩府。
裴应川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口猛地跳动了下。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家丁，声音微颤:属实？那个家丁点了点头，又道:属下不敢有所隐瞒。
裴应川闻言，微眯着眸子站在一旁思忖起来。
可找到韩之言父子了？一直站在窗前默不作声的祝清吾开口了。
那家丁在听完祝清吾的问话时身子一怔，看向祝清吾时眼里闪过几丝钦佩。
主子果然料事如神。
他原本还想禀报韩广将韩之言父子送出城的事情。
思及此，那个家丁恭敬应道:回主子，还没有找到。
他顿了顿，又道:但可以确定的是韩府今夜遭灾时韩之言父子不在府中。
祝清吾眉心紧蹙，温声道:务必找到韩之言父子。
那家丁恭敬应道:属下明白。
隔了半晌，祝清吾朝那家丁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两个家丁正欲离开时被祝清吾突然叫住。
祝清吾淡淡开口:找到后将人带回京都。
两个家丁退下后，裴应川轻叹了一口气:只怕京都也不是什么避风港。
祝清吾抬手轻捻了下烛台上哔啵燃烧的蜡烛烛芯:韩广急着将韩之言送出临川是为了保韩家的血脉，可还有一点... ...他顿了顿，随即慢条斯理地解释道:韩之言肯定知道浮玉山岩穴的事。
裴应川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祝清吾:既是这般，那二弟直接杀掉韩广父子不就是了，为何要灭韩家满门？殿下方才不还在怀疑韩府灭门并不是方池所为吗？祝清吾皱着眉，看起来有点烦躁。
随后他又道:时间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说完就推开房门，回了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