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是黄粱一梦

2025-03-31 13:21:37

翌日清晨,知春园的大门被叩响。

正屋,祝清吾正在用丝帕擦洗程喜漫的尸体。

在听到那阵急促的敲门声时,他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今日的天气阴沉沉的,给屋子弥漫上一层 暗色光晕。

祝清吾擦洗完程喜漫的尸体之后,又帮她换上一身月白如意裙,棉裙上添了件水绿色锦缎褙子。

小骗子。

祝清吾喃喃开口,等梳好头,我就带你离开临川。

祝清吾用那把绿檀木梳子一下一下地为她梳着头发。

梳好了朝月髻,又将那支银发钗簪在了发髻间。

他用手拨弄了下发钗上的珠花,温声细语道:我们该出发了。

说完他便将她昨日临死前抱在怀里的那个锦盒装在包袱里,随即抱起她径直朝门外走去。

临出门前,他去衣柜里为她寻了个箬笠,边缘垂下来白纱遮住她毫无血色的面容。

刚穿过抄手游廊,走到雕花影壁处,就看到裴云亭带着几个下属破门而入。

在看到祝清吾怀里的程喜漫时,裴云亭浑身一震,连瞳孔也跟着缩了下。

许是对临川瘟疫的事情有所歉疚,亦或者是怕祝清吾看透他内心的慌乱,裴云亭没敢抬头看祝清吾。

而是将目光移到程喜漫的身上:阿晏,漫漫她... ...裴云亭话还没说完,只见祝清吾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裴云亭闭嘴。

别吵,她睡着了。

说完他将她抱的更紧,隔着掩面的白纱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他微微掀了掀唇,声音温柔地能滴出水来:乖,继续睡吧。

祝清吾此话一出,裴云亭倒吸一口凉气。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漫漫... ...她就真的这般讨厌他吗?至死都不愿再见他一面!她留在临川的第一日,他就曾来知春园找过她。

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扔下临川这个烂摊子,不惜一切带她回京。

可是她连跟他说一句话都觉得多余。

思及此,裴云亭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祝清吾在经过裴云亭身侧的时候,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裴云亭见状,伸手拽住祝清吾的衣袖:阿晏,你要带她去哪里?祝清吾停下脚步,垂眸看了看那只扯着他衣袖的手时突然觉得有些碍眼。

有一瞬,他真的想砍下这只肮脏又讨嫌的手。

可是下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几日前那个疯和尚跟他说的那番话。

莫要杀生... ...不再嗜血,放下屠刀... ...那个疯和尚说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一个愿望。

他原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踏进那座破破烂烂的寺庙半步。

却不曾想这才短短几日,他就得去寻那个疯和尚一趟了。

就算那个疯和尚是随便编了句谎话寻他开心,他也要试试。

他的漫漫睡着了不愿醒来。

万一这次拜访梦华寺,能让她醒过来呢?待思绪回笼,祝清吾冷冷地甩开裴云亭的手:我说了,不要聒噪,不要吵她。

祝清吾说话间抬眸迎上裴云亭有些颓丧的目光。

二殿下。

祝清吾微眯了眯眸子,你既无上位的能耐,又无夺权的精明,那便不要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临川的瘟疫,还有漫漫... ...说到这里,祝清吾的声音几近哽咽:这次在燕川没杀得了我,只怕下次你没有机会了。

裴云亭,你既要杀我,为何要挑一把最钝的刀,嗯?祝清吾也没想着能听到裴云亭的回复,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听。

在祝清吾抬脚跨出大门的那一刻,裴云亭突然转过身看向他。

阿晏,临川的瘟疫不是我。

裴云亭解释道。

祝清吾微微蹙了下眉,薄唇紧抿,没有吭声。

出门后他抱着程喜漫去车行买了辆宽敞的马车。

他将程喜漫抱到马车上,用暖和厚实的毯子盖住她的尸体。

在出车厢的那一刻,他掀开白纱瞥了一眼她的面容。

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漫漫只是身体冰凉,没了半点温度。

但她的身体并未僵硬,甚至连肌肤也没有溃烂的迹象。

而且漫漫的身上还隐隐散发着一股异香。

他昨日回到临川的时候,路上碰到官兵抬着几个感染瘟疫而死的百姓。

那些死者七窍流血,肌肤溃烂,死相惨不忍睹。

但漫漫并没有出现这种征兆。

祝清吾垂眸看着她绝美的面容思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昨日她梳着精致发髻,身穿一袭红衣躺在床上的画面。

这般想着,他便也猜出了这其中的缘由。

她会医,又爱美,定然不想让她自己和那群感染瘟疫而死的百姓一般... ...祝清吾没有再往下多想,而是走出去坐在车沿上开始赶车。

马车缓缓驶出临川城,车轱辘在碾压过厚厚的积雪时,偶尔会发出咯吱的响声。

——许是怕路上颠簸,马车走的极慢。

祝清吾驾着马车走了整整三日才来到梦华寺。

他刚将马车停在寺庙门口,便看到那个疯和尚四仰八叉地躺在那棵郁郁葱葱的菩提树下,嘴里呢喃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虽是冬日,北疆又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但菩提树依旧枝繁叶茂。

经历过风霜洗礼的菩提叶,染了星星点点的红。

黄澄澄的阳光穿过葱郁的枝桠绿叶,照落在疯和尚身上穿的那件洗得发白的烟云纹香云纱袈裟上。

让疯和尚整个人弥漫在一层薄薄的暗色光晕中,给他平添了几分神秘。

他瞪大眼睛,透过头顶菩提树的枝桠罅隙望着灰蓝色的天空。

太阳散发的细碎金光刺得他眼尾泛起泪花。

在听到马车停下的声音和那阵很轻的脚步声时,他没有转头。

而是面带笑意地开口:来啦?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像是在跟一位相识已久的故人亲切地打招呼。

祝清吾就那样端稳地站着,从云雾中挣脱出来的阳光,映照出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容。

疯和尚见站在马车前一动不动的人不吭声,有些好奇地转过身来。

在看到祝清吾那张病态而绝美的脸时,他的身子怔了怔。

隔了半晌,疯和尚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他微眯着那双略显浑浊的眸子打量着祝清吾,随即抬手指了指祝清吾的眼睛。

有杀气。

说完他又仰头笑了起来,丝毫不顾及祝清吾眼底翻滚着的阴鸷神色。

隔了半晌,疯和尚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边打量着祝清吾边低低喃语:又不是你一个人爱而不得啊!从未拥有过,它也不会再回来了... ...或许只是黄粱一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