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想家

2025-03-31 13:21:34

日子一页一页地翻着,转眼,已经翻到了腊月二十三。

祝家的院子里,多了一只红漆木马。

近日,天气渐暖,祝清吾的病情稍微稳定了些。

所以在抄书之余,便给祝灿做了只红漆木马。

临近中午,祝灿和冬郎坐在木马上玩的不亦乐乎。

程喜漫用清水浸洗这几日新采的药草,主要是为了洗掉药草上的泥沙杂质。

当然,有些药草有毒性和腥气,需要用清水反复浸漂。

她想自己炮制些日常用的药材,到时候还能省去一笔买药的钱。

她自幼跟在爹爹身后学医,所以炮制药材、制药不在话下。

也将爹爹的医术学了个七八成。

可正因为差了这么两三成,导致她对夫君的病一直拿不定主意。

她昨日才为夫君把过脉,脉象细弦带涩。

夫君总会胸闷气急,畏寒乏力且心悸咳嗽,病症与那风心病极为相似。

可她总觉得夫君的病不似这般简单。

夫君这病是从五六岁时患上的,也就是阿灿这般大。

可常年患风心病的人会下肢水肿,严重者甚至会出现全身水肿的情况。

夫君却并未出现全身水肿之症。

想到这里,程喜漫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心底暗暗责备自己医术不精。

她想,若是爹爹在就好了,爹爹定能治好夫君的病。

原本坐在木马上玩得满头大汗的祝灿不经意间看到阿嫂坐在廊下,满脸愁绪。

他想,阿嫂应该是想家了吧?之前阿嫂总是想法子逃离祝家,他不解。

当时明明是阿娘买下阿嫂,救了她的命。

她为何总是想着逃走?可她每次想逃跑时,哥哥总会说阿嫂只是想家了。

想到这里,祝灿便朝着廊下发呆的程喜漫脆生生的喊了句:阿嫂,你要骑木马吗?前段日子张伯给冬郎做了那只红漆木马时,他很羡慕。

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木马是他那几日的愿望。

因为木马上摇摇晃晃的时光总是格外的欢喜。

阿嫂今日不开心。

如果阿嫂也玩一会木马的话,是不是也会欢喜起来呢?程喜漫怔愣了下,才扬起笑脸朝祝灿摆摆手。

祝灿看到程喜漫摆手的动作后,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阿嫂现在也总是扮作一副大人模样,跟哥哥越来越像了。

她不爱吃甜了,也不怎么笑了,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发呆,看起来很落寞。

程喜漫将药草泡好之后,转身去了厨房。

家里那只野兔还吃剩了些,今日便拿来炖汤吧,正好张婶托冬郎送了几个葱头。

这葱头兔肉汤还是她在药膳书籍里看到的。

葱头性温味辛辣,化湿祛痰且和胃下气,兔肉益气凉血。

厨房内,程喜漫正在炒菜。

冬郎被张婶喊回家吃饭了,祝灿看到自家厨房的烟囱里冒出的青烟时,就知道阿嫂在做饭了。

他刚进厨房,就发现程喜漫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珠。

阿灿怔愣在原地。

阿嫂这是哭了?这样想着,他便转身跑了出去。

西屋内,祝灿踮着脚凑在正在抄书的祝清吾耳边,小声道:哥哥,阿嫂哭了。

祝清吾握笔的手一滞,而后蹙眉看向祝灿:你阿嫂呢?祝灿从兜里掏出颗糖果子喂到嘴里,含糊不清道:在厨房煮饭。

祝清吾将手中的毛笔放在笔搁上后,起身往外走。

祝灿跟在身后小声嘟哝道:阿嫂是不是想家了?祝清吾苍白的薄唇轻抿着,并未回答祝灿的话。

兄弟二人刚一走到厨房门口,程喜漫端着饭菜走了出来。

夫君,吃饭啦。

程喜漫仰头看着祝清吾,唇角蔓延着一丝甜笑。

随后又看向杵在祝清吾身侧的小阿灿,柔声道:阿灿,你晌午抱过小羊羔的手洗了没有?祝灿的小手连忙在衣服上蹭了蹭,开口:我这就去洗。

程喜漫口中的小羊羔,自然就是前两日她从山上捡到的那两只。

那日下午,祝灿便吃到了清炖羊肉。

程喜漫将祝清吾剥下的羊皮挂在院里晾晒风干,而野山羊的羊角也能入药,能散瘀止痛,活血止血。

程喜漫给张伯家和村长家各送了一只羊后腿。

而那两只小羊羔则被拴在后院的柴房内养着。

祝家统共只有四间房,两间主人的屋子、一间厨房和后院的柴房。

之前也没养过家禽和家畜什么的,所以也没有搭建这类棚子。

程喜漫将计就计,便将小羊羔养在了柴房内。

总归是间遮风挡雪的屋子,小羊羔也不至于冻死在外头。

--这边,祝清吾接过她手中端着的饭菜,径直朝西屋走去。

程喜漫撇着嘴嘟囔了句:又是冷冰冰的。

而后又折回厨房拿碗筷去了。

祝清吾听到小娘子的喃语,身子怔了下。

待将饭菜放到桌子上后,祝灿也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碗筷。

你阿嫂呢?祝清吾问。

此时,祝灿圆圆的星星眼紧紧盯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乖巧答道:盛汤。

祝清吾看着小家伙口水快要流出来的模样,轻声道:等你阿嫂来了才能动筷子。

祝灿乖巧点头。

不多时,程喜漫端着葱头兔肉汤走了进来。

你俩怎么不吃?程喜漫微微眯了眯眸子。

祝灿坐在椅子上晃着小短腿:等阿嫂一起吃。

程喜漫眉眼弯弯道:阿灿真乖。

饭桌上,程喜漫给祝清吾盛了一碗葱头兔肉汤:夫君,尝尝。

祝清吾垂眸看了眼小娘子满眼期待的神情,心里软的不像话。

因为常年生病,他胃口很小。

可是今日却喝了两大碗兔肉汤,吃了大半碗米饭。

饭后,阿灿和祝清吾说什么也不让程喜漫刷碗。

程喜漫只好靠在椅子上偷个懒、打个盹。

她趴在书案前,翻看着祝清吾抄的书。

足足有十五六本了,有四书五经,也有精怪志异的话本子。

他的字很好看,行笔潇洒飘逸如蛟龙飞天,笔力劲挺,整篇的字体合在一页更是行云流水。

程喜漫黛眉微蹙。

她知道夫君和阿灿是五年前随周氏迁到耕余村住下的。

那时候,夫君才十二岁。

她也听村里人说过,说周氏曾在京都的高门侯府里当过丫鬟,也在京都嫁了人。

因为犯了错,才被那当家主母赶了出来。

周氏无处安身,便带着两个儿子回了耕余村。

程喜漫轻叹了口气,当真如此吗?京都的高门主母们为贴身丫鬟许配夫郎算不上稀奇,但是… …她盯着祝清吾的字发起了呆。

这般好看的字应当是从小就练出来的,丫鬟的儿子哪能上得起学堂,请得了夫子,还能练就一手好字?而且夫君生的风光霁月,身子骨虽单薄了些,却也给人一种清冷矜贵的气质。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夫君还是阿灿,眉眼间与周氏无半点相似。

而且周氏在世时,跟夫君相处时不像是平常母子。

程喜漫单手撑着下巴,白净的小脸皱成一团。

祝清吾一进屋就看到小娘子盯着书案上的手抄本发呆,丝毫没发现他进屋了。

程喜漫没有察觉到门口的祝清吾,只兀自发呆。

而祝清吾也没有打扰她,只是立在门前静静地望着她。

程喜漫那双精明漂亮的杏眼蕴上一层雾气。

祝清吾想起饭前阿灿说的话,还有她现在的神情。

小娘子心中藏着事。

应当不单单是想家这么简单吧?他离京的那五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程家又经历了什么?若是程家出事了,那宫里怕也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这般想着,祝清吾竟对东宫里的那位生起了几分担忧。

两人各自揣着一肚子心事。

直到阿灿走过来,脆生生地问了句:哥哥,阿嫂,张伯带我和冬郎去山上打猎,顺便拾点柴,我可以去吗?程喜漫听到祝灿的小奶音后,才猛地回过神来。

入眼的是立在门口处的祝清吾。

祝清吾揉了揉祝灿的小脑袋,温声道:去吧,路上小心些。

祝灿乖顺地点了点头,随后隔着窗柩朝屋内的程喜漫挥了挥手。

才背着祝清吾为他编的小背篓出了门。

夫君。

程喜漫弯着眉眼朝祝清吾笑着,绵软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祝清吾走了进来,眼里含笑:嗯。

程喜漫朝祝清吾指了指书案上的手抄书,唇角微翘。

夫君的字很好看。

祝清吾眉眼漾着笑意,温声道:谢谢。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祝清吾才开口:我听阿灿说你哭了。

程喜漫怔愣了下,疑惑地看着祝清吾。

她什么时候哭了?祝清吾抬眸看她:是想家了?这个问题困了他好久,今日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可是话一出口,他却有些后悔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小娘子背井离乡,孤身一人待在这偏僻地小山村,怎么可能不想家?他在心底为自己方才的话懊恼不已。

程喜漫怔了一下,随后仰着小脸浅笑道:我的家就在这里呀,夫君的家就是我的家。

饶是小娘子隐藏的再好,祝清吾也瞧见了她眼底闪过的那丝落寞。

又在撒谎!这时,程喜漫盯着祝清吾反问:夫君想不想家?话音刚落,祝清吾便愣在原地。

想家?小娘子指的什么?指的哪里的家?京都的那个家吗?程喜漫捕捉到了祝清吾那双细长桃花眼里闪过得慌乱和错愕。

她神秘一笑:我是说夫君是不是也想婆母了?祝清吾缓过神来,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淡声道:嗯,想的。

程喜漫笑着站起身:我也是,想婆母,也想我阿爹阿娘了。

说到后半句时,程喜漫的声音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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