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拜见母妃。
裴怀烟朝何贵妃福了福身。
何贵妃掩唇轻笑道:我们的大忙人今日怎有空来合欢殿了?裴怀烟撇了撇嘴，抬脚走过去坐到何贵妃身侧。
她伸手挽上何贵妃的胳膊，嘟哝道:母妃又在取笑人家。
何贵妃沉吟片刻，随后问道:烟儿，你父皇的身子可好些了?裴怀烟闻言微微颔首，随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何贵妃瞥见裴怀烟纠结的神情，不解地问道:愁眉苦脸的，这是怎么了?怎么，你父皇病重了?何贵妃试探着问道。
见女儿瘪着嘴不说话，何贵妃继续问道:本宫惹你父皇不高兴，没办法伺候在他跟前。
但你不一样，你父皇就你一个女儿，自然将你当心肝宝贝似的宠着，疼着。
何贵妃边跟女儿说话，边从宽袖里拿出方帕抹眼泪。
良久，她抬手抚上裴怀烟的粉白的桃腮，目光温柔:所以你更要好好孝顺你父皇。
裴怀烟眼神微黯，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不过很快她便收拾好了情绪。
儿臣知道啦。
裴怀烟俯身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果子，边削皮边笑着应道，儿臣定会孝顺父皇和母妃。
隔了半晌，她将削了皮的果子递给何贵妃，又道:父皇的药没断过。
随后她朝何贵妃神秘一笑，凑在何贵妃耳边眉眼弯弯道:儿臣也没告诉父皇，这药是您专门为父皇调制的。
见何贵妃目光有些空，似乎在想东西。
裴怀烟朝何贵妃露出一抹天真纯稚的笑意:要我说啊，母妃您就应该让儿臣将您亲自为父皇调制补药的事情告诉父皇。
说不定父皇感念您一片苦心，会解了您的禁足。
裴怀烟从果盘里取了一个梨，小口吃着。
裴怀烟话音刚落，何贵妃倏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不可!她的声音一瞬间冷了下来，抬眸狠狠瞪着裴怀烟。
烟儿，你是不是已经将这事跟你父皇说了?何贵妃语气略显急促。
裴怀烟黛眉微蹙，不解道:什么事?您辛辛苦苦为父皇调制补药的事吗?她继续问道。
何贵妃轻轻颔首。
裴怀烟见状，神色淡然地咬了一口梨，慢慢咀嚼着。
隔了半晌，她才笑着朝何贵妃摆了摆手:没有啊，您不是不让儿臣说吗?何贵妃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这个女儿哪哪都好，心思也聪慧机灵。
她将这份儿机灵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伙同其他宫里的几位皇子逃学、偷溜出宫逛赌场。
偏偏陛下愿意宠着。
这要是换作其他皇子，陛下不知早都禁足多少回了。
思及此，何贵妃心里倒是欣慰了许多。
只要陛下愿意宠着烟儿就好。
仔细算来，烟儿如今已有十八岁，可如今连驸马都没有相看好。
如今她也要为女儿好好打算一番了。
能与她的烟儿相配的，一定得是京都最好的儿郎。
只可惜她如今被禁足出不了宫，替烟儿相看驸马的事情还得拜托父亲和武安侯府。
待思绪回笼，何贵妃不由自主地叹气道:烟儿，这些年，你可有看得上眼的世家子弟?若是有的话，母妃好替你参谋参谋。
何贵妃试探着问道。
裴怀烟吃梨的动作一怔，待回过神来，她的脸颊染上浅浅的红晕。
母妃，儿臣的婚事不着急。
裴怀烟缠着何贵妃撒娇道，儿臣想寻一位两情相悦的夫君携手一生。
儿臣不想因为到了年纪而草草成婚，若是运气好寻个贴心的夫君也就罢了，若是运气不好，寻一个对自己百般不好的夫君，到时候苦的是自己。
许是太激动，裴怀烟一股脑地向何贵妃说了一大堆。
我姑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裴怀烟眸色黯了下来，当年她百般作闹下，嫁进了信国公府，换来的是什么?是信国公十几年如一日的淡漠疏离，还是不明不白地身死他乡，最后还落得个被抄家的下场?裴怀烟话音刚落，何贵妃惊得瞪圆了眼睛。
烟儿，你说什么?何贵妃将果子放到桌上，直勾勾地盯着裴怀烟，谁身死他乡?裴怀烟偏头看向何贵妃:我姑姑啊。
我们的大长公主裴微月。
裴怀烟继续道。
何贵妃拿着果子的手一顿，连带着心脏也咯噔猛跳了下。
你是说你姑姑身死他乡了?何贵妃再次问道。
裴怀烟边吃梨，边轻轻颔首:是啊，死在了宁州。
被偷潜上宁州海岸的东夷人杀了。
裴怀烟声音平静的泛不起一点涟漪。
见何贵妃身子僵住，她只好放下手中的梨，开口解释道:母妃这是怎么了?咱们当初还住在倾心居的时候，大长公主仗着皇祖母的宠爱可没少欺辱、奚落您。
裴怀烟忿忿不平道。
倾心居是当年何贵妃还是美人时的一处住所。
当年她诞下裴云亭不久，就被钦天监说成是生了个灾星。
原本可以凭借诞下皇子而上位的何贵妃不仅没有上位，反而被幽居在倾心居整整一年。
而裴云亭刚出生不久便被宫人送去了后山的木屋与崇德帝圈养的野狼群同吃同住。
当年，何贵妃恨毒了裴云亭。
她到现在都认为裴云亭就是一个祸害。
在她心里，裴云亭就跟钦天监所预测的一般，是个灾星。
是北黎的灾星，对她而言，亦是个祸害。
如若不是裴云亭，当年她就不会被囚禁在倾心居一整年。
如果不是母家武安侯府相助，如今的她恐怕还待在那个简陋的小宫殿里见不得光。
直到后来生下裴怀烟，她才一步步地晋升到如今的贵妃之位。
如今的她，离皇后的宝座只有一步之遥。
只要武安侯府争气，那么她翻身指日可待。
裴云亭已然身死，她自然不能再指望用裴云亭来争夺这后位。
不过何贵妃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崇德帝膝下皇子众多，其中不乏那些个低阶嫔妃所生的皇子。
到时候随便领养一个不就行了。
做不了皇后，那就做太后。
但毋庸置疑的是，她和武安侯府都需要一个听话的皇子，而非裴云亭那种逆子。
到时候扶持一个傀儡皇帝上位，那北黎的天下便会牢牢掌握在她何氏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