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贵妃在听到裴微月死于宁州的那一瞬,心脏一阵紧缩。
她隐隐觉得,裴微月的死绝不只是被东夷人所杀那么简单。
这些年,裴微月在暗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她到底是知晓一二的。
就连她这个深居后宫的妇人都知道裴微月的那些个苟且事,莫说是陛下了。
裴微月刚死,陛下就派北镇抚司的人抄了公主府,这是明晃晃地告诉世人,裴微月死不足惜。
何贵妃此时躺在软塌上只觉如芒刺背。
陛下前面收拾了公主府一众,那么接下来该轮到哪一个了?思及此,何贵妃转头看向裴怀烟,温柔地笑出声:烟儿,母妃再调制一碗补药,你再端去给你父皇喝。
好。
裴怀烟答应的爽快,父皇若是知道母妃的心意,定会很感动的。
裴怀烟朝何贵妃甜甜一笑。
何贵妃见状,忙打断裴怀烟的话,语气冷硬:烟儿,万不可让你父皇知晓。
裴怀烟歪了歪脑袋,不解道:为什么呢?母妃明明心里惦念着父皇,还亲自为父皇调制补药,为什么不让儿臣将您的心意告诉父皇?裴怀烟抬头看着裴怀烟,满脸的不解。
何贵妃眉头紧皱,她冷哼一声:你还小,哪儿懂得这些?你只需按本宫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何贵妃的表情逐渐狰狞。
裴怀烟看到何贵妃动怒了,便没再吭声,只乖乖地站在屏风处,安静地等着何贵妃调制补药。
良久,何贵妃提着一个食盒走了出来。
烟儿,趁热端给你父皇喝下。
何贵妃笑了笑,记得盯着你父皇喝下。
裴怀烟乖巧应下。
她弯着眉眼朝何贵妃甜甜一笑,声音温温软软:母妃放心好啦。
说完便转身出门。
何贵妃站在雕花窗柩前望着裴怀烟娇小的背影,不由得攥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
今日的汤药她又加重了一倍的剂量。
陛下既然这般无情,那就别怪她狠心了。
比起帝王那点可怜的垂爱,她更愿意相信母族。
即使日后武安侯府真的做出叛国谋逆之事,那她也会安然无恙。
陛下生性多疑,只怕北镇抚司的人已经盯上武安侯府了。
既是这样,那她只能先行这步险棋了。
裴怀烟在踏出合欢殿的大门之后,脸上的笑意尽数散去,她的唇紧紧抿成一道线。
她垂眸瞥了一眼拎在手中的食盒,眼神复杂。
--东明宫,掌印公公福玉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陛下,怀烟公主来了。
崇德帝握着朱砂笔批阅奏折的手一顿。
他轻抬眼睑,随即朝窗外望去,一眼看到裴怀烟手中拎着的那个食盒。
崇德帝紧抿着唇,脸色骤然阴沉。
他淡淡扫了一眼福玉,冷声道:还不快把公主请进来。
不多时,裴怀烟紧跟福玉的脚步走了进来。
在见到崇德帝的那一瞬,裴怀烟弯着眉眼朝启元帝浅浅笑着。
父皇。
她柔声开口。
裴怀烟将手中的食盒交给立在一旁伺候的福玉,随后走到崇德帝对面坐下来。
儿臣想父皇了。
裴怀烟软着嗓子朝启元帝撒娇。
崇德帝在裴怀烟初进门的那一瞬已经将眸中的冷意敛去。
他抬眸扫了裴怀烟一眼,露出慈和的笑容:你是不是又逃学了?还是又闯祸了?或者是有事求朕?面对皇帝的三连问,裴怀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红着脸嘟哝道:瞧父皇说的,就不能把儿臣往好了想吗?儿臣一没闯祸,二没偷溜出宫。
三没逃学。
裴怀烟剥了一颗荔枝递给崇德帝。
崇德帝闻言,温和地笑了笑,随后接过荔枝。
裴怀烟见状,继续道:儿臣今日是特意过来看望父皇的。
父皇的身子骨可好些了?裴怀烟关心道。
崇德帝微笑着颔首:好多了。
裴怀烟轻舒了一口气,随即朝站在一旁伺候的福玉公公招了招手。
福玉见状,忙弯腰走上前去。
父皇,儿臣今日去合欢殿看望母妃了。
裴怀烟小声开口,父皇不会怪儿臣吧?崇德帝眼神冷厉,促狭的凤眸中掠过一抹阴翳之色。
少倾,他朝裴怀烟慈爱地笑了笑:怎么会?烟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崇德帝微微眯起双眼看向福玉公公手中拎着的食盒。
裴怀烟这时才偷偷打量了崇德帝一眼。
他那双深邃漆黑的凤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千年古潭,透着一股子刺骨的冷意。
待思绪回笼,裴怀烟继续道:母妃心里惦念着父皇,今日亲手煎了补药让儿臣送过来。
母妃她知道自己再无颜见您,所以... ...裴怀烟停顿了下,看到崇德帝脸色冷了下来,便没再继续往下说。
隔了半晌,裴怀烟继续道:听母妃说,这补药里的药材可金贵着呢,是几个舅舅前些日子来宫里探望她时特意从武安侯府拿的。
好,朕知道了。
崇德帝温声开口,替朕谢谢你母妃。
裴怀烟乖巧点头。
她在东明宫陪崇德帝说了会话,也不着急催崇德帝喝药。
良久,裴怀烟从矮榻上起身:父皇,儿臣和几个皇兄还有九皇弟约了打马球,就先告退啦。
崇德帝微微颔首。
直到宫人来报,说是裴怀烟已经走远之后,崇德帝脸上浮现出的慈爱神情才彻底僵住。
室内一阵静谧。
半晌,崇德帝抬眸看了眼福玉,又低头冷冷地扫了眼他手中拎着的食盒。
福玉取出食盒里的那碗药,随即又命一个小太监提来了一只笼子。
笼子里装着一只看起来有些蔫蔫儿的老鼠。
福玉将那碗药放进了笼子里。
老鼠在闻到那股淡淡的药香味时,有些试探地凑了上去。
崇德帝边把玩手里的朱砂笔,边看着笼子里喝了那碗药的老鼠。
看着老鼠叽咕叫了几声,随后四脚朝天躺在笼子里没了生息的时候,崇德帝突然大笑出声。
福玉公公和东明宫的宫人们看到此情此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