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程府前厅。
祝清吾和程礼围着茶炉而坐。
祝清吾正往茶炉里添茶叶的时候，程喜漫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红枣、桂圆还有橘子等。
爹爹，夫君。
程喜漫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坐在茶炉旁的二人闻声，不由自主地转头朝程喜漫看去。
祝清吾的目光落在程喜漫身上，见她手里端着好些东西，他起身走上前接过托盘。
待将托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后，他又给她搬了个小凳子，示意她坐在他跟前。
程喜漫顺势坐在祝清吾身侧，坐之前还将板凳往祝清吾身边挪了挪，好让自己与她离得更近。
程礼垂眸看着女儿的小动作，嘴角微扬。
漫漫自小不怎么依赖旁人，如今却对祝晏百依百顺。
看得出来在临川的这两年多，祝晏对漫漫应当是很好的。
思及此，程礼不由得叹了口气。
心想，女儿到底是长大了，以后便是别家的人了。
漫漫嫁给阿晏的那个时候，他还被关在大牢，连女儿的彩礼都未来得及准备。
等过几日小夫妻俩搬家的时候，再将漫漫她娘生前所留的嫁妆尽数给她。
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要为女儿再多添置些好东西。
爹爹，你帮我看看这个病症怎么医治？程喜漫说话间就从宽袖里掏出一本医书递给程礼。
她抿了抿唇，又道:我书上用笔圈出来的那些病症，都是看不太懂的。
程礼接过医书，边顺着花白的胡须，边专心地看着医书上被程喜漫圈出来的字句。
程喜漫则双手托脸，乖巧地等着程礼的解答。
而一旁的祝清吾，只是安静地煮茶。
他手里握着钳子往茶炉周围放橘子和红枣烤。
不多时，茶水煮沸了，滚烫的茶水咕噜噜地冒着细细密密的白气。
祝清吾先给程礼斟了一杯，他双手递到程礼面前:岳父，茶好了。
程礼闻言放下医书，笑眯眯地接过祝清吾递过来的茶杯。
随后，祝清吾又挑了些剥好的桂圆肉，枣肉放到茶炉里煮了半晌。
片刻后，他剥了一颗烤橘子放到程喜漫手里，温声道:小心烫。
程喜漫咬了咬唇，掰了一瓣递到祝清吾嘴边:你也尝尝。
祝清吾张口含住那瓣橘子，细细咀嚼，酸酸甜甜的味道在他口腔里蔓延。
他眼底漾着淡淡的笑意，而后给程喜漫倒了杯刚刚煮好的果茶。
程喜漫双手捧住茶杯，边鼓着雪腮想要将茶汤吹凉，边认真地听程礼给她解惑。
而屋角的檀木几上摆着一盏青釉行炉，缭绕腾升着缕缕云纹般的香烟。
良久，程礼才将那本厚厚的医书还给程喜漫。
我想吃烤板栗。
程喜漫侧身，抬眸瞧着祝清吾。
好。
祝清吾唇角抿成一条好看的弧线。
陛下今日向我问起您。
祝清吾目光落在程礼身上。
程礼端着茶杯的手怔了一瞬，随后释然地笑了笑:嗯。
他淡淡地应了声，似是并不愿意多提及崇德帝。
祝清吾一五一十地捕捉到了程礼的表情，他静默了一瞬，又道:我十日后上任，这十天我打算带着漫漫去布置下新宅子。
好。
程礼答道。
岳父。
祝清吾思忖了片刻，继续道，我想带着漫漫去新宅子里住。
程礼闻声怔愣了半晌，随后朗笑出声。
怎么，你们还怕我这个老头子拖累你们不成？程礼打趣道。
祝清吾解释道:岳父误会了。
他轻舒了一口气，解释道:程府永远都是漫漫的家，但漫漫也是我的妻。
等搬过去之后，我会带着漫漫常来这边看您。
祝清吾继续道。
程礼闻言，笑着应道:好好好，能偶尔回来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就行。
程喜漫绞着帕子沉默了片刻，随即掀起水盈盈的杏眸去看祝清吾:夫君，要不... ...程喜漫话还未说完，程礼便打断她的话:从问月路走到百花巷连一炷香的功夫都用不上，你要是想爹爹了，可以随时回来。
你是要和阿晏过日子的，留在府里成什么样子？程礼故作严肃道。
见程喜漫一双杏眸已经蕴上雾气，程礼只好语重心长道:傻女儿，不管怎样，你迟早都要离开程府，要去夫家过日子的。
你若是一直留在程府，让旁人怎么看阿晏？程礼问道。
轩窗半支，天边的阳光从雕花窗柩里钻了进来，洒在她垂在身后乌黑如绸缎般的长发上，愈发映得她面如白雪。
祝清吾凝神瞧着娇媚可人的她，一时间有些痴。
她这般明艳的模样让祝清吾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词:云鬓雾鬟。
他的小妻子美得不似真人。
程喜漫低垂着眸子，一双长睫扑闪着。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而后乖巧答道:女儿记住了。
程礼闻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漫漫从出生起便没了娘亲，他既当爹又当娘的将女儿拉扯大，她依赖他这个爹爹也无可厚非。
但她也要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他这个半截身子埋黄土的老头子断然不能耽搁女儿和女婿好好过日子。
阿晏是个好孩子，平日里什么事都由着漫漫做主。
但夫妻是要互相付出，相互包容，这日子才能过得长久。
希望他今日这般说了，漫漫能明白这个道理。
沉默良久，祝清吾将剥好的烤板栗放到程喜漫手里，而后看向程礼:岳父，我和漫漫打算今日去玉真观看看皇后娘娘。
去吧，这些都是你们夫妻俩的事，无需问我的。
程礼顿了顿，又道:等新宅子布置好了，再将阿灿和畔儿带回来也不迟。
就让两个孩子暂时留在东宫和皇后那里，特别是云畔。
程礼侧眸看向程喜漫，有畔儿在身边陪着，你小姨一个人待在观里也不至于太孤零零的。
程喜漫乖巧点头:好，女儿知道啦。
程喜漫这会子已经缓过来情绪了。
程礼静默了半晌，温声开口:你也是，有时间就多去陪你小姨说说话。
程喜漫轻轻颔首。
程礼见状，又絮絮叨叨地给小夫妻俩嘱咐了一大堆。
随后又将祝清吾叫到书房去，给祝清吾讲了一下如今北黎朝堂的那些朝臣的有关情况。
阿晏，你是个聪明孩子，所以要切记，一定要小心那些佞臣，更不要给旁人留下什么把柄。
程礼嘱咐道。
祝清吾颔首应下:小婿定会谨记。
程礼又道:保护好漫漫，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提及程喜漫，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尾逐渐泛红:是我没本事护好她，才让她遭了这许多罪。
莫要让旁人欺辱她。
程礼目光沉沉地看着祝清吾，你既娶了她，便不要负了她。
虽说你如今成了朝廷的新贵，纳几个妾室，养些通房外室的再正常不过。
但程家和漫漫她外祖家，从祖辈开始便都是一夫一妻。
程礼长叹了一口气:日后你若是纳妾或者养外室，我定会亲自带着和离书去你府上将漫漫带回来。
听了程礼的话，祝清吾脑海里浮现出程喜漫那张娇艳明媚的面庞，他心底一软，轻声开口:我此生只有漫漫一妻，更不会纳什么妾。
少顷，他语气坚定道:我与漫漫两情相悦，我定会倾其所有护漫漫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