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误会

2025-03-31 13:21:34

午饭是阿灿做的,房子是祝清吾扫的。

摔得晕乎乎的程喜漫在炕上躺了一下午。

临近傍晚,祝清吾又被隔壁张伯叫去写春联了。

临走时,他还特意嘱咐祝灿要看着程喜漫,莫要让她再干任何粗活儿。

于是懂事乖巧的祝灿在东屋的廊下坐了一下午。

傍晚时分,程喜漫正透过窗柩和屋外的祝灿说话。

阿灿,我都睡了一天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程喜漫伸了伸懒腰,脸上的表情委屈巴巴的。

祝灿抿唇思索了会儿,果断拒绝:不行。

程喜漫:… …就在这时,冯知花从大门里走了进来。

祝灿看到冯知花进来时,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虽说这个女人每次来都会给他糖果子吃,可他还是很讨厌她。

打心底里讨厌的那种。

看见她那张脸就生气!偏偏阿嫂还对她信任有加,拿她当好姐妹处。

冯知花今日进了祝家大门后,径直朝东屋走了过来。

她侧眸瞥了祝灿一眼,心底轻嗤一声:养不熟的狼崽子。

--东屋内,程喜漫坐在炕头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程喜漫,枉我拿你当好姐妹,你却将我往火坑里推!冯知花气的脸都白了。

知花,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程喜漫笑看着冯知花。

怎么?她不想演戏了吗?可她还没演够这姐妹情深呢,怎么可以就这么痛快地撕破脸呢?手段谁不会啊?以前只是不屑于用罢了。

思及此,程喜漫在心底冷嘲一声。

随后又换上一副纯良无害的面孔,睁着晌午哭得红肿未消的眼睛看着冯知花。

冯知花看到程喜漫红肿的双眼时,身子怔愣了下。

待思绪回笼,她才冷笑一声,开口:程喜漫,王发财这几日总是来我家堵我。

她顿了下,又道:我今日气急,跟他撕破了脸皮,他说是你告诉他我心悦那泼皮的。

程喜漫重重咳嗽了两声,柔声道:知花,你当真信那泼皮无赖的鬼话也不相信我对你的姐妹情谊吗?她在暗中狠狠拧了把自己受伤的那只胳膊,随后长叹一声:你若是不信,大可将那王发财叫来与我对质。

话音刚落,眼泪珠子已经扑簌簌地往下掉了。

冯知花愣在原地。

她半眯着眸子打量着程喜漫,半晌后,又换上平日里那副虚伪的笑脸。

冯知花坐在程喜漫身旁,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柔声道:喜漫,不是我不信你,而是… …想到王发财这几日跟个癞皮狗一样黏着她,她心里便隐隐作呕。

虽然那王发财身后有个里正爹和县令舅舅,但她今日还是与那腌臜东西撕破了脸皮。

那王发财说是程喜漫这个蠢货说她喜欢他,所以才跑到她家缠她的。

可是看程喜漫这副模样,她倒纠结起来。

且不论她从未在程喜漫跟前说过自己心喜王发财,就说程喜漫这样的蠢货,怎么会想出这般法子算计她?更何况这蠢货一心拿她当好姐妹,恨不得为她当牛做马,怎么可能陷害她?肯定是她想多了。

或许真的是那王发财拿程喜漫当挡箭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就在这时,程喜漫开口了。

我那日在山上采药时确实碰到了那王发财。

程喜漫又咳了几声,才虚弱地开口:他本打算轻薄于我,可看到我咳嗽不止时,便吓得逃跑了。

程喜漫眯了眯眼睛,又道:他以为我得了痨病。

程喜漫长叹一口气,卷翘的长睫上还闪着泪花,哽咽道:知花,我… …我虽未曾向那王发财说过那些话,可是作为好姐妹,我却想劝你几句。

程喜漫侧眸瞥了冯知花一眼,眼里的狠戾一闪而过。

我不想我的好姐妹步了我的后尘。

程喜漫说话间便失声痛哭起来。

冯知花一时间无措起来,这蠢货今日怎么回事?病恹恹的,还一直咳嗽。

喜漫,你到底咋了?冯知花推了下程喜漫那只受伤的胳膊。

嘶--程喜漫吃痛地轻呼一声。

冯知花这才看向程喜漫那只胳膊,发现衣袖上有鲜血渗出。

喜漫,你胳膊上的伤咋回事?冯知花满脸错愕。

知花,我是没那个命活着逃出耕余村了。

程喜漫眉眼低垂,神情落寞。

她吸了吸鼻子,又道:你当初说我那个病秧子夫君吃人肉、喝人血,我确实半信半疑,可现在… …程喜漫咬了咬唇,而后卷起衣袖,霎时,半截被鲜血染红的胳膊呈现在冯知花面前。

冯知花惊得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程喜漫又开口:不仅如此,自他病情稍微好点之后,更是对我拳打脚踢。

说话间又卷起裤腿,露出上午摔得青紫的半截小腿。

此时的冯知花瞪着眼睛看着程喜漫腿上大片的青紫伤痕,身子微微颤抖着。

程喜漫又道:我拼命干活,每天天不亮就去采药… …冯知花吞了吞口水,再看程喜漫时,面上的嫌恶变成了同情。

她本来不相信程喜漫的话,可是看着她虚弱的身子骨和浑身的伤痕,以及胳膊上那个血淋淋的口子时,却不得不信了。

其实祝大哥吃人肉、喝人血的谣言也不是她先传出来的。

而是她在那刘寡妇那里听到的,刘寡妇说她有一次亲眼看到祝清吾从山林里下来。

说他浑身沾满未干的血迹,连惨白的面容上都沾了血水。

刘寡妇说她当时只以为祝大哥在山林里受了伤,才浑身血迹。

直到几日后,村里的何猎户去山上打猎时,发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所以后来大家都在传那具被吸干了精血的尸体正是祝清吾所为。

但谁也没有证据,加上那具尸体面目全非,且并不是本地人。

更何况祝清吾有村长一家护着,所以大家也不敢多嘴,只能在背地里偷偷议论。

她起初不信,只觉得是刘寡妇编瞎话抹黑祝清吾。

如今看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程喜漫掀起眼睑看了冯知花一眼,在看到她怔愣的神情后,嘴角划过一丝诡异的弧度。

知花,你觉得你能拗得过你娘吗?程喜漫问她。

冯知花这才回过神来,随后轻轻摇头。

程喜漫深吸一口气,柔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让你在朱县令和王发财之间选,你选谁?程喜漫的这番话让冯知花怔愣了一瞬。

她原本是心喜祝清吾的,可是看着程喜漫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巴不得躲祝清吾躲得远远的。

最好这辈子都不要看到他。

此时,脑海里浮现出程喜漫那日同她说的话,那朱县令虽是贵人,却也六十多岁了,都半截身子埋黄土了。

她才十七,若是当真被娘卖到朱县令家当小妾,怕是等那朱县令一死,她得被后院的主母磋磨死。

而那王发财虽泼皮无赖了些,却到底是个年轻小伙子。

他的家世虽比不上那朱县令,可他爹到底是王家村的里正,而且那朱县令好歹也算他半个舅舅。

这样想来,冯知花心里便有了打算。

可她嘴上说的不是心里的话:喜漫,我还没想好,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

程喜漫没作声儿,只朝她浅浅笑着。

程喜漫轻咳了两声,眼泪花儿在眼眶中打转儿。

她拉着冯知花的手,而后红着眼睛看向她:知花,我这辈子算是毁了,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自己的幸福要拿捏在自己手里。

冯知花朝程喜漫虚意一笑,随后又敷衍地安慰了几句程喜漫。

见程喜漫还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抱怨,冯知花不耐烦地推开程喜漫的手。

喜漫,天黑了,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话音刚落,她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可是前脚刚踏出东屋,便看到阴沉着脸站在大门口的祝清吾。

冯知花吓得脚步踉跄了下,险些摔倒。

待站稳后,她提着裙裾小跑着离开。

祝家,她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枉她还对祝清吾痴心一片,谁曾想这人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冯知花踉踉跄跄地离开之后,祝清吾冷着脸负手立在大门前,脸色阴沉的可怕。

祝灿偷偷瞥了眼祝清吾,随后从红漆木马上跳下来,迈着腿跑向东屋。

东屋内,程喜漫正重新包扎着胳膊上的伤口时,看到红着眼眶站在炕前的祝灿。

阿灿,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程喜漫柔声问道。

祝灿吸了吸鼻子,臭着小脸问程喜漫:阿嫂,你方才说的都是心里话吗?程喜漫包扎伤口的手微滞了下,黛眉微蹙。

阿灿… …都听到了吗?思及此,程喜漫连忙解释道:阿灿,阿嫂方才说的话都做不得数,你相信我。

见祝灿不说话,她感到不知所措,又道:你、你别告诉你哥哥。

祝灿抿了抿唇,扔下一句:他都听到了。

话音刚落,便转身跑了出去,出门时用手背擦了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