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腊月初八。
清晨，程喜漫趴在梳妆台上一脸困意，初雪则站在她身后替她梳头。
这时，初雨快步走了进来，凑在程喜漫耳边道:小姐，太子妃来了。
程喜漫正准备出门迎接时，姜夷白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慢慢来，不着急。
姜夷白走到梳妆台对面的桌子旁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程喜漫。
初雪是个眼尖儿的，知道主子们有私密话要说，梳头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些，很快便为程喜漫梳了个好看的发髻。
直到丫鬟们都退了出去的时候，姜夷白这才凑到程喜漫跟前，小声道:今日这宴会怕不只是邀请公主和贵女们赏梅的。
程喜漫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这赏梅宴是何贵妃亲自操办的，以何贵妃的性子，赏梅宴不可能只是将大家聚在一起赏赏花儿，再吟几首诗就能作罢的。
思及此，程喜漫掀起眸子看向姜夷白:无非就是替怀烟公主相看驸马罢了。
她顿了顿，又道:不然的话，她邀请那些世家公子作甚?姜夷白闻言，唇角勾起的笑意更浓了:这么些年来，也没听说裴怀烟中意哪家的公子啊。
程喜漫微挑了挑眉，喃喃道:确实没有。
幼时她虽常在宫中走动，但除了裴应川之外，也没跟宫里的那些个皇子公主走得有多近。
她虽算不上聪明，但也知道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小姨身居后位，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她更不能给她添麻烦。
所以从未主动跟别的宫里的那些皇子公主们走近过。
即使偶然碰见，也只是浅浅地打个招呼敷衍了事。
--两人从都尉府出来之后，径直去了皇宫。
合欢殿今日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在何贵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大宫女正守在殿门口相迎。
何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在看到来人是姜夷白时，连忙福身行礼，恭敬道:奴婢拜见太子妃。
行完一礼，慧儿见姜夷白并未吭声，便抬头看向站在姜夷白身侧的美艳女子。
只一眼，慧儿便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瞪着眼睛，呆愣地看向程喜漫。
前两日她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时候，就听到贵妃娘娘曾向怀烟公主提起过程家小小姐活着回京的事儿。
听说是因为医治了临川的瘟疫，还被陛下封为了福禧县主。
虽说县主的身份地位不如公主的高，但偏偏眼前人的县主却有称号，还是陛下亲赐的。
而怀烟公主虽受陛下宠爱，却到现在都没有称号。
贵妃娘娘三年前曾明里暗里地向陛下提示过怀烟公主没有封号的事儿，却都被陛下搪塞过去。
待思绪回笼，慧儿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奴婢拜见福禧县主。
程喜漫微微颔首。
姜夷白这时候才冷声道:平身。
此时的程喜漫，心里本来还想着别的事儿，但守在门口的这个宫女实在是太过可疑。
只见慧儿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口，不敢正眼去瞧程喜漫，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程喜漫见状，一双黛眉微蹙。
抬起头来。
程喜漫微眯着眸子打量着慧儿。
慧儿闻言，心底虽极不情愿，但碍于眼前两人都不是她一个宫女能惹得起的主儿，只好顺从地抬起头来。
程喜漫凝神，定定地瞧着慧儿那双微微泛着蓝色的瞳仁。
她的目光有些空，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儿。
姜夷白见状，疑惑问道:漫漫，怎么了?程喜漫闻言，这才回笼了思绪，她勾唇浅浅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她有些眼熟。
慧儿闻言，身子明显一僵。
莫非、莫非福禧县主认出她了?想到这里，慧儿只觉得背后冷汗蹭蹭直冒。
程喜漫偏头瞥向身侧的姜夷白，见她一脸担忧，于是反握住姜夷白的手，柔声道:姐姐，我们先进去吧。
两人被一个小宫女领着去了后殿。
路上，带路的那个小宫女告诉她们，今日何贵妃不仅宴请了京中的贵女，同时也邀请了京中的世家公子哥儿。
程喜漫和姜夷白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后殿，身穿绯红曲水纹织金缎边宫装的何贵妃端坐于高位上，脸上堆满笑意。
她身侧站着个身穿百褶如意裙的少女，约莫有十七八岁，肌肤胜雪，桃腮带笑，娇艳的容貌与何贵妃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殿内左右两边，整整齐齐地摆着两排席位。
左边最前端有两个空着的席位，依着身份，正是给姜夷白和程喜漫所留。
太子妃到!福禧县主到!跟在姜夷白身边的东宫小太监朗声禀报。
话音甫落，何贵妃掀起眸子朝殿门口望去，一眼便看到了身着盛装的姜夷白，还有立在姜夷白身侧，容貌绝丽的程喜漫。
何贵妃的目光落在了身穿月白襦裙的程喜漫身上，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过她很快将眼底这抹不该出现的情绪掩藏起来。
贵妃娘娘。
姜夷白是当朝太子妃，自然不用和其他贵女一样向何贵妃行跪拜之礼，她只是朝何贵妃微福了福身。
这时，何贵妃也从容起身，朝姜夷白福身行了一礼。
同时，坐席上的贵女也跟着向姜夷白起身行礼。
虽说她身居妃位，又是长辈，但论起品阶来，身为太子正妃的姜夷白还是压了她一头。
况且自从皇后当年的冤情被洗清之后，她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早已不如当年，因着皇后和程礼的事儿，她更是被陛下禁了几个月的足。
因着年关将至，陛下才给她解了禁足，但从未踏入合欢殿一步。
思及此，何贵妃心里对皇后的恨意又添了几分。
于是，再看程喜漫时，脸上的表情也是晦暗不明。
程喜漫如今的身份可不仅是程家嫡女、皇后亲外甥女，更是崇德帝亲封的正二品县主，自然也不用像旁人一样给何贵妃行大礼。
她只是恭敬福身行礼，声音平静地没有一丝波动:臣女请贵妃娘娘安。
何贵妃端着酒杯的手怔了怔，待回过神来，她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蒙上的一层冷意。
平身。
何贵妃佯笑道，三年光景，倒是长成了个大姑娘了，容貌也愈发明艳不可方物了。
程喜漫勾唇附和地笑了笑:娘娘谬赞了。
何贵妃脸上带笑，朝二人浅浅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坐。
两人见状，依次落座。
而站在何贵妃身侧的裴怀烟，从程喜漫进门的那一瞬，目光便有意无意地落在程喜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