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偏西的月儿洒下清冷的光,星星像一颗颗晶莹闪烁的宝石般嵌在如墨的夜空里。
程喜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思绪也跟着烦乱起来。
她长长叹了口气,心想,阿灿竟然没跟夫君说那件事。
罢了,等明天醒来,她就自己动手搬东西。
这样想着,程喜漫抬头环顾整个屋子,好像也没什么可搬的。
那她明天直接提包入住,她不信夫君还能把她赶出去不成?翌日清晨,天渐渐明亮,薄雾像轻纱一样笼罩着整个村子。
程喜漫早起洗漱时,自己清洗了伤口,换了药。
她去厨房和西屋寻了个遍,发现祝清吾兄弟俩都不在。
早饭应该刚做好,还在锅里热着。
就在这时,院里传来祝灿软糯糯的小奶音。
哥哥,我去叫阿嫂吃饭。
祝清吾轻轻嗯了一声。
程喜漫从东屋走出来,柔声道:不用叫啦,我起来了。
我去盛饭。
祝清吾放下手里的扫帚,看到程喜漫时有些怔愣。
看着祝清吾的身影消失在厨房的门帘下时,程喜漫朝不远处的祝灿招了招手。
祝灿小跑过去,歪着头问:阿嫂,怎么啦?程喜漫弯腰凑到祝灿的耳边,小声道:阿灿,咱俩今天就换房间好不好?顿了下,又道:你住东屋,我和你哥哥住西屋。
祝灿抿了抿唇,不知所措地挠挠头,他好像忘了一件事。
前天光顾着吃猪肉饼了,忘了跟哥哥说换房间的事情。
这般想着,祝灿皱了皱小鼻子,脆生生道:好呀,那晚上我就去睡东屋。
祝灿的小奶音脆生生的,程喜漫来不及堵住祝灿的嘴,就看到端着早饭的祝清吾愣在了厨房门口。
程喜漫向他看去,四目相对,她的心扑通跳了下。
祝清吾也在看她,目光虽然温和,却像是能看透她心思一般。
程喜漫原本白净的小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薄皮水蜜桃似的,能掐出水来。
她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祝清吾一眼。
程喜漫心想,祝清吾会不会嫌她孟浪?可这世上哪有夫妻分房睡的道理?若是祝清吾不愿意,她倒成了强占小仙男的女土匪似的。
但她就想和夫君睡在一起。
沉默良久,祝清吾先开口:吃饭了。
程喜漫牵着祝灿跟在祝清吾身后。
早饭过后,祝清吾坐在书案旁认真地抄书,程喜漫站在门口时不时地朝祝清吾这边看。
祝清吾感觉到小娘子在看他,他将笔搁下,头也不抬地说:门口冷,进来暖着。
程喜漫红着脸,绞着双手,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眸子:夫君,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祝清吾轻声说了句:好。
程喜漫这才走了进来,低眉顺眼地站在祝清吾跟前,柔声道:我想跟你睡。
祝清吾怔愣了下,而后涨红了脸,最后连脖颈都红透了。
他耳根发红,隔了半晌,才温声道:我还是跟阿灿睡吧。
程喜漫闻言,原本期待的表情瞬间委屈了起来,她低着头,轻咬着唇,眸中沁出泪意。
夫君就这般嫌恶我吗?程喜漫哽咽问道。
祝清吾愣了半晌,待回过神来,才幽幽开口:我何时嫌恶过你,明明是你嫌我恶心,说就算是死也不会跟我睡在一张床上的。
祝清吾本不想将这句戳心窝子的话说出口的,可是看着小娘子一本正经地胡搅蛮缠,他心里就有些不好受。
程喜漫听到祝清吾的这番话,在原地呆滞了一阵。
才想到前世洞房那日,她好像是说过这些话。
可那是气头上的话,她从未觉得夫君恶心… …可这件事终究是她理亏,做错事的也是她。
我那是气话,我从未那般想过夫君。
程喜漫娇声撒赖。
倒是夫君,惯会记仇,昨日还说不丢下我,今日便想着赶我走了。
程喜漫继续撒娇耍赖。
反正话已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倒不如赖着夫君,冲他撒娇耍赖,直到他答应为止。
我没赶你走。
祝清吾有些气馁,小娘子总是能将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那你不让我跟你睡?程喜漫红着脸嘟囔。
她顿了顿,又道:这世上的夫妻哪有分房睡的,夫君如若不是厌弃我,为何不跟我睡?祝清吾重重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无可奈何。
又来… …小娘子胡搅蛮缠的本事愈发有长进了。
见祝清吾不说话,程喜漫便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卷翘的睫毛轻轻闪动。
她吸了吸鼻子,哭声道:既然夫君不想要我了,那我走。
祝清吾深吸一口气,而后反握住她白嫩的玉手,语气极致温柔:要的。
程喜漫嘴角翘起,原本委屈的小脸上漾起几丝欢喜:那我要跟夫君一起睡。
祝清吾被小娘子撒娇的小模样狠狠撞了下心房,他身子明显一颤,苍白的病容上浮现出一抹薄红。
他沉默了一瞬,而后薄唇紧抿:好。
程喜漫怔了一下,而后欢喜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
眼波流动,笑意随着弯如清月的眉眼荡漾开去。
祝清吾弯了弯唇角,只安静地看着她。
程喜漫咬了咬下唇,而后扑进祝清吾怀里,白净的小脸伏在他的肩头,嘟哝道:夫君最好啦。
她捧住祝清吾的俊脸,凑上去啵的亲了一大口,而后又蹭了蹭他的鼻子。
祝清吾的脸红得像刚熟透的山柿子,连耳尖也红了。
脸上似乎还有小娘子的口水,他呆坐在椅子上,回忆着小娘子方才亲她的画面。
就在祝清吾怔愣之际,程喜漫伸手拨了下他的耳尖,柔声道:夫君,那就说好了,我去找阿灿说。
说罢,又将脑袋抵在祝清吾怀里蹭了蹭,才跟个做错事的小猫儿般溜走了。
程喜漫起身离开后,祝清吾陡然觉得自己怀里空落落的。
小娘子扑在他怀里撒娇耍赖时,又软又糯。
在感觉脸颊处被小娘子亲了一口时,祝清吾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酥了。
--午后,程喜漫坐在院子里洗衣服。
阿灿,去东屋帮阿嫂拿一下被褥套,就在炕沿处。
程喜漫朝蹲在旁边看她洗衣服的祝灿说道。
祝灿点点头,倒腾着小短腿就朝东屋跑去。
还有你的老虎枕头,把枕套拆了拿出来我洗。
程喜漫又补了句。
知道了。
祝灿边跑边给她回话。
这时,祝清吾又挑了两桶水进来。
程喜漫看到祝清吾额上沁出的薄汗之后,心里暖暖的。
夫君,够了,你快歇一会。
她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笑的格外甜。
阳光洒在她白皙的面靥上,将她鼻尖上那颗若隐若现的美人痣映得更可爱了。
祝清吾放下木桶,而后将扁担立在墙角,又回头瞥了眼她明媚的笑靥。
他清了清嗓子,温声道:不碍事的。
程喜漫一脸早就知道你要这么说的表情,仰着小脸看他:我今晚给你煲人参汤。
祝清吾耳朵尖尖又红了,被小娘子这般体贴入微地照顾着,他还有些不适应。
他顿了半晌,只说了句谢谢。
程喜漫撇撇嘴,小声嘟哝道:木头。
祝清吾:… …他都说了谢谢,她竟然还嫌他是个木头。
程喜漫心想,夫君这时候不应该走过来抱抱她,亲亲她的吗?哼!就只会一句谢谢。
不是木头是什么?这时,阿灿抱着拆下来的被褥套走了过来,拖着小奶音:哥哥,要掉地上啦,快帮帮我。
祝清吾走上前去接过祝灿怀里抱着的那堆被褥套,温声道:笨,不知道分两次拿吗?祝灿跟在他身后哼哼唧唧:我就想一次性都拿出来。
祝清吾心中无奈,阿灿好像越来越像她了。
会撒娇耍赖,也会胡搅蛮缠,可就算这样,他也生不起气来,竟觉得他们这模样有些可爱。
薄薄的阳光映在了院子里,地上像铺了一层碎金般。
祝灿骑在红漆木马上摇摇晃晃,祝清吾和程喜漫两个人各一头拧被单。
这时,隔壁张婶怀里抱着一沓油纸走了进来,另一只手牵着冬郎。
冬郎的手里提着两块豆腐。
喜漫,洗衣服呢?张婶儿笑呵呵的,两只眼睛都快眯成一道线了。
冬郎一看到木马上的祝灿,两只小眼睛都快冒光了。
阿嫂,我把豆腐放到你家厨房吧。
冬郎掂了掂手里的豆腐。
程喜漫弯着眉眼看向冬郎,柔声道:谢谢冬郎。
而后又抬头看向张婶,笑着应道:婶,来就来,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张婶抿嘴浅笑,而后指了指手中的油纸:今天可是腊月二十五。
她指了指程喜漫身后的窗户,笑呵呵道:今日得糊窗户、做豆腐,还得接玉皇嘞。
张婶儿又道:呐!油纸我都给你拿来了。
程喜漫这才想起去年的腊月二十五,周氏好像也做过这些事。
她谢过张婶后,又扭头看向祝清吾,嗔怪道:夫君都不提醒我。
嘴上虽说着怪罪的话,声音却娇软的要命。
祝清吾没反驳,只抿着薄唇浅浅笑着。
张婶看到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样子,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才几天不见,小两口感情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