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氛围静谧而诡异。
半个时辰过去，裴怀烟蹲在程喜漫跟前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要程喜漫出城去劝降。
程喜漫捏了捏眉心，忍了忍，压下心中腾起的那股无名火:恕臣妇无能无力，公主还是另请高人吧。
程喜漫起身，甩开裴怀烟朝殿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被李楚带人拦下。
李楚:没有公主口谕，咱家不能放县主离开。
这时，裴怀烟跟了出来:你们先下去吧。
裴怀烟原本甜软温和的嗓音在此刻冷了好几度。
裴怀烟抬眸，冷冷地睨了程喜漫一眼:漫漫，我今儿个心情好，这有什么事还能商量着来。
若是有人惹我心里不大自在了，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这时，恰巧一名端着糕点的宫女走了进来。
宫女看见站在殿门口的裴怀烟和程喜漫时，连忙恭敬请安问好。
裴怀烟垂在身侧的手微握了握，眼底闪过一丝肃杀: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谁让你进来的?宫女先是一愣，随后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
裴怀烟走过去半蹲在宫女面前，伸手托起宫女的下巴:既是这般没眼力见，那留着这双眼睛有何用?话音甫落，只听那名宫女声嘶力竭地倒在地上哀嚎。
程喜漫垂眸去望，就看到那名宫女的眼睛只剩两个空荡荡的血洞。
霎时，程喜漫只觉得头皮发麻，忙将脸别开。
裴怀烟抬眼瞧了瞧程喜漫，随后低低笑道:只是教训个不长眼的宫人罢了，漫漫莫怕。
说话间她掏出洁白的丝帕擦掉葱白手指上染的殷红血迹。
裴怀烟忽然一笑:所以漫漫现在考虑好了吗?程喜漫转头迎上裴怀烟嗜血的目光，怒视少女:公主这是在威胁臣妇吗?裴怀烟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轻啧了一声:你要是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
闻声，程喜漫已是怒极，她冷笑一声:公主都这么说了，那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淡然道:就算你今日杀了我，我也不会出城劝降，公主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裴怀烟见状，心里对程喜漫的认知又刷新了几分。
她原以为程喜漫是个又蠢又娇气的，倒是不知道她有几分傲气。
思及此，裴怀烟干脆撕破脸:程氏，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走到一旁的桌案旁坐了下来:你觉得你不答应的话，今日能出得了这合欢殿的门吗?程喜漫微微敛眸:公主所求无非就是嫁给我夫君，你觉得我死在合欢殿的话，他还会娶你吗?见裴怀烟面露愠色，程喜漫继续道:我夫君不是当年的信国公，我亦不是当年的卢氏，至于公主你... ...程喜漫掩唇讥笑道:你也没有一个有命当太后的娘护着你。
裴怀烟，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单打独斗很累吧?程喜漫微挑眉梢，有个蠢而不自知的母妃，还有个权势滔天的外祖，你觉得陛下对你这个女儿的宠爱有几分?与其说陛下对你宠爱有加，倒不如说是忌惮。
程喜漫似笑非笑地盯着裴怀烟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已经一天一夜了，怀烟公主与其在合欢殿与我争论，倒不如出去打探打探军情，或许安王殿下已经缴械投降了也说不定。
到时候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还得重新筹谋不是?程喜漫从果盘里顺手拿了颗橘子，手指灵巧地剥了橘皮。
她掰了一瓣橘子递给裴怀烟:安王拥兵十万谋反，那十万兵从何而来?如若我猜的没错，应当是这些年武安侯在外养的私兵吧?程喜漫往嘴里喂了一瓣橘子，细细咀嚼，所以安王谋反，何贵妃和武安侯府能脱得了干系吗?她笑了笑，语气平静:显然是不能的，公主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明哲保身这个道理。
闻声，裴怀烟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轻哼一声:倒是比三年前聪明不少嘛。
三年前本宫能将你卖到临川，三年后自然有法子让你消失。
裴怀烟表情扭曲了一瞬，本宫确实对祝晏心存欢喜，不过也只是几分欢喜罢了。
他若不识好歹，不顺我意，便也是死，到时候你们夫妻俩在地底下倒是可以做一对儿苦命鸳鸯。
裴怀烟面色带有几分阴翳，本宫看上的男人多的是，又不差祝晏一人。
只有你这种蠢女人才会将自己的一辈子赌在一个男人身上。
裴怀烟陡然沉下了脸，怎么，你以为祝晏现在还有功夫救你?本宫除掉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你当真觉得本宫不会对你动手吗?裴怀烟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程喜漫轻轻抿了抿唇，面色平静道:怎么，这就装不下去了?我还以为公主有多沉得住气呢。
是啊，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除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妇人当然简单，只不过除掉我容易，但恐怕公主的计划也会被打乱吧?陛下这两年龙体抱恙，除了太医院开的那副药方外，其余所用药石皆出自合欢殿。
程喜漫声音平缓，其中一副添了零星花的汤药可是您亲口告诉陛下有问题的呢。
至于另一副强健龙体的丹药，听说是公主特意派人前去蓬莱仙山向仙师求来的灵丹妙药。
程喜漫倏然一笑:是这味药吗?公主?话音甫落，程喜漫便从宽袖中取出一个小锦盒，盒子一打开，几枚赤红色的丹药映入眼帘。
裴怀烟在看到锦盒里的那几枚丹药时，顿时慌了神。
你、你怎么会有此药?裴怀烟语气中是难以压抑的震惊。
程喜漫毫不留情道:公主自恃聪慧过人，难道猜不出是谁给我的药吗?裴怀烟试探问道:是父、父皇?程喜漫菱唇微抿，不置可否。
我表哥初来临川时便将京中的情势向我说了一遍。
程喜漫不急不缓，娓娓道来，皇后娘娘的处境、陛下的身体状况还有前朝后宫波云诡秘的局势。
我虽不懂朝政，可公主莫要忘了，我的医术可是我爹亲传的，陛下重病缠身的原因一诊便知。
裴怀烟眼眸微眯，倏地站起身，疑惑地看着程喜漫:父皇根本没有传召过你，你怎么会... ...程喜漫轻嗤一声:陛下确实未曾传召与我，所以这丹药，还有出自合欢殿的那副汤药的药渣是我表哥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