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程喜漫在厨房里忙碌着。
下午张婶拿来了两块豆腐,程喜漫便想着做一道香煎脆皮豆腐。
她记得京都家里的嬷嬷曾做过这道菜。
半晌后,程喜漫看着盘子里卖相还不错的豆腐块,心里更欢喜了。
心想,其实做这道菜也不难嘛!比阿爹当年逼着她学医简单多了。
早知道这样,她就跟着厨房的嬷嬷们学做饭去了。
豆腐切块,再切点葱蒜和葱花,再给豆腐裹裹上鸡蛋液,而后用猪油慢煎就行了。
等两面煎到金黄时再将调好的料汁倒进去,然后继续慢煎至汤汁浓稠。
--饭桌上,祝灿指着满满一盆人参滋补汤问程喜漫:阿嫂,这是人参汤吗?程喜漫笑着应他:是呀,阿灿想喝?祝灿纠结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他嗫嚅道:我、我可以喝吗?程喜漫侧头看了他一眼,笑意盈盈道:只可以喝一点点。
她顿了顿,又解释道:因为人参汤大补,小孩喝多了上火,对肠胃也不好。
祝灿抿了抿唇,犹豫了半天,最终小声道:那、那我不喝了。
程喜漫弯了弯唇,拿起空碗给他盛了小半勺,柔声道:尝一点也是可以的。
见小家伙还在犹豫,她又道:锅里还煲着生姜羊肉汤。
祝灿听到程喜漫的话,眸光闪亮地望向她,翘了翘唇:羊肉汤我可以喝吗?程喜漫笑着点点头:羊肉汤就是给我们俩煲的,人参汤是给你哥哥补身子的。
就在这时,祝清吾端着鲜美香浓的羊肉汤走了进来。
他垂眸瞥了眼饭桌上的两人,温声道: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祝灿开口:一家子当然要一起吃饭呀!祝清吾放下汤盆之后,欣慰地揉了揉祝灿的脑袋。
阿灿越来越懂事了。
程喜漫给祝清吾盛了碗人参猪肉汤:家里没有鸡肉,也没排骨,我用猪瘦肉炖的,里面放了红枣和姜片。
祝灿边埋头吃饭边补充道:还有山药呢。
祝清吾接过汤碗,轻声道谢。
喝了一小口后,又道:很好喝。
程喜漫闻言,粉白的面颊上漾着欢喜,咧着两片花瓣儿似的菱唇开心地笑着。
饭后,西屋内。
祝灿和程喜漫坐在炕上,祝灿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泡在木盆里。
阿嫂,其实不用浪费药材的,我都习惯了。
祝灿蜷缩着身子坐在小板凳上,神情落寞。
他眯了眯眼睛,柔声道:哥哥手上的冻疮比我严重多了,每年冬天都会复发。
恰好这时,祝清吾进屋了。
程喜漫索性侧躺在炕上,指着祝灿面前的那个木盆,柔声道:夫君,我煮了些药汤,你也去泡一会。
祝清吾正想找个理由拒绝时,程喜漫瞪着眼睛看他。
他心中无奈,只好搬了个圆凳坐在祝灿跟前,兄弟俩一起泡。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祝灿转头看着程喜漫,小脸委屈巴巴的:阿嫂,药汤凉了。
程喜漫这才摆摆手:可以啦。
半晌后,她又给祝灿手上涂了些治冻疮的药膏。
本想给祝清吾涂的,可祝清吾非说他要抄书,程喜漫这才作罢。
夜半,祝灿抱着老虎枕头站在门前。
程喜漫弯着眉眼:阿灿,一个人睡怕不怕?祝灿低头看了眼手心里的糖果子,轻轻摇了摇头。
程喜漫用羊皮做了个羊皮褥子,傍晚时连带着新被褥一起铺到了东屋的炕上。
而后又给东屋的炭盆里添了几块木炭,屋子里暖烘烘的。
她刮了下小阿灿的鼻尖,柔声问道:走,阿嫂带你回东屋。
东屋内,程喜漫给小家伙讲了个睡前故事,小家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又给他捏好被角,才转身回了西屋。
西屋内,程喜漫已经在炕上躺了好一会了,昏昏欲睡。
可祝清吾仍旧趴在书案前心无旁骛地抄书,似乎并没有睡觉的打算。
程喜漫打着哈欠,而后转身面朝祝清吾侧躺着。
夫君。
她声音温温软软的。
见祝清吾回头看她,于是朝祝清吾招了招手:我困了,快上来睡觉呀。
祝清吾心中一滞,对于小娘子的主动明显还有些不适应。
他薄唇翕动:你先睡吧,我再抄会书。
程喜漫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出来,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他:你不睡我就不睡。
祝清吾看着小娘子懒洋洋地打哈欠的模样,心跳漏了半拍。
他微挑眉梢,而后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程喜漫见状,拍了拍外侧的被褥,嘟哝道:夫君,我想睡里边。
祝清吾轻轻回了个嗯,而后灭了油灯躺在外侧。
等祝清吾躺下后,程喜漫也乖巧地躺好,露出一颗小脑袋。
她转身面向祝清吾的方向侧躺着,小手捏着被角,抿着唇偷偷看他。
不是困了吗?祝清吾被小娘子盯得面红耳热。
一躺下,鼻息间萦绕的都是小娘子身上清甜的馨香味,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今日她亲他时的样子。
想到这儿,祝清吾觉得气血一股脑地涌到脸上来了。
他觉得定是今日自己喝太多人参汤的缘故。
一想到小娘子扑在他怀里像只小猫儿般乱蹭的画面,祝清吾就觉得自己有些龌龊。
她才十五,还很小… …黑暗中一片静谧,偶尔能听到程喜漫平缓的呼吸声。
原本平躺着的祝清吾,这才翻身侧躺着,而后朝她看去。
看着小娘子恬静的睡颜,他原本冰冷坚硬的心忽的软了。
祝清吾稍微往程喜漫跟前挪了挪,伸手扶上她泛粉的白皙面颊,眼里蕴着浓浓的似是化不开的浓烈爱意。
他单手撑着胳膊,而后在她光滑的额上落下一吻。
就在这时,程喜漫砸吧着嘴,口里说着梦话:爹爹莫怕,漫漫这就去求姨夫放您出去。
祝清吾原本藏着暧昧的眼眸瞬间冷了起来。
连呼吸都滞了一下。
爹爹、放您出去、姨夫?这么说,程家真的出事了?那皇后和东宫里的那位岂不是… …后半夜,祝清吾睁着眼睛生无可恋地盯着屋顶发呆。
怀里的程喜漫迷迷糊糊间又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胳膊环着他的腰身。
祝清吾心里懊恼不已,他今日就不该同意让她搬进来。
若是每日喝完大补汤,怀里再搂着温香软玉。
这让他如何受得住?可是怀里的小娘子睡的香甜,他又不忍心推开她。
他重重叹息了一声。
罢了,这是他的小娘子,自然得他宠着。
翌日,程喜漫头一次睡到了自然醒。
醒来的时候,外侧的被褥已经被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了。
程喜漫知道祝清吾是去做早饭了。
看时间,阿灿这时候也快醒了,她不能再偷懒了。
昨日搬东西的时候,程喜漫将梳妆台也搬到了西屋。
此时,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面色红润的自己,不知不觉间又红了脸。
昨晚她和夫君睡在一个炕上呢。
思及此,她又轻叹了口气。
哎!夫君若是能抱着她睡就好了。
晌午,祝灿坐在院里大声读着三字经。
程喜漫单手撑着脑袋,蔫蔫儿地伏在书案旁看祝清吾抄书。
夫君,我想去山上采药。
程喜漫伸手摸了下祝清吾的耳尖。
祝清吾搁下笔,语气有些严肃:不许去。
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凶,他又放缓了语气,温声道:至少等过完年,好不好?程喜漫咬唇思索了半晌,才勉强答应。
吃过午饭,冬郎来找祝灿耍。
因为有了上次打架的事情,他怕哥哥和阿嫂不同意他出去玩。
坐在廊下晾晒药草的程喜漫抬头瞥了眼祝灿,柔声道:出去玩可以,不准打架。
祝灿见阿嫂同意了,圆圆的星星眼里漾着笑意。
阿嫂同意了,就当是哥哥也同意了。
因为哥哥平日里最听阿嫂的话了。
阿嫂说东,哥哥绝不往西的那种。
他拍着胸脯向程喜漫保证道:阿嫂放心,我不会给你惹事的。
程喜漫唇角微翘,而后朝祝灿和冬郎摆了摆手。
两个小家伙见状,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大门。
临近傍晚,隔壁张伯跟拎着小鸡仔似的左右手各拎着鼻青脸肿的冬郎和祝灿进了祝家大门。
张伯进来的时候,程喜漫正在捣药。
喜漫,祝灿和冬郎又在外头打架了。
张伯气的胡子都歪了。
程喜漫听到张伯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入眼的是鼻青脸肿的冬郎和阿灿。
这时,祝清吾也走出西屋。
他不动声色地盯着脸颊破皮的祝灿。
隔了半晌,才冷声问道:怎么回事?祝灿有些心虚,明明走之前才答应阿嫂不打架的。
结果一出门便又惹祸了。
阿嫂和哥哥会不会对他很失望?这时,一直缩着脑袋乖巧站在张伯身后的冬郎开口了。
他瘪着嘴,拼命压抑着哭腔道:是那跛脚王寡妇先出言不逊,我和阿灿才动手的。
张伯见状,揪着冬郎的耳朵怒骂道:小崽子,你比阿灿年长,你不好好照顾阿灿也就罢了,还带他打架,看我不打死你。
这时,张婶儿也走了进来。
见张伯真的有要揍冬郎的架势,忙将冬郎护在了身后。
她气呼呼道:你个老不死的,我老来得子才生了这么个宝贝疙瘩,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张伯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缓过气来之后,才怒哼一声:你倒是先问问你这宝贝疙瘩都干了些什么好事?这时,院内其他人纷纷看向立在门口,低眉顺眼的祝灿和冬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