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程喜漫正在厨房切豆腐块,云畔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了进来。
阿嫂,抱抱。
云畔爬到灶台边的小圆凳上,伸开双臂要程喜漫抱她。
程喜漫将案板上的豆腐块装到碗里,而后又擦了擦手,才弯腰将云畔抱了起来。
她伸手替云畔擦掉额上的汗珠,柔声道:你阿灿哥哥呢?话音刚落,祝灿就提着满满一竹筐荠菜走了进来。
他用衣袖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阿嫂,我们回来了。
程喜漫笑着应道:好好好。
方才她在锅里温了点水,为的就是两个小家伙回来时能够好好洗个脸。
她揭开锅盖,从锅里舀了两木勺温水倒在脸盆里,柔声道:今日辛苦阿灿啦,先去洗脸,然后歇会儿,饭马上就做好了。
祝灿抿了抿唇,咧着嘴憨笑一声:好。
云畔撅着小嘴小声嘟囔:也辛苦畔儿啦!话音刚落,祝灿和程喜漫互相看了一眼,而后被小丫头逗得笑了出来。
程喜漫捏了下云畔的脸颊,含笑道:对,我们畔儿也辛苦。
畔儿闻言,小脸蛋儿红扑扑的,有些害羞的笑了。
其实竹筐里的大多数荠菜都是阿灿哥哥挖的。
她只是坐在田埂上陪他和冬郎哥哥说了会话。
她想挖的,可是阿灿哥哥不让她挖,说是会弄脏手手,还会弄脏新衣裳。
她不怕弄脏手手哒!可是今日穿的衣裳可是阿嫂新做的呢,她有些舍不得... ...祝灿趁云畔胡思乱想之际,将她从程喜漫怀里抱了过来。
待祝灿带着云畔出去洗脸后,程喜漫开始烧火炒菜。
她挖了一小块炼好的猪油放入锅中,而后将豆腐和香菇倒进去,只放了小半勺盐。
待豆腐炒的变了颜色后,再倒入清水,中火煮沸改文火炖上一炷香的功夫,最后添上半勺酱油即可。
然后夫君想吃的香菇烧豆腐就做好啦。
豆腐味甘性凉,生津润燥;香菇益气活血。
所以这道香菇烧豆腐其实也有活血益气、清热养胃的功效呢。
除此之外,程喜漫还做了炒木须。
家里正好有猪肉和鸡蛋,前几日张婶让冬郎送了点黑木耳。
程喜漫早晨用水发好黑木耳,中午便可以直接拿来炒肉了。
猪肉和鸡蛋不仅可以滋阴润燥,还能养血;而黑木耳性平味甘,益气强心。
程喜漫心想,夫君身子骨瘦弱,因为中毒的缘故,气血虚空。
所以炒木须这道菜也可成为给他养血益气的药膳。
吃过午饭后,程喜漫哄着云畔睡了会午觉。
而后开始给祝清吾煎药。
这续命汤里其实还缺了几味药材,她今日去山上碰碰运气,看采药的时候能不能采到缺的这几味。
若是采不到,那便等过几日去镇上卖药材的时候,找徐郎中买些回来。
西屋内,祝清吾正坐在书案前喝药,程喜漫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身侧,脑袋枕着他的大腿。
见祝清吾喝完,她便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颗糖果子喂到祝清吾嘴里。
祝清吾用舌尖轻轻卷着嘴里的糖,眼眸里漾着笑意。
不是很苦。
祝清吾抿唇浅笑。
程喜漫则不以为然,她反驳道:我自己煎的药,我知道苦不苦。
她顿了顿,又道:阿灿和畔儿的糖果子管够的。
程喜漫轻笑一声,伸手帮她顺着垂在细腰上的乌发。
隔了半晌,才轻声问她:那你的呢?程喜漫迟疑了一瞬,我的什么?糖果子吗?待反应过来之后,才仰着小脸看祝清吾,嘟哝道:我不喜欢吃甜。
祝清吾垂眸看她,并不作答。
心想,小骗子!程喜漫趴在他腿上眯了一会儿后,才轻声开口:夫君,你在家里照看好两个小的,我去山上采药。
怕祝清吾不同意,她又补充道:春日药材多,我就去半山腰采些树皮类的回来,不去深山。
祝清吾温声道:让阿灿照看着畔儿就好,我陪你去。
程喜漫正想拒绝时,祝清吾捧起她巴掌大的白净小脸,温柔地看着她。
他轻声开口:听话。
程喜漫轻咬朱唇,知晓他的性子,既是说出了口的,那便不容她拒绝。
既是这样,那便走吧。
春日了,天气暖和。
也不怕他受寒。
两人换了身干活儿的粗布衣裳后,各自背了个竹篓上山。
临走时,祝清吾特意将正在午睡的祝灿唤醒,交代他照看好妹妹。
祝灿应下,待哥哥嫂嫂离开后,便从里面将大门拴上,回屋继续睡。
许是挖了一晌午荠菜的缘故,祝灿吃过午饭后便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山上,祝清吾正在剥椿皮,他的面前放着一堆刚砍下来不久的椿树的树枝。
将树枝上的椿皮剥了之后,树枝拿回家晒干还能当柴烧。
这次上山,程喜漫想跟祝清吾一起剥椿皮,祝清吾不许。
程喜漫想去砍合欢树的树枝,祝清吾不允。
这不许那不允的,程喜漫只好在附近采挖些药草什么的。
因为祝清吾也不让她离他太远。
此时,程喜漫正站在一片灌木丛前,弯着腰摘野山莓。
春日来临,漫山遍野的果树,有正在开花的,也有已经结了果子的。
程喜漫将身上穿的那件粗布褙子脱了下来铺在地上放山莓果。
红红的山莓果一丛一丛的,个大又饱满,星星点点的闪烁在荆棘丛中,挂满枝头。
程喜漫微微倾身,伸长手去摘里头那丛红艳艳的果子,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她有些气馁,正打算放弃那丛,然后去摘旁边的果子时,一只修长且略显苍白的手绕过她,轻松地将那丛果子摘了下来。
摘山莓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程喜漫转身去看,湿漉漉的杏眸瞬间蕴上细碎的光。
祝清吾卷翘的长睫微微垂下,眼眸里漾着宠溺的笑意。
程喜漫的目光落在他摊开的大手上,掌心里躺着几颗红艳艳的山莓。
程喜漫咬了咬唇,而后捧起双手。
祝清吾便将手里的红果子尽数放在她的手心里。
谢谢夫君。
程喜漫眨巴了下乌溜溜的大眼睛,弯着眉眼朝祝清吾笑着。
祝清吾轻声哂笑了下,而后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椿皮和合欢皮都剥完了,树枝也捆好了。
程喜漫挑了颗个头最大、最饱满的山莓,而后掏出帕子小心地擦掉上面的尘渍。
她将果子递到祝清吾嘴前,柔声道:尝尝。
祝清吾眉眼低垂,瞥了眼伸到他面前的白腻胳膊和削葱似的手指。
他笑着应她:谢谢。
话音刚落,便将那颗果子含进嘴里,吃果子的时候,牙齿不小心碰到程喜漫的手指。
两人身子都微怔了下,程喜漫忙红着脸将手指缩回来。
她顿了顿,又道:也谢谢夫君帮我剥树皮。
程喜漫说话时,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绣鞋,脸蛋儿红扑扑的,心脏也在扑通直跳。
夫君为什么要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呢!往常都是她撩拨夫君,最近怎么反过来了?不过她真的好喜欢这样的夫君呀,好想抱抱他。
程喜漫越想,脸就越红越热。
祝清吾微微侧头,眼眸含笑:傻瓜。
说话时嗓音略微嘶哑低沉,语气更是温柔缱绻。
一声带着些许宠溺意味的傻瓜听得程喜漫心里小鹿乱撞。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祝清吾又摘了一捧山莓。
他拿过程喜漫手里的帕子,一颗接一颗的,仔细地擦着手里的果子。
半晌后,祝清吾给程喜漫喂了颗果子。
程喜漫吃果子时,他垂眼看她。
等她吃完一颗时,他便再给她喂上一颗。
程喜漫见状,咧着嘴傻乐。
祝清吾嘴角勾了勾,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想不想吃桑葚?程喜漫听到有桑葚吃时,顿时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他。
四目相对时,祝清吾清冷的面庞上露出几丝浅浅淡淡的笑意。
程喜漫抿了抿唇,而后轻轻点头:想的。
如今已是三月,山上的许多桑葚也熟透了。
可是山上的野桑葚树大多都长了许多年了,又高又大,摘桑葚得费上些力气。
若是夫君不在也罢,她自己其实也会爬树的。
可是今日夫君也在,她不想撸起袖子爬树。
夫君温文尔雅,又读了许多书,若是看到自己娶的妻子不是上房,就是爬树的。
心里应当会不高兴吧?在夫君跟前,她尽量做个贤良淑德的女子。
祝清吾又给她喂了颗山莓,温声道:那再多摘些山莓,待会我带你去别处摘桑葚。
程喜漫边咀嚼着嘴里酸酸甜甜的果子,边含糊不清地应着。
桑葚树下,程喜漫仰着小脸望着正踮着脚摘桑葚的祝清吾。
祝清吾虽清瘦单薄,却身高腿长。
只稍微踮着脚便能伸手够到树顶的果子。
每摘上半捧,便尽数放到程喜漫手心里。
小娘子手小,拿不了太多。
摘完桑葚,两人又在附近挖了满满两竹篓药材。
程喜漫觉得,今日上山收获颇多。
直到傍晚,夫妻俩才并肩朝山下走去。
两人身后各背着满满一竹篓的药材,祝清吾手里还提着两大捆树枝。
程喜漫手里提着一小捆树枝,怀里抱着用粗布褙子包裹着的野山果。
半山腰处,祝清吾侧眸瞥了程喜漫一眼,小娘子累的脸蛋儿红扑扑的,有些气喘吁吁。
祝清吾心下不忍,便轻声开口:你将那一小捆树枝也给我。
程喜漫微微侧身,而后摇了摇头:我能拿得动。
小娘子生怕祝清吾不信似的,说话间还特意加快了步伐。
祝清吾心中无奈,只摇头浅浅一笑,而后便紧跟在她身后,一前一后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