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点破

2025-03-31 13:21:35

下午,祝灿在西屋写大字,云畔跟着何大家的圆圆去摘杏子了。

程喜漫在后院的药田里忙碌。

西屋,祝清吾靠在书案前的椅背上,认真研读着程喜漫昨日捡来的那本书。

细长的桃花眼里隐约闪烁着几丝病态的阴鸷。

夏日的清风拂过祝清吾清冷的面庞时,又重重咳嗽了几声。

他端起桌上的热茶轻抿了一口,茶汤润过喉咙时,留下了几许药香和蜂蜜的清甜。

祝清吾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程喜漫昨夜端着热茶递给他时的娇俏模样。

当初周婶买下漫漫前特意去摊上找算命的算了一卦。

当初听了周婶的说辞后,只觉得是街上的老神棍哄骗周婶的银钱。

若冲喜真的那般灵验,这世上的人患病之后都冲喜得了,还去什么医馆。

可是自从有了漫漫之后,他越发觉得自己迷信了。

他的漫漫,就是上天派给他的小福星。

想到这里,祝清吾周身散发的冷意逐渐消退,唇角漾着几丝温润柔和的笑意。

清吾,弟妹在家吗?祝清吾听到声音,掀起眸子朝窗外望去时,便看到赵晖立在院里,也透过窗柩看他。

祝清吾远远地睨着赵晖,眉心紧蹙,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在。

赵晖正欲开口,话到嘴边却被祝清吾打断。

他微眯着眸子,声音清冽:赵婶身子怎么样了?赵晖顿了下,开口应道:好了很多。

祝清吾谈及赵婶时,眉眼间柔和了许多。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走出西屋,站在廊下,只静静的盯着赵晖看。

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你找她有事?赵晖怔愣了一瞬,而后给祝清吾解释,说他来找喜漫问些医理方面的常识。

等他从军离家后,好让村长和赵震能更好照顾赵婶。

祝清吾舌尖轻舔后槽牙,而后低笑一声。

当真是个蹩脚的理由。

既是这样,不若让阿震或者赵伯过来找喜漫不是更方便吗?祝清吾嘴角虽噙着浅笑,但双眸明显蕴着怒气。

就在这时,程喜漫从后院过来。

她放下药锄,抬头看向赵晖:赵大哥,你怎么过来了?赵晖看到程喜漫时,身子微怔了下。

他将视线从祝清吾身上移开,转头看向程喜漫,眉眼含笑:我想找你问一下有没有什么补身子的药膳方子之类的,到时候就算我走了,我爹还有阿震可以给我娘做着吃。

程喜漫闻言,迟疑了一瞬。

怎么感觉赵晖今日怪怪的?但她没多想,而是将赵晖请进了西屋,又给他倒了杯茶水。

程喜漫觉得赵晖好歹也算一片孝心,便将赵婶的病情又叙说了一遍,而后又将可以帮赵婶补身子的药膳分别写在纸上交给赵晖。

赵晖接过药膳方子后,又开始和程喜漫话家常,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祝清吾靠在椅背上,手指紧紧握着半卷书,脸色难看。

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翻滚着汹涌的怒气。

这时,赵晖又开始跟程喜漫谈起他的将军梦,说起他的未来。

程喜漫时不时地附和两句。

她心底疑惑,她跟赵晖也不熟,平日里见了也不怎么打招呼。

可他今日话怎么这般多?夫君这两日咳嗽的厉害,她等下还得给夫君煎药去呢。

咳咳--恰在此时,祝清吾重重的咳嗽起来,压都压不住。

程喜漫再没了心思附和赵晖,连忙起身给祝清吾倒了杯止咳的桑叶枇杷茶。

夫君,早晨的时候咳嗽不是好了些吗?这会子怎又咳的这般厉害?程喜漫拍着祝清吾的后背帮他顺气。

祝清吾咳嗽的连茶盏都端不稳,忍都忍不住。

程喜漫神色担忧地看着祝清吾,轻声开口:约莫是这枇杷茶不管用了?我去给你煎点止咳的药。

说罢,她又看向赵晖:赵大哥,要不您先陪我夫君说会话?我去给他煎药。

赵晖见程喜漫要忙,正欲起身离开,耳畔却传来祝清吾清冷的声音。

我也好久没跟赵大哥说话了,咳--祝清吾喝了口茶汤,咳嗽得稍微慢了些。

赵晖此时立在门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程喜漫没再吭声,而是径直去了厨房。

此时,屋内只剩祝清吾和赵晖两人。

程喜漫走后,祝清吾咳嗽也止住了,气色也缓了过来:赵大哥,坐吧。

赵晖紧紧攥着手里的药方,抿了抿唇,最终坐回了椅子上。

祝清吾叹了口气:方才听赵大哥话里的意思,是想去从军?赵晖低着头没看祝清吾,只是轻轻点头。

祝清吾低笑一声,缓缓开口:赵大哥能心怀抱负,我甚是敬佩。

他顿了顿,又道:赵婶和村长这些年来对祝家颇为照顾,他们在我的心里亦如我的爹娘般重要。

你若真的孝顺,哪怕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该将赵婶气晕。

说起来你还比我年长一岁呢,如今也该到了娶妻的年纪,依我说,赵大哥若是真的体谅赵伯和赵婶的一片苦心,还是在从军前趁早成婚的好。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样,赵伯和赵婶心里悬着的那颗石头也落了下来,赵大哥娶妻之后,亦能心无旁骛的从军出征,征战沙场。

赵晖也不是个傻的,听了祝清吾的这番话后,只觉失笑。

清吾心思通透,他对喜漫的心思,他怕是早都看出来了。

呵!看出来了也好,免得他日后想法子点破。

他身子骨弱,又常年卧病,怎能保护得了喜漫?说句难听的,他这副病恹恹的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撑上几年?喜漫如今跟着他受苦。

日后等他死了,喜漫不仅要守活寡,还得照顾两个小的。

他若是真的欢喜她,又怎么忍心让喜漫日后过得那般困苦?当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

难为他之前还觉得他祝清吾是个才德兼备的。

思及此,赵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开口反驳:我能不能在沙场立功和娶不娶妻又有什么关系?倒是清吾你,常年卧病,身子羸弱,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得弟妹操持,当真是难为弟妹了。

赵晖直直盯着祝清吾,执拗地问:你既开口唤了我这声大哥,那我也得同你说道说道。

若是哪日你真撒手人寰,难道要让如花似玉的弟妹为你守活寡不成?见祝清吾薄唇紧抿,阴恻恻地盯着他看,赵晖只觉堵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话也说的难听了些。

祝清吾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沉默了半晌,随后又笑了。

是阴冷的令人心惊胆寒的那种笑。

他抬眸,眸光倏然一沉:我这不是还没死吗?祝清吾苍白的手指轻轻敲着椅子的扶手,睨着赵晖时,眉眼间凝着一股冷意。

赵晖身子微怔了下,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接话。

祝清吾淡淡地看着赵晖,一张因病态而泛白的面容挂着讳莫如深的笑意。

他轻咳了几声,又道:漫漫医术高明,说不定我这病哪天冷不丁地就被医好了呢?或许等赵大哥功成名就回来,我还会活得好好的也说不定。

祝清吾手撑着下巴靠在书案上,冰冷的目光落在赵晖身上:赵大哥既然能开口唤漫漫一声弟妹,那便是知晓伦理纲常的。

他顿了顿,又轻声开口:所以还是趁早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免得伤了赵伯和赵婶的心。

赵晖原本还想着祝清吾能够念及他们彼此间从小到大的兄弟情谊,说话时会留几分情面。

却不曾想,他今日一开口,就将话说的这般直白又决绝。

话里话外都是只要他再敢觊觎喜漫,他祝清吾会翻脸不认人的意思。

可即便祝清吾说的这般坦然,他却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人家说的没错,他确实对喜漫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赵晖深吸了口凉气,其实清吾说的也没错。

喜漫医术高明,或许真的能治好清吾的病也说不定。

到时候他们夫妻琴瑟和鸣,他这个外人又何必多掺一脚呢?思及此,赵晖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苦笑:那希望贤弟能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可莫要让弟妹早早守了活寡。

紧接着,他冷笑一声:若是我能活着从沙场回来,到时候弟妹若是孤苦无依,即便是违背那所谓的伦理纲常,我也不在乎。

赵晖说罢,便转身决绝离去。

良久,程喜漫端着药汤进屋时,发现屋里只剩祝清吾一人。

夫君,赵大哥走啦?程喜漫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祝清吾身侧,仰着小脸看他。

祝清吾低头整理好情绪后,才抬眸对上程喜漫纯稚的目光。

他眼睑低垂,伸手轻轻摩挲着程喜漫泛着蔷薇绯红的双颊,原本清冷的声音略微嘶哑:嗯,走了。

良久,他才竭力压抑住心底想要紧紧抱住她的冲动,轻声开口:药给我吧。

程喜漫摇了摇头:我喂你。

说罢,便舀了一勺黑乎乎的汤药递到祝清吾的嘴边,柔声安慰道:不苦的,我在药汤里加了蜂蜜。

祝清吾定定望着她白皙莹润的面靥,心底莫名地生出一丝向往。

如今拿到了那本书,他突然就不想放她走了。

而是想狠狠地占有她,和她共度余生。

夫君,不要发呆啦,张嘴。

程喜漫见祝清吾目光有些空,便猜到他定是想事情想出了神。

祝清吾回过神来,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而后张开嘴配合着她,一勺一勺地将大半碗药汤喝进了肚中。

待喝完药,程喜漫出去后,祝清吾伸手摸上自己心脏的位置。

原本冰冷的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着。

他能在这无尽的黑暗里瞥见一丝炽热的光明,全是因为她闯入了他的生命中,为他驱散黑暗。

这种感觉,温暖又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