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九十九章 九转回还

2025-03-31 13:22:31

龙王的气焰忽然颓唐了下来。

他沉默了许久才悲哀的说道:是本王对不起琬琬,是本王没能救下她,是本王没用……玄武大人看着龙王如此模样,他闭了闭嘴不知在想什么,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龙王似乎才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用闪着泪花的眼睛看着龙公主,本王知道锦儿心中怨恨,但是,琬琬的死同你玥姨没有任何关系,就连舒儿的陨落也是父王没有护得住他。

龙王开始谈及当年的一些往事,桑宁她们也被迫一起听了一些他们婆娑海龙族的恩怨。

大约便是三公主的母亲,原本只是一条卑微的鲤鱼精,得龙王、王后相救自愿不求回报伴随龙王左右,不求名分。

鲤鱼精身份低微,本是不配为妃的。

但王后看她乖巧听话又无依无靠,无处可去,便做主破例让龙王纳她为妃,然后有了,二公子和三公子。

她十分懂事听话,从不争风吃醋,也十分敬重王后,即便她成为了妃嫔,也依旧尽心尽力的侍候龙王和王后,以及当初年幼的龙族太子,在整个婆娑海向来风评甚好。

甚至有人直言,若他是龙王,享如此齐天之福,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然而王后一向体弱多变,诞下龙公主之后未过多久,便生了一场大病,身子也越发的孱弱了起来。

王后自知时日无多,唯一放心不下膝下年幼的一双儿女,临终托孤,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托付给鲤鱼精,望她能全她遗失的母爱。

而她也的确不负王后所托,十分尽心竭力,对王后的儿女视如己出,悉心照料。

但龙族太子还是在一场意外中陨落了,她还甚为自责,因此郁郁而终。

至此,整个婆娑海没有了王后,龙王也再不纳妃,将所有的宠爱都留给了膝下的几位孩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邪神之战后,二公子也再次陨落,龙王便仅剩三公子和龙公主两位孩子了。

玄武又忍不住出声说道:龙王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莫不是仗着身为锦儿的父王,故意想让锦儿信任罢了?桑宁忽然抬起眸子看了玄武一眼,眼底有几分思索。

龙王冷冷的看了玄武一眼,玄武,本王自己的家事本王难道不清楚?需要你来从中置喙。

我只是不想龙王欺负锦儿单纯天真罢了。

龙王哼了一声,却不再回他,反而对着龙公主郑重其事的说道:锦儿,若是不信,父王可以在此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意,父王雷劫加身,不负往生,永坠地狱!父王,你……龙公主呐呐出声。

神仙起誓不像凡人,是真的会灵验到自身的,龙王敢发这样的毒誓,也就说明他方才所说并不是假话。

桑宁眼看着局面一下子大转弯。

明明方才还同龙王毫不退缩的对峙着的龙公主,眼底开始闪过了茫然,她已有几分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问道:为什么?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可是可是……龙公主犹豫不决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玄武。

玄武却不知为何躲开了她看向他的目光,垂着头仿佛正在思索龙王所说之言是否为真,一时间龙公主也不确定了。

桑宁用手肘捅了捅束玉,小声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虽说束玉同颇受海龙王的关系的确还算可以,这些应当算是十分私密的家事。

猜的。

这么厉害,光靠猜都能猜出来?桑宁皱着眉头腹诽。

父王不知道谁在挑拨离间,但这件事的确同你玥姨没有任何关系,自然和骅儿就更没有什么关系了。

你玥姨对你视如己出,骅儿也一向疼宠你这个妹妹,你不该铸下如此大错!龙公主猛然退后一步,她忽然不敢置信的指着玄武,所以,玄武爷爷以前都是在骗我吗?桑宁眨了眨眼,这还真是九转回环,山路十八弯。

众人听闻龙公主的话,齐齐向玄武看了过去。

龙王更是怒不可遏,他颤抖着手指指着他,玄武,你同锦儿说了什么?本王自认一向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阴狠手辣!本王这么多年竟是看错你了!玄武不言,瞬间便出手,尖锐的法器抵上的龙公主娇嫩的脖颈,让我出去,不然杀了她!龙公主泫泪欲泣,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危险境地,还一愣不愣侧头看着玄武。

随着龙公主的歪头,她的脖子被玄武手中的法器所划伤,浓重的血腥味儿传来,她白嫩的脖颈染上了深深的红,同她一生红衣连成一片。

可她却仿佛不查,颤抖着声音,玄武爷爷,您快向父王解释清楚啊,您一定是被其他人挑拨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所以才弄错了?那边的玄武反倒轻蔑的撇了龙公主一眼,自然都是骗你这个蠢货的,不愧是龙王的女儿,都是一样的愚不可及,刚腹自用。

玄武爷爷,你在说什么啊……龙公主看着身边这个一向疼宠她的长辈,如今这手持着利器,想要她的性命。

他说着无情狠辣的话,她却一句话都听不懂,也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锦儿,小心!三妹妹,别动!然而,那边的龙王和三公子却比龙公主着急多了,他们几乎一起出声叫道。

龙公主似乎才拉回了一点意识,大颗大颗的泪珠划过她的脸颊,父王……三哥哥……玄武却只剩一声冷笑,龙王还在磨蹭什么?不想要你的宝贝女儿的命了吗?既然事情败露,他也不愿再继续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你先不要动,不要伤害锦儿!龙王赶紧伸出了手以示和平。

桑宁唉声叹气的看了她们一眼,果然拿捏住龙公主就拿捏住了龙王的命脉。

这玄武倒是十分懂得拿捏要害。

只是可惜。

也不想想这里有谁。

桑宁懒洋洋的啧啧两声,甚至还兴致盎然的拍手称赞,玄武大人真是好演技!桑宁佩服之至。

100、第一百章 计谋玄武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出言警告:小丫头片子,别这么猖狂。

这也正是我想向玄武大人所说的话呢,没想到大人自己就说了,实在是无趣。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束玉,笑嘻嘻的问道:帝君,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束玉凤眸含笑,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不错。

你看吧,玄武大人是不是忘记了这里不只有婆娑海龙族,还有咱们这群外人呢。

龙王和三公子在意龙公主,可我们又不在意,我们帝君只在意六界众生的秩序,本来想着这是你们婆娑海的家事自然不便插手,但现在来看也不太像是家事,那恐怕就只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了。

桑宁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头发,漫不经心的看着玄武,说到底,一切因果皆因玄武大人而起,那么也自然要因玄武大人而灭才是应当的,大人可觉得我这话有何错处?玄武的眼中肉眼可见的慌乱了一下,但又很快隐住了那份神色,帝君这样做就不怕整个婆娑海与你们申山九脉为敌吗?束玉还未开口,桑宁便直接回答,啧,大人还真是……这怎么能算是帝君的错呢?要算也应该算在……桑宁毫无顾忌地向玄武和龙公主走去,但她停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玄武又拉着龙公主警惕地退后了一步,他看着桑宁问道:那难不成还算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头上……他的话还未说完,退后的一步的脚就刚好踩在了一根东西之上。

不过一瞬,玄武的浑身便爬满了藤蔓,分毫都动弹不得,手腕粗的藤蔓一点一点的勒紧他的全身,在他的手腕处越发的用力,他手中的法器啪嗒一声掉在了石板上,发出了一声钝钝的嗡鸣。

自然是算在我的身上,玄武大人自诩法力高强,看不上我这等灵力低微的小精怪也在常理之中。

你……无耻!藤蔓一根一根的缠上他的脖子,他自知大势已去,狠狠的揍骂出声。

……他的话落在她耳畔,轻飘飘的都入不了心,桑宁觉得她随便骂人的话,怕是都被比这位玄武大人的话更有杀伤力了。

龙王和三公子赶忙向龙公主跑去,龙王小心翼翼的伸手给她脖颈上的伤口疗伤,锦儿……三公子也面露心疼之色,低声叫了一声妹妹。

龙公主却十分愧疚地看了一眼三公子,她抿着唇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现在才知道她错的到底有多么的离谱,竟然听信奸人所言,让虚妄的仇恨蒙蔽了双眼,而自动忽略了那么多年,三哥哥对她的宠爱与照料,对自己的哥哥挥刀相向。

龙公主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一般往下流,她看着三公子,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

三公子反而像个没事人一般,温和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哥哥无事,妹妹别哭。

看着他这样,龙公主却越发的愧疚了起来,她猛地走上前,对着被束缚着的玄武便是一通质问,你为什么要骗我?谁让公主如此愚蠢呢!这么好骗,不骗太可惜了。

玄武哈哈大笑,今日竟然栽在你们手里,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不过,龙王,你以为你多配当这婆娑海的一海之主吗?真是个笑话!也不过是仗着有龙族的血脉才有如今的地位罢了,不然这龙王的位置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种优柔寡断又愚昧无知的人来坐!……听他们一来一往,桑宁大约理清了事情经过。

大约是几千年前,龙公主无意在一个地方发现了可以集魂凝魄的法术,这么多年她一直对于她两位兄长的离世而耿耿于怀,所以便踏上了寻找魂魄的道路。

尽管希望渺茫,但龙公主还是想试一试。

龙族二公子死于邪神之战,魂飞魄散,烟消云散,终是寻不到半点踪迹。

但是,上天似乎也并不是完全的残忍,在这个过程中,她找到了龙族太子的一缕残魂碎片。

龙公主因为相信玄武,对于自己在寻找两位兄长的魂魄,也没有特加遮掩,以至于龙王和玄武还有三公子这等龙公主的亲近之人都知道此事。

只是龙王和玄武都对此事不抱什么希望,认为龙公主不过是做无用功,唯有三公子一直支持龙公主。

龙王对于龙公主这个掌上明珠,向来是打不得也骂不得,她若非要想去做,龙王也便随她而去,不再阻止。

或许龙王也抱着一些侥幸,万一就成功了呢?后来随着漫长的时间过去,大家都渐渐忘了龙公主替两位兄长寻找魂魄的这回事了。

但玄武一边对龙公主说他不相信龙公主可以找回她两位兄长的魂魄,可又一边极其紧密的关注着她的一切事由,密切注意着她的动静,随时询问她的进度。

龙公主一直以为他是担心,却不想别有用心。

当他知道龙公主寻找到龙族太子的魂魄之时,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策,可以手不刃血的让龙王的所有继承人皆自相残杀。

而他可以从中坐收渔翁之利而毫不费力。

那便是故意挑嗦,制造假象,令龙公主误以为王后的离世和大公子的陨落和二公子三公子的母亲有关。

甚至还有意无意的暗示龙公主,可以用有血脉亲缘之人的仙骨为依托为龙族太子重塑肉身。

这样龙公主自然而然便会有其他的想法,她可以用三公子的龙骨,既报了仇,又让她的兄长再次死而复生。

那时候龙公主费尽心机终于集齐了龙族太子的魂魄,将南华暗沙的灵力注入龙太子的体内,可即便南华暗杀如此磅礴的灵力,在起死回生面前也依旧如此的微不足道。

无奈之下,她只能将主意打到了婆娑海的海族之上。

所以有吸空他们的灵力,却并未伤人之意。

但始终无用,龙公主终于对玄武所说之言有了别的想法。

以至于有了后面的一切事情。

但龙公主却不曾想,邪术之所以是邪术?它其实带有很大的不确定性,甚至是失败。

101、第一百零一章 不同即便剥出了三公子的龙骨,龙族太子也依旧只能靠着磅礴的灵力来维持短暂的生机,无法像从前一样活过来。

其实玄武在向龙公主暗示那个计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等邪术是无用功,毕竟若是真有用,世上多的是人愿意为自己所爱之人冒险一试,希望能有再来一次重生的机会。

而之所以未曾流传下来,就是因为使用这等术法之人,皆失望而归。

但龙公主却不信,她觉得世人失望而归,只是他们未能寻找正确的方法。

他们不可以,她却不一定不可以。

毕竟世人还说陨落之人多数皆魂飞魄散,魂魄难寻,但她不是已经找到了长兄的魂魄了吗?加上那时候玄武不断的在她耳边诱导,让她对于那份仇恨深信不疑。

几番拉扯之下,龙公主终于对三公子狠下了手。

桑宁听完整个过程,实在忍不住对玄武的计划拍手叫绝。

玄武的算盘的确打得很好,毕竟现今龙王只有三公子和龙公主一儿一女尚在人世。

而他也知道,龙公主换龙骨之事是无法成功的。

那么便只剩下两个结局,要么三公子察觉到龙公主的意图,同龙公主手足相残,若是失手杀了龙公主,那就更好不过了。

以龙王对龙公主的宠爱程度,三公子此生怕就是与龙王之位无缘了,而之后他若登上高位,自然可以不动声色的解决掉三公子。

要么便是龙公主赢了,三公子没了龙骨,如同一个废人,那就更没有什么威慑力。

而剩下的龙公主他自然有方法让她再也开不了口,再也成不了威胁。

反正转来转去,他就一定是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一个人,若不是她们从中插手,他说不定很快就要赢了。

只是可惜世上之事,从来没有如果二字,如意算盘算是空了。

玄武,你在这婆娑海地位崇高,众人尊敬,本王到底有哪点对不起你?竟然设下如此大局引她们兄妹相残!龙王似乎气得不轻,浑身都在颤抖,他指着玄武,满脸沉痛。

玄武却满不在乎的瞟了龙王一眼,龙王所谓的地位崇高,受人尊敬就是徒有大人之名吗?然而却被扔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浮光岛上来守着这些落羽木?他哈哈大笑,语气里尽是嘲讽不屑,原来在龙王心中,这竟然叫地位尊崇?落羽木,婆娑海的神树,不是普通树木,本王相信你才将如此重任交托于你,却不曾想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哈哈哈哈哈神树,谁稀罕龙王你这些神树?恐怕普天之下都找不出来几个人吧?桑宁唯恐天下不乱,她笑嘻嘻的说道:我就挺稀罕龙王这些神树的,要是你们看不上,可以全部送给我,到时候我将它全部移到申山九脉去。

本来沉重的气氛,就这样被桑宁一句话全给打碎了。

玄武眼底恨意横生,要不是这个小丫头片子从中作梗,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明明他马上就要成功了。

桑宁似乎看出了玄武心中所想,她忽然起了点兴致对着玄武漫不经心的说道:玄武大人,天道轮回自有因果,大约便注定了你成为不了婆娑海的一海之主,若你安心当浮光岛的守岛人,或许结局会有些许不同……龙族一脉自上古时期便一直统领婆娑海,且这么多年过去,风评一向甚好,大道不偏向于谁,却在无形之中赠予了婆娑海龙族福祉。

折柳仙君一直在一旁暗暗的注意着桑宁的一举一动。

他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却又依旧觉得分外怪异。

她不太像是只有一个几百岁才从荒山离开的单纯小精怪,到更像是活了多年,历经世事的模样。

可她和紫幽又有太多不同,紫幽一向是张扬肆意又重情重义的,若是可以,从不愿意委屈自己半分,也不愿意委屈自己所爱之人半分。

她不太一样,她似乎自在洒脱,却又有几分世事不入子她心的漠然。

仿佛一切世事都已经激不起她心里的波澜,这实在不太像一个将将出生仅有几百岁的精怪,该有的心态。

况且,她似乎也并不晕船,他记得紫幽曾经说过,她这晕船的毛病就像灵魂里带着的一样,便是下凡历劫也从未改变过。

若她是紫幽,他们在来福光岛的路上,她不至于如此的淡然从容。

折柳仙君的眼底一片孤寂,紫幽献祭,他用尽全力也才找到一缕紫幽的残魂碎片,那丝魂魄还在他手里,这个人又怎么会是她的紫幽。

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让自己平缓下来。

他竟是魔障了,她同紫幽唯一相似的,也不过只有她们皆属于紫藤萝一脉,还有便是她们一模一样的名字罢了。

如此渺小的相同点,什么都证明不了。

终究是他认错了人,紫幽从来不愿入他梦里来,也从来没有回来过。

至于这位名唤桑宁的小精怪,多半也是一个有什么秘密的人,但却并不是他一直想要寻找的人。

折柳仙君沉下了面色,恢复了冷漠。

而玄武仍然一脸无谓,也依旧执迷不悟,输了就是输了,我无话可说,也从不后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龙王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稍显平静的看了一眼丝毫不知悔改的玄武,却不在质问。

他对着玄武施展的一个术法,而后冷声对着身后的两个心腹吩咐的,将玄武押解回龙宫地牢,待本王后面再亲自审问,至于今日这里的事,暂且不要传出去只言片语,否则本王唯你们是问。

是!那两个心腹恭敬的低头称是,而后带着玄武瞬间消失在这一处石室。

事情似乎解决的差不多了。

桑宁撇了撇嘴,乖巧的跑到束玉身边,轻言细语的问道:帝君,咱们现在走吗?束玉点了点头,可以。

束玉刚准备开口告辞,那边恍恍惚惚的许久的龙公主才终于反应过来,猛的扑上前去拦住桑宁,帝君,桑宁,可否等一等?公主还有何事?束玉看了桑宁一眼,抬眸问道。

102、第一百零二章 希望我……龙公主支支吾吾的半晌,她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旁边的折柳,而后忽然转头对着折柳仙君问道:仙君掌管人界王朝兴衰更替,为了我们婆娑海的事离开天宫数日,想必事务耽搁堆积,本公主就不多留仙君了。

桑宁这才恍然记起折柳还在这里,没想到有朝一日那个人就在她身边,她的目光却再也不会被他所牵引了。

她转头看去,只见折柳站在烛火之下,那里一片暗沉,他脸上忽明忽暗似乎分外的寂寥,却又窥探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并未听到龙公主说什么,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无法自拔。

桑宁无聊的撇了撇嘴。

想些什么也不太重要,反正她也不想知道。

她就如此自然的转开了视线。

在桑宁向折柳看去的时候,束玉也偏头向她看了过来,他袖子里的手指微微捏紧了片刻,在看到桑宁面无波澜的收回视线的时候,无端的松下了一口气。

束玉眼里莫名含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浅笑。

锦儿,仙君是客人,哪有你这样的,太没有规矩了。

众人都不出声,龙王赶忙出来打着圆场,笑着上前对着折柳道歉,仙君别听锦儿胡说,来者皆是客,我们婆娑海向来有好客之道,仙君若是喜欢,再多待几日也是无妨的。

折柳似乎这才回过神,他看了龙王一眼,眼底少见的没些许温和,多了几分烦躁。

但他还是很快将其压抑下去,回声说道:本君天界的事务的确繁忙,是不能再久呆下去了,多谢龙王这段时间的款待,那君屹这便告辞。

他知道龙公主为什么突然将话头转向他,不过就是想找个借口让他离开而已,不想让他知道她要同束玉还有桑宁说的话罢了。

但既然桑宁并非紫幽,龙公主要同束玉说什么,自然也就不关他什么事。

所以折柳仙君从善如流地回应了下来。

额……既然仙君这便要回天界,那本王也就不多留了,仙君请慢走。

折柳点了点头,刚准备离去,又似乎突然想起一件重要之事。

他忽然停下来对着龙公主问道:不知公主可否告知在下,公主是如何寻到龙族太子的魂魄的?束玉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撇了一眼折柳,没有说话。

不知怎的,桑宁也恍然想到,无论是在天界还是在申山九脉的藏书阁里都没有有关魂魄记载之书。

她也有几分好奇的看向了龙公主。

龙公主看着折柳仙君一脸真诚询问的面色,还有桑宁分外好奇的目光。

龙公主想到什么,她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随后低声开口,本公主曾经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若想要寻找故人魂魄,得需要找到一样故人完整的遗物,然后以自身心头血为引方有机会召唤出故人魂魄。

完整的遗物?心头血?桑宁思索了片刻,觉得有几分困难。

神仙陨落,如同灰飞烟灭,并且她生命之中的遗物也会随着她的陨落而阴消云散,就如同在这个世界上从未存在过一样。

厉害的人物还会在天地通史中留下只言片语,小人物便从此湮灭于时间长河,无影无踪。

束玉在听龙公主说心头血时,倒是目光动了动,但随后又垂下眼皮,掩盖住了眼底的神色。

那边折柳仙君倒是温和的向龙公主行了一礼,君屹多谢公主告知。

龙公主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仙君慢走。

折柳颔首,不过瞬间便已离开此处。

转瞬之间,这里剩下的人便只有婆娑海龙族和申山九脉两方了。

龙公主倒也不在兜圈子,她忽然直直的朝桑宁跪了下来。

吓得桑宁赶忙扯着束玉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她皱着眉头问道:公主殿下,这是干什么?我可不想受公主如此大礼。

清言也被这场面吓得一跳,他望着龙公主,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边的龙王和三公子也一时吓到,还是三公子反应快上前想要拉她起来。

龙公主却恍若未闻,执意要跪在原地,她郑重其事的说道:求你,救救我长兄。

公主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一旁的束玉看了一眼龙公主,将桑宁拉到自己身后,才开口回道:公主请起罢,桑宁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精怪,如今将将不过几百岁,公主殿下都束手无策的事,桑宁自然也是无能为力的。

如若帝君,桑宁能够帮我这一次,我以后愿意唯你们马首是瞻,唯命是从!旁边的三公子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妹妹忽然也适时跪了下来,望帝君和桑姑娘能够救救我兄长。

龙王似乎也从龙公主的固执中回过来一点味,他回头看了一眼旁边寒冰白玉床上躺着的这位大儿子,一时也顾及不了那么多。

他随之郑重其事地向桑宁和帝君行了一个大礼。

若真像锦儿所言,帝君和桑宁能够救吾儿,以后帝君和桑姑娘若需要什么,本王定不会多说半分!桑宁蹙眉一时不知做何应对。

你们这是逼迫,桑宁才几百岁,哪会你们所说的救人,我看公主是想救你兄长想疯魔了,桑宁灵力还没有我高,怎么救得了你兄长。

清言上前站到了束玉和桑宁身边,有些不高兴的看着眼前龙王这一大家子。

他们帝君千里迢迢赶来替他们寻找南华暗沙背后自然就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竟然又要他们救一个根本活不过来的人,这不是故意为难他们申山九脉吗。

桑宁,你们藤萝一脉的治愈之术,总归是有几分希望的,我不想放弃这几分唯一可以救长兄的希望了。

龙公主垂下了头,有几分哀婉凄凉。

她像是回忆过往又有几分怅然的继续说道:母后离开的早,无论灵力法术还是世间道理,都是长兄不假他不假他人之手一步一步教会我,我本来以为长兄会一辈子陪着我,可没想到意外总是来的如此突然让我措不及防,而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希望,我若就此放过,大约此生都不会安宁。

103、第一百零三章 性子啪嗒啪嗒……大滴晶莹的泪珠落在了石地板上,溅起了些微水花,龙公主就这样跪坐在地上,一点一点的讲着她与她长兄曾经的故事。

不知为何,桑宁心里忽然升起了几分恻隐。

诸位还是快请起罢,我年纪这么小,受你们如此大礼,还怕折损了我的寿命呢。

桑宁懒洋洋的说道。

桑宁……龙公主还想开口说话,桑宁忽然抬手打断了她,她抿了抿唇淡淡说道:我也不是很擅长治愈之术,不过可以替公主殿下你试一试。

不行!束玉突然看向桑宁,语气分外坚定。

桑宁一愣,不曾想束玉是这样反应,她有几分迷糊的问道:怎么了?束玉却仿佛没得商量一样,他看了桑宁一脸转头对着婆娑海的几位说道:本君可以承诺帮你们寻找能够救龙族太子的方法,但桑宁不可以用治愈之术。

帝君……为什么?但是我以前已经寻找了许多种方法,皆无用而归,何况长兄现在已经拖不了多久了。

龙公主焦急又疑惑的问道。

本君知你们渴望龙族太子重生的迫切心情,但治愈之术事关藤萝一脉的本源之力,桑宁如今年纪还小,对这方面不甚了解,本君不愿意让她冒这个风险,诸位可明白?龙公主看了一眼桑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她的确希望她的长兄可以重生,可是若是陪上以另外一个无辜之人,那大约也是……龙公主攥紧了拳头,心里只剩一片绝望。

一旁的三公子和龙王也不再开口了。

要人家豁出性命去救人,对人家来说也的确不公。

这次本君前来只是为你们寻找背后之人,多余的本君也无能为力,告辞。

束玉冷淡的说完,直接拉着桑宁就消失了。

龙族向来是明理之人,龙王见束玉离开终究也只剩下一片叹息,既无法自然也不能强求。

帝君,你们等等我呀!你们怎么又把我给忘了!那边的清言一愣一愣的听了半天,这恍然间束玉和桑宁都不见了,他赶忙一边跺脚一边叫道,也瞬间离去,想要跟上她们。

他晚了几步,神力又比不上束玉,等出来之后已经不知道她们往何处去,以至于只能寻着束玉微弱的气息,慢慢的找她们的踪迹。

清言欲哭无泪,他大约是六界之中最卑微的神鸟了。

这边桑宁还未反应过来,束玉就已经带她离开了石室,周围海浪轻拍,辽阔无边,依稀还是在婆娑海,只是在何处就不知道了。

她一脸懵懂的偏头看着束玉问,你干什么,这是哪里?束玉冷着脸抿着唇,他瞥了一眼桑宁,一言不发扯着桑宁上了这处岸边之后,就一把将她丢开,随后扔过来一句话,让你好好冷静冷静。

说完自顾自的往前走去也不知道想要到哪里去。

桑宁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他有几分恼怒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本来消失不见的束玉,忽然又回来了,他盯着桑宁问,你没长脚吗?不知道跟上来?桑宁无辜的指了指自己。

一言难尽的说道:不是帝君扔下我让我冷静的吗?我以为帝君生气呢,就想着等帝君你也先冷静冷静,免得凑上来要是一不小心碍了帝君你的眼,那我怕是就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他自己生气,还要反过来怪她,这都是些什么逻辑?本君看你眼色也不至于那般不好。

至少还知道他是生气的。

我又没瞎。

就你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我要是还看不出来你发脾气,那我就不用在申山九脉混了。

束玉哼了一声,反正依本君看你眼神就是很不好。

是是是,帝君说的对,都是我眼神不好,是我的错,行了吧?桑宁懒得和束玉扳扯,管她对与错就立马认错,结果束玉反倒更生气了几分。

他冷着脸深吸了一口气,你真是……桑宁眨了眨眼,赶忙补救,帝君,我知错了,你看你就跑上来又没离开,还要专门在龙王面前说那些话,何必呢?本君是希望你冷静冷静,一个头脑发热就答应人家,你知道治愈之术要怎么用吗?你会用吗?她怎么就不会了?阳芜山那三年也不是白待的。

哦,不过束玉不知她是紫幽。

桑宁刚想骄傲的拍着拍胸脯说她会的时候,束玉又颇为鄙夷的瞥了她一眼,你就算会又有什么用,治愈之处可是需要强大的灵力为支撑的,你看看你现在这点三脚猫的灵力,还救人,别把自己搭进去都是幸运的了。

……桑宁磨了磨牙。

她盯着束玉面如冠玉的脸庞自我催眠。

不生气,不生气……好歹这张脸是很好看很合她口味的,毕竟美人嘛,总得有点脾性的,很正常,十分正常……在想什么?在想怎么让帝君消消气。

嗯?桑宁手里忽然变出了一面铜镜,将它伸到束玉面前,你看。

镜子里面露出了他有几分气恼,也有几分无奈的面色。

他一怔,默默的收回了几分情绪。

束玉还未开口,桑宁就又继续说道:帝君如此容颜,要是再配一个温柔无敌的性子,那一定是顶顶的无人可及!不知为何听到她这句话,束玉人面色又黑了下去。

他凉凉的问道:哦?那你是喜欢什么样的温柔?明明是一句再平淡不过的话,桑宁却不自觉的想象了一下束玉温柔无敌的样子,而后深深打了个寒战。

她赶忙摇头,算了算了,我觉得帝君现在的性子最好了,还是不要做什么温柔的。

感觉那样的束玉更吓人。

桑宁又忍不住抖了抖身上忽然而起的鸡皮疙瘩。

束玉扬了扬眉倒少了几分不悦,哼,你明白就好。

那帝君咱们回去吧?再呆下去,龙王和龙公主那边大概要急得团团转了。

束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104、第一百零四章 换龙骨桑宁上前一步讨好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分外乖巧可人的说道:帝君可不像见死不救的性子。

束玉抿着唇,垂眸看着桑宁问道:那你觉得本君是什么样的性子?他音量极低,要不是桑宁同他挨得近,她怕是都听不清他这句话。

帝君维护天地秩序,受万人景仰,是德高望重的尊者。

……德高望重?束玉抽回了她手里抓着的衣袖,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桑宁眨了眨眼,她的心思转了一个弯,一本正经的回道:在桑宁心中,这代表着我对帝君你滔滔不绝的景仰。

海风吹乱了她们的长发,束玉看着一片湛蓝的婆娑海轻声问道:你想好了吗?治愈之术可不比旁的。

话题转换之快令桑宁猝不及防。

她怔了一下点了点头,也转头看向了宽阔的海面,我虽然对治愈之术知之甚少,但好歹还是有几分了解,既然龙族太子已无其他方法,倒也不是不可一试。

有几分了解?束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对呀,以前在书里看到过。

光在书里看到过,就敢对别人直接用?也不怕救不活人家?束玉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桑宁一噎,她总不可能说,她是前世之因吧?好在束玉就随便说了两句,也不再继续问下去,但对于她会治愈之术这项差不多已经失传已久的术法,却并无多大惊讶之处。

她也没有说她仅仅是对龙公主有几分可怜,所以忍不住的想帮一下她。

束玉淡淡的出声,你若决定了,那边去吧。

桑宁走了两步,见束玉并未动,她又一瞬间跑回来拉住了束玉的胳膊,若无帝君,我的治愈之术怕是难以施行,桑宁希望帝君能帮帮我。

她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男生,眨巴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仿佛他要是拒绝,她立马便会伤心欲绝一般。

本君以为你很厉害,自己能行呢。

束玉哼了一声,却没有抽回她抓住了的胳膊。

我肯定是不能行的,得需要帝君,你神力高强,我只需要你一丢丢的神力便可,不会让帝君你损伤修为的。

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出了一条小小的缝。

束玉被她逗笑了,但嘴角方一上扬正对上桑宁似乎能看见他心底的眼眸,又生生的将自己的嘴角给压了下去。

走吧。

桑宁假装不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挑了挑眉。

束玉虽然口是心非的一点,但其他倒是挺好的。

她们去而复返,那边的龙公主和龙王还有三公子却已经哭成了一团。

桑宁看了一眼束玉,她有几分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果然一听她们的动静,那边龙族的三人立马转过身来。

龙公主看到她惊讶的开口问道:帝君?桑宁?我同帝君商量了一下,可以替你试一试。

桑宁看了一眼寒冰床上躺着的人,散漫的开口。

真的…真的吗?可是,可是你的灵力不是?龙公主惊喜过后又想到这等重大之事,她忍不住看向了束玉。

本君会替桑宁护法,但治愈之术一向没有定律,能不能成功还望公主冷静对待。

谢谢。

龙公主胸腔里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声感谢。

那边的龙王和三公主也赶紧跑过来,对着她们一通行礼致谢。

桑宁笑嘻嘻的看着龙公主,公主也别谢这么早,毕竟我也不是很有把握,只能试一试,你谢这么早,让我压力很大的。

龙公主却没有接她的玩笑,反而郑重其事的说到,我相信你的,桑宁。

桑宁一愣。

这吊儿郎当的碰到个一本正经,她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开口应对。

我会尽量不让公主你们失望。

说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视线忍不住在整个石室扫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人,不禁对着龙公主问道:公主可知清言去了哪里?刚才他见你们走了,就立马追了出去,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难道他没有找过来吗?桑宁懵懂的看了束玉一眼,而后对着龙公主摇了摇头。

她哪有看到清言。

倒是束玉随性的说道: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帝君也不能仗着我不是小孩子就随意的将我扔下吧……我真是太可怜了。

清言忽然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石室里。

桑宁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你竟然没有跟上我们?清言幽怨的看了束玉一眼,叽叽咕咕的嘟哝,还不是因为帝君故意使了障眼法,大约是嫌弃我又碍人眼了,鸟生艰难……他声音小又说的迷迷糊糊的,桑宁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清言对上束玉递过来的不咸不淡的目光,他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没说什么呀,你听错了。

……不说算了。

束玉却忽然对着轻盈说道:你先回申山九脉罢。

帝君又要赶我走,帝君这是又嫌弃我了吗……清言活脱脱一个戏精。

束玉一言难尽的瞥了他一眼,千沧一心痴迷于炼丹,反正你留下来也无什么事做,还不如先回申山九脉,好好替我们照顾一下那里的落羽木,明白了吗?明白!我这就回去。

清言还不待桑宁眨眼,便已经不见踪迹。

这速度可真是够快的。

束玉缓慢地走到寒冰白玉床边,伸出手搭在龙族太子的命门上。

帝君,我长兄如何?我公主紧张着看着束玉的动作,心翼翼的问道。

束玉启唇说道:公主,本君还有一事想同你说。

帝君请讲。

以龙骨塑肉身是为不可,即便那副龙骨出至于血缘至亲也不行,不相匹配的龙骨对于太子微弱的魂魄来说更是负担。

那,长兄他……三公子向前一步出声问道。

龙公主颇为自责的看了一眼三公子,似乎又要哭了,她更咽地说道:对不起,三哥哥……三公子温和的摇了摇头,锦儿,这不怪你,不过都是由于奸人从中挑拨离间,而你又恰好被蒙在鼓里罢了。

105、第一百零五章 一厘精血龙王闻言看着这一儿一女叹息着摇了摇头。

一切都怪本王,本王身为你们的父王,却一直未曾发现你们的异样,还酿成如此大错……对不起,都是怪我,是我一下子害了你们两个人……眼看她们又要互相自责起来,桑宁赶紧出声打断了她们,其实这件事要拨乱反正,也不是没有转寰之地。

桑姑娘此言怎讲?束玉轻声回答,本君可以将三公子的龙骨再从龙族太子的身上抽取出来,换回到三公子身上,然后桑宁再用治愈之术替三公子重塑肉身,诸位觉得如何?可……可以吗?龙公主颤抖着声音惊喜的问道。

那是自然。

龙公主又不可置信的看着束玉,对上束玉肯定的眼神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束玉起身走到桑宁身边,不过三公子的龙骨离体太久加上龙族太子身上灵力匮乏无法将养龙骨,所以想要完好无损的再次放回到三公子体内,大约也是需要一点你们龙族的东西的。

龙公主和龙王齐声问道:什么东西?需要一厘龙族精血。

他淡淡的出声。

龙族是天生仙骨,但无论是神还是仙,于她们来说,精血都是极其宝贵的东西,修炼多年才可得一星半点,一旦损失过多,恐怕修为都会大减。

而一厘精血恐怕会让龙公主接近修为全失。

用本王的。

我给三哥哥。

却不想龙王和龙公主都丝毫不曾犹豫,她们不假思索的并立马抢着说道。

锦儿你还年幼,哪有多少精血可给。

龙王不赞成同的看向龙公主。

龙公主却反而说道:父王刚才不是说了吗?三哥哥也是我的亲哥哥,我想救长兄,也不希望三哥哥有事,曾经是我迷障了,对不起三哥哥就让我借此机会将功赎罪吧,希望可以让三哥哥完好无损……三公子摇着摇头,摸着龙公主的脑袋,郑重的说道:三哥哥真的从来没有怪过锦儿,本来我也想着,若能用我的龙骨救回大哥,也算是大功一件,却不想此路行不通,本就是我答应的,怎么能算在锦儿身上?三哥哥……虽然如此,但是你也不能一下子损失这么多,让父王来吧。

龙王有几分欣慰,还好一切未成最坏的结果。

桑宁忽然插嘴,虽然我觉得你们一人给一半是挺好的,但是损失精血必定会损失修为,希望龙王和公主还是好好思量一番。

龙公主也想到了什么,她固执地摇了摇头,父王,这事就让我来罢,虽然我是年纪不大,但这接近上万年的修为也足够拿出一厘精血了。

她说完见龙王还想开口,又补充了一句,父王是婆娑海的一海之王,你代表着咱们婆娑海,你若出了什么事,要是被恶人所知,恐怕是为不妙,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是一个龙公主,就算我修为突然大跌,也可以直接闭关修行,反正有父王和哥哥在,有无人敢伤我。

父王是婆娑海的支柱,你不能出一点差错。

一番争论之下,龙王无奈的点头应下了龙公主的说法。

那好,公主,开始吧。

束玉开口。

好。

三公子安静的躺到了寒冰白玉床上,同上面的龙族太子并排挨在了一起。

暗沉的石室内忽然下起了白雪,一片大亮,束玉衣袖纷飞,从一旁龙族太子的体内中取出微泛光华的龙骨。

大约是龙骨的不相称,加上龙族太子如今空有灵魂,丝毫不留灵力,取出来的龙骨已经不若正常的龙骨一般白玉无瑕,而是布满了细细碎碎的裂纹。

龙王在一旁掩着袖子偷偷抹泪,龙公主也抿着唇,神色凝重。

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她,要不是她,也不会造成这种局面……洁白的龙骨漂浮在半空之中,束玉自龙公主体内取出一厘精血,随着血液脱离龙公主的胸口,她面色雪白猛的吐了一口血。

桑宁上前一步扶住了她,一枚淡紫色的紫藤萝花随着她的灵力运转入了她的胸口。

束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她这边偏头看了一眼。

桑宁蓦然间想到束玉以前说过,让她不要随便摘自己的花。

她有几分心虚的歪头冲束玉讨好的笑了笑。

束玉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将所有的注意力又再次放到了龙骨之上。

龙公主看了桑宁一眼虚弱的说道:多谢你,桑宁。

桑宁轻轻的摇了摇头,满不在乎的笑道:反正我花开的多,一朵两朵不过都是小事。

龙公主勉强的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随后便昏了过去。

桑宁将龙公主交给龙王,自己上前走到寒冰白玉床旁,盯着束玉的动作。

龙公主的精血随着束玉的灵力飘忽般的落在了那副龙骨之上,龙骨在沾染了那滴血之后忽然间光芒大作。

上面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愈合,直至完全不见踪影。

桑宁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血脉亲缘,大概是一个极其神奇的东西。

有着血浓于水的亲密,有着不同于任何情感的特殊。

桑宁抿了抿唇,无端想到了扶桑。

虽然她们并非血浓于水,不是亲人却甚是亲人。

她眸光黯淡了片刻。

若是一切都未曾发生。

若是故人还能再归。

那该有多好。

一刻钟之后,一副洁白无瑕犹如玉质的龙骨重新悬在了半空之中。

束玉施展法术将它一点一点的融入三公子的体内。

这个过程是极慢的,桑宁安静的待在一旁。

不知何时,龙公主竟然再次醒了过来,她似乎极其虚弱,大约是失去了太多修为,但又偏要固执的上前来。

龙王无法,只得扶着她慢慢走到寒冰白玉床旁。

她们轻手轻脚的靠近,并未出声打扰,而后随同桑宁一般安静的注视着床上的两人。

龙床上的三公子忽然发出一声闷哼,龙王和龙公主都忍不住向前微动脚步,但看着还在施法的束玉还是忍住了。

106、第一百零六章 先见之明片刻后,石室再次黯淡了下去,如霜似雪的神力眨眼间便被束玉收回了体内。

好了。

束玉起身向桑宁缓步走来,桑宁随即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冲他偷偷的眨了眨眼。

他微微弯起了一点唇角。

多谢帝君!本王感激不尽!龙王又拉着龙公主赶忙上前不停的道谢。

床上的三公子这时也慢慢的清醒过来,他苍白的面色似乎随着龙骨的回归,一下子就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束玉摇着摇头,无事。

他对着龙王和龙公主说道:你们不如带三公子先出去罢,后面的事由本君和桑宁来。

龙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声应道。

而后带着三公子和龙公主一起消失在了石室。

帝君为什么支走他们?本君怕他们在这里影响你发挥。

桑宁没心没肺的回了一句,不会呀,怎么会影响我发挥。

束玉抿着唇看着她,桑宁看了他一眼,立马改口说道:帝君说的没错,我对于治愈之术也不是十分擅长,的确需要一个十分安静无人打扰的环境,龙王和龙公主不在最好了!嗯,本君正是这个意思。

桑宁偷偷撇了撇嘴,反正她身为侍女,有时候是得尊重一下束玉古怪的癖好。

束玉以雪敛剑为中心,沿着寒冰白玉床的周围布起了法阵。

桑宁乖觉得站在一旁等待着他。

可以了。

好,谢谢帝君!束玉面色忽然淡了几分,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君说过,不必言谢。

桑宁动了动唇,十分从善如流的改口道:那帝君请吧。

她也不再多想,而是沿着前世的回忆一点一点的结起法印。

太久未用,果然是有几分生疏的。

桑宁缓慢地将手心的法印落到了寒冰白玉床上龙族太子的胸口之上。

不过瞬间,她便觉得体内的灵力匮乏无几。

桑宁有几分心酸的想着,她如今可真是够弱的,想当年为了扶桑,都可以三年不间断的使用治愈之术。

她似乎都快忘了那段记忆里她哪来那么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了,只知道她那时一心想要求一个两全之策。

束玉的灵力顺着桑宁的经脉进入了她的全身,明明束玉修的是冰系的法术,她身属植物又最是畏寒,可她却不觉得体内灵力冰寒,只觉得沁人心脾。

束玉冰系的法力到了她的体内温温和和的护着她的静脉。

紫色的光芒沿着她的掌心缓缓的输出。

随着体内灵力的突然暴涨,她开始专心致志于将所有的心思用在自愈之术之上。

治愈之术不同于其他,它需要调动的也不仅仅是藤萝一族所修炼的灵力,更多的而是来自于她们本源之力。

但是所有修炼者都知道本源之力是不可随意胡用的,一个不慎,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经脉尽毁。

加之一旦调用本源之力,也就意味着会将自己放在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这个时候若有人心怀不轨,趁机伤人,那么当事人必将毫无反抗之力。

本君会一直在。

束玉低声说道,平淡无奇的话语却莫名给人有一种心安之感。

嗯。

桑宁轻声应了一声,自心脉之中,调出本源之力,为龙族太子重塑龙骨,修复肉身。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鬓角的发丝都浸湿成了一缕一缕的汗涔涔的贴在她脸颊的两侧,桑宁的脸如同被水洗了一般,白的失去了几分血色。

束玉微微蹙了蹙眉,紧紧的盯着她。

桑宁放在龙族太子胸口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她咬了咬牙继续输送灵力,心里一点一点的念着口诀。

这个身体如今仅有几百岁,本源之力即便被她刻意催动,依旧是少的可怜。

可是龙族太子的龙骨马上就快要好了。

桑宁咬了咬唇,继续强撑。

桑宁!束玉输送灵力的手还放在她的后背,他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的后背,还能行吗?白玉床上龙族太子的肉身忽然动了动,不过一瞬间又恢成了毫无知觉的模样。

束玉往床上的龙族太子身上看了一眼,眉头拧得越发紧了几分。

桑宁咬牙点了点头,还行……马上便好了,不能中途放弃。

若是如此,便是前功尽弃了,她前面所有的本源之力,岂不是白白浪费掉了吗。

束玉看着她坚定的侧脸,他抿着唇但终究不再出声,免得让她又分了神。

桑宁的手抖得越发的厉害了起来,连带着她浑身都开始颤抖,眼前倏忽闪过一阵白光,一阵阵眩晕传来。

她输送给龙族太子的本源之力差一丁点就断了。

桑宁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束玉另一只手却无声的揽上了她的腰,他不着痕迹地将她半揽进怀里,以他的神力维持了她那快要断掉的本源之力。

桑宁看着床上安然无恙的龙太子才将那口气给舒了出来。

还好,龙公主和龙王现在没在这里。

果然,还是束玉有先见之明。

不愧为帝君。

她浑身的灵力随着束玉神力的加入又多了起来,渐渐不再那么难以支撑。

束玉依旧没有收回他的神力,她动了动唇就很想开口拒绝,但头晕得厉害,又有几分力不从心。

那阵眩晕之后,等她缓过来些许,她才缓慢的说道:帝君,用不了这么多的,我,我很快便好了……而且本来说好的就是束玉替她护法用灵力,现在都引得人家动了神力,实在是令她颇有些愧疚。

别说话。

束玉并未理会她那句话,出声轻斥。

见他执意如此,桑宁也不再多言。

她闭了闭眼然后猛的睁眼,完成了重塑龙骨的最后一个步,然后将本源之力慢慢的收了回去,而后如同一个不受控制的软绵绵玩偶,一下子躺到了束玉怀里。

床上的龙族太子身上忽然焕发一阵仙灵之气,宁静安和。

桑宁虚虚地看了一眼一把接住她的束玉,然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107、第一百零七章 赠花束玉伸手按住了她的身子,轻声说道:已经成功了,不必多看,休息一下吧。

她看着束玉的嘴在她面前一张一合又渐渐面容模糊。

桑宁脑袋里绷着的那一根弦在听到他说的这句话之后,便轰然间松懈了下来。

她闭上了疲惫不堪的眼眸,一歪头便失去了意识,现在她只想大睡一觉。

头顶闪闪发光的珠宝,晃到了桑宁惺忪睁开的双眼,她忍不住闭了闭。

就这珠光宝气奢华到亮瞎人眼的程度,几乎不用猜,便知道这里是在婆娑海的龙宫之中。

看来她那一觉还是睡了一点时间的,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婆娑海的龙宫之中了。

她用手挡在眉头之上,眯着眼睛打量着这里一会,才缓慢的坐了起来,抬手掀开了珠帘。

束玉一身清泠如月的白衣垂在金光闪闪的软塌,他盘腿坐之上,同整个闪闪发光的大殿都截然不同。

犹如九天玄月,高山白雪,皎皎若此不染纤尘。

珠帘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束玉随之便睁开了凤眸,他掀开眼皮看了桑宁一眼,缓缓起身信步走到她跟前。

感觉如何?桑宁有些恍惚的看着他的衣摆,自重生以来,她与束玉之间如此这般的场景似乎有很多次来着。

他一身白衣,低声问候。

一切都稀疏平常。

却又似乎……见桑宁仰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束玉垂眸似笑非笑地对上了她的眼睛,这呆愣的样子,莫不是睡傻了?……她方才一定是眼睛出问题了才会觉得束玉向她走来的那一刻,有着别样的温情和不同寻常。

桑宁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果然是她自作多情想得太多了。

束玉不解的看着她的动作,你这又是在干什么?这是我们植物醒来特有的仪式,帝君不知道很正常。

桑宁放下手,恢复了正常,有些敷衍的回了束玉一句。

本君以前怎么未见你做过。

我懒,一般不爱做。

她们两人皆沉默了一刻。

你这过河拆桥的本事当真是了得,本君方才帮了你,现在你就开始敷衍本君了,唉……束玉狠狠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仿佛满腹委屈无人可诉。

想到她使用本源之力最后难以支撑的时候,束玉甚至为她还动用了些神力。

桑宁一时之间心虚了一下。

罢了罢了。

不过就是嘴巴毒了一点,人还是不错的。

桑宁手指尖忽然变出了一串藤萝花。

笑嘻嘻的递给的束玉,帝君,你辛苦了,这枝花送给你!束玉看着她手里的花微不可查的动了动眉,刚准备开口,桑宁就又把她手里的花往他的眼前再送了几分。

她疑惑的问道:帝君不喜欢?这可是我开的最漂亮的一束花,特意摘下来赠给帝君的哦。

桑宁眨了眨眼继续胡编乱造。

其实她觉得她所有的花都开的一样,只不过是看这枝顺眼就把她摘下来给束玉罢了。

当然在他面前肯定是不能如此说的。

束玉到嘴的话被她一打岔,全都被压在了喉间。

他凤眸微垂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前的藤萝花。

紫色的藤萝花上面还带着浅浅的灵力,将她的手指映衬得分外纤细莹白。

束玉抬手拿过她手里的花,随意的捏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然后忽然板着脸教训道:本君先前不是同你说了吗?不要随便摘自己的花。

束玉伸手轻敲了一下桑宁的额头,挑眉说道:你这榆木脑袋怎么总是记不住本君说过的话呢?怎么就又忘了?帝君我才没忘记呢,这是我特意赠给帝君的,你就放心吧,我的花可多了,随便摘几串又不会死人。

就算如此,也不能如此浪费,你们藤萝一脉好歹也是上古植物。

见桑宁还想说话,束玉又开口:就算你不介意浪费,哪有植物自己摘自己花的。

桑宁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所以帝君这是担心我?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还没清醒?桑宁撇了撇嘴,她哪是做梦,明明都是他的眼睛告诉她的。

不过呢,再多说下去,束玉大概要恼羞成怒了。

她那么体贴又善解人意,自然是不能我做这等令帝君生气的事的。

虽然藤萝花是我本体的一部分,但随着我修为的提高,随便摘朵花什么的,这些是小事,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不过呢,帝君这样说也没错,我听帝君的!束玉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意。

你知道便好。

知道知道!桑宁点头如捣蒜。

叩叩……两道敲门声传来。

桑宁扬眉看了一眼闭着的殿门,出声问道:谁呀?桑宁?你醒了吗?我是贝锦,现在方便进来吗?帝君还在里面吗?龙公主一下子问出了好几个问题,桑宁一时也不知道该先回答她哪一个问题好。

她想了想开口回道:公主请进罢,我方才刚醒。

殿门吱呀一声便打开,龙公主火红的裙摆在华丽的珠宝间越发艳丽,她不过转瞬之间便到了内殿。

她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本来还一脸开心的模样,结果一见旁边的束玉,马上便端得是正儿八经,帝君,原来您也在呀?束玉颔首。

她看了一眼束玉手里捏着的那枝紫藤萝花,一时间真是进退为难。

她似乎冒冒失失的扰了人家的好事。

还是救命恩人的好事,实在是让她于心难安。

公主有何事?束玉转悠着手里的紫藤萝花漫不经心的问道。

看吧,帝君果然不高兴。

龙公主一边默默腹诽,一边尴尬的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父王想请帝君一同去品茶聊天,而我也正好想看一下桑宁有没有醒,若桑宁醒了,想着带她去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桑宁一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大约是起床的动作太猛,她方一落到地上便脚步微微一软,差一点就扑到了地上。

还好旁边的束玉手疾眼快,将她给拉住了。

108、第一百零八章 缺憾桑宁站稳脚跟见束玉皱着眉头盯着她,她赶忙冲束玉摆着手无所谓的说道:没事没事,刚才腿软了一下而已。

而后向龙公主走去。

龙公主被她那番动作吓得赶忙往前走了两个步,你,你慢点……东西就在这里,不会跑的。

桑宁好笑的瞅了龙公主一眼,大约是躺久了,骨头都躺废了,公主不要这幅战战兢兢的模样,会让我误以为我半死不活了。

说什么胡话呢?束玉不咸不淡的撇了她一眼。

桑宁眨了眨眼,帝君,龙王找你呢,你快去吧,我同公主一起去看看好东西。

桑宁偷偷向束玉使了一个眼色。

眼里一副绝不能错过宝物的模样。

束玉微微叹了一口气,去吧,你用了不少本源之力,身体虚弱,别这样一惊一乍的。

本君可不想听到你又晕过去的消息。

帝君你就放心去吧,我身体可好着呢。

桑宁将束玉推出了门外。

她转身看着龙公主说道:公主所说的宝物在哪?咱们去看看?龙公主忽然笑了一下,走吧。

她们一路出了宫殿,龙公主带着她在海底穿梭,偶尔路过的来往海族皆静静的向她们行礼。

桑宁,谢谢你!若没有你,想必也不会有现在这般结局。

我一直以为我行如此逆天之事,终有一日会失去一切的。

公主不必感谢,我只觉得事事难以两全,即便身为神身为仙,一生的遗憾与失去也似乎无可估量。

桑宁有几分怅然的,她伸手随意的摘下旁边高高的珊瑚丛中的一朵绚丽的花朵,轻捏在指尖慢慢的把玩。

有时候看到公主就仿佛看到许多故事,许多让人觉得无法挽回的遗憾,在我能力之内,若公主能够实现自己的希望,也算是我的功德一件。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龙公主却还是一字不差的都听进去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龙公主一时失言,过了半晌,她才低声开口,若找不回过去,便珍惜当下罢。

本公主愿桑宁,以后都了无遗憾。

那便借公主吉言。

桑宁轻笑一声,仿佛方才的低落只是龙公主的一时错觉。

她依旧是那副自在潇洒,世事不入其心的模样。

桑宁挑眉又看了龙公主一眼,更何况你也不算全部都没有失去,你失去了接近上万年的修为,这怕是再过个上万年也难以弥补的。

精血蕴含修为,却不仅仅只是修为上万年的修为算什么,若得我一生珍而重之的人再次归来,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心甘情愿,便是抵上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龙公主却仿佛丝毫不介意。

既然龙太子已经再次回来,公主就不必说这种话了,万一让太子殿下听到了,他可能会伤心的。

你说的也是,现今拥有是我想要的,便不再奢望更多。

至于修为嘛,我们仙族时间多的是,总有一日,我还是会有曾经的修为甚至比曾经更厉害,桑宁你说是不是?桑宁一愣,一时间不知她说的到底是她自己还是暗喻他人。

她深深的看了龙公主一眼随即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其实我还是挺好奇,公主殿下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治愈之术?桑宁似笑非笑的看着龙公主问道。

龙公主呆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会,这大约便是直觉吧。

那公主的直觉倒的确是挺准的。

承蒙夸奖,那你们又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在龙公主问我治愈之术的时候。

桑宁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的说道。

龙公主忍不住笑了一下,那咱们这真的是有点缘分在的。

在最初的最初,都发现了对方的把柄。

桑宁将手上摘下的那朵珊瑚花重新插回了珊瑚树上,她漫不经心的开口,不过,我更好奇的还是公主殿下到底是何时认出我的。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明白?龙公主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天真无辜的问。

那姿态模样要不是桑宁对她有几分了解,她怕是真要信了。

果然龙公主在演戏这一方面是有几分水准在里面的。

公主殿下也不必同我绕弯子,既然你知道治愈之术可以救活你兄长,那么也应该知道,藤萝一族少有人会治愈之术的。

公主的直觉还不至于准到认为藤萝一族一个几百岁的精怪就能会这种东西吧?按照常理来说,几百岁的藤萝连灵力都十分微弱,又怎么可能会这等治愈之术?桑宁直言出击。

你也说了,那是按常理来说,世间总有人会打破常理,不是吗?紫幽神女?桑宁转头平静无波的看了她一眼,你果然知道。

桑宁慢悠悠的上前两步盯着龙公主,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一切不会都是公主殿下所做的局吧?从龙王前来求助于帝君到南华暗沙里面发生的一切,处处都有公主殿下的影子,就连浮光岛的玄武大人怕也是身处公主殿下的局中而不自知。

虽为疑问,却是肯定。

那这样看来,我倒一时竟不知道公主殿下的局是从何时开始的了。

桑宁摸着下巴像是在思索。

满打满算,她重生归来也不过几年时光,而大半时间都还待在申山九脉。

多年不见,紫幽神女果然还是像从前一样聪明。

龙公主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莫名。

哼,公主殿下当真是好算计,就连我同扶桑的关系都全给算计进去了。

龙公主既然早就认出了她的身份,那么在地下室里所说的那一番她与她长兄的过往,不过就是想精准踩中她心中的地方。

以她和她长兄的关系,隐喻她同扶桑的关系,令她心生恻隐,忍不住出手相救。

龙公主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慌乱,她小心翼翼的瞥了桑宁一眼,见桑宁正懒洋洋的靠在珊瑚山上,目光幽深,但依旧平静无痕。

109、第一百零九章 后会有期她一时也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生气,只好轻声细语的解释道:抱歉,只是当时害怕神女不愿意出手相救,我一时心急,所以才心生歪道,还望神女恕罪。

公主很懂人心嘛。

桑宁随意的摆了摆手,虽然知道她有几分故意的成分,但也并没有太大的情绪。

大约是她的动机,她其实能够理解。

就像当初,如果真有什么方法能够救回扶桑,她一定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无论歪门邪道。

我……龙公主张了张嘴,难的有几分黯淡的神色。

她终究也渐渐变成了曾经她最讨厌的那种人,机关算尽,满腹心事。

公主殿下也不必介怀,我也只是好奇的一问,毕竟公主殿下比我幸运不是吗?至少龙公主一心想救的人回到了她的身边,爱的人也还在她身边。

而她所敬重的扶桑再也不会回来了。

桑宁身上透出了一股深深的苍凉与挫败。

也有人深爱神女的,只是神女不知罢了,而人世间大约总是有缺憾,就像我的二哥哥也不会回来了一样,就像我最初也的确听信了玄武编造虚假真相,伤害了我的三哥哥,如今满腔愧疚不得其解……桑宁吊儿郎当的拍了拍手,算了,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愧疚也好,遗憾也罢,终究事已至此,那便顺其自然吧。

神女说的是。

桑宁仔细的捋了一捋她和束玉从来到龙宫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一时间都忍不住对龙公主拍手叫绝。

每一步都在算计。

而所有知道此事的人,也都不会认为龙公主是背后主谋。

在南华暗沙中对她用幻境,想要控制她直接去救龙族太子。

谁知她和束玉破了幻境,龙公主无法只能再次改变策略,借她们之手让南华暗沙中没有灵力的人再次出来,同时还增强了龙族的威信,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人将此事怀疑到龙公主身上。

她知道事情若未解决,束玉和她不会离开,所以又借此机会引她们去浮光岛,想要再次利用幻术让她救龙族太子,可惜她再次失败。

便只好趁此机会揭露玄武这个罪人,而她虽然犯了错,但从头到尾都是被骗的无辜之人。

外人知道此缘由,只会对她被骗一事分外惋惜可怜,却并没有多少怪罪之情。

所有事情暴露,她还能利用扶桑向她求救。

当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

公主这幻术用的可当真厉害。

想到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桑宁的脸色变幻莫测了一下,不禁阴阳怪气的说道。

知道桑宁不过耍耍嘴皮子并不会真对她如何,龙公主便一下子也不怵了。

虽然本公主的确对你的幻境做了手脚,可你若心中无念,便不会有所幻境,神女何必恼羞成怒。

……你看看你那篡改的样子,像是本神会有的幻境吗?桑宁不满的哼了一声。

龙公主却老神在在的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对你幻境中的人加入了我的一丝神识罢了,幻境还是你的幻境。

神女既然对帝君有非分之想,为何不…公主。

龙公主吐了吐舌头,那句话就再说下去,免得一下子说多了将人给惹恼了就不好了。

桑宁,你们在说什么?束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突然说了一句。

桑宁吓了一跳,本来还懒洋洋的靠在一旁,一见到束玉,一下子就突然端庄正经了起来。

她暗暗的撇了龙公主一眼,故作镇定的对束玉说道:没什么。

束玉挑了挑眉,他看了龙公主一眼。

脸上明摆着的神色是不信。

龙公主这时也施施然的上前向束玉行了一礼,温柔款款的说道:本公主方才在提醒桑宁,有花堪折直须折呢。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见桑宁偷偷瞪了她一眼,才继续把后面的话说完。

而后将方才桑宁摘下来又扔掉了那朵花别在了她的发间。

桑宁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鬓角的花朵,挤出一丝假笑,公主说的对。

束玉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她们两个之间转片刻,然后淡淡的说道:承蒙龙王和公主殿下这些时日来的款待,本君今日打算离开了。

帝君这便要走吗?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招待招待桑宁呢。

束玉看着桑宁一眼,招待倒也不必,以后多的是时间,之所以滞留这段时间,也不过是在等她醒来罢了,现在本君有事要做,只得先行告辞。

那好,既然帝君和桑宁要离开本公主也就不多挽留了,这是本公主的一点心意,还望二位笑纳。

龙公主的掌心静静的躺着一块如同月牙状的石头,如今正散发着隐隐的蓝光,里面灵力流转,看起来不似凡品。

桑宁挑了挑眉,心中暗道,看来龙公主这下当真是分外舍得。

见束玉和桑宁都未说话,龙公主也不恼,自然而然就接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这是海月石,也算是我们龙族的至宝,具有凝魂聚魄之用,我现在留着也无甚作用,便将它赠予二位。

束玉眯着眼睛瞥了龙公主一眼,淡淡的说道:那本君就谢过公主好意了,桑宁,还不快收起来。

哦哦,好的!束玉突然提到她,桑宁赶忙上前一步,将海月石时从龙公主手里接了过来。

二位于本公主有大恩,这不过只是小小敬意。

那本君便不打扰了,公主殿下不必相送,桑宁,我们走。

好。

桑宁应了束玉一声,她转头看着龙公主笑嘻嘻的说道:公主,后会有期,谢谢你的礼物。

龙公主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们消失在原地过了许久才收回目光,她转身回到了龙宫之中。

那里有她敬爱的父王,也有她爱重的兄长。

龙公主还挺大方的。

桑宁随意的把玩着,手里的海月石,同前方的束玉说道。

你救了她的兄长,她回的东西自然也不能轻于她的兄长。

桑宁点了点头赞成束玉这个观点,然后把手里的海月石头递给束玉。

你收着吧。

110、第一百一十章 贪得无厌也行。

桑宁十分不客气的将它揣进了自己的袖子里面。

你们刚才在打什么哑谜?束玉忽然出声问道。

桑宁分外无辜的看着束玉一眼,没打什么哑谜呀。

束玉抬手摘下她发间的花朵意味深长的问道:真的吗?看着束玉近在咫尺的俊脸,桑宁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本能的退后一步避开他的目光。

那还能有假,我什么时候骗过帝君。

最近可有什么不适?桑宁疑惑地看着束玉一眼,她摇了摇头。

束玉便不再说话了。

未过多久,他们就出了婆娑海的海域,桑宁看着这不太熟悉的方向,她微微皱了皱眉出声问道:帝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咱们不回申山九脉了吗?本君之前不是说了吗,有事要办。

束玉慢悠悠的瞟了她一眼。

竟然真的有事要办?她还以为束玉只是同龙公主说的一句客套话而已。

桑宁仔细的辨别了一下束玉所去的方向,竟然意外的发现这似乎好像是通往妖界的路。

他看着束玉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垂眸思索。

束玉去妖界干什么?他不是一向甚少踏入妖界吗?不过,细说起来,妖界和申山九脉的渊源倒是不浅。

那大概要提到许久以前,那时候人、仙、妖三界一向是水火不容,互相残杀的。

后来申山九脉频出神族,到了有一代帝君,那位帝君是一个散漫随和的性子,尤其最是厌恶这三界的打打杀杀。

所以一念之下,提出了六界共存和平相处。

当然,多年以来根深蒂固的思想,并不会让任何人仙或者妖马上改变,即便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三界都一向尊敬的神。

但既是神,力量之强大,自然也是让人敬畏的,人仙妖三界便开始表面上和和气气、平安和谐,背地里捅刀子、使手段却是一样都不少。

当年的申山狐族帝君本来满心以为他所言让所有人得以接受,六界得以和平,后来得知这背后真相甚为挫败。

但那时候他的劫数将至,已经无力回天,只能留下遗嘱,希望后来的狐族帝君都能以此为念,实现六界和平共处的理想。

而后在一代代的狐族帝君的不断努力之下,各界才勉强达成了一个平衡。

虽说在某些时候依旧有些摩擦不断,但比起当年的场面已经好的不是一点半点了,就比如说她重生回来的时候在人间,这要是放在以前,那她大概还没活着见到束玉就已经被人给打杀了。

她记得以前束玉同妖界的渊源联络并不怎么深的。

虽说妖界同申山九脉的关系一向不错,但束玉这个帝君却很少踏足妖界。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嫌弃妖界离申山九脉太远,前往一趟太过麻烦,所以直接懒得去了。

帝君,你去妖界干什么?桑宁好奇的问道。

闲着无聊,随便逛逛。

束玉漫不经心的回了她一句。

……她看他也不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吧。

桑宁撇了撇嘴,不过人家不说,她也绝不多问,十分顺其自然的接受了这个说法。

说起妖界,以往她倒是去过不少次,妖界民风彪悍,妖怪性情潇洒,热情又奔放,倒是甚合她的心意。

而且妖界的姑娘也不若人、仙一般,讲究什么端庄典雅,温柔矜持,一生忠于一人。

大妖凭借自己的魅力或妖术吸引爱慕者,多的是美貌强大的妖女养着一堆漂亮俊秀的小郎君。

桑宁咂咂嘴,她的确是许久都未去过妖界了,也不知妖界的春风如意馆是否还是当年的模样。

那妖界的确挺好玩的,我好久都……都想去逛一逛了。

你都没去过,怎么知道人家妖界好玩?束玉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他凤眸中有几分看透人心的浅笑。

桑宁随意的甩了甩袖子,漫不经心的回道:我猜的呀,听闻世间妖怪多数性情直率,最懂享乐、游戏人间,像妖界这种妖怪很多的地方一定是奇特又好玩。

本君去妖界可不是让你去玩乐的。

束玉凉凉的瞥了她一眼。

桑宁眨巴着眼,满脸无辜。

她也没说她要去玩乐呀。

九重天。

幽静的仙宫之中,清脆的柳枝随风摇曳,独孤起舞,夜空深蓝如墨,稀疏星辰点缀。

折柳星君盯着手心里光芒越发暗淡的一块玉佩碎片,狠狠的皱着眉头。

他抿着唇一点一点的握紧拳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碎玉的棱角深深的刻进了他掌心的肌肤之中,鲜血淋漓而不自知。

思绪随风。

恍然间,他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天水之南。

同紫幽神女在天水之南的那一百年,大概才是他活得最充实自在又真真切切的一百年年。

从前,他一心心向大道,他的道心是想成为至高无上的仙尊,让所有不屑轻蔑于他的人都俯首称臣。

可等他真正成为人人尊敬的折柳仙君,无人再敢随意出言不逊之后,却又了无生趣。

这一切难道真的是他想要的一切吗?他问心,心不知。

大道的尽头只剩下无尽的沧桑与迷茫。

不知道是不是人都是这样贪得无厌。

没有拥有的时候拼尽一切也想要去拥有,等拥有了的时候又觉得那一切不再重要,更重要的是另外的东西了。

人的一生,都在求而不得中循环往复。

漫长的修炼岁月已经让他渐渐遗忘他当初为何会踏上修仙之路。

他找不到道心,也找不到归途。

元始天尊告诉他,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他的道心,但他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以为他往后无边无际的岁月里,都会如此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一样,任何东西都不会让他心生波澜。

可是,他遇到了紫幽,一个自在潇洒,又张扬肆意的神女。

同所有汲汲以求几百上千万年才成为仙的人不同。

她是神,得天道厚爱,与生俱来的神骨无人可匹敌。

明明是凌驾于六界众生之上的神,她却不是那等淡漠又无情无欲的性子。

紫幽是真实的,明媚的,同他们行尸走肉的麻木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他疯狂的想要这样一个人与他万世长存,那样,大概就不会寂寥零落了。

可惜,岁岁年年,终究一梦成空。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如愿后来他其实也总是在想,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不会同从前做出一样的选择?一定要用紫幽的藤元玉清来救妙莺吗?用别人的东西来还自己的恩情真的对的吗?一次又一次的反问之中,他却越发的心生魔障,他想不明白,也找不到可以两全的办法。

妙莺于他有救命之恩,在所有人都示他以白眼,看不上他的时候,是妙莺陪他人间修炼上千年,不离不弃。

那是他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人,虽然他的确对她并无爱慕之意。

而紫幽是不一样的,他们相识不长,百年相伴,却最是相知,那是他爱的人。

上天残忍,从未怜惜于他,这是一个怎么选都注定遗憾愧疚的死局。

世间因果,万般皆命。

其实今日种种的孽,也是他早先种下的因。

他甚至怨不得这个世界上任何人。

若非他执意要桑宁来救妙莺,她就不会失去藤元玉清,她若没有失去藤原玉清,扶桑大人大约也不会出事,也不会被邪神钻了空子。

那么,紫幽也不用献祭了。

折柳仙君的视线动了动,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了手心的玉佩之上,那一枚小小的雪玉不过是一整块玉佩的边角。

龙公主说招魂聚魄需要完整的遗物,所以,难道是因为他只得到了这一块小小的碎片,所以才屡次失败而归吗?紫幽献祭之后,她所有的遗物都随之消散无影无踪。

他翻遍所有史书古籍,想要找寻凝魂聚魄的方法,却一直不得成功。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归,他渐渐心死如灰,如同行尸走肉。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竟然无端发现天水之南的角落有这枚玉佩碎片,上面还有着他十分熟悉独属于紫幽的灵力气息。

后来,他才知道玉佩上的灵力气息不仅仅是灵力,那其实是紫幽残留的魂魄碎片。

原来,紫幽一直不曾离他而去。

敢问天尊,神族灰飞烟灭之后可会留下遗物?不会,若真正魂飞魄散,一切皆会烟消云逝。

那我若寻得了故人遗物呢?因为执念,才会留下遗物,因为不甘,魂魄才会不散。

元始天尊的话语再次在折柳星君的脑海之中响起。

那时候他是如何?他大约是欣喜若狂,好像漫长无边的黑暗里总算见到了一束光,他看见了光明。

他苦苦求索上千年,终于不负所望。

可是,欣喜的开始面对的将是痛苦的挣扎。

事事哪有能够如此轻易便如愿的。

这二千多年以来,他用尽所有的方法利用这一枚残碎的玉佩想要找回桑宁的魂魄,却又再次重复了曾经。

依旧毫无所获。

而玉佩上的魂力也越发的暗淡了,不知为何,他竟然感觉到紫幽的魂魄开始渐渐微弱。

折柳仙君微微愣神的凝视着那枚染血的碎玉,他沙哑着声音低语,紫幽,你不能这么丢下我离我而去。

紫幽,你再等等,等我找到玉佩的其他碎片,便能够救你了。

你别怕,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世上任何人都不可伤你半分汗毛……折柳仙君自言自语的低声呢喃,眼底布满了血丝,无端多了几分癫狂狠厉。

一道悠长的叹息声传来,带着几分无奈与不忍。

折柳仙君猛的抬头,迅速收回脸上神色,抓着玉佩的手不着痕迹的收回了青绿的袖子里面,掩盖住了手心的玉佩和血迹。

他起身恭敬的低头行礼,拜见天帝,陛下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不过一瞬间,折柳仙君的面色便已经平静了下来。

天帝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盯着低头行礼的折柳仙君看了许久。

天帝不让他起来,君屹便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温和又恭敬,让人挑不出来半分错误。

起来吧,都说了你我之间不必行此大礼。

伴随着深深的叹息再次传来,天帝方才开口说道。

陛下,礼数不可偏废,这本当就是我应当做的。

天帝露出了几分笑意,这么多年过去了,唯有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同从前你方升为仙君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始终认为,无论走到哪一步都不能忘记自己最初的心。

折柳仙君目光闪了闪,一本正经的回答。

天帝忽然哈哈大笑,怎么,君屹不会是觉得本君是在夸你吧?君屹不敢。

眼看着折柳仙君又要行礼低头,天帝赶忙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你这孩子,本尊不过同你开个玩笑而已,动不动就行此大礼做什么,都说了将本尊当成普通的长辈即可,你这么多年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陛下是天帝,是一界之主,同普通的长辈是不一样的,如果君屹真如此分不清高低,那就是有违规矩。

天帝无奈的笑了笑,你这么多年就是太守规矩了,如此守规矩,活得岂不是很累?谢陛下关心,君屹不累。

本尊其实有些好奇,对于君屹而言,紫幽神女真的那么重要吗?天帝看着折柳仙君,面色都是深深的疑惑,他似乎理解不了人世间,所谓的爱。

人世间的情情爱爱本尊并未经历过,总觉得那些东西是可有可无的,甚至是虚无缥缈的,不像我们所追求的大道长生,是肉眼可见的。

折柳仙君抬起眸子看了天帝一眼,忽然郑重的点了点头。

对于君屹来说,紫幽很重要,无人可比。

人世间的情爱也并不是虚无缥缈的,它是我的心能感受得到,我的目光所及能看得到的。

天帝淡淡的笑了笑,似乎依旧不理解,但却尊重的开口说道:自从紫幽神女陨落以后,本尊一直劝你放下过去,不必执念于从前,那时候是想着故人既然已经不在,你如此执着,也不过伤了自己而已。

天帝顿了一下,见折柳仙君紧绷的竖起了耳朵,他的目光在折柳仙君的袖子上面停留了片刻,而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但你若是发现故人将归,本尊也是希望你能得偿所愿的。

陛下,您是都知道了吗?折柳仙君缩在袖子里的手再次握紧了几分。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白脸本来是不知道的,可是这几千年来,你的动作从未停止,本尊真的是想不知道都难。

陛下……天帝一挥衣袖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本尊今日前来,也不是向你问罪的。

本尊听闻婆娑海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是白芨帝君似乎并未回到申山九脉反而转道去了妖界。

折柳仙君一愣,一时间也并未反应过来,天帝忽然提到白芨帝君干什么。

天帝看他这副怔忪的模样就笑着骂道:亏得本尊夸了你那么多次的聪明,如今在这种事情上怎么就傻了起来?折柳仙君握着玉佩的手陡然间有几分颤抖,陛下的意思是?本尊可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只不过是想提醒君屹你一句,你苦苦求索几千年,为何就不换个思路,借用一下他人之力。

更何况你觉得你能想到的东西,别人会想不到吗?折柳仙君恍恍惚惚的听着天帝的话,一时间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帝见他如此,便知他已经有了想法,不禁欣慰的笑了笑。

本尊言尽于此,多余的事情本尊也不便插手,你自己看着办吧。

天帝也不待他再出言,话音一落便转身离去。

待折柳仙君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的时候,天帝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方才天帝同他的那一番对话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折柳仙君伸出手掌盯着那枚碎玉看了片刻,忽然轻轻的笑出了声。

白芨帝君是神,神对仙的压制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论实力比他高的不是一点半点。

他虽不喜白芨敌军,可若是能利用他救回紫幽,那也不无不可。

其实这么些年从来不止他一个人在寻找紫幽,虽然他从未去窥探另外几方寻找紫幽的势力。

但他就是莫名的笃定,其中一方一定有申山九脉,也一定有白芨帝君。

当初龙公主的那番话想必白芨帝君也分毫不差的都听了进去,如今突然前往妖界,必定是那里有紫幽的魂魄。

折柳仙君小心翼翼的施法将碎片里的魂魄再次护在了胸口。

这么些年他一直这样守候着紫幽的魂魄,他希望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再多撑片刻。

妖界。

繁华热闹的大街同人间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妖界的建筑不像人界的建筑,绿墙黛瓦,分外秀丽典雅,而是一种辽阔肃穆的大气,以石为墙,绵绵一片。

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也不是人,而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

大约普通的妖怪就如同人间普通的凡人,没有什么高深的法力,修为也不甚精通,以至于许多普通的妖怪,都没法像妖力高深的大妖一样,敛去所有物种的形态,变成完完整整人的形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妖怪向来都以自身的本体为荣,觉得变成人的形态,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

而妖界这几百年上千年甚至一辈子都不出去的小妖怪,自然也没必要为了行事方便而刻意变成完完整整的人的形态。

她们都会保留一两分妖怪的本体的模样,就比如从桑宁旁边路过的那只老虎怪,露出了他的耳朵和尾巴。

旁边小店上的兔子老板,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也在快乐的晃悠。

那只兔子老板见桑宁的目光向她看来,她上立马就堆起了热情的笑意,公子和夫人是第一次来我们妖界吧?夫人如此美貌,公子也是玉树临风,要不要看看我们妖界特有的首饰?要不公子为你夫人挑一只钗?桑宁干笑了两声,连忙解释道:老板你误会了,这是我家公子,我只是一个婢女……那兔子一怔,她的目光再次在她们两人之间转了转,颇有几分不相信,还直言说道:夫人不买便算了,怎的还来骗起妖来了?夫人要不出去随便问问,老娘这里的首饰可是整条街里数一数二的……好吧,妖怪的确过于的淳朴热情了。

这要是放在人间,怀疑就怀疑,也不会直接这样大咧咧的说出来呀。

桑宁划过满脑子的黑线,难不成这事讲究强买强卖?兔子老板一声吆喝,不过片刻旁边便围上来了一大堆妖怪,她们叽叽喳喳的对着桑宁和束玉指指点点。

就是就是,咱们老板的首饰可是最好的,我家就有祖传的一套,那可是从我太太太奶奶传到了我身上传家之宝呢,这两个人竟然还看不上……竖着猫耳朵的一位年轻姑娘说道。

一看她们就是修仙的人,我同你说啊,这六界之中只有人的眼光是最差的,她们不识货也算是情理之中……桑宁忍不住看了她们一眼,她嘴角微微抽了抽。

这到底是欺负她不识货,还是欺负她们是外来者呢?虽说那摊子上的首饰还算不错,但怎么也称不上当得起传家宝这几个字,还太太太奶奶?怕是这首饰的起源都没有这么长,说出来骗鬼呢。

兔子老板轻飘飘的瞥了她们一眼,那一眼仿佛是在恩赐,她愿意屈尊开口是她们的荣幸。

桑宁一言难尽的咽了咽口水,她偷偷的扯了扯束玉的衣袖。

他自己惹出了事,他自己来解决。

明明她在进妖界的时候都同束玉说了,妖界的人都会露出一部分本体,她们还是入乡随俗的比较好,不然妖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们不是属于妖界的,以妖怪的团结必将会把她们这种不知名的外来者给盯上。

现在好了吧。

果然被一大堆妖怪给围住了。

她们来这毕竟是有事要办,也不是来打架的,更何况这些妖怪都是普通的妖怪,大家无仇无怨,自然也不适合用暴力的手段来解决。

夫人看你郎君干什么,像这种小白脸咱们妖界一抓一大把,夫人若是喜欢,我可以给夫人送几个,她们不仅床上功夫好而且对外功夫也很好,绝不会让夫人受半点委屈,束玉不走痕迹地瞥了一眼那只幸灾乐祸的兔子,他微微垂了垂眸。

等夫人用过他们之后就会知道什么样才算真正的男人……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毛狐狸束玉的脸色似乎黑了不止一点半点。

桑宁已经感受到周围低低的气压了,那只兔子也不知怎么的似乎也有了几分畏惧,说话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兔子妖眼底闪过一丝不解,眼前之人,到底是何人?她竟然看不透他的修为。

随着话音的消失,她的妖力也渐渐显露出来,大约也是想无声的震慑威严。

噗嗤……哈哈哈哈……桑宁却是半点不畏惧两方的气压,她扯着束玉衣袖的手还未松开,就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唯恐天下不乱。

她一边笑一边瞥了一眼那只满脸戒备的兔子妖。

她似乎是用了什么方法掩盖了自己本身的妖力,以至于她第一眼都并没有怎么注意到她。

要不是束玉的气压逼着她冒出了自己大量的妖力用于抵制,她倒是一时不曾注意到她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妖,怪不得这条街里的小妖怪对她如此捧场。

兔子妖闭上了嘴,如今正一脸莫名的盯着桑宁还有她旁边束玉瞧。

周围闹哄哄的妖怪似乎也不知什么时候安静的下来,面面相觑。

你听到没有,这位兔子姐姐说你是小白脸呢!桑宁笑嘻嘻的扯了扯束玉的衣袖。

束玉忽然转头深深的瞥了她一眼,他一把扯过桑宁的手,拉着她便消失在了原地。

妖君,咱们要追上去吗?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不会对我们妖界有所企图吧?那只老虎妖不知何时凑到了兔子妖的旁边,低声询问道。

兔子妖看着刚才两人所站的地方如今空无一人,她微微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必,既然有备而来,必然会亲自登门,我们又何必自降身价。

妖君明智!桑宁小心地瞄了一眼前面束玉板着的冷脸,颇有几分好笑。

申山雪狐一族自上古时期以来,向来以绝色姿容闻名于世,而束玉恰恰继承了他们申山九脉雪狐一族最纯真的血脉,有着上古时期血狐的血脉。

容貌昳丽,俊秀风华,世无其二。

放在外面自然是引得众人疯狂追崇的。

但妖界的审美偏偏又和人界和仙界的审美不太一样。

妖界以妖力为尊,崇尚力量,法术妖力越高者愈容易得到众多妖女的倾慕。

否则光有一张漂亮的脸蛋,那大概就是会被放在春风如意馆里众人观赏玩乐的妖怪。

桑宁再次看了一眼束玉,即便是满脸的不悦,依旧半分不损他的风华,反而多了几分凛凛不可侵犯。

怪不得方才那位兔子妖会先入为主的觉得他是一个小白脸,掩盖了神力的情况下,她若是不认识他,的确也很有可能会将他认成小白脸。

不过,就算掩盖了神力,他也并未刻意幻化容颜,就束玉这等鼎鼎大名的帝君,妖界中人竟然还有人不认识他的脸,还是一个妖力高深的大妖。

当真是奇了。

拐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束玉终于才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面色依旧有几分不虞。

桑宁挑了挑眉,倒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继续幸灾乐祸了,她一本正经的同束玉说道:帝君,咱们要不还是乔装打扮一下比较好?束玉淡淡的撇了她一眼,轻轻的哼了一声,倒是没有拒绝。

那我去准备点东西,帝君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罢。

桑宁也不好在待在这里继续嘲笑,免得束玉一个生气一掌向她拍来,她现在可是打不过他的。

嗯。

束玉没什么情绪的应了一声,桑宁偷偷的施了一个幻术改换了一下容貌,再次回到大街上。

不过一会,束玉便见桑宁拿着一堆毛茸茸的东西跑了回来。

在看清她怀里的东西之后,束玉蹙着眉头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你这都是准备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桑宁一愣,她不解地看了束玉一眼。

装妖怪的道具呀?有什么不对吗?束玉嘴角抽了抽,为什么是狐狸?帝君的真身不就是狐狸吗?所以我就特意挑选狐狸呀?当时那家店里的狐狸都快没有了,正正好还剩下一只,要不是我抢的快,咱们差点就扮不成狐狸了,你看,还是一只白毛狐狸呢……同里申山雪狐的身份多么的搭呀。

桑宁一通胡乱的扒拉着怀里的毛绒,从里面扯出一对狐狸耳朵递给他,呐,这是给帝君您的。

束玉的目光随意的落在那一对狐狸耳朵上,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耳尖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微不可见的薄红。

束玉低声轻咳了两声,驱除掉脑袋里绮丽缠绵的回忆。

但桑宁却全程都没有注意到他,她将狐狸耳朵塞到束玉手上之后,而后又拿出一对老虎耳朵准备安在自己的脑袋之上。

束玉没有要她递过去的狐狸耳朵,反而伸手夺过了那对白虎,若无其事的说道:本君用这个,你用那个。

他抬了抬下巴,指了指那对狐狸耳朵。

桑宁看着空了的手由老虎耳朵变成了狐狸耳朵,整个人都不情不愿的起来。

不是,帝君你本来不就是……束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到嘴的话还是就这么憋屈的咽的下去。

只能默默的在心中碎碎念。

你本来就是一只白毛狐狸,给你本体,你竟然还不愿意当?偏要来抢她的老虎,要是让你先辈知道了说不定还会生气的爬起来揍他这个不肖子孙一顿。

她好不容易想当一下森林之王,享受一下威风凛凛感受,结果他就这样给她弄没了。

桑宁欲哭无泪的盯着手里这两只狐狸耳朵,柔软的触感竟让她无端想到了当初束玉的耳朵。

不过比起束玉的耳朵真实又温和的触感,这作假的狐狸耳朵还是明显差之远矣。

一瞬间,桑宁整个人又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她咬了咬唇,刚刚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那么多动物的道具,怎么偏偏就非要选一只狐狸?现在好了。

想想那些事,她就尴尬的无所适从,连手里的这对耳朵都想扔开了。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忘性见桑宁依旧低着头盯着手里的狐狸耳朵一动不动,束玉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看了片刻,他漫不经心的开口,怎么不戴着?不是你自己选的吗?本君以为你自己选的应当是你很喜欢的才对。

桑宁一言难尽的看了束玉一眼,她只能指着他手里的老虎,那帝君手上的这个也是我选的呢。

言下之意就是她为什么不能戴他手上的那个?那没办法,本君已经选了,你只能用这个。

束玉一番义正言辞的挑不出半点毛病,亏桑宁还以为他会心生愧疚和她再换回来,果然都是想多了。

她撇了撇嘴。

你这副样子是想要本君帮你戴?束玉突然上前一步,桑宁本来也不算矮,可是在束玉面前却仅仅只到他的肩膀处。

他靠近,显得桑宁越发的娇小,而她的空间也就越发的逼仄。

束玉的动作让桑宁懵了一瞬。

而就在这一瞬之间,束玉已经伸出手拿起了她手中的狐狸耳朵,戴到了她的头上。

他指间神力闪过,那对雪白的狐狸耳朵的就像活了一般服服帖帖的生长在了桑宁的发间。

桑宁抬起眸子眨了眨眼,她头发间的那对狐狸耳朵就随着她的动作动了动。

束玉的手还放在她的头上未曾收回,柔软的绒毛触在他的手心竟无端让他心里生出来一股痒意。

束玉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宽大的袖袍内他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摩擦了片刻。

这妖界的东西做的倒是挺真的。

他不辨情绪的评价了一句。

桑宁看不到她自己现在是何种模样,只能伸出手在自己的头发间摸了摸。

听闻束玉此言,桑宁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那是当然,这家可是我……是我特意货比三家专门挑出来的,比其她家的做的都更为逼真。

她当年常来妖界闲逛,可是没有白逛的。

这妖界也的确古朴,即便是过了上千年,变化也不甚大,甚至她常去的那家铺子,竟然也还未倒闭,生意依旧兴隆。

外界而来的人入乡随俗都会去挑上一些仿制的道具以求融入妖界之中,而妖界本身的人也会因为种种喜好或者各种原因,有时候不愿意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也会去挑选奇葩的道具,而装作另外的妖怪。

想必这就是这种仿制道具盛行上千年不衰的原因。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市场。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什么时候对妖界如此熟悉了?那当然……还得多谢帝君你的藏书阁,那里面的书包揽天地万象,我看的多了自然便知道了。

桑宁说谎都不打草稿,自然的让人猜不出她话里的真假。

束玉笑着打量了她一眼,本君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动过藏书阁里有关妖界的书?桑宁的眼神慌乱了一下,她摆了摆手胡乱的打着哈哈,帝君日理万机,事务繁忙不曾注意到不是正常嘛,更何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到底是在哪里看的些闲书了,或许是在深山九脉的藏书阁,也或许是在人间在天界,时间长了都快记不清了。

你才多大岁数就如此忘性了?这同岁数大不大有什么关系,我们活得岁月长,自然记住的是我们想要记住的东西,至于那些不怎么重要也不太想要记住的东西,大多数都是会遗忘于时间里。

束玉冷哼了一声,你的借口倒是别样的多。

哎呀,不过就是看了一些杂书罢了,在哪里看的有什么重要的。

走吧。

束玉转身往外面大街走去。

桑宁看着他什么都没有的头顶,恍然间想起来他似乎没有把那个老虎的耳朵戴上。

她赶忙小跑两步,追上前去拉住束玉的衣袖,帝君,你怎么不戴那个?不是说好要扮作妖界的人吗?桑宁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刚刚那一通下来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吗?束玉看着桑宁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淡淡的开口说道:本君不需要这种东西?呵呵……所以帝君是心甘情愿当小白脸?束玉轻轻的笑了一声,要本君当小白脸,就凭你?……要是以前的她,也不是不行啊。

呸呸呸,差点被束玉这只死狐狸带偏了。

桑宁磨了磨牙,不愿意同她再继续扯这一回事,帝君若是不想戴怎么不早说。

既然不想干嘛早点告诉她,她也就不费那般心思帮他挑一只狐狸了。

既然帝君都不戴,那帝君就把那只老虎的给我吧。

她视线望过去,这才发现束玉方才拿着老虎耳朵的手,如今已经空无一物。

帝君,那个老虎耳朵呢?扔了。

扔了?!!桑宁猛的提高音量,她不可置信的盯着他问道。

束玉慢悠悠的瞥了她一眼,不然呢,难不成本君还会骗你?不是,你不想要你可以给我呀,你扔了干什么,那个可是我用钱买来的东西!本君难不成差你那几分钱了吗?现在开始,帝君不要和我说话。

桑宁气鼓鼓的跑了出去,但偏偏头上顶着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随着她的生气还随意的晃了一下,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

束玉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才追上前去,不就是一对老虎耳朵吗,那么生气干什么,你若是想要,本君后面赔给你。

桑宁不理她,一个人闷声往前走。

桑宁……桑宁。

束玉无奈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强硬的把她给扯了过来,有没有听我说的话?没有,听不见,我聋了。

束玉笑了,不仅如此,他嘴角还越裂越大。

桑宁盯着他快笑成一朵花的脸,越发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不过就是仗着她打不过他故意欺负她,现在还幸灾乐祸的反过来嘲笑她。

好了,别生气了,本君只是觉得这对狐狸耳朵更衬你。

至于本君,她们还不敢明目张胆的上前挑衅。

桑宁听闻此言,忍不住重重的嗤笑了一声,帝君是觉得方才那位兔妖的挑衅还不够明目张胆吗?……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规矩桑宁生气的伸手想要将头上的狐狸耳朵给取下来,束玉却伸出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不是都说了要入乡随俗吗?咱们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人要入乡随俗吧,本君不太喜欢,那便你来吧。

我也不喜欢,为什么不能你来?她抬头瞪了他一眼。

束玉手里忽然出现了那对白虎的耳朵,桑宁乘其不意猛的伸手去抢,他却仿佛早有所觉,转了个弯躲来了她的手。

束玉掂了掂手里的东西,他似笑非笑的瞥了桑宁一眼,本君看你的兴致也不像不喜欢的样子啊。

桑宁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知道他不想给她决定抢不过他,决定不再同他计较。

反正到头来又打不过他,生闷气的还是自己。

帝君说的是,谨遵帝君的吩咐!虽然束玉最后还是没有带上妖族的仿制道具,但还是改换了容貌,她们两个都变成了极其普通的容貌,走在大街上都没有了方才那般显眼。

但不知为何,桑宁还是总觉有人在跟着她们。

在桑宁第三次转头往后看,却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时候,她这种感觉也越发的强烈了起来。

帝君你觉不觉得后面有人?她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周围,不动声色的低声同束玉说道。

嗯。

咱们不用甩开他们吗?不必。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呀?帝君你是要办什么事?桑宁漫无目的的跟在束玉身后,偶尔看着来来往往的妖怪,有些心动的想要跑出去玩。

束玉还没有回,桑宁就又忍不住说道:要不帝君你去办你的事,就让我自己待在这里好了,等你办完事再来找我……束玉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干什么?去春风如意馆吗?咳咳咳……帝君,你在说什么?什么春风如意馆?那地方好玩吗?桑宁眼神躲闪了一下,她一阵猛咳故作不知的天真问道。

本君又没有去过,怎么知道那个地方好不好玩。

束玉斜斜的瞟了她一眼。

桑宁摸了摸耳朵分外无辜的回应他一句,帝君都不知道,我肯定也不知道啊,我第一次来妖界的。

说完以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既然束玉都没有去过那个地方,怎么就突然同她提起春风如意馆了?而且,他应该也不知道她去过才对的。

也不对,是她现在这个身体根本从来都没有来过妖界,更遑论什么春风如意馆了。

桑宁低眉顺眼地想着,心底却不期然的有了一丝怀疑。

束玉却闭上了嘴,仿佛刚才的询问只是随意一说。

她们一路上接连踏过几座城镇,才到了妖王所在的无望城。

来者何人?两只高大魁梧的黑熊侍卫拦住了束玉和桑宁,其中一只黑熊怀疑的瞅着桑宁头顶上了一对狐狸耳朵。

他威武又强势的问道:外界之人为何要假装我们妖界中人。

桑宁蹙眉瞥了侍卫一眼,这无望城的侍卫什么时候管得这样宽了?但好歹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她还是温和的解释道:大人,你们误会,我们不过是为了图一个方便才出此下策,并无他意。

桑宁顺势将头顶上的一对狐狸耳朵取了下来,冲两位黑熊侍卫笑得一脸真诚。

那侍卫听她友好的解释,倒是收起了几分敌意,既然如此,报上名来,两位既然想进无望城,应当知道我们无望城的规矩。

规矩?桑宁疑惑的开口,无望城什么时候有了所谓的规矩了?无望城,是妖王和妖君所在之地,整座城池盘踞了众多妖界数一数二的大妖。

历任妖王都是散漫自在的性子,不爱人仙那一套虚伪的规矩。

她以前向来都是随意进去的,需要什么规矩?那侍卫见桑宁一脸迷茫,威武霸气的出言:进入无望城者,必须明示身份,否则不得踏入半步。

违背此令者,格杀勿论,无论仙、人。

明示身份?什么时候妖界竟然也有了这等繁琐的规矩。

她回头同身后的束玉对视了一眼,后者扔给了她一块寒玉令牌。

桑宁一把接过,一看,竟然是申山九脉的令牌,一瞬间,她就笑嘻嘻的冲那两侍卫点了点头,自然自然,麻烦两位大哥了。

她说着递上了手里的令牌,上面雕刻着一个白字。

六界之中,以白字为令牌的,只有申山九脉雪狐一脉。

那两个侍卫低头将令牌一看,立马恭敬的冲束玉和桑宁拜了拜,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二位仙人是申山九脉之人,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仙人勿要怪罪。

无事无事,两位大哥也是奉命行事。

桑宁随意的摆了摆手,重新将令牌揣回了怀里。

束玉瞥到桑宁自然而然揣令牌的动作,不着痕迹的弯了弯唇,勾起一丝笑意。

两位侍卫都不着痕迹的往束玉身上瞟了一眼,以他们的修为只能看出这是一位似乎普通的人族修士,长相极其一般,看了几眼都记不住的那种。

但那一身矜贵白衣又不像是普通人所有,配上他那张脸,总有种奇异的违和之感。

这位人族修士一直淡淡的立在一旁,从头到尾都不曾说一句话。

他们再次仔细的看了一眼桑宁和束玉,依旧看不透她们真身,虽然满腹疑问,却又不敢多言,也不便阻拦,遂开门放行。

毕竟他们是申山九脉的人,帝君大爱,想必不会随意将自己令牌给居心叵测之人的。

桑宁回头对着束玉说道:公子请吧。

束玉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先一步踏进了城内,桑宁紧跟其后。

看着她们走远消失在人群中,两位侍卫又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申山九脉的人竟然来了,不是说这一届申山九脉的帝君性子最是淡漠吗?甚至几千年都不曾踏出申山九脉一步……另外一个侍卫也迷糊的摇了摇头,最近妖界平安无事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啊,申山九脉怎么突然有人前来?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魅惑最终依旧没有讨论出个什么结果,其中一位侍卫对着另外一个说道:你还是去禀报一下,让人传话给妖君大人,就说申山九脉有人前来,但不知具体身份到底是何人。

从她们进入无望城之后,周围打量她们的目光就越发的明显了一些。

即便掩盖容貌,但束玉丝毫都不曾收着一身灵力,看似遮遮掩掩,实则更为引人注目。

桑宁百无聊赖的跟在束玉身后,她现在倒是有几分不理解,束玉特意这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哎!帝君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桑宁一个猛刹车才避免了直直撞上束玉背后的悲剧,但还是吓了她一跳。

她盯着前面突然停下来的束玉,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就是春风如意馆?春风如意馆?哪里?桑宁抬头顺着束玉的视线看着过去,果然见一旁的香袖纷飞的高楼上挂着醒目的招牌,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

正是春风如意馆。

……怎么就总是和春风如意馆过不去了呢?桑宁一脸怪异的瞅了束玉一眼,他到底知不知道春风如意馆里的妖怪可多数都是些俊秀的小公子。

他一只公狐狸,总问春风如意馆干什么?难不成……难不成真的有断袖之癖?桑宁一言难尽的凝视着束玉,帝君不会是看上春风如意馆内的哪位小公子了吧?不会他突然前往妖界要办的事就是从春风如意馆内赎回去几位小公子吧。

桑宁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给恶寒了一下,她赶忙摇了摇头将那些东西甩出脑外。

随说春风如意馆内的漂亮妖怪也是不少,但比起狐族的容貌盛丽,那还是差了一大截的。

堂堂申山狐族的帝君,见过的漂亮狐狸不知凡凡。

不说远的就说近的,红狐一脉的那位凝绯就是一位一等一的妩媚美人,倒也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还专门跑来妖界。

……束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毫不停留的挥袖离去。

桑宁撇了撇嘴,这怎么能怪她误会,分明是他总在问。

既然这么在意,那肯定是里面有什么他在意的东西才对呀。

本君只是想说,这春风如意馆也不过如此。

见桑宁跟着上来,束玉冷不丁的突然冒出来了一句话。

桑宁一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

帝君就算是喜欢小公子也没有什么的,人世间的情感分很多种,没有谁规定哪一种是正确的哪一种是错误,帝君放心,我一向最是擅长保守秘密,保证守口如瓶,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为了证明她说的没有半句假话,桑宁甚至还竖起了三根手指,打算对天起誓。

束玉挥手拍落了她的手,黑着脸咬牙切齿的问道:好玩吗?他真的是疯了,才会同她这个没心没肺的解释这些有的没的。

一看束玉似乎竟有几分生气,桑宁就知道刚才的玩笑似乎开过了头,她赶忙上前求饶,帝君我错了,我不过就是想同帝君你开开玩笑,你别生气啦,我知道帝君不喜欢妖界小公子,帝君喜欢的是……那你倒是说说,本君喜欢的是谁?桑宁正打算乱七八糟的打算胡扯一通,把这件事揭过去的时候,她话还未说完,束玉蓦地转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出声打断了她。

束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桑宁的心在这一刻忽然漏掉了一拍,她辗转在唇间的话就这么恍恍惚惚的咽了下去。

过了片刻,桑宁若无其事的转头躲开了束玉的目光,她故作镇定的看着旁边街市上这种奇形怪状的小玩意,懒懒散散的说道:帝君喜欢的肯定是帝君的心上人,这我怎么会知道帝君的心上人是谁了呀。

不知道还敢胡说八道,本君看你就是欠收拾。

我错了,我错了,给帝君您赔罪!桑宁转头向束玉深深的鞠了一个躬,一脸真诚。

道完歉还顺带往束玉手里塞了一串紫藤萝花,然后蹦蹦跳跳的跑远,独留下一句散在风中的话,这是给帝君的赔礼……桑宁自顾自的跑在前面,走了许久,见束玉并未追上前面,而是依旧慢悠悠的行在后面,她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什么天真无邪,不知世事的小精怪,也不是那么好装的。

累死她了。

过了一会,桑宁散漫的转头看了后面的束玉一眼,隔着人群,束玉忽然粲然一笑。

明明是张极其陌生,极其普通的脸,可笑意绽放之时却宛若万树灿烂花开,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她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那双凤眸里是她分外熟悉的笑意,仅仅一眼,亦可直入人心。

千万年之后,这一刻再次定格成了永恒,万事沧桑,有什么是不朽的?桑宁有些懵懂。

她呆愣着,仿佛是在思考,又仿佛什么都没想,脑子忽然空白了一下。

她就这么停留在人群之中,周围妖怪来来往往,而她独独只看进了他的眼中。

桑宁似乎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忽然快了几下。

束玉脸上的笑意似乎更胜几分,他一步一步缓缓向她走来。

莫名的,她竟然能从他眼底看出几分轻挑着勾引与戏谑。

桑宁脑袋一阵警铃响起。

狐狸一族的狐媚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在束玉这种法力高强,又容貌甚美的神族身上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尤胜其他。

她猛的晃了晃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看也不看束玉一眼,突然转过身去打算像刚才一样继续往前走。

嘭……啊!大约是转得太急又太猛,完全忽略了身后还有人来人往的妖族,她一转头就撞到了一个女子的怀里。

桑宁被撞得猝不及防的后退了好几步,不过瞬间,束玉便已经到了身后护住了她,她才堪堪稳住身形。

得意忘形的报应,这不是来了?束玉凑近她幸灾乐祸的说了一句。

……桑宁心底一阵腹诽,她什么时候得意忘形了?这还不是不小心嘛?要怪还不是怪他。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瑶木有事没事的笑的像一朵花干什么?笑得像一朵花也就罢了,还故意勾引人,也就是仗着他们狐族擅长这种技能,不然她才不会上她的当呢。

桑宁拍开束玉的手稳稳的站了起来。

然而,还不待她开口赔礼道歉,对面的人就先一步说话了,哪里来的小妖怪,如此不懂规矩,横冲直撞的!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撞到了我们瑶木大人。

一位女子开口斥责。

那位女子话音方落,周围的妖怪就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们,似乎是避免被其误伤,但还是在偷偷注意着她们的话。

桑宁抬起头,将目光放到了那位说话的侍女扶着的女子身上,也就是她方才撞到的女子,这位侍女口中的瑶木大人,是一个容貌秀丽,装扮温婉贤淑的女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

她身上穿着的粉衣,同她身后的那几位侍女形制相似,但袖口衣领上的绣花又更为别致典雅,不甚相同。

按照桑宁时隔多年贫乏的知识常识,在妖界,能够被称作大人的又身着精致的侍女服饰的人,应当是什么妖王身边的首席侍女。

看样子来头倒是不小。

不过,她记得以前妖王身边的首席侍女并非叫瑶木,难道也换人了吗?桑宁在打量那位瑶木大人的同时,那位瑶木大人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

瑶木盯着桑宁看了好几眼,才淡漠的收回了目光,不带任何情绪,仿佛方才的打量也仅仅只是打量而已。

风姐姐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像这种不知所谓的小妖怪还敢来冒犯咱们瑶木姐姐,直接打杀了就是。

瑶木大人身后跟着的另外一位侍女,一副鼻孔朝天,嚣张跋扈的模样。

的确半分未将她们放在眼里。

虽然那副嚣张的模样,看得桑宁想笑,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妖王首席侍女身边跟着的贴身侍女,倒也的确是有几分资本。

好了,飘儿,依我看,这位姑娘也并非有意,你少说两句。

先前说话青衣侍女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

那飘儿却分毫不知收敛,依旧一脸不满。

真的非常抱歉,方才我一时不曾注意,撞到了这位姑娘……桑宁淡淡的看了那位侍女一眼,温声细语地同旁边看似柔柔弱弱的瑶木说道。

也不知道为何,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竟然莫名的对这位女子有了几分怜惜,虽然知道人家在这里地位比她厉害多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放轻了音量,生怕吓到人家。

然而桑宁话还未说完,那位名唤飘儿的侍女又叫嚣道:什么姑娘!?你这妖怪懂不懂尊卑规矩,这可是我们大名鼎鼎的瑶木大人。

飘儿,你这性子可真的是该好好收一收了。

那位粉衣女子终于柔柔弱弱的开口了,不过是温温柔柔不辨喜怒的一句话,自她口中说出,却别有一番威严。

飘儿赶忙退后,垂着头站在她们身后,半分不敢多言。

瑶木大人,是我眼拙,没有认出大人身份,方才之事并非有意,这是我的一点赔礼,还望大人赏脸……桑宁摸遍浑身,没有找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她干笑两声,悄悄的觎了束玉一眼,束玉无奈的勾起一丝笑意,将一颗硕大的灵石放进了她的手中。

桑宁赶紧将手里的那个灵石递给瑶木大人。

瑶木盯着她手心的灵石看着片刻,她似乎怔忪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快到桑宁也抓不住,不过瞬间她便抬起头来笑意盈盈的说道:姑娘既然并非有意,便不必如此客气。

说完冲桑宁笑了笑,转身向前走去,亦没有接她的灵石。

桑宁皱着眉头盯着瑶木大人的背影,她总觉得,这位瑶木大人给了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不过她又十分确信,她的确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容貌的女子。

走出去几步,那位瑶木大人又忽然转过头来,桑宁还未收回目光正对上了她看过来的视线,她看着桑宁轻声问道:方才还不知这位姑娘尊姓大名?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告知?尊姓倒谈不上,我名唤宁木。

那倒是凑巧呢,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木字,同姑娘当真是缘分,不知姑娘可否有空来妖君府邸做客?妖君府邸?妖界什么时候有了妖君了?一般不是只有妖王出事或者闭关才会选出妖君代管事宜吗?桑宁满腹疑问,却也不便多问。

她愣了一下,不明白她这打的是个什么主意,她看了束玉一眼,友好的拒绝道:我此次同……兄长前来是有事要办,办完之后大概就会离开这里怕是没有时间来拜访瑶木大人。

这样啊。

瑶木大人思索的了一下,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片刻后便消失于人群中。

人都走远了。

束玉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你觉不觉得这位瑶木大人,有几分奇怪?或许罢。

束玉模棱两可的回道。

我倒是第一次见这位瑶木大人,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我还以为会是那种凌厉风行的大妖呢。

不远处的小妖怪低声八卦,桑宁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听闻这瑶木大人突然出现,不过才几个月便一跃成为妖君身边的首席侍女,的确是有些不符合传言。

何止是不符合传言,我看这位瑶木大人倒还是挺讲理的,不像外界所传言的那般心狠手辣,欺上媚下…………两只妖怪一边八卦,一边说着话走远了。

桑宁听了一耳朵,依旧没有听出多少有用的信息,只知道这位瑶木大人是突然出现,又突然一跃成为了妖君身边的一等一的大红人。

这妖界的人怎么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以前也不像这样啊。

束玉轻笑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道:妖者,怪也。

帝君,方才他们说的妖君是谁啊?我记得妖界一般不提拔妖君的。

以前有过妖王妖君同时治理妖界,但由于两者暗生龌龊,权柄分立,引发内乱,以至于后来妖界有言,若非特殊时期,妖君之位空设。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寂寥妖王自二千年前开始闭关修炼,直至今日都未曾出关,整个妖王宫也被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妖界以妖王为尊,以妖君为长,若妖王闭关过长,便会选出妖君代理事务,如今的妖界由涂乐妖君代为掌管。

桑宁一愣,她疑惑地看了束玉一眼,又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名字。

束玉也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一般低声解释道:妖君是先妖王身边护法的女儿,妖王闭关之时,将她选作妖君,替他管理妖界上下一切事由。

妖王闭关了?她记得以前的妖王可是最是不喜修炼,恨不得日日休闲养老的好,什么时候竟然也对修炼如此如痴如狂了。

竟然还整整二千多年都未曾出关。

束玉看了一眼迷惑的桑宁,忽然补充了一句,新妖王祝戎在位七千年,至今闭关二千余年。

桑宁陡然转头看着束玉,惊讶的问道:你说谁?妖王祝戎。

束玉淡淡的重复了一句,并未询问她为何讶异这种已经人尽皆知的事情。

桑宁却是淡定不起来了,她记得妖王名讳祝余,什么时候变成祝戎了?不对,祝戎又是何人?怪不得从无望城开始,妖界的规矩都变了,原来是妖界早已易主的原因吗?那原来的妖王呢?邪神出世,妖王不幸身受重伤,不过短短百年便不幸陨落。

桑宁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世间灾难,各界都不能幸免,邪神仿佛就是天道的惩罚一般,谁都逃脱不了。

那如今的妖王是哪来的?她怎么没有听说过妖王之前有过属意的继承人。

不仅是没有,应当是说妖王祝余一生无妻无子。

若他不幸陨落,恐怕妖界之中会推出新的妖王,就是不知这位新的妖王到底是何人。

反正她以前是从未在六界之中听闻祝戎这个名字。

现任妖王是前妖王流落民间的孩子,当初妖王身受重伤,却多撑了百年,为他肃清妖界,扶持他直到封顶妖王之位,才堪堪咽下最后一口气。

妖王的孩子?!束玉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这是妖王对外界所言,至于是真是假,本君也不太清楚,恐怕真正知道背后真相的只有两位妖王自己。

不过,妖界之事皆由妖王做主,妖王说是那么他是与不是也不那么重要,反正他终究是妖王所选中的下一任继承人。

桑宁惊讶过后倒也赞同束玉这个说法,六界之中各有其统领者,掌管一切事宜。

妖王是妖界之主,无论如今这位妖王,到底同先妖王有没有关系,他都是先妖王千挑万选选中的人,外人倒也的确无权置喙。

桑宁大致问了一下情况,也就不再多言。

随后束玉带她去了一家客栈,在那里租了两间房,还特意吩咐掌柜的说要在那里多住些时日。

他悠哉悠哉的仿佛不像是要前来办事的样子,反而像是在游玩。

桑宁不解其意,但也不曾多问。

是夜。

桑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间无情,几千年以后,无论是天界还是婆娑海亦或者是妖界,都与从前有了太多的不同。

她默默的打了个哈欠。

又有几分疲倦了。

也不知为何,明明她的灵力在不断往上涨,修为也在日益提升,她的精神应该是越来越好才对,可近来却总是越发的累倦。

思绪放空,不过片刻桑宁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天上的月光透过白色的窗纱,落满一地的霜,有人踏着夜色的雪缓缓而至。

他悄无声息的到了桑宁的床边,然后缓慢的坐下,就这么偏头盯着桑宁沉睡的侧脸,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从有人进来的那一刻,桑宁放在被子下的手就一点点的握紧了。

她平静的沉睡着,八风不动。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人竟然三更半夜跑到她的房间来,看她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然而随着来人的靠近,她竟然无端嗅到了几丝清泠雪意。

桑宁不敢置信的再次吸了吸鼻子。

那如雪似霜的寒香越发的浓郁了几分。

桑宁有几分恼怒的睁开了双眸,刚想开口讽刺他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她屋子里干什么?就正对上束玉垂眸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月色太过于清冷,她竟然从束玉见她醒来措不及防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莫名的寂寥悲凉。

话到了嘴边,她又赶忙转了一个弯,故作方才惊醒的模样,惊讶的看了束玉一眼,若无其事的问道:帝君大半夜的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束玉完全忽略了她这句话,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一时之间桑宁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得无所适从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良久,桑宁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忍不住伸出手推了推他的手臂,试探性的又叫了一声,帝君?嗯……束玉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低低地应了她一声。

他漫不经心的收回了盯着她的目光,随意的问道:最近可有觉得疲倦?桑宁迷茫的摇了摇头,感觉还好,偶尔有些累,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到处奔波跑累了吧。

我知道了。

桑宁眨了眨眼,他知道什么呢?能不能告诉她?束玉见她好奇的目光,笑着说道:本君住客栈是给后面那群尾巴看的,你不会今晚上真打算睡觉吧?那肯定不会呀,我就随便躺一躺,帝君你来了,我着这不是马上就起来了吗?嗯,走吧。

桑宁一咕溜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兴致勃勃的说道:好啊。

你就不问是什么事?既然是帝君要办的事,我去了不就知道了吗?什么时候如此有觉悟了。

顶着深夜的凉风,桑宁又狠狠的打了一个哈欠,她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那是帝君你眼神不好,我一向很有觉悟的。

如此说来倒成了我的错了?桑宁默默的闭上了嘴,不接他的话。

虽然她是那个意思,但是说出来和不说出来的差别还是比较大的。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深夜拜访她看着前方高大肃穆的妖宫,侧头看着束玉说道:咱们这是要深夜拜访吗?风将他白色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他缓慢地回了一句,算是吧。

桑宁漫不经心地搅着自己胸前的长发,以申山九脉和妖界的关系,束玉又作为帝君,大可以直接登门拜访,干嘛非要等到晚上偷偷前来?透过树叶的缝隙,远远便见妖宫周围灯火通明,身穿盔甲的侍卫,拿着锋利的武器来来往往将整个妖宫守得水泄不通。

这么大的阵仗……桑宁低声嘀咕了一句。

束玉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桑宁的惊讶还未出声,一晃眼之间,她们竟然到了一处长长的走廊。

静谧的走廊上,每隔百米都点上了一盏灯,油灯将她们的影子印到了走廊的墙上,相依相偎,缠绵不分。

桑宁看着眼前有几分熟悉的地方,微微眯了眯一眼。

果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重兵把守?都不过是一只纸老虎。

桑宁压低声音略带调侃的说道:帝君这不会是要带我来干什么坏的勾当吧?本君要说是,你怕吗?桑宁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满脸兴味,说出来帝君你可能不信,我最擅长的就是干坏事了,要说干什么坏的勾当,那对我来说可是信手拈来。

谁说本君不信。

束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桑宁扯了扯她的袖子,故作天真,那帝君还不赶紧行动?本君这不是带你进来了吗?难道这不算是行动?也是哦。

其实,我觉得以帝君你的身份大可以直接登门拜访,你若提出来,想必妖君应该不会拒绝的。

是不会明着拒绝,但妖君想必也不会直接答应,多方周旋,自是麻烦无比。

束玉顿了一下,他瞥了无知无觉的桑宁一眼,轻若无声的说道:而且,东西就在妖王宫,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需得速战速决。

桑宁皱着眉头思索。

东西?束玉此时特意前来妖界,就是为了拿那样东西吗?什么东西放在妖王宫?还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拿,得偷偷去呢?妖界至宝?桑宁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多想。

进了妖宫之后,束玉就一直抓着桑宁的手不曾松开,桑宁稍后他一步,视线在她被握着的手上停留了许久,随后不动声色的往后抽了抽手指。

但却分毫未动,束玉温温凉凉的手掌依旧完完整整的将她的手全部给包在指间,感觉不出多少力道,但确是无法轻易挣脱开。

桑宁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束玉自然又闲适,不带一点僵硬的背影,自暴自弃的放弃了挣扎。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妖宫之内有没有另外安排什么其他的机关暗器。

有一个免费的保护神在这,不用白不用。

不就拉拉小手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想她从前身为紫幽神女,什么世面没有见过。

可惜的是,一路上风平浪静,别说机关暗器了,就是连一只蚊子都没有遇到,这一路静的可怕,也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桑宁再次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你好像有些失望?束玉戏谑地说了一声。

即便身处他人的地盘,他也依旧优雅平静的如同闲庭散步,丝毫未见……做贼心虚。

桑宁撇了撇嘴,我还以为这里面会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呢,没想到竟然什么都没有。

妖王妖君妖力高深,这些年积攒的威望足以让整个妖界上下臣服于他们,自然也没有谁会不要命的无端进入妖君不许踏入的地方。

她们穿过好几道走廊,才到了一处宫殿之外,这处宫殿地处整个妖宫的中央,华丽辉煌。

桑宁知道这就是历代妖王所居住的宫殿,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处灯火暗淡的宫殿,明明还是与从前一样的模样,雄浑又壮丽,如今却多了些沉沉的压抑,仿佛代表着这里主人的心境。

暮气沉沉,垂死之人。

妖王不是在闭关修炼吗?他的妖气不该是如此的。

她同束玉对视了一眼,束玉也明了了她的想法,向她微微摇了摇头。

这六界之中处处都是秘密呢。

桑宁懒洋洋的感慨。

束玉轻笑了一声,有生灵的地方都会有秘密。

帝君,我们现在就进去吗?嗯。

那这处的结界怎么办?若是直接闯入恐怕会惊动妖君吧?束玉看了她一眼,随意的结了一个法印,一阵风声忽起,那处结界竟然无端破出了一块人形高的大洞。

束玉拉着她踏入了那片结界之内的妖殿,随着她们进入里面,束玉方才破开的大洞又随即愈合,结界依旧完好无损,仿佛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

桑宁回头仔细的盯着刚才她们进来的地方看了片刻,而后一脸震惊的指着束玉结结巴巴说道:这种无声踏入她人结界的法术,不是,不是早就已经失传了吗?!她以前看到这种法术记载的时候,还特别感兴趣的去试了试,最终还是不曾找到方法,也就不了了之了。

束玉随意的应了一声,仿佛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确是失传已久,不过本君后来又突然堪破了其中道理,所以就顺带学了一下。

……顺带学了一下。

申山狐族的白芨帝君,有时候说起话来,的确是能让人吐血三升的。

桑宁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幽幽的说道:帝君,你可是真厉害!多谢夸奖。

等她之后也去好好研究研究,她就不信,她们同为神,束玉就能学会悟透的东西,她还能学不会?整个妖殿寂静无比,但桑宁却能够感知到里面妖王的沉闷气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一缕不易察觉的极为熟悉的灵气。

有什么东西深入她的心底,正在一步一步的招引她往前走去。

桑宁不受控制的向前迈出了步伐,前方一定与她息息相关的东西。

120、第一百二十章 劫数束玉偏头看了一眼似乎被控制的桑宁,他握紧她的手,忽然用了几分力道,将她一把给拉了回来。

桑宁整个人一片恍惚,就这么顺着束玉的力道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她鼻尖撞上了他坚硬的胸膛。

她被撞得轻呼了一声,眼里不期然的噙上了泪花。

桑宁睁大眼睛,漂亮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雾雾皑皑的水汽。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抬头委屈地看着束玉一眼,不满地嘟哝道:你就不能轻点吗?疼死我了。

束玉握着她的手一动,他垂眸盯着桑宁委屈娇弱的神情,喉结动了动,他忽然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往后微微仰了仰头,离桑宁远了几分。

桑宁一看他的动作,更加生气了。

不是他自己用力拉她,才让她扑到他身上的吗?现在倒还反过来嫌弃起她来了。

桑宁挣脱了他的手,捂着鼻子站到了一边嗡声嗡气的说道:咱们进去看看吧。

说完也不待他回应,就先一步的往妖殿里面走去。

不过这次她倒是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她倒是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对她内心有着如此莫名的吸引。

差一点都着了里面的道了。

桑宁勾起唇角,对这位传说中的妖王祝戎又多了几分额外的兴致。

她的摄魂术虽说不至于修炼得出神入化,但也算得上是上天入地,少有人及,自然对于这种控制人心神的东西就会更多几分警惕。

这个世界上能迷惑她的东西,可不多。

可是这里面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邪门的很,她越往里面靠近,就越深感不适,无端生起了的烦闷。

本君是看你似乎被什么东西蛊惑了心神,才出手的,我并非……束玉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他不着痕迹地看着桑宁说道。

多谢帝君。

桑宁打断了他的话,直接往妖殿深处走去,可说出了那句话又立马后悔了。

桑宁不自觉的咬了咬唇,她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真的被里面的东西给蛊惑了心神?一只略带凉意的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腕,桑宁听到束玉在她耳边轻语,别生气了,这里面有些异常,咱们还是走在一起的比较好。

他的手指不动声色的下移,而后缓缓地与她手指紧扣,见桑宁并未推开他,束玉的嘴角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道道大门在她们面前无声的打开,仿若是在邀请。

桑宁蹙了蹙眉。

她低声开口,帝君这里面……话音还未落,忽然一股巨大的妖力向她袭来,连带着卷起了她往大门里边飞去。

束玉忽然转身,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动作轻柔利落的将她抱进了怀里,随后对着里面出手相击。

磅礴的妖力对上束玉如雪的神力,似乎有几分不敌,妖力渐渐退去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桑宁从束玉怀里探出脑袋,若有所思的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妖殿里端。

别怕,有本君在。

桑宁诧异的抬头看着束玉一眼,这话怎么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性子。

不过她现在心底烦躁的很,一时也不想多想,她将全部的灵力用来压抑住心里的那股躁,只轻轻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再次踏过几道宫门,她们忽然进入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这里雾气连连,丝丝缕缕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桃花香在雾气蒙蒙的世界里萦绕。

桑宁的那股子烦闷忽然就这么消失了,她忽然变得神清气爽,只觉浑身分外有劲,就连连日来的奔波疲累似乎都消失了。

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转头看着她身旁的束玉问道帝君可有闻出什么?束玉摇了摇头,不曾,你闻到了什么?桃花香,一阵又一阵的,若有似无的桃花香。

而且,这里的桃花香……极其像桃夭身上的味道。

不过这句话桑宁只在心里念叨了一下,并未说出来。

难不成,桃夭没有呆在云境八荒,竟然在这里吗?束玉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睫,一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忽然之间,这片雾气蒙蒙的天地突然开始飘来零零星星的桃花瓣。

不过片刻,越来越多的桃花向她们飞来,又在她们身旁纷纷扬扬的落下,如同落了一场粉色的雪。

桑宁不禁伸出了手,桃花轻柔的落在她的手心,不过一会儿,便落了满捧的桃花。

桑宁动了动唇,在心底无声的问道:桃夭,是你吗?四周依旧寂静无声。

而周围飘扬的桃花却仿佛感受到桑宁的疑问一般,倏忽间,化作一缕淡若云烟的桃粉灵力猛的向桑宁的眉心飘来。

那是一股极纯的灵力,是属于桃夭身上唯有的本命灵气。

桑宁?束玉手里捏起的法印还未曾落下,她就反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帝君,不若我们看看到底有什么因果罢?她也很想知道,桃夭的一缕本命灵力怎么会落在这里?落在现任妖王的妖宫之中?也好。

束玉似乎也知那股灵力对她们并无恶意,反而还多了几分莫名的友好和欣喜,他自然的收回了手,任由那股飘忽的桃粉轻柔地钻进了桑宁的眉心。

那股灵力进入桑宁的眉心,她握着他的手,他们一起被带入了一段遥远的记忆之中。

当记忆的第一个片段停留在云境八荒的时候,桑宁的神色怔忪了一瞬。

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到过云境八荒了。

如今顺着桃夭的记忆,再去看当年的云境八荒,似乎还是同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那里依旧草木葳蕤,灵力充沛。

跳脱活泼的精怪无忧无虑的住在那里,除了熟悉的面孔,还多了许多她以前不曾见过的生面孔。

那大约都是新生的精怪吧。

桑宁抿着唇浅笑,真好啊,云境八荒一切都没有变,扶桑若是知道一定也会甚为欣慰的。

束玉偏头一瞬不瞬的看着桑宁,看到她嘴角的笑,他的凤眸中也不知不觉的含上了笑意。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劫数二云境八荒一片岁月静好,在她献祭之后,桃夭就全全掌管了云境八荒的一切事由,如今都已经云境八荒人人尊敬的长老了。

虽然那里面什么都没发生,但桑宁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盯着里面的一切,她无比的贪恋那里的安宁与祥和。

云境八荒是她生长的地方,那里有守护她生命的人,陪伴她成长的人,也有她与藤萝一脉祖祖辈辈所守护着的六界精怪。

不知为何,她的视线竟然有了片刻的模糊,桑宁用力的咬了咬唇,将眼底莫名的水汽逼了回去。

若是能永生永世都能待在云境八荒,若是一切坏的事情都不曾发生那该有多好。

束玉默不作声的看着桑宁的神情,他的手指在忽然在她的手心轻轻的勾了勾,也打乱了桑宁的黯然神失。

手心微痒,她恍然间的回过神,懵懂的转头看着束玉问道:怎么了?没什么。

束玉无辜的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的回道,仿佛刚才的动作并不是她所做的一般。

桑宁皱了皱眉,怀疑地瞥了他一眼。

没有什么,那他叫她干什么?长老,可是有什么事?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粗声粗气对着桃夭问道,看起来五大三粗,但语气倒是分外恭敬。

桑宁仔细的看了他好几眼,才确定那位魁梧的青年男子竟然是小琅。

小琅是一只狼妖,父母皆亡,很小的时候就被扶桑带回了云境八荒。

狼妖在妖族一向是妖力强盛的代表,可他的修为进度却极慢,心性也不够成熟,有时沉默,有时又跳脱,修炼了整整几百年,还宛若一个稚子孩童,难以幻化人形。

这个速度慢的都可以堪比她们藤萝一脉的早期了,就连当年的桑宁都甚为砸舌。

要不是小琅的的确确是一只血脉纯正狼妖,骨子里也没有任何藤萝一脉的灵力,她都差点要怀疑他能是她们藤萝一脉的先辈流落在外的血脉了。

为此,扶桑也是颇为忧心,可又始终找不出他修为进度、心性成长都如此缓慢的原因,无奈之下也只能让他自己慢慢的修炼。

反正整个云境八荒的精怪修为都不高,也最是爱玩爱闹,大家谁也不嫌弃谁。

大约是小琅修为太过奇怪,后来大家都知道了他这件事,皆反过来安慰他,生怕他想不开。

桑宁惊讶地看着他,实在难以想象,当年那个都还无法维持人形的小狼妖竟然长成了如今这般英武的模样。

桃夭一身粉衣光华高贵,她本来是背对着小琅而站的,在听到小琅的声音才缓缓的转过身来,对着他轻声说道:前些日子我观星宿,为自己演算了一番,发现我的劫数将至,大约是因为自身无法堪破自身,所以始终算不出具体的劫数到底是为何。

桑宁一愣,以前,云境八荒精怪们的劫数都是由扶桑来算,而后护他们度过劫数继续修炼,没想到如今桃夭也学会了占卜推算。

按年岁来算,桃夭比她还大一些,的确是到了历劫之时了。

桃夭站在狼妖面前平静无波的继续说道:我思来想去,为了避免劫数突然而至,而我一时又无暇顾及云境八荒,所以暂且想将云境八荒,交给你代为掌管。

长老,这怎么能行!小琅吓的后退了一步,他六神无主的说道,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惊慌,倒和他这魁梧的身形不甚相符。

果然,即便化作人形,魁梧又高大,小琅的胆子还是和从前一样,没大多少。

小琅。

你如今的修为在整个云境八荒也仅次于我之下了,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再说了,等我历劫归来,你再将这些事由交还于我便是。

桃夭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锤定音就将此事定了下来。

小琅动了动唇,看着桃夭抬头望着天空,面色平静,眼神淡漠,小琅看着她呐呐的问道:桃夭长老,你的劫数会很难吗?都还未曾经历呢,我也不知道我的劫数是什么,哪知道它难不难。

桃夭无所谓的笑了笑。

她转头看到小琅担忧的神色,桃夭又再次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反正不管劫数难不难,我都一定会回来的,这里还有你们,还有整个云境八荒,还有是桑宁,我定不会死于这场劫数的。

桃夭忽然摸了摸胸口,不知是摸到了什么,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语气笃定。

桑宁疑惑的看着桃夭的动作,什么叫那里还有她?二千多年前,她应该还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无知亦无觉,桃夭那时怎么就那么确定,她一定还会再次归来。

桑宁眨了眨眼,遮住了眼底莫名的思索。

那长老一定要小心,桃夭长老,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管理云境八荒的,我们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嗯,放心。

小琅,若我真的没能回来,以后云境八荒要是有什么你无法决断或者处理的事情,你便去寻白芨帝君罢,他会帮你们的。

桃夭在离开之时还是忍不住对着小琅嘱托了一句。

束玉……桑宁侧头看了一眼束玉,他没有回头,她又偷偷的收回了目光。

云境八荒的记忆到了这里也就没了,桃夭离开云境八荒独身一人历天劫,也是为了避免劫雷影响云境八荒。

桑宁紧张着看着桃夭在天雷中鲜血淋漓却又顽强不屈的抵抗,她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阿宁,等以后我若是遇到天劫,你就用你的神力去替我挡一挡,遇上你的神力,说不定那天雷都会被吓得消失不见,不敢劈我了……桃夭嘻嘻哈哈的话音仿若还在耳畔,她那时候是怎么说的?这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劫雷伤你分毫。

当年的紫幽神女张扬肆意,自以为天地之间,她想要做的事一定会成功。

桑宁……束玉轻轻的叫了她一声,她才恍然间反应过来她多半掐到他的手了。

她干巴巴的扯了一下嘴角,松了松手,帝君,我不是有意的,只是……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情劫束玉反倒握紧了她的手,我知道,都过去了,桑宁。

嗯!她并未听闻云境八荒的桃夭长老有出什么事,也就是说桃夭现在应该还是好好的。

本来她重生回来,是应该立马去看桃夭的。

可因为种种复杂情绪,她不敢回到云境八荒,说近乡情怯也是,说害怕那里无孔不在的回忆也是。

她懦弱了,就开始逃避,宁愿不去想,不去看。

现在她却疯狂的想要回去看看,看看桃夭如何了,那些小精怪怎么样了。

记忆流逝,天劫之后。

桃夭受了重伤,落入人间化为南山上一只普通的桃树妖。

见桃夭在劫雷中活了下来,桑宁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可记忆不断变幻,桑宁看着桃夭纯净如一张白纸无忧无虑的待在南山,既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的存在,她似乎也忘记了她本来的名字,忘记了她其实是云境八荒的长老,而非一只普普通通的桃树妖。

她自称阿桃,修炼百年而成妖,无父无母,无亲无友。

桑宁忽然意识到,桃夭的劫数远远没完。

这是……随着法力修为的提升也就意味着遇到了天劫会变得越来越厉害,不再如同她们只是普通精怪一样能够被占卜演算所推测。

束玉看着回忆,淡淡的说道。

他顿了一下,其实方才的劫雷只是劫雷而已,真正的天劫现在才开始,她如今正处于劫数之中。

桑宁抿了抿唇,刚松下来的心又再次的提了起来。

虽然知道桃夭的天劫,多半平安顺利的度过了,可她后面再来看这些记忆,依旧让人胆战心惊。

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桃夭在南山脚下救了一个人,桑宁惊讶的看着那张脸。

,现桃夭所救的那个人,不对,应该是桃夭所救的那只妖,竟然同她与桃夭有过一面之缘。

若桃夭当时不是正处于劫数之中,没有了原本的记忆和法力,她想她也一定能第一时间认出那只妖怪,是同她们有过些许因缘的。

毕竟这是第一个除了她与扶桑之外能够得到桃夭的桃花枝的人。

起因于当初她同桃夭在妖界游玩,正好遇到一群妖怪正在合伙欺负一只弱弱的妖怪,被欺负的那只妖怪是一只白色的孔雀。

她们还能隐隐约约听到那群妖怪嘲讽他,说妖怪也是分高低贵贱,像他那种变异的白孔雀根本不配当他们孔雀一族。

那时候桃夭还颇为惊奇的问她,原来世上竟然还会有白色的孔雀,要不咱们去帮帮他,到时候让他化一个原形给我们看看。

其实无论他是不是稀有的白孔雀,依照桃夭嫉恶如仇的性子,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的。

她说完就不由分说便上去将那群妖怪打得鼻青脸肿,救了被众人欺负的那只白孔雀。

在桑宁和桃夭的一通威胁之下,那群欺负人的妖怪被打的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桑宁之所以这么多年还能记住这样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可能多半是得利于那只被欺负的小少年,容貌分外妖娆美丽。

桑宁自诩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天上的折柳仙君温雅清俊,申山九脉的白芨帝君风华绝代,而这位少年在容色之上却也是不输他们多少。

虽然年纪稚嫩,尘埃满身,但假以时日,等他成长成年,想必也又会是一个招蜂引蝶的祸水。

看着地上少年可怜兮兮的模样,桃夭甚至还难得大发慈悲的送了他一只桃花。

桑宁惊讶的看了一眼桃夭怜惜泛滥的模样。

要知道桃夭最是爱护自己那一身繁茂花骨朵,平时除了她,其她人要是敢随意上前碰到了她的花,她是必定要将其人好好教训一顿。

整个云境八荒都知道桃夭的规矩,渐渐的,也就没人敢随意动桃夭的本体了。

桑宁还清楚的记得她曾戏谑的调侃,桃夭,你定是看到人家长得好看,才如此舍得,拿出自己的一枝桃花来哄人开心。

这不是桑宁你说的嘛,世间美色,皆需珍而重之才,才不负其风姿。

桃夭不但不知羞,还反而理直气壮的回了她一句。

桑宁无言以对,终不再说话。

谁让那句话的确是她说的呢。

而且那位孔雀少年的确长相貌美,见桃夭十分有兴致的上去逗他,她当时十分怀疑要不是他是妖界之人,桃夭说不定都能直接将人拐到云境八荒去。

桑宁盯着桃夭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所救回来的那只已经长成青年男子的白孔雀,以及他身上所穿的那一身被血给浸染,看起来分外破旧但依然十分昂贵的衣裳。

而后的日子,桃夭依旧细心的照料这个她救回来的不知是何人的妖怪。

男子醒来之后,既未曾提起自己来自哪里,也未曾告辞离开。

就这样,桃夭和那只白孔雀,孤男寡女一起在南山待了许久。

时光流逝,南山的日子就如同与世隔绝一般,平静又悠闲。

而那只白孔雀和桃夭的关系也越发的亲密了起来,她看着那男子自然而然的蹲了下来,将桃夭背在背上,缓缓的行于山间小路。

桑宁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分外大胆的想法。

桑宁蓦然回头看着束玉说道:帝君,他不会就是现任妖王祝戎吧?束玉漫不经心的看着回忆里面的场景,在桑宁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他竟然真的就是妖王祝戎?前任妖王流落在民间的孩子!?她竟然一时忘记了,前任妖王的本体也是孔雀,所以,祝戎真的是前任妖王的孩子。

束玉忽然笑了一下,他撇了她一眼,那么惊讶干什么?有些奇特……桑宁干笑两声,这何止是有些奇特,这缘分简直是无与伦比了。

她到当真,不曾想到桃妖所历的这场天劫,竟然会是一场情劫。

前面似乎就和所有话本子里的故事一样,桃夭救了妖王祝戎,祝戎留在南山陪着桃夭。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她们在南山之上相依相伴,自然也便慢慢相知相许,最后以天地为证,以日月为鉴,结为夫妇。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妖后当然,故事的尽头从来不止于这里,而是更遥远的未来。

妖王祝戎刻意隐瞒身份,所以桃夭并不知道,他其实并不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白孔雀妖,而是妖界的一界之主。

当然,祝戎也并不知道,桃夭其实也不只是南山天生地长的桃树妖,而是云境八荒的长老,是年少曾救过他的那位仙子。

既然是情劫,从来都不是让你与所爱之人之相知相许,白头偕老的。

而是去承受人世间的情爱所带来的怨憎悔,爱别离,求不得。

祝戎身为妖界之王,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南山,也不可能如桃夭记忆里的那般,像天底下所有女子的夫君一般,日日相依相伴。

那时候的妖界,还远远不如现在这般固若金汤、规矩严明。

因为前任妖王散漫随性的个性,以及他一生无妻无子,不少大妖早就对妖王之位垂涎已久,可偏偏妖王陨落之前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了一只孔雀妖,还称作是他流落在外的孩子。

不管这个孩子是真是假众人自然是不会真心高兴的。

毕竟他们等那一刻等了那么久,有一天突然告诉他们,以前做的都是无用功,大约的确没几个妖能接受的了。

虽然前任妖王支撑百年,勉强将妖界打理的还算和平安稳才撒手人寰,可有些东西长期植根于妖界,并不是短短百年就可以将那些暗中势力清理完全的。

妖界还残留了许多暗地里觊觎妖王之位的势力。

而当初前任妖王所信任的左护法,也一样心怀叵测。

妖王自以为他是追随他的亲信,所以陨落之前将他提为辅佐之臣,本是想要让他辅助自己亏欠良多的孩子成为一位优秀的妖王。

但左护法心思不纯,觉得祝戎一个半路冒出来的血脉不正之人,如何不配当妖界一界之主。

然而,所有的事情又不能明着来,所以那位左护法并想出来了一个两全之策。

他自以为祝戎没见过什么世面,若他听话,让他坐在妖王之位上当一个傀儡妖王也不是不可。

这样,他不仅可以权倾妖界,还可以保留自己忠主爱君的完美形象。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他将自己的女儿放到妖王祝戎面前,以长辈之名、辅佐之意,要求祝戎娶了他的女儿为妖后。

等她女儿诞下新一任妖界继承人,他便可借机对祝融动手了。

那时候祝戎羽翼未丰,不好明着拒绝,只能暗地里与其周旋。

他派人偷偷在南山保护着桃夭,本想等妖界一切事宜结束之后,再带桃夭回妖界,好好安顿。

可惜,未过多久,左护法以及她的女儿就发现了桃夭的存在。

左护法的女儿本想暗地里打杀了桃夭,却被左护法出手阻拦。

左护法心思深沉,并未趁机向祝戎发难,也未向桃一样发难,反而装作一副十分忠君爱主的模样,大张旗鼓的将桃夭带回了妖界。

桃夭失去了记忆,只以为自己是一只普通的桃树妖,而现在陡然之间知道她所救的夫君竟然是妖界一界之主。

身份地位之悬殊,即便是向来洒脱的桃夭也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

而那位左护法又趁机示好,桃夭便真心实意的以为他的一番苦心的的确确是为了祝戎好。

她就这么随着左护法带来的人一同去了妖界妖宫。

臣想着,虽然这位桃树妖身份低微了一点,但既然妖王喜欢。

还是将她留在妖宫侍奉王上,也免得王上总往外面跑,耽搁了正事可就不好了。

左护法站在妖王祝戎面前,一番肺腑之言,分外善解人意。

若是不站在旁人的角度,看见他私底下如此丑恶的面貌,桑宁觉得若是当年的她,说不定都会信了这位左护法是一位忠君爱主之臣。

但祝戎始终不相信他,他一直分外警惕,但又害怕因为自己的过于在意,而将桃夭暴露于危险之中。

所以便分外冷淡的说道:左护法也说了,不过是一只普通的桃树妖而已,何必劳动护法大驾亲自迎回她。

好歹也是王上你碰过的人,随意扔在外面也不成样子,王上若是不喜欢,让她好吃好喝的待在妖宫也是一番恩赐。

随便护法吧。

见左护法还停留在原地,并未离开,祝戎斜斜的看了他一眼,不知左护法还有何事?臣的确有一事要启奏。

护法请讲。

臣的女儿年纪也不小了,王上你看什么时候迎娶妖后?本王对嫁娶之事不甚熟悉,不若便交给护法全全着手。

谢王上,臣告退。

……妖宫的日子寂寞无聊,不知为何,桃夭回妖宫之后祝戎一次都没有去看她,桃夭心底没有底,她只好自己去找祝戎,可祝戎不是在忙就是不见,她闯不进去也只好就此作罢。

桑宁在心底默默的将祝戎划为狗男人一列,狠狠的骂了一顿。

还没那个实力,能不能不要去随便招惹人。

在那段孤寂的日子,桃夭只认识了一个稍微熟悉的妖,那就是妖王的妹妹,右护法的女儿,涂乐。

桑宁看在桃夭记忆里那个极其熟悉的兔子妖,莫名觉得缘分像一个圈,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

她捅了捅束玉的胳膊,这个涂乐不会就是现在的妖君吧?她就是现任妖君。

束玉肯定的说道,面色平静,眼底不见波澜。

所以咱们在刚进妖界的时候,你就知道那只兔子妖是涂乐妖君?那她竟然没有认出你是谁?桑宁后知后觉的转头盯着他看。

若是涂乐妖君知道,束玉是申山九脉的白芨帝君,恐怕是不会说那种什么小白脸的话。

本君多年不出深山,涂乐妖君年纪不大,不认识本君也在常理之中。

行吧。

涂乐天真活泼,也颇爱玩闹,未过多久就与桃夭打成了一片,成为了亲密玩伴。

有了涂乐相伴,桃夭的心情才慢慢的好了起来,涂乐一直告诉桃夭,她哥哥是妖王,有许多事情要忙,暂时不能来看她,要她再等等。

等后面一切事了,哥哥定会昭告整个妖界,娶桃夭姐姐为妖后的……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灭妖谷桃夭就这样在妖宫待了几个月,有一日,整个妖宫上下的妖怪突然开始欢天喜地的布置喜房。

桃夭在整个妖宫无亲无故,加上涂乐对于此事一直含含糊糊,不曾解释清楚。

初时,她还以为这一切都是祝戎意思,因为他之前说过后面会补给她一个完完整整的大婚。

桃夭心底欣喜,那时心性单纯也没有什么心眼,自然便将一切表现了出来。

一众妖怪碍于左护法的女儿,不敢上前提醒,而守护法的女儿自然也乐得看笑话。

最后的结果便是,无人告诉桃夭妖王所要迎娶的妖后另有其人。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沉浸在自己虚幻的梦境之中。

桑宁紧皱着眉头看着记忆里的一切,要不是这些是虚幻的记忆,她都恨不得冲进去,直接将那群欺负桃夭的人给狠狠的揍一顿。

欺负人竟敢欺负到她们云境八荒头上来了。

直到大婚前夕,桃夭这里依旧什么婚事相关的东西都没有,她虽然因为没有了记忆天真单纯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还看不出任何苗头。

途乐,祝戎所要娶的妖后是别人不是我吧。

她平静的看着涂乐,话语却十分笃定。

桃夭姐姐……对不起,我……到底是我自作多情了。

桃夭轻轻的笑了一下,眼底有着桑宁从未见过的仓皇与无措。

即使失去记忆和法力,但骨子里的天性依旧未变,桃夭从来骄傲,也不屑于做那等哭哭啼啼纠缠不休的女子。

曾经他们惺惺相惜,也勉强算作两情相悦,现在就算没有了情意,她也不愿意闹得太僵,显得自己太过歇斯底里。

得知一切之后,桃夭便打算离开妖宫,继续回到她的南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桃树妖便好。

至于与妖王祝戎相知相许的那一段情分,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可惜桃夭还未离去,就被祝戎吩咐人给带回的妖宫,甚至还命人对其严加看管,不许踏出宫殿一步。

有时候,爱这种东西,即便是刻意隐瞒,也总是会从眼神里无端的泄露出几分。

左护法的女儿对于桃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情敌本就心存敌意。

而偏偏祝戎又在新婚之夜,离她而去,甚至亲自带人追回了想要偷跑出去的桃夭。

祝戎大发雷霆,将其关在宫殿中,不许桃夭出去,也不许任何人前往探望。

看似是震怒,实则却是刻意保护。

妖后几次三番想要去见桃夭一面,都被祝戎守在宫殿之外的层层护卫给拦了下来。

后面发生的一切事情,其实不看下去,桑宁多半也猜到了是什么。

妖后因为妖王对桃夭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普通妖怪的特别青睐,心底嫉妒扭曲,多次暗中下手,想要对其除之而后快。

然而却因祝戎看得极紧而次次不得逞,加之妖王对她冷淡无比,妖后也就越发的变本加厉起来,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到了桃夭一个人身上。

终于被她逮住了一个机会,妖后以自身安危陷害桃夭,左护法联合众臣施压,而桃夭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是清白的,祝戎只能暂且将桃夭关进了大牢。

祝戎暗中的谋划马上将要施行,他以为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解决掉左护法和那一群暗中觊觎他妖王之位的势力,而后便可将桃夭带出牢房,同她说清这一切事由。

可惜,事发当晚,左护法等人死于妖王殿下之手,绝望之际,左护法的女儿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救她的父亲,而是前往牢房将桃夭带去了灭妖谷。

灭妖谷是妖界惩罚大奸大恶之徒的地方,一旦掉落里面,必会被里面戾气所吞噬殆尽,魂飞魄散,不负往生。

无论是妖力多么高强的妖怪都无法完整的从里面走出来,更何况当初妖力分外普通的桃夭。

你干什么,放开她!妖王祝戎得知消息赶来之后,左护法的女儿和桃夭已经到了灭妖谷的边缘,他惊慌地看着脸颊被灭妖谷的戾气所划伤的桃夭。

祝戎,亏我父亲一心辅佐于你,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你父亲到底是真心辅佐于本王,还是别有用心,恐怕你不会不清楚吧?是又如何?我父亲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兢兢业业的守护着个妖界,他想当妖王,难道有错吗?你不是喜欢她吗?祝戎,你既然杀了我父亲就别怪我不客气,今日我就算是死,也要带上她,想来有你心爱的人替我陪葬,我一定会含笑九泉的哈哈哈哈哈……你想要什么?放开她,本王可以给你。

王上果然是低贱,和你喜欢的人一样,都是低贱的贱人,王上想要救她是吗?若王上愿意为我陪葬,为我们家陪葬,那我就大发慈悲放了她。

她说着扔给了祝戎一把斩妖戟。

后面记忆被一片血色所遮挡,桑宁看不清那里发生了什么,她只听到桃夭悲戚又忧伤的声音,祝戎,过去经年,如镜中花水中月,本就是梦一场,你不必为我而死,我也不想再留在妖界,我们就一别两宽,两两相忘罢。

我不过是南山的一只普通妖怪,本是随水漂流的浮萍,无根亦无依,配不上你,也帮不上你,这就当作我最后做的一件好事吧。

我一个人在南山活了许多年,太过孤寂,谢谢你曾经的陪伴,我很开心,你要好好活着。

以后,你继续做高高在上的妖王,不必被人所牵制,也不必活得像一个傀儡,事事违心而为。

你可以成为你任何想要成为的样子,也可以将成为你想要的模样,而我,无亲无故,生与死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而后桑宁只看到浑身是血的祝戎跌跌撞撞地追上前去想要拉住掉落灭妖谷的桃夭,却只扯碎了她一片衣角。

在逆风之中,桃夭带着左护法的女儿一起跌落灭妖谷,不过转瞬之间,便消失在迷雾之间。

妖王祝戎却像疯了一样,不顾任何人的阻拦也随之跳进了灭妖谷一片桃花纷飞,记忆到了这里,就结束了。

过去许久,桑宁才从方才的信息中回过神,她紧抿着唇,看了束玉一眼,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魔桑宁动了动唇,刚想开口同束玉说什么,忽然一道人影带起一阵风从里面扑了出来,不待桑宁反应,那道人影就一把将桑宁抱进了怀里。

她被他带得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随着他的出来,整个灯光暗淡的大殿像被点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呼啦啦的一下子全都亮了起来。

强烈的灯火刺的桑宁微微眯了眯,她一边抬起手挡在眉头之上遮住了过于强烈的灯光,一边挣扎着想要推开这个紧抱着她的人影。

然而,紧抱着她的人却分毫未动,那人依旧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他嘴里还在缓慢的念叨着,阿桃,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愿意回来了,对不起,当年是我不好……虽然目光被灯光刺得晕眩,一下子看不太清来者何人,但听来人如此说,桑宁便立马猜到了他是何人。

妖王,祝戎。

……桑宁划过满脑袋的黑线,这种认错人的戏码竟然发生在了她的身上,还是将她认成了桃夭。

依她来看,桃夭历劫的时候,恐怕不仅记忆和法力受了影响,就连眼光也受到了影响。

妖王祝戎除了长得好看一点,有一张俊美的皮囊以外,她真是哪哪都看不顺眼,连自己心爱的人都能认错,还说喜欢桃夭。

一想到她方才看到的回忆,桑宁越想越生气,她掌心灵力突起,毫不留情的一掌向紧抱着她的妖王祝戎拍了过去,用了足足七层的灵力。

几乎同时,束玉如霜似雪的神力也不带任何停留的落到了妖王祝戎身上。

随后,桑宁就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她闻着束玉身上犹如沁人心脾新雪的味道,整个人忽然之间便平静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被她们接连两道灵力一起打得飞了起来撞到旁边的墙壁上,又狠狠的落到了地上的妖王祝戎身上。

虽说桃夭眼光不怎么好,但好歹也是桃夭喜欢的人,虽然不知道她现在还喜不喜欢,但她们似乎还是出手有点过重了。

她方才也是认为祝戎的妖力比她高,她想要推开她必须得用点灵力才行,但没想到束玉也同时出手。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妖王祝戎竟然毫不反抗,他若是挡一挡,应该也不至于受她们如此重击。

桑宁有一瞬的尴尬,她犹犹豫豫的开口问道:你,没事吧?祝戎猛烈的咳嗽一声,随后吐了一口血,才动作迟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目光明亮又柔和,在距离桑宁几步之外停了下来,对着她轻声说道:阿桃,你若是解气,怎么打我都可以。

妖王殿下,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阿桃,我叫桑宁,你口中的阿桃与我根本不是同一人。

桃夭既然不想再见祝戎,她也没必要多言他口中的阿桃便是桃夭之事。

阿桃,你是在同我置气对不对,只要你愿意回来,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桑宁严重怀疑,妖王祝戎怕不是眼瞎,不但眼瞎,而且耳朵也像没长一般。

都说了她不是桃夭了,竟然笃定她是桃夭,她磨了磨牙,甚为烦躁。

妖王殿下慎言,她不是别人。

束玉皱着眉头,冷冷的看着浑身狼狈的妖王说道。

妖王似乎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慢慢的将目光移到了束玉身上。

最后又将视线落到了束玉以一种所有者的姿态强势的放在桑宁腰上的手上。

阿桃,他是何人?竟敢轻薄于你!桑宁还未出声,束玉就替她回道,同妖王有什么关系?束玉冰冷的声音,吓得桑宁哆嗦了一下,她悄悄捏了捏束玉的腰,束玉却并未扫给她一个眼风。

当然有关系,动阿桃者,死。

祝戎眼底忽然迸发出一阵狠厉,突然出手向束玉发难。

束玉抱着桑宁轻身旋转,躲开了他的攻击,祝戎却仿佛不要命的一般,他紧盯着束玉放在桑宁腰上的手,出手的每一招皆是一等一的杀招。

似乎恨不得将束玉大卸八块。

桑宁感觉到束玉放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了几分,然后对着祝戎的出手也是分外不留情,不过几下,便打得祝戎再次趴在了地上,狠狠的吐了许多血。

桑宁心惊胆战的看着越走越偏的场面。

她抬眸,见束玉如今正紧抿着唇,面色冷然如霜,凤眸幽深不见底,细看之下,那里面竟然有几分凛冽的杀意。

这样的束玉,给桑宁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他仿佛落入了一个迷障之中。

心魔?桑宁突然一咯噔,赶忙伸手抱住了束玉还要出手的胳膊,她紧张讨好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帝君,咱们教训教训他就得了,人家好歹也是妖界一界之主。

要是真无缘无故死于束玉剑下,六界之内,定会心生不满,到时候那些人便是打不过束玉,也定会对他口诛笔伐。

流言蜚语向来伤人于无形。

束玉依旧紧盯着妖王祝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仿佛听不见桑宁的话一般。

桑宁害怕他又忽然出手,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了他。

她继续说道:帝君咱们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打架的,还有,妖王他就是认错人了,你不要同他这种瞎子一般计较。

束玉整个人都被桑宁给抱住了,他出不了手,只能蹙着眉头,缓缓的垂眸盯着桑宁瞧,桑宁对上他的视线。

立马笑嘻嘻的冲他狠狠的眨了眨眼。

帝君,教训教训就得了,再出手岂不是浪费你的神力,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束玉歪了歪头,眼底似乎闪过一丝迷茫,快到桑宁都抓不住。

过了片刻,他身上那股莫名的暴戾之气在看清桑宁明媚的笑容之后突然如潮水褪去,消失不见。

感受到束玉心境的平和,桑宁提着的心才缓缓的松了下去。

她狠狠的咬了咬唇,一时之间,心底杂乱无章。

束玉是天地之间无人能及,众生敬仰崇拜的白芨帝君,他不能有,也不该有心魔的。

神生心魔,稍有不慎,沦为堕神,必会万劫不复。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阿桃不该是这样的申山九脉的白芨帝君是高悬于九天之上的明月,应该是永远不染纤尘的。

不管是以前张扬肆意的红衣少年,还是如今沉静内敛白衣公子,他都应该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帝君。

怎么能有心魔。

若是让世人知道……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束玉俊美的脸庞,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询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让他那样一个干净无尘的人心生心魔。

可又不知从何问起,况且这里还有一个外人在,有些话也不便提及。

在桑宁挣扎犹豫之间,束玉似乎已经回到了本来的面貌,他意味深长地瞥着桑宁紧抱着他不放开的手臂,你这是干什么?不会是要趁机占本君的便宜吧?桑宁猛地松开了手,清了清嗓子,我都还没有追究帝君占了我的便宜的事,帝君还反过来先追究起我来,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桑宁不满的哼哼,也遮住了眼底复杂的神色。

紧箍着他的手臂离他而去,束玉心底又莫名空落落了起来。

束玉抿了抿唇,内心漫无边际的想着,其实,让她多占点便宜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抱了本君那么久,比起本君占到的便宜,还是本君亏了。

桑宁咬牙切齿的磨了磨牙,那帝君要不要再占一点回来?也不无不可。

束玉摸着下巴,仿佛是在正儿八经的思索这个事的可行性。

……桑宁一言难尽的看了他正经得不像做假的神色,难得梗了一下。

她们两个在这里旁若无人的一来一往,妖王祝戎却是不愿意再继续听下去了。

他的阿桃怎么可以爱上别人了?她怎么能爱上别人?她明明说过,要永生永世与他常相伴的。

你哪来的登徒子!竟然敢轻薄于阿桃,阿桃,别怕,本王替你教训回来!祝戎不知何时又爬了起来,眨眼间就到了桑宁身边。

在她们都不曾注意的时候,挡在了桑宁的面前如同一只护崽子的狼一般,对着束玉恶狠狠的说道。

……桑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奈扶额,她觉得妖王祝戎可能脑子是有点毛病的,是嫌束玉方才打他打的还不够重吗?竟然还敢跑上前来惹人烦。

她方才唤了那么多声帝君,他难不成聋了吗?六界之中,能被称作帝君的,那不是天上地下唯有束玉一人吗?这妖王祝戎莫不是在这妖宫里闭关修炼太久,都呆傻了,还要继续同束玉叫板。

桑宁竟然还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妖王祝戎脑袋有没有出问题。

看到束玉又冷了下来的面色,桑宁一把将祝戎扯到了一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我说妖王殿下,你到底是眼神有问题,还是耳朵有问题,还是两个都有问题?我说了,我不是你口中的什么阿桃,还有,帝君是申山九脉的帝君,你不会孤陋寡闻到不知道六界之中只有一人能被称作帝君吧?阿桃,你别怕,就算是帝君又如何,欺负你的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哪只眼睛看到帝君欺负我了?桑宁难得有几分抓狂了,她拍了拍脑袋,觉得再继续这样毫无意义的说下去,她可能要被逼疯了。

竟然听不进去她的话,她都说了她不是他的什么阿桃了?当然她也的确不是桃夭。

怎么就不信呢?都是些什么烂毛病。

拜托,大哥,你眼神能不能好一点,我说了,我不是阿桃就真不是她。

祝戎却笑着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她的手,桑宁赶忙后退,躲开了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却仿佛不自知一般,也不再执着的捉她的手,而是站在离她两步之外的位置,小心翼翼的说道:我知道你今生不叫阿桃,你叫其她的名字,你一定是忘了以前我们的记忆,不过没关系,以后你都会慢慢想起来的,你就是我的阿桃。

……桑宁赶忙跑到束玉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求救似的看了束玉一眼。

妖王殿下,桑宁的确不是阿桃,你不要误会。

就算是申山九脉的帝君,也不能直接抢人吧。

妖王把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桑宁从束玉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是帝君抢的,我本来就是申山九脉的人,倒是你,同我可没有多大的关系。

要不是因为桃夭,她都懒得理他。

祝戎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着桑宁头更疼了。

这妖王殿下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一界之主竟然还开始卖起惨来了。

对比起妖王祝戎可怜兮兮的模样,束玉脸上明显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愉悦。

阿桃,你只是把过去忘了而已,我们有过许多回忆,我以后可以一点一点的告诉你。

见桑宁躲在束玉身后,祝戎无法只得轻言细语的诱哄道。

本君说了,你认错人了束玉不悦的瞥了他一眼。

妖王祝戎却仿佛没有看到束玉一般,而是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从束玉身后露出一个脑袋的桑宁。

束玉抿着唇,眼神中冒着微不可察的冷。

眼看着稍微缓和一点的场面,又开始剑弩拔张了起来,桑宁无奈的冒出来,对着妖王祝戎认真的说道:妖王殿下,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叫桑宁,不是你的什么阿桃,前世不是,今生更不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在骗我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还是没有原谅我……桑宁看祝戎一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模样,莫名的翻了一个白眼。

怎么可以如此油盐不进呢?要说多少遍,她不是才信。

妖王殿下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不是你口中的什么阿桃……祝戎哥哥你没事吧!?桑宁话音还未落,外面突然急急忙忙的赶来了两个身影,不过转瞬便到了她们面前。

桑宁定睛一看,正是她们刚入妖界所遇到的那只兔子妖,也是桃夭记忆里的那位涂乐姑娘,如今妖界的妖君。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偷摸行事至于另外一位,也是凑巧了,竟然就是她们遇到过的那位瑶木大人,想来这位瑶木大人应该便是涂乐妖君身边的亲信。

妖君涂乐看到一旁明显受伤不轻的妖王祝戎,不由分说的就对着束玉和桑宁出手,好大的胆子,混入我们妖界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胆大妄为,善闯妖宫,打断我长兄修炼!若不教教二位什么是规矩,二位怕都是忘了,这里是我们妖界的地盘!桑宁方才因为妖王祝戎的油盐不进本就甚为烦躁,如今涂乐又送上门来,她倒是心痒难耐,恨不得同她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将她们这妖王妖君都揍的爬不起来了,再同她们好好讲讲道理也为时不晚。

然而,束玉却伸手握住了桑宁的手腕,淡淡的说道:不必你动手。

桑宁不解的瞅了束玉一眼。

难不成他要亲自动手?同时,那边的祝戎也阻拦了涂乐,涂乐,住手,那是白芨帝君。

涂乐年纪尚小,未曾见过帝君面目,望帝君不要同她一般计较。

束玉瞥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

桑宁诧异,原来认得束玉是谁啊。

祝戎总算收起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冷淡的解释了一下束玉的身份。

涂乐倒是惊了一下,她怀疑的打量了一下束玉,低声嘀咕,不是都说,申山九脉的白芨帝君长居申山,多年不出吗?这不会是个冒牌货吧?涂乐有几分不信的打量着束玉,又想起什么继续喃喃自语,不过初次见面,他那张脸倒的确当得上世人传闻的容色殊丽,世无其二。

我们帝君当然是申山九脉的白芨帝君,试问六界之中,谁敢随意冒充咱们帝君。

桑宁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居高临下的瞥了一下对面的三人。

虽说这句话说的狂妄自大了一些,但倒的确没有什么错。

六界虽大,却也仅仅只有一位帝君,一位仅剩的神族。

涂乐不情不愿的收回了手,同束玉行礼以致歉意。

祝戎也收起方才那幅固执偏执的神情,难得有几分顾全大局的说道:帝君远道而来,本王有失远迎,还望帝君莫要怪罪,至于方才之事,是本王误会帝君了,本王在这向帝君道一个歉。

束玉冷淡的点了点头,收起了面上的伪装。

妖王祝戎淡淡的看了束玉一眼,却看不清他眼底到底是什么神色。

桑宁默默的撇了撇嘴,气氛突然就沉住了。

也不知道这妖王祝戎有没有打什么鬼主意。

那边的涂乐偷偷多看了束玉两眼。

即便再见第二次,那张脸依旧令她惊艳。

申山九脉的白芨帝君,似乎的确当得起世人对其容色的赞誉。

她自以为她的兄长已经算得上是世间少有的俊美之人了,可现在比之白芨帝君,倒还是差了那么几分。

桑宁见此也一挥衣袖,变回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比起对于束玉的平静,妖王祝戎却对着她的容貌,深深的看了好几眼,似乎十分想要从她的脸上寻找出几份同前世的阿桃相像的地方。

而除却妖王祝戎,更不能忽视的却是另外一道紧紧打量着她的目光。

桑宁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那边默不作声的瑶木大人。

总觉得她看她的眼神有几分奇怪,但她又一时说不清哪里奇怪。

认真说起来,她们也只在街上见过那么一次,怎么这个瑶木给她的感觉,就是十分熟悉的感觉呢。

她也不甘示弱地回望着姚木,瑶木见她转头明晃晃的打量着自己,自觉有几分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可不曾想,桑宁这一番动作直接把在场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了瑶木身上。

祝戎忽然上前两步,紧盯着瑶木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是何人?本王以前怎么没见过?那边瑶木似乎不防祝戎突然上去,吓得微微后退了一步又堪堪止住了脚步,恭恭敬敬的对着祝戎行礼回道:属下瑶木拜见王上,前些日子幸得妖君大人提拔,现在妖君手下担任掌管一职。

涂乐懵懂的看着眼前的场面,也随之同她的兄长解释,祝戎哥哥,这是我前些日子刚刚认识的,瑶木姐姐无亲无故又甚为聪慧……涂乐还未说完,祝戎就摆手示意她住嘴,他头也不回地紧盯着瑶木继续问道:瑶木?瑶木正是属下名字。

姚木屈膝行礼,不卑又不亢。

祝戎探究似的看了她一眼,不知瑶木大人来自哪里?水约镇,一个妖界的边陲小镇。

不知为何,桑宁总觉得妖王祝戎看着瑶木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思。

不过妖王却也没有再继续同她说下去,而是淡淡的挥了挥手,起来罢,本王知道了。

多谢王上。

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她们几人,各站一方,竟然谁也未曾开口。

祝戎的目光在桑宁身上停留了片刻,转而又盯着束玉看了许久,才出声问道:不知帝君半夜前来本王的妖宫,所为何事?申山九脉于我们妖界有恩,当年邪神肆意妄为,也多亏了帝君护佑我们妖界,才不至于让妖界在邪神之下全盘倾覆,我们自然是感激不尽。

祝戎顿了一下而后笑道:帝君若是想要什么?只要我们妖界能够拿得出,大可以亮明身份告知于本王,如此偷偷摸摸的行事,倒是有几分不符合帝君高洁明礼之风。

桑宁掀了掀眼皮,对这妖王祝戎倒是有了几分刮目相看。

她还以为妖王祝戎固执到毫不讲理,根本不在意束玉的身份,没想到现在倒是冷静了下来,隐约可见几分一界之主的稳重模样。

随即桑宁又释然了,掌管妖界整整七千年的妖王,即便是闭关了二千多年,妖界一切运转依旧井井有条,不曾出现一分差错,还是可以窥见几分妖王的御下之能的。

就是怕妖王舍不得。

若在本王能力范围之内,本王定会全力满足帝君愿望,若不在,那本王也无能为力,想必帝君应当是能够理解的。

束玉轻笑了一声,那如果本君说,本君想要你寝宫中的那块碎玉呢?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眠雪佩束玉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祝戎眼中却突然一寒,过了片刻,他又微微收敛起几分自己的情绪,并非本王不愿,而是那玉佩于本王有着特殊的意义,帝君身为神族,不至于如此强人所难吧?强人所难倒不至于,只是本君特意前来,不太想要空手而归。

你!瑶木不着痕迹的看了束玉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垂下了眸子,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乖巧听话的待在涂乐身后。

除了方才妖王祝戎的问话以外,这位瑶木大人自从进来以后,一句话都不曾多言。

若不是桑宁对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忍不住将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些,她怕是都要忘记这里还有一个瑶木了。

她偷看束玉的那一眼,那是面对熟人的感觉,虽然隐秘,但桑宁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她抱着手肘,这位瑶木同束玉应当是旧识,可束玉对她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妖界可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涂乐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直到束玉执意非要祝戎的东西,她才隐隐约约大概弄懂了几分,立马站到祝戎面前不满的看着束玉说道:我们敬佩帝君,但不代表帝君就可以为所欲为,哥哥的东西是哥哥的,就算帝君想要,哥哥不想给,那也有他不想给的权利。

本君的东西丢了,本君只是想要来拿回,它怎么就算得上是你们的东西呢?帝君这话是什么意思?祝戎警惕的盯着束玉。

自然是表面上的意思。

大殿内又是一阵安静,过了一会儿,祝戎抬起头来,帝君想要也可以,东西给帝君,她留下。

祝戎指着桑宁说道。

桑宁无辜的眨了眨眼,怎么就又和她扯上关系了?妖王殿下,真的眼瞎。

她又忍不住为桃夭哀默起来了。

怎么就眼光这么不好?看上了一个眼神不好的呢?束玉忽然笑了一下,清润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却没有一丝愉悦。

妖王殿下,这认错人的戏码还是不要有的好。

本王若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阿桃。

立在角落阴影之下的瑶木大人忽然莫名的抖了一下。

前面的涂乐皱了皱眉,不赞同地提醒,祝戎哥哥,阿桃姐姐已经不在了,你不要再……祝戎看了涂乐一眼,她生生将还未出口的执迷不悟给咽了下去。

而后不满的嘟囔,依照我来看,她浑身上下也没有哪一点像阿桃姐姐呀。

桑宁在内心默默地为这位涂乐妖君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妖君大人有眼光,不像祝戎,眼睛像是没长一样。

方才帝君和这位姑娘都声称这位姑娘并非本王所要找的人,但本王不信,帝君和这位姑娘也不信,既然如此,那本王也只能交给真正公正的东西来证明了。

束玉转头盯着桑宁说道:你想试吗?桑宁挑了挑眉,还未回答束玉的话,那边的妖王祝戎又继续补充道:本王对这位姑娘没有任何别的意思,若姑娘不是本王要找的人,以后姑娘何去何从,同本王没有任何关系,本王绝不会纠缠半分。

妖王祝戎一片诚恳,倒有几分君子坦荡的模样。

他现在敢如此笃定的将自己很重要的东西交给束玉,不就是笃定的她就是桃夭吗?桑宁内心轻哼了一声,突然觉得,要是妖王知道她不是桃夭,那时的表情应当分外有趣。

试啊!为什么不试?她看着束玉抬着抬下巴,眼神里都是,看我如此舍身的帮你,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好处?等这事一了,就给你一个惊喜。

桑宁脑海里响起了束玉的话。

她琢磨了一下这个惊喜的意思,然后痛痛快快的答应了下来。

那姑娘请吧。

她们四人先后进了妖王祝戎的寝殿,那里一片暗气沉沉,周围摆设极其简单,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

祝戎忽然施了一记法力,随着妖王妖力在整个大殿里荡开。

随着磅礴的妖力落下之后,大殿中央的没有灯芯的莲花盏上焕发出了一阵雪色的光芒。

那阵光芒似乎是从一小块被结界包围着的破碎玉佩上所散发出来的。

光芒闪烁,模糊了玉佩的模样,桑宁微微蹙了蹙眉,只觉得这东西似乎有点儿那么眼熟……她稍微走近两步,等到看清里面的玉佩上面若隐若现暗含的花纹之时,整个人都傻愣了一下。

桑宁心底翻起惊涛骇浪。

眠雪佩?!眠雪佩怎么会在这儿?不对,眠雪佩竟然还会存在?神族献祭,不仅魂飞魄散,而且她身边所有与之相关的东西都会连同神族的献祭一起消弥于天地之间,仿若从未存在。

没成想眠雪佩竟然还存在于世,难道,是因为她再次重生回来。

所以眠雪佩重新现世了吗?她忽然猛的转头,盯着束玉神色莫测的看了一阵,束玉面上是自在优雅的神色,不见半分惊讶。

束玉遇上她的目光,忽然意味深长的冲她挑了挑眉。

不知为何,桑宁心底莫名的发虚。

她自觉有几分失态慌乱的移开了目光。

看来束玉早就知道眠雪佩还存在于世,那他这次特意前来妖界,是不是为了取回眠雪佩?毕竟,那是他们申山九脉雪狐一族传承至今的的至宝,他若是知道它未随着她的献祭而烟消云散,他的确没道理让眠雪佩流落在外。

那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桑宁转过头平静的盯着结界之内的玉佩,垂着眸子,一脸波澜无惊,但心底却越发的没底了起来。

桑宁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擦着手指,认真说起来,这眠雪佩本来就应该是束玉的东西,是他们雪狐一脉的宝物。

眠雪佩到了她手上,源于有一次她同束玉打架的时候,束玉不小心划坏了她的一件漂亮裙子,她正好借题发挥想要敲诈一下束玉,就随口胡掐同束玉说她这件裙子六界之中仅此一件,他弄坏了她的裙子,必须赔给她一个独一无二的东西。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魂魄不全在她的死缠烂打之下束玉随手扔给她了一块玉佩,桑宁还记得当时束玉颇为随意的神情,他漫不经心的笑着说道:这个,就当是赔你的裙子了,不过,你可要记得好好保管。

嘁,不过就是一块破玉佩,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的没错,就是一块破玉佩,不过你若是敢随意把它扔了,本君一定不会放过你。

桑宁张扬的扬了扬头,你既然送给我了,以后它就是我的东西了,我怎么处理,那不应该是我的事吗?就算我现在把它扔了,也不关你什么事。

束玉深深的凝视着她,那你扔一个试试。

你说不扔就不扔,你说扔就扔,好话歹话全都让你说了,本神才不听你的呢。

桑宁说着将那块玉佩揣进了自己怀里。

玉佩触手温凉,灵气深蕴含,其实不细看,桑宁也知这块玉佩来历不凡,比起她那件勉强称作精致的裙子,她绝对是赚了的。

大约是碍于脸面加上她同束玉的死对头关系,她自然不愿意在束玉面前承认这块玉佩价值非凡,还十分不要脸,毫无心理障碍地收下了它。

桑宁现在回想起来,都颇有几分为当年的自己汗颜。

这样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过去了,直到许久之后,桑宁早已将眠雪佩抛之脑后,一次无意之中,扶桑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已经落了灰。

问明来历之后,当时的扶桑意外语重心长地同她说道:既然是人家赠送于你的礼物,那你自当好好保管,不要随意乱扔了。

这才不是礼物,这是束玉的赔礼。

桑宁觉得扶桑有些过于大题小做,不满的嘀咕。

扶桑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赔礼也好,赠礼也罢,那都是人家的一番心意,贵重之物需得好好保管。

扶桑非要把赔礼曲解为赠送的礼物,桑宁解释了也不听,她也就懒得解释了,毕竟扶桑向来是个周全守礼的性子,束玉是狐族帝君,他如此重视也算情理之中。

况且眠雪佩是申山九尾雪狐一脉流传千古的至宝,此物并非凡品,不管帝君是因何原因赠送于你,你都不能胡乱处置。

这块玉佩竟然是他家祖传的玉佩?桑宁震惊的看着扶桑,她当时还觉得束玉这厮虽然脾气不好,嘴巴也毒,但这赔礼道歉的礼物倒是分外舍得,连血脉传承的玉佩都可以送给她。

扶桑无奈的敲了敲她的头,让你好好看书,你不听,现在连眠雪佩都没认出来。

我也没想到他会愿意将眠雪佩给我呀……申山狐族,血脉传承悠长,本身的底蕴就深远,宝物自然众多,她还以为这不过是他们申山九脉随意就可以扒拉出来的一件比较好的宝贝。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桑宁想了想,对着扶桑说道:既然是这样,那要不我找个时间把这玉佩还给他吧,好歹也是人家传承的至宝,我这样霸占着似乎有点有违神族的脸面。

既然帝君赠送于你了,那你好好收着就是了。

扶桑目光悠远,看着她轻轻的说道。

可是当她问扶桑为什么的时候,扶桑却闭口不再提及,只是随意的找了一个借口,就将她敷衍搪塞过去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将它好好收起来就是。

……姑娘,这枚碎玉是阿桃留下的遗物,同时它还有一个极其特殊的点,若阿桃本人碰到,它将会有所感应。

姑娘若想证明你不是阿桃,那不如姑娘就试一试,让这枚玉佩来证明。

妖王出声说道。

桑宁咬了咬唇,收起了遥远的回忆。

她若是碰了玉佩,玉佩自然会有所感应,这并不是因为她是桃夭,而是因为她是紫幽。

神玉认主,一次偶然机会,她同眠雪佩灵血相融,眠雪佩便认她为主了。

神玉认主,认的是灵魂。

她是除了束玉以外这枚血玉佩唯二主人。

当然,这里除了她,束玉也能让玉佩有所感应。

之所以玉佩在桃夭身上也有所感应,是因为玉佩之中,留存着她的魂魄与本命之力。

是她献祭之时,放心不下的执念,是连她自己都不曾留意的执念。

那缺失的魂魄不受本体意识所控制,一般都是凭着一股执念,想要守护住想守护的人。

所以碎玉未曾消失,反而留在了桃夭身边,桃夭触碰之时,玉佩会因为她的存在而不会伤及桃夭,反而会有所感知。

她突然知道那一次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吐血昏迷了。

因为魂魄不全,根基不稳。

桑宁想到她在申山九脉的藏书阁内碰到束玉,而他刻意隐瞒拿走的那一本书,应当便是对于魂魄缺失的记载。

所以,他都知道……怪不得申山九脉偌大的藏书阁内找不到零星半点有关魂魄之记载。

桑宁偷偷瞟着束玉一眼,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并非妖王殿下所要找的阿桃姑娘,至于你说的什么玉佩感应这种无稽之谈,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姑娘突然这般推脱,是不敢吗?……桑宁默默的磨了磨牙,她承认她就是不敢啊。

这要是玉佩有所反应了,那可真是有理都说不清,难不成她真要同妖王祝戎解释她不是他要找的阿桃,而是重生归来的紫幽神女。

那岂不是什么都暴露了吗?桃夭历劫回去这么多年都不曾再次来到妖界,六界之中也甚少有人知道,云境八荒的桃夭长老有过一次历劫经历,她既然不愿意提及,想来也是不愿意让人知道的。

她要是说了,以妖王祝戎现在这样固执的性子,必定会前往云境八荒去骚扰桃夭。

还有束玉那边。

就算束玉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但是说与不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想想她都头疼。

见桑宁闷声不吭,祝戎忽然转头对着束玉说道:帝君既然答应了,不会临时更改吧?束玉面色淡淡,一时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桑宁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不着痕迹的戳了戳他的腰,使劲儿的冲他使眼色。

但束玉却像没有任何感觉一般,他轻笑着说道:既然答应了,绝不食言。

130、第一百三十章 暴露桑宁。

束玉轻不可闻地在她耳边说道。

他偏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清雅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仿如情人之间的呢喃缱绻,但眼里却是不容置疑的神色。

桑宁默不作声的往旁边躲了躲,狠狠地撇了撇嘴。

束玉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想看她出丑。

眠雪佩之下的莲花盏上妖力深厚,桑宁甚至还注意到这间寝殿看似简单的摆设是招魂的阵法。

以眠雪佩为中心,妖力纵横左右。

而她们恰恰站在阵法之中,但距离眠雪佩却还是有一段距离,眠雪佩所处的位置大概便是阵法真正的中心。

所以这二千多年来,妖王祝戎对外宣称闭关修炼,实则却是在以全身妖力控制阵法,为桃夭聚魂。

那她和束玉刚进来所看到的那些回忆,应当便是桃夭留下的一缕灵力与妖王所有的记忆融合在一起的过去。

祝戎之所以误会她是桃夭,应当便是将眠雪佩里所残留的她的残魄当成了桃夭遗留下来的一丝魂魄,而眠雪佩里又刚好有桃夭的本命灵力,灵力与魂魄的交织让眠雪佩在碰到她与桃夭的同时都有所反应,以至于难以辨别。

只是,桃夭留下的一缕灵力能感知出她的身份,自然而然不加掩饰的让她看到了那些过去,而妖王祝戎却只能看到自己的记忆,所以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想要复活的阿桃便是桃夭。

桑宁抿着唇,颇有几分苦大仇深的想着找什么借口比较好。

祝戎默不作声的盯着桑宁,垂下的手指却在轻微的颤动,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她们进来之后,那块碎玉就格外的反常。

她的性子似乎不怎么像阿桃,可是,玉佩认主,应当不会被认错的。

若她不是阿桃,那阿桃留在玉佩中的本命灵力怎么会亲近于她?妖君殿下,依照属下来看,宁木姑娘年纪较小或许是有些害怕,不若属下陪她一同上前去。

瑶木大人突然提议,端的是真诚无比,祝戎皱了皱眉疑惑出声,宁木姑娘?谁同你说她叫宁木的?回王上,属下在无望城中曾遇到过这位姑娘,是这位姑娘告诉属下,她叫宁木的。

瑶木低声回道,听祝戎此言,她大概也知道了,当初桑宁告诉她的名字是个假的。

但脸上却不见多少愤怒的神色,似乎对于这种事习以为常。

祝戎抬眸看了桑宁一眼,桑宁毫不避讳地瞪他一眼。

而后对上瑶木看过来的目光,她倒是略有几分尴尬的挠了挠头干笑两声,瑶木大人,在外行走多有不便,未告知大人真名,还望大人,莫要计较。

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姑娘事出有因,不值一提。

桑宁冲瑶木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位瑶木大人倒是一个分外明事理之人,不像妖王祝戎固执偏激。

哥哥,瑶木姐姐说的倒是没错,我看这位姑娘年纪颇小,说不定是害怕了,就让瑶木姐姐陪她一起到阵法中央吧。

妖君涂乐终于找到机会插了一句。

祝戎神色莫测的盯着瑶木看了许久,瑶木一直保持着谦卑温和的姿态,脸上看不出任何其她。

半晌,祝戎才轻轻的抬一抬手,去吧。

瑶木垂首向祝戎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才走到桑宁面前,轻言细语的说道:姑娘,阵法不伤人,你不要害怕,我陪姑娘前去试一试玉佩即可。

桑宁忽然抬头深深的看了瑶木一眼,突然笑着说道:那就在这谢过瑶木大人了,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的确有几分畏惧。

瑶木点的点头,无事,我陪姑娘前去。

好啊。

桑宁一边向玉佩靠近一边琢磨着等拿到眠雪佩,这是直接跑呢?还是直接跑呢?待桑宁和瑶木踏入阵法中央,祝戎忽然一挥手,围绕着眠雪佩的结界乍然之间消失不见。

空悬于半空之中的眠雪佩,仿佛感受到了她熟悉的气息,霜白的莹光明亮如雪。

阿桃……阿桃姐姐?!祝戎和涂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桑宁的嘴角抽了抽,这个认人的方式实在是过于简单粗暴了。

涂乐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桑宁,难不成阿桃姐姐真的还活着?所以她真的是阿桃姐姐?祝戎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欣喜之色,她在桑宁身上看了看,可是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在瑶木身上停留了几刻。

不知为何,这个瑶木给他的感觉总有几分若有若无的熟悉。

祝戎忽然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她们身后的束玉,他脸上倒是不见任何惊讶,平淡的仿佛这一切他早有所觉。

他奇怪的皱了皱眉。

桑宁看着光芒大盛的眠雪佩微微眯了眯眼。

如今不抢,更待何时。

趁着妖王祝戎和妖君涂乐都处于怔忪之间,她瞟了一眼旁边也一脸愣住了的瑶木,突然向着半空之中悬浮的玉佩伸出了手。

等她将玉佩攥在掌心之后就赶紧跑,后面的扫尾工作就交给束玉了。

然而,几乎同时,有一只手与她一同伸向了玉佩,她们的手在半空交叉,连同玉佩一起握在了一起。

瑶木竟握到了桑宁的手,桑宁立马挤眉弄眼的冲她做着口型,桃夭,是我。

桃夭愣了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忽然哭了出来。

桑宁手忙脚乱的想要去安慰她,还顺便想要转身遮挡住她的身影,免得被那边的祝戎和涂乐发现她们的异样。

可惜,祝戎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们身上,自她们两个同时伸手想要握住玉佩的时候,他的神色就变了。

桃夭留下的这块碎玉,他其实并不能随意碰,若是执意触碰,便会被强大寒冰之气所伤。

而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瑶木却能够不受任何伤害的触碰到这块碎玉。

祝戎见到瑶木分外轻松的握住了玉佩,他猛的向前,一把握住了姚木的手腕,颤抖这声音的问道:阿桃?瑶木?阿桃,你才是阿桃,对不对?妖王祝戎笃定的说道。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桃夭长老然而,瑶木明显比他更为惊讶激动,她眼都不带眨的盯着桑宁,想也没想就甩开了祝戎握着她的手。

桃夭不敢置信的盯着桑宁手上握着的那块碎玉,那枚碎玉在她的手上变得越发的清幽柔和。

她只在桑宁手上看见过眠雪佩焕发出这样的温柔的光芒。

桑宁,是你吗?桃夭伸出的手,想要触碰桑宁的脸颊又胆怯地收了回来,轻轻的握住了她的胳膊,整个人都在轻微的哆嗦。

桑宁抿的抿唇,忽然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了桃夭,在她耳边坚定的说道:桃夭,是我,我是桑宁,我回来了。

桃夭一愣不愣的任由她抱着,仿佛并未从这个天大的消息里面回过神来,桑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眼底不期然的染了几分水汽。

那边的涂乐一脸茫然,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一时也没理清楚如今这是个什么情况,所以瑶木姐姐她的阿桃姐姐?而被桃夭甩开了的祝戎很快便从她们简短的三言两语之中猜到了大概的前因后果。

祝戎握了握拳,她看向抱在一起的阿桃和桑宁,决定等阿桃将她的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

过了好一会儿,桃夭忽然抽泣着狠狠的捶了捶桑宁,她嗡声嗡气的骂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说走就走,都不留下只言片语,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还有没有云境八荒了?回来了也不知道先来找我们,就跟着别人跑了。

桑宁被她锤打得微微泛起了一点疼,桃夭定是被她气狠了,打起人来毫不收起力道,可真是半分不留情。

桑宁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湿气给遮掩了下去,她故作疼痛轻咳了几声,桃夭,我如今都这么弱,你再不收着一点儿,小心又将我打死了,你就又看不到我……你还胡说!你还敢跟我胡说八道,我看你是皮痒了!桃夭又一次毫不留情地加重了力道,狠狠的打了她一拳。

咳咳……咳……桑宁话还未说完,不但被她给打断了,还硬生生的实打实的又挨了一拳头,比方才的力道加起来都还重。

这次倒不是装的,真的被她锤得咳嗽了两声。

桑宁,你没事吧?我刚刚的力道大了吗?见桑宁真的咳了起来,桃夭吓得赶紧松开了她,她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状况,见她没有什么事,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桑宁幽怨的撇了她一眼,我都说了,咳……我如今太弱,你还不信……看见你太惊喜,我都控制不住我的力道了,你回来就好。

桃夭抿着唇,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欣喜与愉悦,她深深的凝视着她颇有几分深情款款的说了一句。

桑宁笑着上前一步敲了敲桃夭的额头,然后顺势抹了抹她脸上还未干的泪痕,好啦好啦,别哭啦,这才多久未见,你看我这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吗?你还好意思说,这是多久未见吗?整整七千多年,你要是再不回来,说不定我都要把你忘了。

她要伸出袖子,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哼哼唧唧的说道。

忘了?好你个桃夭,你要是敢把我忘了,我定不会轻饶你!那你怎么个不轻饶法?桑宁摸了摸下巴,仔细的思索了一番,凑过去,挤眉弄眼的说道:就罚你永远陪着我,当我们云境八荒的长老,怎么样?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潇潇洒洒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甩给我,你要知道,我最是不耐处理那些繁杂的事物了,这些年搞得我都烦死了。

桃夭真真切切的拉着她的手抱怨道。

她们一来一去的对话,涂乐便是再傻,也多少明白了眼前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年纪小,自出生以后,当年惊才绝艳的那些人,不是闭关多年不出,便是早已陨落于天地八荒,不在人世。

但即便过去多年,她们的名字在六界之中也一直都是如雷贯耳,大名鼎鼎的。

也就是说,她的阿桃姐姐竟然是云境八荒的长老,而那位姑娘就是曾经以身献祭封印邪神的紫幽神女。

没想到,已经陨落的紫幽神女还会再次归来。

现在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烦了吧?桑宁像是终于逮到的口子向桃夭诉起了当年的苦。

当年在扶桑的要求之下,桑宁掌管云境八荒,可没少为这些事烦恼,但她作为云境八荒的守护神,有些事情身处其位,必谋其事。

桃夭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我后来可算是知道当年你和扶桑的辛苦了。

她说完见桑宁微微垂了垂眸,忽然又有点后悔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桃夭,世事变迁,我们总要向前走,往前看。

桑宁释然的笑了笑,又凑过去一本正经的说道:反正你现在是知道我的辛苦了,以后云境八荒的长老位置,你可要给我稳稳当当的坐好了。

桃夭白了她一眼,你就知道压榨我。

阿桃,没想到你竟然是云境八荒的长老,当年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我,我很想你。

她们旁若无人的一来一去,祝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空闲插了一句。

桑宁偷偷的冲桃夭使了个眼色,十分识趣的退开了一步,在旁看起了好戏。

说起来桃夭也算得上是个几千年的老铁树了,虽然真身是一棵桃花树,但从她修炼成仙以至后面的许多年里,从未春心萌动过。

以前,桑宁还半开玩笑的同她说,她不会是一颗假的桃花树吧?这么多年竟然不曾对任何人生过一丝半点的爱慕之意。

但从方才那段记忆中,她却切切实实的感受到桃夭对妖王祝戎的确有情。

历劫并非她们所愿,真细究起来,爱恨也是说不清的。

桃夭轻咳了一声,她看了妖王祝戎一眼,貌似平淡的说道:妖王殿下,过去须臾数年,那不过是一场历劫而已,妖王殿下并不欠我什么。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被拱的白菜她顿了顿,既然已是前尘往事,咱们就各自安好罢。

妖王祝戎竟然也没有激动,反而温和的笑了笑,不管是什么,那都是曾经我们所共同经历的,你说的也没错,天劫之下,我们都身不由己。

阿桃姐姐,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专门骗我,当年的那群坏蛋都已经被哥哥解决了,阿桃姐姐不要害怕,现在咱们妖界安稳的很。

涂乐冲上前来抓着桃夭的手委屈巴巴的说道。

妖君殿下,桃夭并非有意欺瞒,只是觉得往事已经过去,也不想徒惹烦恼,所以就并未告知妖君大人我的真实身份,这次回来也只是想拿回这枚玉佩,它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

桃夭向涂乐解释道,顺带也看了祝戎一眼。

这不只是说给涂乐的,也是说给妖王祝戎的。

涂乐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为委屈的撅起了嘴,桃夭姐姐,你这些年是不是一直都还在怪我,怪我当初明知事实却有意瞒着桃夭姐姐……妖君殿下怎么能这么想,你又没有什么错,我怎么会怪你呢。

你还说不怪,你以前都叫我名字的如今张口闭口妖君殿下。

……涂乐,我真没有怪你。

阿桃姐姐既然没有怪我,那就不要叫我妖君大人了,这样多生分,就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名字吧,还有啊,阿桃姐姐既然来了咱们妖界,就多陪我在妖界玩一玩吧,现在的妖界和以前可是大不相同了。

可是我只是想来拿玉佩,打算拿完玉佩就回……桃夭张了张嘴刚想拒绝,涂乐就立马打断了她,阿桃姐姐就陪我玩一玩嘛,如今六界安宁,你们云境八荒想来也有人当家了,那么着急回去干什么。

涂乐说着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看戏表情的桑宁,暗示意味分外浓厚。

桑宁眨了眨眼,回了她的一个懵懂无辜的眼神。

对,涂乐许久未见到你了,不过就留在妖界一段时间,就当是陪陪涂乐了。

祝戎紧盯着桃夭小心翼翼的请求道。

我……桃夭心底有几分纠结,她有点想要拒绝,但祝戎又立马说道:我知道你还活着,此生还能再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祝戎别无所求,只想着我们好歹也有缘相识一场,以后想同阿桃继续当朋友,阿桃不会拒绝我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吧?这,其实……桑宁将桃夭纠结的眼神看在眼里,她瞥了一眼祝戎,一脸自家白菜被拱的老母亲模样挑刺道:同我们家桃夭当朋友可是需要门槛的,桃夭喜欢吃甜点,但又不能太腻也不能太寡淡,桃夭最喜欢春日宜人的气候,嫌弃冬天太冷,夏天又太热……还有桃夭是我们云境八荒的长老,可不能太长时间呆在你们妖界,妖王殿下明白吗?桑宁挑衅能盯着妖王祝戎,等着他给一个说法。

祝戎笑了一声,分外诚恳的说道:我定会铭记紫幽神女的教诲,绝不会怠慢阿桃半分。

更何况阿桃两次相救于我,还有赠花之意,我自然是要好好报答的。

祝戎看着桃夭一字一顿的说道。

桑宁理了理衣袖,祝戎难得还记得她与桃夭以前相救过她,她忽然起了一点顽劣的心思,妖王殿下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么说起来,桃夭还算得上是你姐姐,你自然是要尊而敬之的。

祝戎的脸色黑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束玉,千年之后,故人归来,不知帝君心中可有感慨?桑宁理着衣袖的手僵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收了收姿态。

她小心的瞟了一眼站在灯光之下白衣胜雪如梦似幻的束玉,端雅如芝兰玉树,明明还是如从前一般,平淡的看不出丝毫情绪。

可桑宁就是莫名的觉得他的兴致似乎有几分不高,她的心莫名的提了起来。

从她方才身份暴露,她一直特意的避免看向束玉的方向,就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面对。

没有。

束玉淡淡的说了一声,是在回祝戎方才的那句话,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大殿。

桑宁愣愣的看着束玉转瞬之间消失不见,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握着的眠雪佩,而后转头冷冷的瞟了有些幸灾乐祸的祝戎一眼。

好你个祝戎,这般不留情面,小心她在桃夭身边吹枕边风。

接受到桑宁的暗示,祝戎收起了想看好戏的神色。

桑宁看了一眼旁边的桃夭,她看了一眼束玉离去的方向,挤眉弄眼的对着桑宁说道:桑宁,你还不去看看帝君。

好!桑宁在走之前又狠狠的挖了妖王祝戎一眼,然后才风风火火的消失不见。

阿桃,你这些年还好吗?桑宁离开后,祝戎盯着桃夭,犹豫了许久,才缓慢的问出了一句话。

桃夭轻哼了一声,抽出被他抓着的胳膊,我待在云境八荒,有什么不好的。

那就好。

祝戎目光闪了闪,轻轻的回道。

阿桃姐姐,这些年涂乐好想你,你不在都没人陪涂乐说话了,每天都要面对那么一群叽叽咕咕的人,烦都要烦死了。

涂乐上前亲昵地挽住了桃夭的胳膊,向她撒娇,桃夭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倒是并未推开她。

祝戎也自觉自己当甩手掌柜的做法有所不妥,她听着涂乐的抱怨,有些愧疚的说道:阿月,你这些年辛苦了,都是哥哥不好。

妖王殿下还知道涂乐辛苦啊?你身在妖王之位却不尽职尽责,还把妖界这一堆事务都丢给涂乐,哪有几分妖王的样子?桃夭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瞥了祝戎一眼。

祝戎从善如流地低头认错,以后不会了,以后阿月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妖君一切有我,你也不必像从前那般辛苦了。

阿桃姐姐回来了真好,祝戎哥哥也回来了,我们以后就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涂乐摇了摇桃夭的胳膊。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还是你桃夭愣了一下,模棱两可的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桑宁一路追了出去就已经完全看不到束玉的身影了,她漫无目的的在附近转了转,一时也不知道束玉去了哪里。

她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然后垂头丧气的叹了一口气。

束玉竟然跑那么快,不过眨眼间,连个影子都不见。

桑宁头疼了按了按太阳穴,她其实也不太知道,若是追上束玉该如何开口。

几千年过去,她不再是从前的她,束玉也不再是从前的束玉了。

不过,她给束玉当侍女这种事情,放在不知身份的时候倒是没什么,放在现在看来,实在是有违紫幽神女的脸面。

还有束玉的心魔……唉……桑宁再次狠狠的叹了一口气。

本君不过离开一会儿,你就这般唉声叹气的干什么?随着她的叹息一同响起的还有从她背后传来的束玉的声音。

桑宁猛的转身看去,如今日头正好,他那身白衣在明丽的阳光之下更显得如雪洁净,不染纤尘。

桑宁小跑了几步,站到了束玉跟前,她抬起头来望着他问道:束玉,你不是生气了吗?没有。

束玉垂眸瞥了她一眼,言简意赅的回了两个字。

那你怎么说走就走,都不同我说一声。

那里面太闷了,本君出来散散步。

桑宁偷偷的撇了撇嘴,借口找的如此蹩脚,还说他没有生气。

束玉这狐狸果然还是同从前一般嘴硬。

不过,看在他这一世对她不错的份上,她就不同他一般计较了。

桑宁盯着他真诚无比的说道:你生气就直说嘛,有什么想法呢,要直接说出来,你若放在心里,我又不知道。

她挑了挑眉,语气里尽是戏谑揶揄。

真要我说?桑宁的直觉告诉她,束玉在给她挖坑但她还是不想在她面前输了面子,依旧硬着头皮点头,对呀,就是把你生气的点说出来,我才知道怎么哄哄你呀?桑宁眨了眨眼。

怎么哄我?束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说道:我倒有一个法子,你用它哄哄我,说不定我就高兴了。

多大的人了?还真要她来哄。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法子?不如你就告诉天下人,你,紫幽神女愿意一直待在我们申山九脉陪着本君,不离不弃。

束玉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桑宁一时之间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的。

她几乎脱口而出,你都知道我是谁了,竟然还想我给你当侍女?你作为申山狐族的帝君,怎么可以如此小气,以前找你打架的事是我不对,我现在向你道歉,但是我可不能以紫幽神女的身份当你的侍女,那成什么样了。

桑宁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回道。

束玉嘴角的笑意不着痕迹地淡了下去,他摩擦着堆叠在手腕的袖子,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随你吧,不愿意算了。

桑宁想了想,她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有点严肃?好歹算起来,这辈子束玉对她的确恩情深厚,但既然话已出口也不能收回来,她只得呵呵的干笑了两声,开始转移话题。

我并非有意隐瞒身份的。

她轻咳了一声,干巴巴的解释,但束玉的心思似乎一心放在了他的衣袖之上,他正垂着头认真的研究他衣袖上的莲花纹,根本不理她。

……我只是怕吓到你。

桑宁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只觉如今她们俩之间的氛围分外尴尬。

哦。

束玉终于抬头瞟了她一眼,兴致缺缺的的应了一声。

……束玉忽然盯着她看了片刻,慢悠悠的说道:在你眼中。

我是那样胆小的人吗?如此拙劣的借口。

那怎么会呢。

帝君在我眼中威风八面,神力无边,这个世界上只有害怕帝君的东西,没有帝君害怕的东西。

呵,你倒是越来越毫无顾忌了。

桑宁默默的瘪了瘪嘴,身份都暴露了,她还能顾及个啥?就算顾忌,还有什么是束玉不知道的。

还有什么是束玉不知道的?她突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以前,她故作单纯在束玉面前演戏,他内心是不是觉得她特别可笑,然后在心里偷偷笑话她。

桑宁不善的盯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你这是要同我兴师问罪?桑宁一噎,她凄凄然的看了束玉一眼,如今帝君与我的身份,我敢同帝君兴师问罪吗?我就是想知道是我哪里露出的马脚,让帝君认出我来了。

如今的你也是桑宁,有什么不一样的。

束玉却随意的吐出一句话。

桑宁难得微微感动了一下。

然而束玉下一句说出的话,就让她方才升起的感动全都消失不见了。

毕竟本君长了脑子,不像你……束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桑宁清晰地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嫌弃。

……桑宁心里的火苗哧了一下就冒了出来,说她什么就行,就是不能说她没脑子。

她那么聪明,怎么就没脑子了呢?束玉这什么眼光?你才没脑子!桑宁抱着胳膊,狠狠的偏头不理他,仿佛这样能够不看到他就少生气一样。

束玉含笑看着桑宁气鼓鼓的背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抿了抿嘴,让脸上的笑不至于那么明显才开口说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的怎么气性还是这样大?帝君难道是第一次知道我气性大吗?桑宁回头把束玉想要刻意隐藏却忍不住露出的些微笑意看在眼里,分外不满的说道。

……唔。

轮到束玉吃噎,桑宁分外得意的扬了扬眉,她还是有几分不甘心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说完又自言自语地扳着指头数道:是在婆娑海的时候?还是在我晕船的时候?不对,你应该不知道我晕船才对的…………在前世这可是她的秘密,只有扶桑和桃夭几个少数人才知道。

她自诩神力高强,世间少有人能敌,却偏偏晕船,所以恨不得将这件事捂得全天下无人可知才好,不然就太丢他紫幽神女的脸了。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何时识出而她又一心将束玉当做自己的死对头,这种丢人的秘密自然是不会让他知道的,所以,不应该是从她晕船这里认出来的吧?再说了,认人身份哪有如此武断的,世间晕船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止她一个,要是晕船的人都是紫幽神女,那还得了。

桑宁小声的嘀嘀咕咕,束玉听了一耳朵,他笑着敲了敲她的头,更早。

?更早是什么时候?桑宁满脸问号,一时之间忽略了刚刚束玉这个有些暧昧宠溺的动作。

她仔细的搜索记忆还是不曾发现有什么不对之处,只能斟酌着问道:难不成你第一次见我,就认出我来了?也不对,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雨夜,你那时候明明没有认出我的。

她可以确定,在雨夜受伤那一晚,她遇到束玉时,他并不确定她就是紫幽。

束玉叫住她或许是对她有所怀疑,但当时被她一通打岔,她应当是将他瞒了过去的,不然也不至于那般轻松的就放她离开了。

毕竟,要是按照以前她那个暴躁的性子,若是遇到束玉落魄之时,说不定也恨不得将他带在身边好好的欣赏一番他的狼狈模样才好。

你让我当你的侍女,不会是想欣赏欣赏我狼狈的姿态吧?桑宁怀疑的看了束玉一眼。

束玉愣了一下,不曾想到她竟然往这一方面想去的,过了片刻,他无语的撇了她一眼。

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桑宁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觉得他挺像的。

束玉偏过头看向一边,他迟早被她气出点病来。

束玉?……帝君?桑宁一连叫了几声他都不应,她只好歪着身子去看他,眨巴着眼睛说道:束玉,大狐狸,我开玩笑的,你是大恩人,于我恩情如山!束玉继续偏头不理她。

我错了,你就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嘛。

她实在是有些好奇,毕竟她同束玉这一世的见面,距离她献祭已经过去了七千多年。

时间向来残酷,再刻骨铭心的人与事在漫长的岁月之后,也会渐渐变得斑驳模糊。

如此漫长的时间,即便曾经有所不对付,但经过时间的冲刷,说不定也早把人忘到九霄云外,他竟然还能那么快的认出她。

更何况她现在的这张面孔,同她前世没有半分相似。

束玉挑了挑眉忽然说道:真想知道?桑宁赶忙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束玉低头缓慢的凑近她,桑宁看到了他脸上细微的绒毛,还有那双潋滟的凤眸眼底盛进完完整整的她,她有几分无措地抿了抿嘴。

桑宁的余光看到日光之下,她们的影子落在地上,束玉比她高了一整个头,如今俯身看着她,她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是正在缠绵暧昧……桑宁怔忪了一秒,立马将刚才那一瞬间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头外,她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离他远了一点,故作镇定的说道:你说吧。

本君,偏不告诉你。

他似笑非笑的说道,嘴角带上了几分轻挑顽劣。

……果然,就不能对束玉这死狐狸抱希望。

我就随便问问,说的我好像很想知道一样。

她其实更好奇的是,世人皆知紫幽神女献祭本身封印邪神,归于天地。

束玉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的接受了她的重生,还如此不露声色,不见半分惊讶。

但她脸上依旧毫无波澜,甚至还无所谓的摊了摊手,一副不过如此的模样。

束玉轻笑了一声,哦?原来你不想知道啊?本君还想着你真那么想知道,本君就告诉你算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费口舌了。

帝君,你高兴就好。

桑宁咬牙切齿的回道。

束玉脸上的笑意却更甚了几分,似乎十分欣赏她吃瘪的模样。

桑宁深呼一口气,将手中握着的那块眠雪佩碎片递给他,呐,你的东西,收着吧。

束玉眼里的笑意淡了下去,他垂眸盯着她手上的眠雪佩启唇说道:本君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况且,一块碎玉还给我干什么?他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已经知道这里面有你那一魄的碎片了吗?就这么还给我,你不想让你的魂魄归体了吗?魂魄缺失,不被天道所容,不过是迟早的事。

桑宁从善如流地把那块眠雪佩收进了袖子里面,我思来想去,你前来妖界想办的事大约就是寻找眠雪佩吧,你既然想要,我也不能强占着呀。

束玉瞥了一眼她严严实实的袖子里面完全看不到影子的眠雪佩,他挑了挑眉,露出了几分笑意。

本君不过是秉承着礼贤下士的原则罢了,再怎么说,你如今好歹也算得上是半个申山九脉的人。

哦?竟然是这个原因吗?我还以为是……桑宁笑嘻嘻的盯着束玉,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你以为是什么?束玉看了她一眼,等着她的下文。

桑宁却仿佛终于扳回了一局,她一本正经的摸了摸下巴故作沉思,没什么。

……你早就知道我的情况吧?你竟然不告诉我?还偷偷把申山九脉藏书阁内有关魂魄的书给藏了起来。

桑宁开始兴师问罪。

束玉扬了扬眉,我这不是怕吓到你吗?……谁会被自己的魂魄吓到。

桑宁突然知道了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的滋味了。

算了算了,我们各有隐瞒,也就各不相欠,既然都过去了,咱们也别揪着不放了。

束玉没回她,她也不介意,继续自顾自的分析道:当年我献祭之后,眠雪佩应当也就是随我而破碎,这块眠雪佩碎片里似乎只有一分魂魄的碎片,连完整的一魄都没有,也不知道剩下的玉佩碎片散落到了哪里。

你感受不到吗?束玉轻声问道。

桑宁迷茫的摇了摇头,感受不到啊,我要是感受得到它在这里,我早就来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枚眠雪佩的碎片在妖界妖王宫的?我是玉佩的主人。

可我也算是它的主人吧?桑宁瞟了束玉一眼,幽幽的说道。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怜香惜玉虽然没有束玉这个主人来的名正言顺,但当年眠雪佩可是承认过她的,她竟然丝毫都感觉不到?束玉蹙眉,他伸出了手,给我看看。

桑宁立马从衣袖里将那块玉佩碎片掏出来放到了束玉的手中,眠雪佩方一落到束玉掌心,里面的灵力便争先恐后地涌动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感知到它的存在的?按我们在桃夭记忆里所看到的情况,它至少存在于世2二千多年了,这二千多年里你有知道它的存在吗?二千多年?束玉摇了摇头,低声喃喃自语。

过了片刻,他忽然一脸了然。

桑宁见他神色变换,一脸懵懂的盯着他迷茫的问道:你知道?束玉无辜的望向她,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

桑宁怀疑的盯着他狠狠的皱了皱眉。

我看你又是故意瞒着我,不想告诉我。

没有故意瞒着你,我只是突然想到当初我感知到这块碎玉是在妖界的时候,你恰好因为受伤昏迷被我带去了那处秘境,那出秘境情形特殊,在我的神力笼罩之下,可能给了眠雪佩一丝错觉。

束玉清了清嗓子,含含糊糊的解释了一句。

经他稍微一提点,桑宁瞬间便想清楚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眠雪佩破碎,四散于六界之中。

之中神力也因为它的破碎而大打折扣,自然无法像从前一样单独同她们心生感应。

而她在申山九脉的那处秘境的时候,凑巧会让眠雪佩产生一种她与束玉灵力融合的错觉,她们两个共同的灵力召唤之下,眠雪佩本能的应和。

她如今灵力感知皆大不如前,自然无法感受到眠雪佩微弱的召唤,但束玉却是能够感知的。

原来如此。

难不成束玉是在那个时候认出她来的?毕竟六界之中,同他共为眠雪佩主人的,也只有她一人。

束玉伸出另外一只手稍微一掐决,手心便躺了一枚形状不齐的碎玉。

竟然也是眠雪佩的碎片之一!几乎不用思考,她就感受到他手心里的那枚玉佩也蕴藏了她的一丝魂魄。

所以当初她献祭的时候,竟然也不算完全魂飞魄散吗?至少,眠雪佩或许是留住了她的一魄,只是这一魄因着眠雪佩的碎裂也碎成了渣渣。

不过拼拼凑凑,将眠雪佩复原,她的那一魄还是能够完整归来的。

桑宁眨了眨眼,目光在他两只手的手心来回转换,而后抬起眸子看着束玉说道:你还说你不知道其他玉佩碎片所在何处?分明他手上就有一枚。

束玉无奈的摇了摇头含笑说道:刚才还未同你说完,当时你突然吐血昏迷,我才知你魂魄不全,然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我感受到了眠雪佩对我的召唤,一处在申山九脉的百丈寒冰白雪之下,一处在妖界妖宫。

但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我只感知到了这两处地方,后来天界有论道大会,而后咱们又去了婆娑海,一路走来也就暂时无从感知了。

也是,她伤好之后便离开了那处秘境,然后又各种事情交织,导致她根本没时间回束玉的那处秘境修炼,束玉自然也就感受不到剩下玉佩碎片所落何处了。

走,咱们赶紧回去。

桑宁扯上他的袖子风风火火的就要准备往申山九脉回去。

虽说她重生的那一刻,的确不怎么想再次活过来。

但如今却也已经习惯了人世间风花雪月的模样。

大约又有几分舍不得离开了。

既然缺少一魄,那还是得赶紧凑齐眠雪佩,让那一魄归体,不然她迟早要再次消弥于天地。

咳,不用了……桑宁回头看了一眼束玉欲言又止的神色,她的目光无意之间落到了他微红的耳尖上。

桑宁抬头看着天空明晃晃的太阳,分外善解人意的问道:你这是中暑了?没有,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没中暑?那你耳朵怎么红了?我还以为你是热的呢?桑宁继续盯着他的耳朵瞧。

束玉一挥手,他耳尖上泛起的那一丝奇怪的红晕就消失不见了,而后冷冷淡淡的回道:你看错了,没有的事。

行吧。

也不知道变成狐狸耳朵会不会也染上红晕?毛茸茸粉?桑宁想着她之前那一晚摸过的狐狸耳朵,无知无觉的捏了捏手指。

你这是什么表情?束玉嫌弃的将衣袖从她手里扯了回来,看似冷淡的声音,细听下去还有几分微不可查的恼羞成怒。

桑宁眨了眨眼,分外乖巧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不然,束玉这只狐狸大概要跳脚了。

不用了?是你现在能感知到剩下的碎玉在哪里吗?不能。

那你还让我不用回去?方才才说要礼贤下士,才过了多久,就不爱护我这个侍女了。

桑宁抬起袖子假意的抹了抹眼睛,那幅戏精的模样倒是逗笑了束玉。

他笑着说道:因为本君后来发现,我们共用灵力能感知玉佩碎片所在之处,倒不必来回申山如此麻烦,还不如直接去将剩下的玉佩找齐了,等你那一魄归体,咱们再回申山。

你都知道怎么不早说。

桑宁不满的戳了戳他控诉道。

你没问啊?束玉一本正经的模样说的桑宁瞬间失语。

束玉,我突然想到个十分奇怪的事。

桑宁分外严肃的出声。

束玉偏头看着她问道:什么?既然完整的眠雪佩里会有我的一魄,那我如今这是个什么情况?魂魄都不全的人,还能够重生吗?我不会不存在吧?难道如今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死太久做的一场梦?束玉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伸手毫不留情的掐着她的手臂一下。

嘶……你就不能轻点吗?还有没有点怜香惜玉的精神了?她不过就说着玩玩,她当然知道如今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奇怪为什么自己明明缺少一魄,竟然还能再次重生回来。

束玉轻哼了一声,你算哪门子的香?哪门子的玉?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答案桑宁怒了,却反倒笑得更为无害,那自然是算不上了,帝君要怜香惜玉的自然是你的心爱之人,我算得上什么?莫要妄自揣测。

束玉抿了抿唇,他深深的凝视着桑宁将自己手中的两枚眠雪佩碎片一起放到了她手中,转身离去。

束玉大概不知道。

他每次生气就喜欢转身就走。

桑宁攥紧手中的玉佩,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才故作无事的跑上前。

束玉,对不起。

束玉停一下脚步,皱着眉头看着她说道:你对不起我什么?明知道帝君你的心上人已经不在人世,还因为自己一时怒上心头而故意拿出此事来同你说道,不是君子所为。

桑宁郑重其事的解释。

束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额头,到底是谁同你说的,本君的心上人没在世上?桑宁眨了眨眼,族长跟我说的呀?难不成堂堂申山九脉狐族的族长竟然还故意骗她不成?束玉吐出一口气,再次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族长并不知其中真相,你莫要听他此言。

不要听族长的话?难不成束玉心爱的人还活在世上?那他为什么不去找她?她停下来思索了一下,才发现束玉又一次走远了,她快步跟上他,脱口而出,既然你的心上人还活着,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你不同她说你的爱慕,她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呢。

束玉骤然停下了脚步,他猛的侧头看着她。

桑宁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有几分心虚,不由结结巴巴的问道:怎,怎么了?我这话难道不对吗?以前扶桑就同我说过,若是喜欢,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不要错过时机,不然有可能一次错过,就是一生一世的错过。

桑宁一副了然如胸的说道,但真论起来,其实她对于感情之事仍然是一知半解。

她如果真是一个感情高手,那一段感情也不至于如此糟糕收尾了。

哼。

束玉冷哼一声,走了。

桑宁看着他莫名冒出来的生气,无措的摸了摸耳朵。

她寻思着,虽然她不怎么懂感情,但这句话是没有错的吧,况且这话是扶桑说的,她只是转述而已。

见他走远,她还是认命的追了上前。

束玉听着背后桑宁追来的动静,微微呼了一口气。

是他没说吗?分明是她……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你当初怎么舍得把你们雪狐一脉传承至今的眠雪佩拿出来给我当一个小小的赔礼?桑宁随他一起漫无目的的走着。

束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而后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谁让当年的你颇有几分我不赔你,你就要同我打上个几天几夜的样子,太吓人。

他捂住眼,似乎不忍直视。

额……我当年有那么凶吗?束玉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甚至还分外真诚的补充了一句,特别凶!桑宁默默的抽了抽嘴角,仔细回想了一番当初的场面,虽说她从前是张扬了一点,但也算不上是非常的凶吧?就算如此,也不一定非要将眠雪佩给我吧?若是藤萝一族,有流传千古的东西,想来她是一定不会轻易赠予旁人的。

为什么想知道呢?束玉探究的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一个答案。

桑宁眨了眨眼,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不知不觉她们已经到了大街之上,来来往往的妖怪总是会将眼神在她们身上多投注片刻,但又很快移开。

她看着热闹古朴的大街,懒洋洋的回道: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我当初并不知道这枚玉佩如此珍贵,若是知道,定是不敢收的。

桑宁垂着眸子随意的说道。

她能感受到束玉看向她的目光,有几分难懂的意味,几千年不见,你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小了,以前的你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束玉有些嘲讽的嗤笑道。

我好歹也是死过一回的人呢,哪能还和从前一模一样呢?桑宁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仿佛生死在她口中,不过喝水吃饭一样的小事,提起从前云淡风轻的甚至连半分波动都不再起。

本君像是那种会随身携带你所索要的宝贝的人吗?不过是身上恰好没有什么东西,又懒得同你计较,所以就把它给你了。

桑宁一怔,就这么简单?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有几分不甘心。

桑宁疑惑的歪头,想要感受出自己心底到底是何种情绪,可方才那一刻的心情一瞬即逝,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抓不到,摸不着,也悟不透。

束玉轻笑一声,这个答案你不满意吗?答案哪有满不满意的。

桑宁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他这个说法。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郑重其事的开口,等我找到其他玉佩碎片将眠雪佩复原,魂魄归体之后,我把它还给你吧。

你不想要就扔了吧。

束玉丢下一句话,冷着脸走了。

桑宁追上去,扯住她的袖子,颇有几分戏谑的说道:不许扔,眠雪佩可是世间顶顶珍贵的神玉,本来都因为我,它才碎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等它复原之后,我会好好替帝君保管的,若有一日你想要收回,我再还给你。

你若一直不收回,我便一直保管它好了。

束玉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将她眼里的调笑看尽眼底,难得勾了勾唇角,你明白就好。

我自然是明白的。

桑宁分外真诚的保证,那副就差对天发誓的狗腿模样,倒是深深的愉悦了束玉。

他开怀的笑出了声,方才的那几分冷意,从他的脸上收了起来。

桑宁得意的扬了扬眉,在心间默默腹诽。

束玉这只大狐狸还是很好哄的。

束玉,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嗯?束玉那双潋滟的凤眸盯着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桑宁转头看了一眼周围来来往往的妖怪凑近他低声说道:要不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施下一个结界再说?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魔束玉不解地看向她,要说什么?需要这么躲躲藏藏偷偷摸摸的。

自然是极其重要的事,不能被别人听到。

不然他可就危险了。

哦?他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配上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自成一股风姿。

桑宁再次被他晃了晃神,不过还是极其理智的扯上他的衣袖,想要找一个没妖的地方。

束玉看了一眼她攥紧了他衣袖的手,更为懒散的起来,似乎要由着她扯着才能继续往前走一般。

终于寻到一处无人的巷子,桑宁才堪堪停了下来,回头正好看见他这幅分外不上心的模样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胳膊,我要同你说正事呢。

能不能有点正经的模样?束玉眨了眨眼,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你说啊。

桑宁深深的叹了口气。

束玉似乎笑了一下,然后善解人意的念了一个法诀,不过瞬间,无形的结界自她们周围而起。

桑宁看着束玉故作好奇的模样,不禁舔着舔着嘴唇,她小心翼翼的觎了束玉一眼,斟酌着措辞。

要说什么就说,扭扭捏捏的干什么?束玉见她兀自纠结来纠结去,含着笑开口。

桑宁再次瞟了一眼他的神色,难得有几分沉重的问道:那我就直说了?嗯!桑宁一咬牙,将心底的那个想法问了出来,你怎么会有心魔?束玉不妨,未曾想到她竟然问的是这件事,不由愣神了片刻。

桑宁紧盯着他,想要从他的神情里窥见几分其中缘由,可最终依旧一无所获。

束玉不过怔忪一刻,便瞬间收起了脸上多余的情绪,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意的说道:哦,这个啊,邪神的时候留下的,本君心中有数。

你心中有数什么?你知道心魔是什么东西吗?你可是神,你怎么能有心魔?若是让世人知道的话,你又该如何自处?桑宁被他散漫的态度给气到了,差一点就暴走。

凡是修炼之人,对于心魔向来都是极其重视,哪有像他这样对自己都漠不关心的。

束玉瞥了她一眼,见她气得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才低声说道:谁规定神就不能有心魔了?你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我可没说神不能有心魔,我的重点是心魔若是不除,你会很危险,你的心魔必须除去!束玉似笑非笑,所以,桑宁,你是要帮我吗?虽然你脾气不好,但你好歹也算我这一世的恩人,我肯定要帮你啊。

束玉莫名的愉悦了起来,甚至还颇有几分兴味的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本君有心魔的?这种东西竟然能如此轻易的看出来吗?我们上次在天界,你同天帝聊了一会回来的时候,似乎有一些不对劲,当时我还只以为你们聊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东西,所以没有细想,但方才在妖宫的时候,你同祝戎动手的时候情绪波动极为的大,我甚至还能感受到你丝丝缕缕的魔气……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藤萝一脉,对于世间污浊魔气最为敏锐,旁人感知不到的东西,我们稍加用心,自然便会了然于胸。

藤萝一脉的灵力主净化,所以对于这些东西几乎是与生俱来,无师自通。

加上她曾经活过的那些年岁里留下了经验,所以她很容易辨认。

我倒是忘了这个了。

束玉摸了摸下巴,仔细的思索着。

不过你放心,你如今神力高强,六界之中几乎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人,藤萝一族也仅剩我一人,除了我以外,不会有第二个人感知到你心底细微的东西,更何况你还有刻意掩饰。

束玉垂眸看了她一眼,所以这算得上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桑宁眨了眨眼,重重的点了点头,自然,我不会将你的事告诉给其他任何人的。

这种事关心魔,事关束玉安危的大事,她就是烂在心里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束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分外欣慰的点了点头,不错,如今终于有几分侍女为主子着想的模样了。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想故意惹我生气转移话题是不是?反正不管怎么说,你的心魔必须赶紧除去,有些东西留的越久越成毒瘤,反倒危害无穷。

桑宁一本正经的说道。

见没有如愿带歪话题,束玉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如何除却心魔?我当然,当然不知道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桑宁差点脱口而出,但想着她的治愈之术从未试过能否驱除心魔,而且她如今灵力修行还不足够,于束玉,于她,都不可轻易冒险,还是得后面再说。

不然话一下子说的太满,最后又没成功。

桑宁垂头丧气低着头,不禁有几分泄气。

纵观她所知道的历史,若有神心生心魔。

几乎无一例外,不是成为了堕神,人人得而诛之,便是走向了陨落。

她抿着唇,神情分外的严肃,束玉好笑的伸手捏了捏她冷着的脸,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做什么,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不差那一时半刻,你可是名扬天下的紫幽神女,区区心魔,难不成还吓住你了吗?桑宁的斗志一下子便被他激了起来,她骄傲的抬抬下巴,一时也没顾上那只在她脸上作乱的手。

我怎么会害怕,你放心,藤萝一脉擅长净化,既然可以净化污浊魔气,那为什么不可以净化心魔?你的心魔就包在我的身上!束玉含着笑意深深的盯了她一眼,你若愿意,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不过,心魔想必难除,你恐怕就须得在我身边待上许久了。

那有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包在我身上!桑宁拍了拍胸脯,分外雄心壮志的保证道。

束玉也算是帮了她这么多次,既然结下交织繁杂因果,此恩必还。

此情必报。

那我的心魔便交给你了。

你放心!如今有没有什么多余的感受?束玉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桑宁一愣不愣的疑惑看着他,什么?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眷顾虽然这一魄不全,无法归于你体内,但她的部分魂力在你身边,也可一定程度避免上次那种情况。

桑宁仔细的查看了一下身体内的灵力,灵力波动不大,其他一切经脉如常,她刚想开口说没有什么异样,又恍然之间想到,她似乎突然精神倍增,没有了之前那份莫名的疲惫困乏。

她连忙点了点头,我如今似乎的确不怎么疲惫了,所以之前感到困乏是因为缺少一魄吗?对,魂魄不全之人再次重生,本身就脆弱不堪,又为天道所不容,本君虽然在你魂魄之中加注了部分神力稍加遮掩,暂时避开了天道的惩罚,但你身体本身的状况却是没法改变的,只有等魂魄归体才能如从前一般。

所以我上次吐血昏迷是因为天道对于我这个异类有所发现?束玉顿了顿才出声说道:应当不是。

那是什么?难道除了天道还有人能够相隔千里之外而伤人于无形吗?桑宁不解其意,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深深的谜团之中,到处都是秘密,而自己却怎么都寻不到答案。

天道感知六界规则,若非有重大变化,它是不会降下惩罚的,而你自重生归来并未引起世间太大的变化。

不是天道,那便是人为了?桑宁十分敏锐的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点。

算是罢。

束玉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什么叫算是?因为本君也不确定是怎么回事,但上次的确并非因为天道的惩罚。

好吧。

桑宁努了努嘴,见从束玉那里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多言。

她用白嫩纤细的手指小心的理了理胸前的长发,原来他也知道魂魄不全之人是没法重生的。

那你说,我为何如此特殊,魂魄不全竟然能够再次重生?桑宁皱着眉头,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还有一魄随着眠雪佩的碎裂而四散于各处,她却还是能够活过来。

那我就不知道了,时间奇异之事不知凡凡,或许是天道眷顾于你吧。

束玉是笑非笑地盯着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桑宁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声,天道这么好?每一次都能眷顾于她?上一世,她生来便是神女,说天道眷顾于她倒还有几分理由,可这一世,她不过是藤萝一族普普通通的一只精怪而已,修为不高强,也护不了六界众生,眷顾她干什么?束玉轻笑了一声,或许呢。

束玉和桑宁从外面的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陷入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中,妖宫上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许多小妖怪端着瓜果行走于过道之间,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喜悦,桑宁看着眼前这与之前大不相同的妖宫略微有些错愕。

她随便扯了一只妖怪低声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么热闹。

那妖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而后将目光在束玉身上扫视了片刻,见他们衣着非凡,他几乎没思考了一下,就毕恭毕敬的俯身行礼,小妖拜见帝君,拜见仙子。

桑宁一乐,难得有几分兴味的问道:你竟然识得我们?毕竟她都已经习惯了这妖界上下对她们完全不识的模样,乍然碰到一位认识她们的小妖怪,自然惊讶不已。

帝君德高望重,小妖怎敢不识!况且也是因为帝君的到来咱们妖王才再次出关的,我们大家都分外欣喜。

小妖怪满脸喜悦,乐呵呵的解释道。

桑宁瞟了束玉一眼,所以你们这是在庆祝你们的妖王殿下出关了?正是正是,仙子当真聪慧伶俐。

桑宁笑了一下,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去干自己的事。

等那小妖怪走远,桑宁才若有所思的同束玉说道:没想到这祝戎在妖界的威望还挺高的,闭关二千多年,这些小妖怪依然如此爱戴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出关竟然隆重的如同大办喜事一般。

自妖王祝戎掌妖界大权之后,进退得度,仁爱贤明,得妖界上下爱戴,本也无可厚非。

帝君如此夸赞,本王却之不恭。

桑宁方想回束玉的话,后面一道爽朗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她转过头去便看到了妖王祝戎还有她旁边被妖君涂乐硬扯着放到祝戎身边的一脸不情不愿的桃夭。

束玉淡淡的撇了祝戎一眼,并不言语。

桑宁却不想那么放过他,她阴阳怪气的说道:妖王殿下同帝君口中的人倒是半分不像。

外界传言怎可轻信,神女难道不知吗?祝戎笑了笑,虽有几分揶揄之意,但却是分外友好。

桑宁说的本来就没错!桃夭一见到桑宁,脸上的神色倒是正常了几分,她几步跑到桑宁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膊,冲妖王祝戎颇有几分不善的说道。

祝戎一瞬不瞬的看着桃夭,然后委屈巴巴的打算向桑宁道歉,桑宁一见这场面,赶紧摆了摆手阻拦道:我就随意说说而已,妖王殿下不必当真。

说完又凑近桃夭低声调侃道:这祝戎对你倒是颇为听话。

桃夭横了她一眼,有几分不自在的低声训斥了她一句,桑宁,你这胆子是越发的肥了,竟然敢调侃起你桃夭姐姐来了。

可是你每次说不过我,就喜欢自称桃夭姐姐,桃夭姐姐,我说的对不对呀?桑宁眨巴着眼睛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桃夭恼羞成怒的掐着她胳膊一下,你给我等着,等私底下了我再好好收拾收拾你。

桑宁神色一正,装模作样的规劝道:生气不好,生气不好,容易老的快。

桃夭白了她一眼,暂时拒绝同她交流。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沧海桑田,桑宁那份骨子里的顽劣张扬依旧毫无改变。

方才在妖宫的时候,那副温和友好的模样,亏她以为她的转性,没想到都是错觉。

看到桃夭陷入沉思,桑宁忍不住凑过去盯着她的神色一个劲儿的看,桃夭转头再次给她翻了一个白眼,但脸上却带着许久未见的灿烂笑容。

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善饮酒桃夭,不是我说,你再笑下去说不定嘴角都能笑歪。

桑宁指着她一本正经的说道,换来的桃夭一个狠狠的暴栗。

撕……束玉忽然闷声笑了一下,桑宁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无声地冲他张了张嘴,笑什么笑!帝君就知道看人笑话。

束玉无辜的凝视着她,从善如流地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但眼底的笑却堆积的越发多了起来,仿佛日月隐于其中,灼灼风华。

桑宁默默的移开了视线,她捂着额头对着桃夭故作难过的抽了抽鼻子,你果然是移情别恋了,有了男人忘了我,以前你都舍不得如此打我,唔……我太惨了,好不容易再活过来竟然还不能逃出你的魔掌…………桃夭抖落浑身激起的鸡皮疙瘩,危险满满的看她一眼警告道:你要是再胡言乱语,可就不是敲你头一下,这么简单的了。

桃夭比了比拳头,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

啧啧,太暴力了,你这样暴力凶残,以后是找不到夫君的。

谁说的,阿桃这是英武果敢,本王就很喜欢。

祝戎一直看着她们嬉戏打闹,听到桑宁如此说赶忙插嘴加了一句。

然后用他那双极为漂亮真诚的眼睛,深情脉脉的盯着桃夭。

桃夭躲开了他的目光,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脚尖。

哥哥说的没错,阿桃姐姐是最好的姐姐。

涂乐也紧跟着附和道。

……桑宁深深的叹了口气,颇有几分她才是那个外人的悲痛欲绝。

眼看着桑宁又要继续戏精下去,桃夭赶忙凑过来打断了她,桑宁也是最好的桑宁,我很开心,你终于回来了。

桑宁愣愣的看着桃夭,而后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

她大约还是适合那种没心没肺的场面,不适合这种突然的情深意重。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桃夭,我回来了,以后若是不出意外,我也不会再走了。

你不要害怕。

云境八荒,我们可以一起守着,以后也不会独留你一个人了。

桃夭故作深沉的捶了捶她的肩膀,那是当然,你要是再敢无缘无故的消失,那以后就别回来了,回来了我也不许你回云境八荒,知不知道?这么霸道的吗?桑宁挑了挑眉。

你以为我在同你开玩笑吗?你可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云境八荒的长老,整个云境八荒都是我说了算。

那小仙就在此承蒙长老厚爱了。

好说好说。

阿桃,桑宁神女,有什么话不如咱们进去屋内坐下再慢慢聊?反正时间多的是,而且本王特意吩咐了,她们做了不少好吃的,想必两位应当会喜欢。

帝君前来妖界,本王身为妖界一界之主也未相迎,今日也就当是给帝君和桑宁仙子两位的接风洗尘宴了。

妖王出声建议道。

妖王殿下可真是会做顺水人情,明明是你手底下的那些小妖怪为了庆祝你出关的。

虽说论起长相和身份,妖王祝戎的确能勉强同桃夭相配。

但是呢,猪就是猪,即便那只猪长得再秀美,他也是实打实的拱了她自家的白菜呀。

想起这事,她就不那么高兴得起来,她不过就是死了几千年,一回来,自家这颗好好的白菜就已经被拱到别家去了。

庆祝什么不是庆祝?不若一起,本王能同帝君相提并论是本王的荣幸。

束玉轻笑了一声,妖王殿下言重了。

本应如此。

束玉和祝戎开始颇为友好的寒暄了两句。

真是十分会抱大腿呢。

桑宁偷偷撇了撇嘴,她凑到束玉身边,装模作样的重复道:能同帝君相提并论也是我的荣幸呢。

束玉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说的没错。

桑宁一噎,哼哼了两声不说话了。

如今知道桑宁身份的人也不多,还望诸位能暂时保守秘密,对外就称她是桑宁仙子即可。

束玉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人,忽然出声说道。

为什么?涂乐不解的脱口而出。

桑宁看了束玉一眼,随后轻轻说道:虽说我前世的确是紫幽神女,但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如今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也不是与天俱来的神族,叫我神女,只会徒惹烦恼罢了。

你说得似乎也没错。

涂乐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说法,但祝戎和桃夭眼底却不由得闪过了一份沉思,不过倒也不曾多言。

因为妖王的出关还有束玉的到来,这场宴会的确办得盛大至极,不少妖界的大妖也闻风前来祝贺,顺道又是对着束玉和她一番拜见夸赞。

帝君之风姿,小妖真是何德何能得以窥见一二,多谢帝君曾经对我们妖界的庇护,小妖在这里先干为敬!一只尖嘴猴腮的灌妖对着束玉一本正经的说道,然后豪爽的饮下了一杯酒。

他虽然看起来搞笑了一点,但桑宁知道能够踏入这个宴会之上且还有机会向束玉敬酒的人,在妖界再怎么也算得上是一方呼风唤雨的大妖,而非他口中自称的区区小妖。

不过是我应尽的职责,大人不必客气。

束玉笑了一下,随后陪他饮下一杯酒。

这位仙子,如此仙月琼花之貌,实乃世所罕见,当真是小妖见过的最为精彩绝艳的女子,不知可否小妖是否有幸同仙子对饮一杯?而后那位灌妖又笑嘻嘻的跑到桑宁面前问道。

桑宁愣了一下,旁边的桃夭冲她戏谑的眨了眨眼。

妖界之人向来大胆开放,向人示好的方式也是如此奔放而不加掩饰。

但别人友好相待,她自然也不能过于冷漠。

桑宁刚准备端起酒杯,束玉就拧着眉头冷冷的瞟了她一眼,本君不是说了,让你以后莫要在外随意喝酒的吗?大人,她不太适合饮酒,还望大人见谅。

束玉说完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位灌妖,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喙的拒绝。

桑宁讪讪的放下了酒杯,对着那位妖怪说道:抱歉,我不善饮酒,不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140、第一百四十章 良缘是小妖唐突了仙子。

那妖怪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束玉,一改方才春风如意的模样,同桑宁敷衍的对饮之后便立马跑掉了。

桑宁盯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解的眨了眨眼。

怎么搞的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一般,明明是他主动上前的呀?桑宁,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还这么听帝君的话?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桃夭的眼神在桑宁和束玉之间来回转了转,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问道。

桑宁转过头偷偷冲桃夭吐着吐舌头,无声的说道:我如今又打不过他,自然是不敢反驳他的。

她说完悲凄凄的哀叹了一声,她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桃夭继续用那副了然于胸的眼神盯着她,真的只是如此?不然你以为还能有什么?桑宁天真无辜的摊了摊手。

她要是能够打得过束玉,还会如此憋屈的跟在他身后吗?桃夭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多说。

当不知道的第几位妖怪来到桑宁面前刻意同她搭讪之时。

桃夭瞅着束玉的面色却越发的冷了,不但不提醒桑宁,反而笑得越发的欢快了起来。

而桑宁已经被妖界的这群妖怪左一声仙子人美心善,右一声仙子美貌无双,夸赞得晕乎乎的了。

她再次端起茶杯送到嘴边,然后漫无边际的想着,是不是还得感谢束玉不许她喝酒,不然,她如今可能就是真的晕头转向了。

不知这位仙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虎妖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了桑宁的桌案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和脸上怪异的小心仔细,配上他那魁梧雄壮的身材分外的违和。

桑宁的那一口茶水还未咽下去,差点被他的这幅作派给逗得呛了出来。

她憋着一腔笑意,轻声回答,我叫桑宁,住在……她转头看了一眼正默默饮酒的束玉,他面色凛然,似乎有些不悦。

桑宁疑惑的蹙了蹙眉,刚才他心情不是还挺不错的嘛?怎么如今不过一会儿,脸色又冷了下来?束玉大概真的是她见过的脾气最为变幻莫测的一只狐狸了。

仙子?那妖怪又再次出声,桑宁才知道自己方才想着想着又跑了神,她赶忙回道:我家住在云境八荒。

云境八荒啊?小生知道,那不是咱们妖后的家乡吗?小妖见妖后与仙子都是貌美之人,想必那里定是人杰地灵,灵气充裕。

妖后?桑宁转头向桃夭眨眨眼,桃夭狠狠的瞪了祝戎一眼,但正对上祝戎情意绵绵的眼神,只得无奈的低下了头。

有人夸赞云境八荒,桑宁就觉得那人应当还是有几分眼光,反正宴会太长,呆着也无聊,有人送上门来陪她聊天,她自然乐于奉陪。

一时之间,兴致也起来了,同他左一言右一句的搭着话。

不知小生是否有幸能去云境八荒瞧瞧?那边老虎妖顶着束玉冷冰冰的眼神继续问道。

桑宁几乎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可以呀,你想来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来。

那小生就先谢过仙子了。

没事没事,我们身为主人自当热情好客。

云境八荒有结界,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当然一般妖也不例外。

束玉在旁边凉飕飕的加了一句,仿佛是在随意的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但因为他的加入,桑宁和老虎妖之间的氛围瞬间便冷了下去。

那老虎妖小心翼翼的瞅了束玉一眼,颇有几分尴尬的挠挠头。

桑宁觉得他太过尴尬,连忙加了一句,你若是想进去,亮明身份,到时候我同桃夭说,没问题的。

那实在是太感谢仙子了!老虎妖分外激动的点了点头。

桑宁似乎听到束玉轻哼了一声,但转头看去,又见他悠闲自在的饮酒,仿佛方才那一声冷哼只是她的错觉。

但那只老虎妖却越发坐立不安了起来,她一边同桑宁说话一边故作镇定的观察着束玉。

桑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那老虎妖看了桑宁一眼,不知所措的问道:仙子在笑什么?我就是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不过,你也是一个挺有趣的人。

桑宁含含糊糊的解释了一句。

让老虎妖却肉眼可见的激动的,脸上甚至泛起了几丝可疑的红晕,他忽然像是鼓起了一股勇气一般结结巴巴的问道:不知,不知仙子可有婚配?那只老虎妖的话音方落,整个大堂便瞬间安静了下来,祝戎和涂乐都颇有兴致地摆出了一副看戏的姿态,就连桃夭都向她投来了一个调侃的眼神。

桑宁一呆,愣愣的摇了摇头,然后几乎同时偏头去看束玉。

束玉骨节分明的手随意的搭在酒杯之上,轻轻的摩擦着玉质的杯身,碧绿的玉杯,配上他白净的手指,莫名的赏心悦目。

若是桑宁没有眼尖的看到碧玉杯上的裂纹,那的确是美轮美奂。

那仙子你看小生如何?细若蚊音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她转头惊讶的看了一眼,那只整张脸都红透了、颇显纯情的老虎妖。

桑宁,尚兴大人可是咱们妖界大名鼎鼎的一方大妖呢。

桃夭唯恐天下不乱的冲着桑宁解释道。

而那边的祝戎却因为桃夭这一句咱们而露出了藏不住的笑意。

涂乐也立马接口道:桃夭姐姐说的不错,尚兴大人妖力高深、能力非凡,在咱们妖界可受妖欢迎呢。

祝戎似笑非笑地瞟了束玉一眼倒没有说话。

有些浑水桃夭和涂乐能淌,但他可不能乱淌,毕竟紫幽神女不会同桃夭计较,但说不定就会同他计较。

他还是默默的看戏比较好。

参与其中这种事,还是让她们来吧。

小生见仙子一眼便觉心生欢喜,想要同仙子,结一段良缘,仙子觉得可好。

那老虎妖在桃夭和涂乐的一番鼓舞之下,一口气说出了心中之言。

不过几息之间,桑宁都还未开口,什么话都让她们说完了。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名不副实桑宁好笑的扶了扶额,一本正经的同那尚兴说道:我是未婚配,尚兴大人也很好,但你并非我心中爱慕之人,恕我不能答应此请求。

原来仙子已经有了爱慕之人了。

尚兴神情暗淡的低声喃喃了一句。

桑宁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她所说的意思是他并非她所喜爱的类型,而不是她已经有了爱慕的人。

但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加上她们方才还算相谈甚欢,她一时之间觉得那句话还是不说为好,便闭上了嘴。

反正都是拒绝,就算有点小小的误会也不太影响什么。

尚兴黯然神伤了片刻,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一脸诚恳的说道:那小妖就在这祝福仙子,祝愿仙子同你所爱之人永生相伴。

借你吉言。

桑宁弯了弯嘴角,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尚兴离开之后,桃夭难得看着她满面愁容的问道:你这才重生多久,就又有喜欢的人了?你可别又像从前一样,傻了吧唧的,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给骗了过去,掏心掏肺的对人家好,结果人家半分不将你放在心上。

桃夭噼里啪啦的一通教训之后,又自觉自己失言,提起了她曾经那段伤心的往事,立马找补,我不是说你以前的喜欢什么不对,这世间感情的确讲究缘分,但你也得看这是良缘还是孽缘是不是?好啦,我知道,我明白桃夭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刚才那样同他说,不过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而已,我哪有什么喜欢的人?我现在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才是最快乐的。

见桃夭明显松了一口气,桑宁又开口说道:再说了,我像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吗?在桃夭一脸确定以及肯定的眼神之下,桑宁微微的心虚了片刻。

她稍微思索了一下,其实真算起来,她从前也没有多掏心掏肺的对折柳仙君好吧?她这个人虽然算不上多自私自利,但也绝非那般无私奉献之人,自她知道折柳对妙莺的心思以及他靠近她的目的之后,她就已经决绝的做下了决定。

至于后来用藤元玉清换天竺珠,本就是为了云境八荒的一方安稳。

她从未后悔过。

虽说论起价值,十个天竺珠也比不上藤萝一脉的一个藤元玉清,更何况还是她这个神族身上的藤元玉清,但她也并非因为她对他的爱慕,才将自己珍贵的藤元玉清给了他。

而是在她的心里,云境八荒的安危比她的藤元玉清更重要,所以她愿意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东西去换云境八荒在天劫之下的平安无事。

她向来觉得以前那段感情,虽然结束的狼狈,但也勉强算得上是有一个完完整整的了结,不亏不欠了。

桃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昨日种种,皆为过眼云烟,比起论清楚对错,我更希望你把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全忘了才好。

虽说没忘,但也差不多忘却了。

桑宁一本正经的回道。

我就知道,咱们桑宁最厉害。

束玉冷着的脸色却一直都未曾恢复,浑身发出的寒气,让方圆几里的妖怪都开始望而却步。

他们只好同束玉遥遥对饮一杯,而后迅速离他八丈之远,就连身在她旁边的桑宁也因此受到了波及。

不知道是因为方才尚兴那一出让大家都知道了桑宁已有爱慕之人,还是束玉身上的气息太冷,后面上前的妖怪对桑宁也不敢如先前那般热络了。

只得稍微打一个招呼,便赶忙离去。

没了那群妖怪吹得天花乱坠的夸赞,桑宁的耳根子瞬间清静了不少,她好奇的看了束玉一眼,凑过去低声肯定的问道:束玉,你不高兴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君心情不佳了?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不仅是我,这里怕是大家都看出来了,他们都不敢上前同你继续打招呼呢。

桑宁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分外真诚的眨了眨眼。

束玉撑着下巴瞥了她一眼,所以你着这是在遗憾???这怎么就联系到她身上了?还有她遗憾什么?桑宁也不解的问出了声。

我遗憾什么?遗憾什么?当然是遗憾没有了上前示好的妖怪,你听不到他们那些名不副实的夸赞了。

束玉轻哼了一声漠然的出声。

桑宁一口老血更在喉咙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怎么就是名不副实的夸赞了?她倒要听听他这狐狸嘴里能说出个什么鬼东西来,貌美温柔,仙月琼花,你浑身上下哪一点符合了?束玉挑了挑眉盯着她上下打量的一眼,而后似乎颇有几分嫌弃的转开了目光。

仿若不忍直视。

……温柔心善倒是算不上,但至少她这张脸还是不错的吧?怎么就被束玉说的一无是处了。

帝君眼神有问题,可跟我没关系。

桑宁沉默的好半晌,才平复下了那股不断往上涌的怒气,然后颇为冷漠的说道。

……本君的眼神哪里不好了?哪里都不好,要我看,刚才的尚兴大人就比帝君你的眼神好多了。

束玉抿了抿唇,突然煞有介事的说道:他眼神好,但是妖界崇尚力量,追捧魁梧强健之姿,本君以为你只喜欢那些柔柔弱弱的纤细姿态。

什么叫我喜欢柔柔弱弱的姿态?我什么喜欢时候喜欢这种类型了?我怎么不知道,束玉你可别胡说。

桑宁皱了皱眉,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

束玉对上她的目光,忽然轻笑了一声,却并未说话。

但桑宁从他的眼神之中读出了几分其他的意味。

……她是真不想多说关于她和折柳仙君的那段往事了。

桑宁敷衍的摆了摆手,随便你怎么想吧。

她累了,她不想说话。

束玉凝视着她平淡的面色看了许久,直到桑宁突然侧头瞪了他一眼才垂下凤眸遮挡住了眼底的神情。

这场宴会,自然是办的宾主尽欢的。

丝竹轻响,宴会已近尾声。

帝君应当许多年未曾来过妖界了吧?祝戎自斟自酌的饮完一杯酒,笑着向束玉问道。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朋友束玉颔首,是许多年了。

如今六界安稳,也无甚大事发生,帝君若是不忙于事务不若就暂时留下来一段时间,让本王为帝君尽一下地主之宜。

不知本王有没有这个荣幸?束玉看了一眼妖王祝戎殷切的眼神,含笑应了下来,既然妖王殿下诚心相邀,本君自然也不好拂妖王殿下的意。

本王荣幸之至。

帝君既然留了下来,想必桑宁仙子是随同帝君一同留下来吧?祝戎转头看着桑宁问道。

桑宁不加思索的点了点头。

她同束玉还要去寻找剩下的眠雪佩碎片,自然是要同他一路的。

见桑宁点头,祝戎仿佛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事情,他转头看着桃夭说道:阿桃,既然帝君和桑宁都暂且待在妖界,不若你也多留片刻罢,你与桑宁仙子许久未见,正好叙叙旧。

桃夭顿了顿,她看了一眼桑宁犹豫了片刻,只得点了点头。

桑宁看着他们恍然大悟的摸了摸下。

巴。

她就说祝戎怎么莫名其妙的要邀请束玉留下来,原来目的竟在于此。

心思如此迂回婉转、百转千回,当真是令她佩服之至。

桃夭大约也猜到了祝戎的心思,哼哼了两声,没再说话。

深夜。

妖王祝戎倒也还算有几分识时务,特意给她和桃夭安排了一间房间。

桑宁和桃夭躺在一起,她侧过身看着桃夭问道:桃夭,你既然都已经离开了,这次怎么还特意扮作瑶木前来妖界?现在身份都暴露了。

桃夭这次要是不来,祝戎大概还以为她早已魂飞魄散,也不会知道曾经的阿桃就是桃夭。

眠雪佩是你留下的东西,也是申山九脉的神物,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它流落在外。

桃夭敲了敲她的额头,郑重其事的说道。

桑宁捂了捂额头,我的执念留下它本来就是为了守护你的。

怎么反倒是桃夭反过来守护眠雪佩了。

我历完天劫回去之后,才发现眠雪佩不见了,但当时我从灭妖谷跳下去之后受伤颇重,不得不立马闭关养伤,又耽搁了这么多年,加上妖界守卫森严,我一直未曾找到机会,直到如今才来到妖界寻回眠雪佩……说着说着桃夭又笑了出声,没想到这次如此凑巧竟然刚好碰上了你。

这大概就是上天给予我们的缘分罢。

桃夭轻轻的感叹道。

桑宁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面色沉静却音色低哑,桃夭,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未在你身边。

桃夭现在也知道她看过了那段记忆,她颇有几分认真的拍了拍她的手。

想些什么呢?你现在回来了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们一直都在等你。

再说了,若不是你的执念留下的眠雪佩在天劫之中护住了我的心脉,我早就在那场劫雷之中灰飞烟灭了,更遑论后面与祝戎的那一切种种。

才不是呢,就算没有我,桃夭也会好好的,你的天劫本来就是情劫,你少拿那些虚言假语来哄骗我。

桑宁撇了撇嘴,心底有几分难言的荒芜。

其实她也知道桃夭所说,大概并不是虚言,但她所起的作用真的极其微弱,在天劫之中任何一场灾难都足以让她再无翻身之力,而她仅仅只能做到护住她的心脉无恙而已。

她能够成功渡过天劫,是她的坚韧与勇敢。

桃夭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狠狠的戳了两下,佯装不满的说道:这钻牛角尖的本事真是多年不改呢!不管是因为什么,这其中都有你的一份功劳,不是吗,毕竟人若已经不在于人世,那又何谈什么历劫飞升呢?似乎也没错哦。

桑宁敷衍的回了一句。

桃夭揪了揪她的耳朵,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这可不符合咱们张扬肆意的紫幽神女的作风。

那怎么才叫符合我的作风?桑宁挑了挑眉盯着桃夭问道。

桃夭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凑近她耳边满是好奇的低声问道:你倒是同我讲讲,你同帝君如今是个怎么情况?我们能有什么情况,不就是那样吗?哪样?就是普通的熟人……嗯,朋友吧。

经历重生以来的种种,她对束玉的确少了许多前世那般莫名其妙的敌意和意见了。

客观来说,他是一个不错的人。

啧啧啧,看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果然是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啊,从前的你,可是一副有他没你有你没他的样子,如今竟然也愿意承认你们算是朋友了。

桃夭戏谑的瞥了她一眼。

桑宁一时有些无措,而后一本正经的回道:以前那是年纪小不懂事,其实我觉得扶桑说的挺对的,都已经是前前前辈的恩怨了,不必因此波及到后人。

难得见你如此大度。

……见桑宁一时失语,桃夭又正了正神色,你说的没错,以前咱们被很多东西迷糊了眼睛而忘了看其本质的东西,白芨帝君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这些年也多亏他对云境八荒的暗中相助,若无他在背后守护,就凭当初我那点微弱的灵力,也是护不住云境八荒的。

暗中相助?桑宁疑惑出声。

是啊。

桃夭轻叹了一声,虽说帝君从未说过,也从未真正露面,但很多时候其实我也知道是帝君在背后相助,因着他的庇护才让云境八荒这么多年没有因为你的离开而没落,依旧安稳独身的屹立于六界之中,就连我落入灭妖谷深受重伤,也是因为帝君送来了申山九脉的灵药才让我得以恢复一二,不然说不定我现在都还不一定能出关。

他还救了你?束玉这只大狐狸还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乎她的意料。

桃夭点了点头。

桑宁抿了抿唇,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得好好替束玉寻找一下消除心魔的方法。

既是为了还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的帮助之意,也是为了还这么多年对云境八荒的庇护之情。

桑宁,你觉得束玉如何?桃夭看着桑宁陷入沉思,突然出声问道。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长夜漫漫桑宁一愣,她想了想郑重其事的说道:以前因为前辈恩怨的确对他多有误会,但如今看来,他既履行了守护六界的神族职责,也不计较我们从前的嫌隙,于你我皆有恩情,也算得上是一位风光霁月的帝君。

我不是问你这个。

桃夭不禁扶额笑出了声。

桑宁一懵,那你问哪个?我问你自己对于帝君是一个什么看法?桑宁咬了咬唇,散漫的看了桃夭一眼垂着眸子说道:我对他能有什么看法,刚才的看法就是我的看法。

说完她也不待桃夭回答,就立马出声,你就光问我呢,我还没有问问你,你同祝戎如今是个什么关系?桃夭眨了眨眼,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啊,我们如今就是这样吧。

反正以前那些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其实我都已经不怎么记得到了,就当是一段稀里糊涂的往事好了。

可依我来看,祝戎对于你们那段稀里糊涂的往事倒是分外上心呢。

桑宁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

若是不上心,怎么会用全部妖力布下法阵,凝魂聚魄,以求往生之人再次归来。

了解过前因后果,桑宁虽说不太赞成祝戎有什么事全部都闷在心里,也不告诉桃夭同她一起商量的这个性子。

但他对桃夭的心意到的确是无可指摘,从未动摇。

更何况历劫的时候,在祝戎心里,桃夭不过是南山一只普普通通的桃树精,她什么都不懂,也不了解世事,祝戎不愿意将那些底下肮脏龌龊之事告诉于她,其实也情有可原。

不过不管如何,还是得看桃夭如何想。

感情之事,旁人是做不了主的,也无可评价,还是得当事人自己看清看透。

桃夭深深的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脑袋蒙进了被子之中,含含糊糊的说道: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就先这样吧。

桑宁伸出手将桃夭连带着被子一起抱进怀里,低声说道:桃夭,没想明白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做下决定还是需要慎重,咱们最不缺的不就是时间嘛?以后可以慢慢想,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桃夭伸出脑袋瞪着桑宁一眼,肉麻兮兮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桑宁吐了吐舌头,继续同她搞怪,一时之间她们笑闹的在床上滚作一团。

皓月当空。

房梁上的人白衣如霜似雪,在月色之下更显冷寂清华。

帝君大半夜的不睡觉坐在本王的妖宫顶上干什么?妖王祝戎踏着更深露重的月色而来,带有三分笑意的向束玉问道。

妖王殿下不也大半夜的不睡觉吗?束玉反唇相讥。

祝戎一噎,而后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修行之人睡不睡觉有什么紧要的,如今这月色正好,本王出来赏赏月,也是别有一番风趣。

束玉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一眼,不再继续搭话。

而妖王祝戎却分外自来熟的跑到了束玉旁边,他一屁股坐了下来,分外不客气的冲束玉继续唉声叹气、长吁短叹,长夜深深,长夜漫漫,本王实在冷清寂寥。

……本王想着夜色漫长,形单影只,无人作陪,只好上来赏月以打发这无聊的时光,虽无佳人在侧,但有月色为伴,本王也算不枉今夜……束玉继续沉默,他垂着眸子默不作声的摩擦着突然幻化出来的雪敛剑。

祝戎一看这情形,立马一蹦三尺,离束玉三丈之远,然后才一幅心有余孽地抚了抚自己猛跳的心脏对着他客客气气的说道:不过想同帝君说说话罢了,帝君如此不领情,实在是让本王伤心的很。

妖王殿下若是不想休息,可以好好修炼,就你如今这副修为要是有人对妖界有所企图,你恐怕是……束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束玉说完继续面色漠然的半瞌着双眸,一副不愿再多言的神色。

过了半晌,祝戎摸了摸下巴忽然说道:祝戎今日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帝君没有有些人讨人欢心呢。

就凭帝君这张嘴,都能直接将人气得半死,那些还前仆后继的往帝君身上扑的人,大概是没见过帝君私底下的这副模样吧?束玉蹙眉,他掀开眼皮淡漠的撇了祝戎一眼,关你何事?……当然。

妖王祝戎能作为妖王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当的,要论脸皮厚,在妖界上下应该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了。

祝戎这不是想要劝解一下帝君嘛,这追姑娘呢,有追姑娘的追法,首先这说话方面……那也没见到妖王殿下如愿以偿啊?束玉似笑非笑的打断了他,语气里尽是幸灾乐祸。

妖王祝戎现在觉得他修养要是再差一点,恐怕就得立马暴走了。

他突然开始深刻理解,不应当是理解,而是可怜,可怜白芨帝君追求姑娘将人追求成了死对头,这样一等一的大笑话足足够他笑个几百年了。

你自己安排的房间,如今又嫌弃无人相伴长夜漫漫,要赏月就独自赏去,找本君干什么,你不嫌聒噪,本君还嫌聒噪。

束玉懒得同他继续多言,直接挑明了他的来意。

祝戎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才平静的说道:帝君教训的是。

祝戎那一副憋屈的模样,实乃少见,即便是彼时他身份低微,被众人所欺,脸上也永远是不甘和倔强。

若是桑宁在这,她定会拍手称好,虽然她一向被束玉气的吐血,但看到束玉气别人,她还是分外乐意的。

无论如何,祝戎还是谢谢帝君当初对桃夭的相救,以及这么多年对云境八荒的庇护。

不然,在紫幽神女未曾归来的这些年里,桃夭独自撑着偌大的云境八荒,该有多么辛苦,他甚至不敢想象。

妖王殿下都还不是云境八荒的人倒是先自顾自的开始代表云境八荒感谢了起来,还当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灵石祝戎爽朗地笑了一声,忽然笃定的说道:迟早会是的。

祝戎说完,见束玉抿着唇没有说话笑着加了一句,帝君也迟早会是的,不是吗?束玉看了他一眼,微微眯了眯眼,慢悠悠的启唇回答,妖王殿下总算说了一句还算中听的话。

他们不再说话,难得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各自呆在一处房梁,貌似在赏月。

天光微亮。

桑宁迷迷糊糊的就被桃夭叫醒,她还一个劲儿的想继续往被子里面钻。

这懒惰散漫的本性,她大概也是改不了了,桑宁颇有几分悲伤的想着。

桑宁,快起来!桃夭见她叫了半天她都始终不愿意挪动半分,终于忍不住叉着腰走到她面前,以堪称河东狮吼道,不过声音依旧被压得极低。

桑宁艰难的爬了起来,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恨不得眯着眼睛说道:桃夭,这一大早上的,你要干嘛?都怪她们昨天聊的太晚,以至于天光破晓才堪堪睡去,如今她正睡得香,桃夭就已经要扯她起来了。

桃夭神神秘秘的凑近她说道:你快起来,我、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人?什么人?桑宁的瞌睡一下子去了一半,她惊奇地瞅着桃夭。

桃夭舔了舔嘴唇,却卖了一个关子,你去了就知道了,你快起来。

见什么人需要如此神秘?桑宁一边稀里糊涂的穿着衣服一边不甘心的继续问道。

哎呀,你去了就知道了。

桃夭始终不说,桑宁也就认命的开始收拾自己,反正马上就要去见了,早一刻晚一刻也没多大区别。

就我们两个?桑宁收拾完了之后,桃夭就扯着她偷偷摸摸的绕过一众小妖怪从妖宫的围墙上准备爬出去。

竟然都不走正门,到底是去见什么人?怪不得一大早上就要把她扯起来,原来竟然是想瞒过众人偷偷出去。

桃夭一把捂住了桑宁的嘴,凑在她耳边低声的提醒道:你小点声,一会儿就把他们给引过来了。

桑宁赶忙点了点头,桃夭才放开了她。

你到底是要去见谁呀?咱们都不能明目张胆的走出去吗?桃夭斜了她一眼,当然不能,而且你给我听好了!等会儿见到那人,你不能、不能太过惊讶,还有,这是我的秘密,你不许告诉别人,特别是祝戎,就是连帝君都不许告诉,你知道了吗?看着桃夭有几分躲闪的目光,桑宁心底越发好奇了起来。

连束玉都不能说?特别是祝戎?难不成……桃妖见桑宁一副想入非非的神情,忍不住揪了揪她的耳朵,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呢!我让你见的是正经的人,额……其实应当也不算是人,应当是妖吧,别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

好好好,我不想,桃夭姐姐,咱们赶紧走吧,再不走那群侍卫巡逻又要过来了,到时候咱们就要被发现了。

她们两个迅速的出了妖宫,一路平安无事,既无人阻拦,也无人发现。

离开妖宫之后,桃夭迅速在她们两个脸上施展了一下遮蔽的法术,桑宁幻化出了一面镜子看着里面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容貌。

越发觉得桃夭要见的这个人神秘了。

竟然还需要她们两个乔装打扮去见人,桑宁的兴致越发的高涨了起来。

桃夭,你带我来这店铺干什么,咱们不是要去见人吗?难道那个人是店铺的老板?桃夭白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懵懂,还是忍不住提醒,见人需要干什么?需要干什么?桑宁脑袋里灵光一闪,哦,我明白了,见人需要送礼物嘛?你不早说。

桃夭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摸了摸她的脑袋。

桑宁在店铺里挑挑拣拣的半天也什么都没挑出来。

你那位朋友是男是女,是什么样的性子,喜欢什么样的东西?男的,性子嘛,就挺乖巧听话的,喜欢?好像我送他什么东西他都喜欢来着。

桑宁漂亮的眼睛滴溜滴溜的转着,她突然揶揄的出声问道:我说桃夭,你的那位朋友不会是你偷偷养在外面的小白脸吧?就知道胡说!快点挑选礼物。

桑宁无奈的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选。

挑来挑去,桑宁也未挑中什么东西,她看着桃夭手里已经爆满了一堆小玩意和零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那个朋友,竟然喜欢这些小孩子的玩意?桃夭目光闪了闪,他含含糊糊的回答,算是吧。

转了一大圈,桑宁终于挑中了一块闪闪发光的灵石,灵石晶莹剔透、灵力流转,她将其放在手心掂了掂,感受到它沉沉的重量,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等在一旁的桃夭见她拿了一块灵石过来,不由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你……这性子当真是还一如从前。

想不到送什么具体的礼物,就送人一块灵石,重要的人就送贵重的灵石,一般的人就送普通的灵石,当真是解决了挑礼物的麻烦。

桑宁眨了眨眼,颇为认真的看着桃夭说道:难道这灵石不好吗?这可是这家店里最珍贵的灵石,六界上下,无论身份如何,只要是修炼者,灵石都是必不可缺的。

桃夭早知道她那套歪理,连忙摆了摆手打断了她你说的没错,咱们赶紧走吧,再耽搁下去,妖宫的人怕是都会发现我们不见了。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给他们留了信,就说我俩出来逛一逛不必前来找我们。

桃夭一愣,你留了信?就祝戎那副恨不得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的程度,就算我们躲过了妖宫的侍卫出来了,天色稍微大亮一些,他们一旦发现我们不见了,怕是立马都会报给祝戎那边。

桑宁一本正经的分析一通,桃夭思索了一下,也不由喃喃自语,似乎也是。

见桃夭赞成,桑宁骄傲的抬着抬下巴,那还得是我更有先见之明,有时候撒谎就要这种真真假假的混着来才不容易被发现,不然你直接一大早上就不见了,说不定妖宫那边就得闹得人仰马翻了。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无可比拟桃夭瞟了她一眼,难得竖起大拇指,论起这些真真假假的搪塞之言,还得是咱们紫幽神女。

不过一会桑宁就随着桃夭来到了她们的目的地,准确的说,是桃夭要来面见友人的目的地。

桑宁一言难尽的盯着红袖招招的春风如意馆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桃夭说道:你还说你没有偷偷在外面养小白脸?桃夭狠狠的敲了敲她的额头,我像是养小白脸的那种人吗?你养也没有什么关系啊?反正我是一直支持你的。

桑宁一脸真诚无辜的看着她保证道。

桃夭无奈扶额。

两位姑娘,快快请进,不知二位姑娘喜好什么样的公子?一位中年大叔摇着粉嫩的帕子上前来迎接到,顺带还向着她们抛了两个媚眼。

桑宁盯着他脸上厚厚的粉看着片刻,眨了眨眼说道:温柔俊朗的、妩媚风流的、清冷俊秀的……通通都给本姑娘来一个!她话音方落,大堂之上忽然一静,方才还谈笑风生的众妖若有若无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暗暗的打量着她。

大概是没想到有女子竟然一大清早的就来上了好几位公子,实乃我辈楷模,勇猛之辈!不乏有妖怪向桑宁投来几分景仰的眼神。

桑宁说完也后知后觉的品出了几分不对之处,但话已出口,她也只能将计就计不能收回了。

桑宁不禁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陡然而生的鸡皮疙瘩,不知为何,方才那一刻,她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冷寒之气,她疑惑的回头看了一下身后。

身后是热闹的大街,妖来妖往同她与桃夭进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难道是她的错觉?这位姑娘当真是好雅兴!小妖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为姑娘安排,保证让姑娘满意。

中年大叔故作细腻柔媚的声音在桑宁的耳畔响起,她才略有几分恍惚的点了点头。

那大叔乐呵呵的笑着招了一个人上来低声吩咐了几句,他看桑宁的眼睛冒着金光,仿佛看到了一只待宰的羊羔。

桃夭已经被桑宁的语出惊人雷得外焦里嫩,过了好半晌才堪堪回过神,颇有有几分嫌弃的盯着桑宁说道:你以前来春风如意馆,也没有这么饥渴呀?咳咳咳桃夭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这是在帮你打掩护,咱们来春风如意馆见人你都不招几个人不是分外惹人注目吗?桃夭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可你是叫一大群人上来,似乎比不叫人上来更为引人注目呢。

桑宁绕着头发的手指微微一顿,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说的好像也没错,坏了,我就不会坏了你的事吧?现在才想起我来?算了吧,我看你就是想看美貌漂亮的男子,还冠冕堂皇的拿我作筏子。

你爱看就看吧,我不碍事的,顺带咱们也可以看看,过了这么多年,这春风如意馆里的美男子有没有什么新的变化。

桃夭戳了戳她的胳膊,凑近她的耳边意味深长的说道。

还得是你懂我!那位中年大叔约莫许多年未见到桑宁这般豪迈的顾客了,秉承着抓到就是赚到了、绝不放过的道理,不由分说的便将她们带进了最为豪华的单间,顺手又招了几个清秀的小妖上前为她们添茶倒水。

两位姑娘先稍作歇息,带咱们楼里的小生们梳妆打扮一下,便前来伺候姑娘。

桑宁点了点头,摆手随意的说道:我知道了,您先下去吧。

是是是,小妖这就告退。

那中年大叔笑得像一朵花一样,连忙退了出去,顺带小心翼翼的带上了门。

你的那位朋友呢?他不会是春风如意馆里的吧?桑宁尝了一下桌上的佳肴同桃夭问道。

桃夭神神秘秘的看了她一眼,小声的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桑宁努了努嘴。

不过一会儿,那中年大叔又再次回来,身后还跟着四位风格各异的年轻公子。

二位姑娘好,这是咱们楼里最俊秀的四位公子了,正好符合姑娘所说的,妩媚有之,温润有之……后面跟着的人随着中年大叔的介绍,而一一上前来向她们行礼,桑宁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

红衣妩媚风流,白衣清冷俊秀,青衣温润如玉,紫衣高贵漠然。

她的目光在其中那白衣公子和红衣公子身上稍微停留了片刻,而后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束玉那张脸的确长得无可挑剔,以前他钟爱红衣的时候,她便觉得世上大概只有他能够将红衣穿的如此张扬风流。

如今他一身如霜似雪的白,她又觉得,六界之中,无人可比拟其白衣胜雪、清如月露的风华。

中年大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桑宁的神色,见她虽嘴角暗含三分笑意,但面色平淡眼底不见惊艳之色,一时之间心里也有些没底。

难不成这次真的碰上了一个猎尽千芳百艳的?见到他们春风如意馆里的招牌都如此不动声色,当真是定力了得。

他再次仔细的看了一眼桑宁和桃夭那两张平平无奇又极其陌生的容貌,暗自思?,莫不是碰上了什么乔装出行的大人物,也不由的越发的恭敬了起来,似乎生怕她们对此有所不满。

桑宁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不得不说,春风如意馆在妖界颇有盛名,也的确有它的道理,就面前这四位公子,的确是各有各的风姿。

随便拉出一位放在普通人里也算得上是少见的俊秀公子了。

只不过她见过这世上更为风华绝代的人,便觉得他们这种姿色差强人意。

姑娘可觉得满意?见桑宁久不说话,中年大叔满脸堆笑的询问道。

桑宁一愣,她懒散的看了中年大叔一眼,笑着甩给了他一大袋金子,还不错,您先下去吧。

中年大叔连忙接过她递过来的银钱放在手心仔细的清点了一下金额,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得越发和善了起来。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那小妖就不打扰二位姑娘了,有什么事姑娘随时吩咐,小妖随叫随到。

中年大叔说完又对着那几位年轻的公子低声说道:可别耍你们的脾气,好好伺候二位姑娘,明白了吗?在几位公子齐声应下之后,中年大叔才满意的退出了房间。

桑宁转头看了桃夭一眼,桃夭也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的回了她一眼。

她们几乎同时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个信息,你来解决。

桑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指望桃夭是指望不上了,谁叫这些人是她自己叫的呢,只能靠她自己来解决了。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问道:几位想必擅长乐器吧?看几位公子点了点头,桑宁方微微松了口气。

那行,你们就坐在那里弹奏你们各自擅长的乐器就好了,若是哪位的乐器弹得够好,我这会有额外的奖励哦。

桑宁将一袋满满的银钱放在桌子上,向他们意味深长的示意。

几位年轻的公子呆了一下,他们倒是少有遇到花费如此多的金钱,竟然只是想来听她们弹弹曲。

但不过一瞬,他们便迅速反应过来。

有的是客人借他们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来做一些私底下的交易,他们只需要乖乖的听话便好,只要不多看、不多言,必能得到丰厚的报酬。

几位公子行完礼之后便走到了离她们较远的地方,拿出了自己擅长的乐器,开始弹奏。

丝竹之乐,如迷迷清音。

桑宁难得撑着脑袋还欣赏了他们一刻就被桃夭拉着进了内室。

桃夭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额头,你不会是真的想来看美人了吧?桑宁眨着眨眼,怎么可能!这是你带我来的,你带我来之前我可不知道你是要来春风如意馆,再说了,钱都花了,看一看怎么了,不看可就亏了。

哼!快把你那位朋友叫出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桑宁颇为搞怪的冲桃夭做了个鬼脸。

桃夭忽然笑了笑,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需不需要做一下心理准备?不然我有点害怕你会被吓到。

桃夭你这是在瞧不起谁呢?这六界之中有什么东西能吓到我?我今日倒要好好瞧一瞧!这可是你说的。

阿尧,出来吧。

桃夭忽然冲着虚空低声叫了一句。

桑宁还在默默的砸巴着这个阿尧是哪里冒出来的,她以前有没有见过的时候,一道小小的人影就忽然在她们面前显出身形,而后几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桃夭的腿,亲昵地冲她撒娇道:阿娘,你总算来找我了,你要是再不来,阿尧都要以为你不要我了!他他他……桑宁瞠目结舌的看着抱着桃夭腿的那个小萝卜头,整个人都是一片恍惚,一时颇有几分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满脑子都围绕着,我是谁,我在哪?这是发生了什么?桃夭得意的看着桑宁一眼,你看吧,我都说了让你做一下心理准备,你不听,这不是刚好给你吓到了?桃夭一边同桑宁说话一边弯下身去轻轻的将阿尧抱了起来,宠溺的逗着她细声问道:阿娘怎么会不要阿尧呢?阿娘这是有事要干。

桑宁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用这种方式来吓她,就算吓到了也还是桃夭亏了的呀。

她眼都不带眨的盯着那个小萝卜头看,似乎想要把他看出花来,而那小萝卜头也分毫不怯弱,带着几分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单纯回看着她。

光看着这张如同妖王祝戎缩小版的脸,几乎不用问,桑宁便知道,阿尧是桃夭和祝戎的孩子,桑宁到嘴的话,便只剩下一句深深的叹息。

她是真没有想到,桃夭所经历的那场天劫,除了同祝戎的恩恩怨怨以外,竟然还带回来了一只小萝卜头,还是一只有着妖王殿下的血脉的小萝卜头。

而且按照方才桃夭偷偷摸摸的那副做派来看,祝戎多半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桑宁头疼的按了按额角,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种话本子里才会有的带球跑竟然会出现在桃夭的身上。

说不惊讶都是假的。

阿娘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小萝卜头继续委屈。

谁要你当初非要偷偷跟着阿娘跑出来的,阿娘明明都嘱咐过你了,让你好好待在云境八荒,等阿娘办完事就来回来,结果你倒好还专门甩开了云境八荒的人追到妖界来了!桃夭佯装生气的敲了敲他的额头,桑宁在一旁亲眼见着桃夭前一刻还在温声细语的安慰,后一刻又板起脸来教训人不由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阿娘,这位姐姐笑什么?小萝卜头从桃夭的怀里冒出一个脑袋,好奇的瞅的桑宁,毫无半分害怕之意。

桑宁被她那一声姐姐叫的愣了起来,忍不住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小萝卜头,姐姐是因为看见你太可爱了,所以才笑的。

我不叫小萝卜头,还有狼哥哥说形容男孩子不能用可爱!小萝卜头不满的抗议道。

好好好,不用可爱,我们小萝卜头可真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俊美小公子!桑宁从善如流的改口,阿尧却并不满意,依旧徒劳的纠正道:我不叫小萝卜头,我叫阿尧。

行行行,阿尧就阿尧。

桑宁又忍不住揪了揪他柔软细嫩的脸颊。

阿尧见桑宁改口,立马向她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意,桑宁越发的觉得她可爱了起来。

桃夭含笑瞪的桑宁一眼,对着阿尧说道:你别听她满口胡言乱语,你要叫她桑宁姨姨,不能叫姐姐知道吗?怎么不能叫姐姐了?桑宁撅嘴开始抗议。

她叫我阿娘,怎么能叫你姐姐,桑宁你还有没有点辈份概念了。

见桃夭一本正经的模样,桑宁也收了收自己的嬉皮笑脸,她郑重的向阿尧介绍,阿尧,我叫桑宁,是你阿娘的妹妹,以后你就叫我姨姨就好,就是送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你能喜欢。

桑宁说的掏出了那颗硕大的灵石放进了阿尧的手掌心。

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寻欢作乐阿尧谢谢桑宁姨姨。

小阿尧奶声奶气的开口。

阿尧现在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他小心翼翼的捧着那颗比他两只手加起来都还要大一些的灵石,裂开嘴给了桑宁一个大大的微笑。

桑宁满意的揉了揉他的头,被他左一声右一声的桑宁姨姨叫得整个心软软的,她不由幻化出了一大串紫藤萝花放到了他的手心,这个,也送给你!桃夭皱眉无奈的说道:桑宁,你怎么又扯自己的花出来,他还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哪需要用紫藤萝花。

阿尧看了一眼桃夭的神色,正打算将手心里的紫藤萝花还给桑宁,桑宁赶忙推了回去。

她笑了笑,散漫的说道:现在用不到,以后也可以用嘛,我的花可多了,也不差这一枝两枝,这可是送给我们侄儿的见面礼,自然是越珍贵越好。

是不是啊?阿尧。

桃夭说不过她,只能嗔怪的瞪了她一眼,阿尧拿着那一串紫藤萝花仔细的嗅了嗅,更为开心了。

桑宁看着分外懂事的阿尧轻轻的笑了一声。

阿尧如今的模样看着只有七八岁的小孩模样,按最大的算,约莫也不过百岁。

但桃夭历劫离开妖界之时,应该是二千多多年前,一般来说,仙胎一胎需要怀五百年。

若是正常情况,阿尧如今应当已经有一千五百岁了,比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年纪都大多了,自然也不应该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模样。

除非桃夭在怀着阿尧的时候跳下灭妖谷伤及根本昏迷了许多年,直到近些年才醒过来,生下了阿尧。

怪不得时隔二千多年之后,桃夭才突然出现在妖界,想要拿回她的眠雪佩。

桑宁神情有几分暗淡,桃夭看到她的神色不禁拍了拍她的手背,桑宁,人总是需要经历一些才能长大,你一样,我也一样,我很开心上天能给我一个阿尧。

我也喜欢阿尧。

桑宁看着桃夭肯定的说道。

桃夭同她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桑宁又逗弄了阿尧一阵才看着桃夭说道:你怎么能将他放在春风如意馆呢?虽说现在阿尧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但清风如意馆可是寻欢作乐的地方。

本来不让他来的,结果他非要偷摸的跟来,只能让他先在这里躲一躲了,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唔……这样说倒也没错。

虽说就阿尧长得这个模样,若是祝戎看到他怕是第一时间都能认出的身份。

桑宁嘴角抽搐了一下,也只有桃夭这脑回路才能想出这等损招。

桑宁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桃夭要不要告诉祝戎阿尧的存在。

拜见王上!外面忽然响起一众跪拜之声,桑宁和桃夭对视一眼。

阿尧,快回到你刚才待的地方,待会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不要有所动静,明白了吗?桃夭迅速的作出反应对着阿尧说道。

阿尧懵懂的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然后乖巧的点了点头,不过瞬间便不见身影。

妖王祝戎不会发现什么吧?桑宁担忧的看了一眼虚空,小阿尧如今才多大。

一旦被发现,那桃夭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桃夭弯了弯嘴角,你别看他看着年纪小,真论起来好歹也是在我腹中呆了二千多年的,他方一出生妖力就堪比大妖,只要祝戎不亲自出面,没有人能发现他的。

看不出来,小阿尧竟然这般厉害?虚空中的气流忽然动了动,桑宁看了桃夭一眼无奈的扶额。

即便妖力强大如斯,也挡不住他灵智依旧是孩童,想法还是一个七八岁小孩的单纯空白,听见有人夸他,自然就露了马脚。

桃夭板着脸低声出声道:阿尧,捂住耳朵,无论听到什么发生什么动静,你都不要有任何反应,明白吗?阿娘,阿尧明白!阿尧甜丝丝的回了她一声。

桃夭终于绷不住了,也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嘘,你不必回答阿娘的话。

这次虚空中的气流终于没有动静,桑宁和桃夭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阿尧的妖力再强大,那也是比不上妖王祝戎的,偏偏这次祝戎亲自来,所以不能让妖王祝戎进来免得徒生事端。

桑宁凑到桃夭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桃夭眼神一亮然后又有些犹豫不决的问道:可是你……我在这寻欢作乐,想必妖王祝戎也不敢继续打扰的,到时候你就负责引开妖王祝戎就好了。

桃夭皱着眉头看了桑宁一眼,她内心总有几分不安,这样真的好吗?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同他们演演戏罢了,又不是真同他们做什么,哎呀,桃夭,你就别瞻前顾后的了,难不成你还想亲自上阵吗?那样祝戎怕是得直接气得掀翻了这春风如玉馆吧?桑宁好笑的瞅着桃夭,不知道她有什么好担忧的。

我就是怕帝君……桃夭撇了她一眼,支支吾吾的出声。

桑宁侧着耳朵听着楼下的声音越来越近,一时也没怎么注意桃夭结结巴巴的话,赶紧拉着她跑到外边。

她一把将桃夭按在桌子上,顺带给她手里倒了一杯茶,然后挑眉冲那几位依旧尽心尽力的拉曲的公子勾了勾手。

那几位公子停下手中的乐器,桑宁听着忽然安静下来的房间,突然觉得明明丝竹阵阵的房间忽然寂静无声,太过于一反常态了。

她看都不带看一眼的从她们几位中间点了一位公子,然后示意剩下的三位公子继续弹奏拉曲,而自己独身带着选中的那位公子向内室走去。

桃夭舔了舔嘴唇,有些担忧的看着桑宁消失在珠帘背后的身影。

她压下心底的不安,故作一副单纯欣赏乐曲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品着茶。

外面嘈杂的声音越靠越近,桃夭却越发的焦躁了起来。

应当不会那么凑巧吧?而且刚才听外面的动静,似乎只有祝戎来了,帝君和祝戎一向不怎么熟,应当不会同他一起来罢?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完了等桑宁迅速的将那位公子扯进内室之后,她看了一眼虚空,想着阿尧还在那里,她就算是演戏也不能演得太过于露骨。

毕竟阿尧还是小孩子呢,不能带坏小朋友。

桑宁一把将那位公子按到了床头,而后顺势坐到了床沿。

那位公子早就被桑宁的一番动作弄得稀里糊涂,见桑宁一言不发的将他往床上拉,他竟然难得露出了几分羞涩扭捏之态。

把上衣脱了。

姑,姑娘……那青衣公子紧张的抓住了自己的衣领,见桑宁面色冷然的盯着他看,他才哆哆嗦嗦的说道:姑,姑娘方才太快,小妖,小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望姑娘恕罪!眼看着他要起身朝她跪下,桑宁连忙一挥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她颇为无奈的说道:我就是让你脱一下上衣而已,不做其他,一会陪本姑娘演一场戏,本姑娘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那公子一边结结巴巴的应道,一边颤抖着手指去脱衣服。

大约是被桑宁吓到了,他脱了好一会,衣裳也没脱下来,桑宁不耐的看了他一眼,他的手指越发的哆嗦了起来。

桑宁轻叹了一声,伸手一把扯掉了他的上衣,随着呲啦一声的衣帛破碎之声,露出了里面白净的肌肤。

几乎同时,外面响起了大门的碎裂声。

桑宁挑了挑眉,看来祝戎是进来了。

她将那位公子碎掉的衣袂漫不经心的拢进手心捏了捏,而后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已经被吓得懵掉了的公子噤声。

公子颤抖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觎着桑宁的神色。

她竖起耳朵,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拜见王上!桑宁听到了一阵膝盖跪到地上的扑通声,随之响起了外面几位公子的叩拜声。

阿桃,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祝戎不辨喜怒的声音传来。

而后是桃夭颇有分理直气壮的声音,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祝戎,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来不来这里?祝戎似乎沉默了一瞬。

但桃夭却丝毫不觉,她继续说道:不过就是世所常见的寻欢作乐罢了,妖王殿下如此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祝戎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再次传来,寻欢作乐罢了?你不是问我是你的谁吗?那好,本王今日就在这里告诉你?本王是你的夫君,我们是拜过天地、对上苍起誓过的夫妻,你说本王有没有资格管你?王上息怒。

外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春风如意馆的中年大叔匆忙赶来,叩拜声都吓得变了味。

妖王殿下这是在说什么笑话,我名唤桃夭,乃云境八荒的长老,同妖王殿下没有任何关系!桑宁摸了摸下巴,她觉得桃夭和祝戎怕不是要大吵一架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旁边那位一整个人都惊悚住了公子,不由笑了笑。

毕竟祝戎和桃夭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等一的大新闻。

阿桃,别闹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咱们回去再说,好吗?祝戎几乎祈求的说道。

桃夭晃着茶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祝戎,根本未将他的话放进心上。

你衣服怎么乱了?祝戎忽然问出了声。

桃夭一愣,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才发现那里因为方才抱着阿尧,阿尧在她怀里一通乱动以至于将她的衣领都扯散了,像是干了什么坏事匆忙扣上了一般。

她垂眸看着凌乱的衣领一瞬,忽然轻笑了一声,妖王殿下不由分说的闯进来,打断了我的乐趣,我都还未同妖王殿下计较呢……阿桃!跟本王回去,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祝戎突然几步上前紧握住了桃夭的手腕,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祝戎看着桃夭这张完全陌生的脸,不由一挥手,打破了她的术法,恢复了她本来的面貌。

桃夭看了一眼内室,正思索着要不要直接先随祝戎回去,也直接避免了祝戎踏入内室发现阿尧的存在,祝戎却忽然沉着脸拉着她往内室走去。

桃夭吓了一跳,厉声说道:祝戎,你干什么?!本王听说,你们一共点了四位公子,本王就是想好奇一下,另外一位长什么样而已。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停在桃夭凌乱的衣襟上。

而后移开目光,杀气凌凌的扫视了一下屋内的那三位公子和后面赶来的中年大叔。

屋内的那三位公子如同三只缩成一团的鹌鹑,他们一见祝戎的面色赶忙解释他们从进来到现在只是弹了几首曲子,没有和两位姑娘做任何事情。

开玩笑,妖王殿下的绿帽子,谁敢戴?他们内心不由的庆幸,还好不曾发生什么,不然他们现在怕是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中年大叔又连忙磕了几个响头,低声求饶。

他也是叫苦不跌,本以为遇上了一个大顾客,结果反倒惹上了一桩大麻烦。

他若是知道这两位姑娘如此大来头,尤其是其中一位还是他们的妖后,他是说什么也不会愿意答应她们进来的。

不行!桑宁还在里面,你不能进去!桃夭猛的上前一步挡在了祝戎面前。

桑宁?我倒是一时间忘记了,你是同她一起来的,既然里面是她,我也就不便进去打扰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帝君来吧。

我说的可对?白芨帝君?祝戎忽然淡然的冲着后面问道。

祝戎话音刚落,里面的桑宁就不由得抖了抖,她几乎不加思索的在屋子里寻找可以藏身之处。

帝君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桃夭呆愣了一瞬,随即看他后面并无人出现,想着祝戎怕是故意如此说想来吓唬桑宁的。

桑宁听到桃夭话,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然而,不过眨眼见,她就再次听到了桃夭结结巴巴的声音。

帝、帝君,你你怎么也来了?!当看到束玉一身白衣踏进门内的那一刻起,桃夭内心便只剩下一个声音。

完了!完了!这下,是彻底完了。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感谢桃夭的话音还未落,桑宁便不加思索的钻进了被子里面,一把将自己从头盖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

束玉淡淡的看了桃夭一眼,直接进了内室。

帝君,我刚才乱说的,桑宁,桑宁她没有在里面,她刚才出去了!桃夭想也没想就想要上前去拦住束玉,好给桑宁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结果她不过才踏出一步,就被祝戎一把搂住了腰给抱了回来。

祝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没有丝毫动静的内室,帝君,本王就先带阿桃回去了,剩下的就交给帝君了。

嗯。

束玉淡淡的应了一声,身影消失在了珠帘之后。

祝戎,你快放开我!你没看到帝君进去了吗?桃夭着急了,看了一眼里面,捏起法诀想要挣脱祝戎放在她腰间的手。

祝戎却不由分说的捏住了她的手腕,也打断了她的施法,阿桃,你来春风如意馆的事本王就还没有同你清算呢?现在竟然还有闲心担心起别人来了?桃夭板着脸瞪着祝戎,你放开我,我后面可以同你好好解释。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咱们说清楚。

祝戎低头看着她,眼底是能将人溺没的情意。

桃夭越发的着急起来,今日也可以,但你的先放开我,我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完了再同你说。

祝戎捏了捏桃夭的脸,颇有几分吃味的说道:在阿桃心中,我竟还比不上桑宁吗?桃夭刚想反驳,祝戎就捂住了她的嘴。

不过无论比得上还是比不上,你都是我的,至于桑宁,她也不是你的。

桃夭还想继续反抗,祝戎却凑近她的耳边低哑着声音说道:阿桃担心什么,帝君即便是生气,想必也不能拿桑宁怎么办,就像我,也不能拿你怎么办一样。

桃夭一愣,祝戎看着处于怔忪之间的桃夭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抱着她瞬间消失在了春风如意馆。

里面,待桑宁钻进被子里面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出来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这种紧要关头,她不是应该立马逃跑吗?干嘛要钻进被子里面来?桑宁刚想掀开被子出去逃跑,就听到了珠帘碰撞之下的响动,随后是鞋子踏在地毯上的声音,一步一步,应和着她犹如打鼓般的跳动的心脏。

那一瞬间,她仿若一个看到黑白无常前来索命招魂的孤魂野鬼,无措又恐惧。

就束玉那一身白衣,要是放在黑夜里,倒的确算得上一个活生生的白无常,只是大约比鬼界的白无常俊秀的不是一点半点。

桑宁神游天外的一刻,又恍然间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由咬了咬舌尖。

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能想着束玉的脸放在白无常上怕是有许多孤魂野鬼心甘情愿的随他而去。

实在是无可救药。

裸着上身坐在床头的公子看着桑宁一系列的动作,早已经吓得呆住了。

待看到束玉一身白衣缓步向床边走来之时,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公、公子饶命,小妖小妖什么都没有做!听到他的声音,束玉的视线才从床上的鼓起来的那个包里转到了他的身上,他盯着他裸露的上半身,以及被撕碎了的青衣,目光沉了沉。

那公子感受到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才恍恍惚惚的想起自己如今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让他方才所说的话都变得分外不可信了起来。

他颤抖着手,迅速的从地上把衣服拿起来裹到自己的身上,继续颤颤巍巍的磕头,公子饶命!小妖同这位姑娘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声音凄厉得就差要以死明志以证清白了。

桑宁本想还待在被子里躲一躲,但既然束玉都已经进来了,该看到的也看到了。

这种躲被子里掩耳盗铃的方式似乎也挺没必要的。

再说了,别说她没有同这里的人发生什么关系,就算真有什么关系,那也是双方你情我愿之下的寻欢作乐。

束玉就是知道了,那他又能怎么样?她到底是在心虚什么?听到桃夭叫束玉的那一刻,竟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赶紧躲起来,不能让束玉看到。

桑宁在心底为自己壮了壮胆,然后一把扯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正寻思着用什么样的眼神才能震慑到束玉这种不经招呼就私自闯入人家内室的不礼貌行为,就对上了的束玉雾气皑皑的凤眸。

桑宁不禁又心虚了一刻,她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撇过头不去看束玉。

那个,你出去吧。

桑宁对着地上那位胆怯得恨不得马上消失的公子说道,顺手甩给他一袋金子。

那公子抬起脑袋小心翼翼的看了束玉一眼,见束玉并未说话,他连忙千恩万谢的跑了出去。

随着那位公子的离去,整个室内忽然安静的落针可闻。

束玉不说话也不再上前,就这么站在几步开外,目光深深的盯着桑宁。

桑宁不看他,却也还是能够明显的感受到束玉一直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本来桑宁还等着束玉兴师问罪,她再同他好好扳扯扳扯道理,看看他有什么理由来管她。

但是束玉从进门之后就一言不发,什么都不说,比怒不可遏更让人难受,桑宁颇有几分抓心挠肺的等着。

良久,依旧是无言的沉默,桑宁受不了这种氛围,只得破罐子破摔的套着近乎,帝君怎么有空来这里呢?就允许你有空不许本君有空是吗?束玉扯了扯嘴角,嘲讽的问道。

……那怎么会呢,帝君想来就来我哪敢反对,只不过这里是春风如意馆,帝君若是寻欢作乐,应当去什么女妖怪聚集的红袖揽月楼。

桑宁摸了摸耳朵,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是吗。

桑宁一阵猛点头,为了证明她的真诚之心,她几乎脱口而出,红袖揽月楼里的女妖怪妩媚貌美,不像这春风如意馆都是些男子。

那本君是不是还得感谢你的建议?不过瞬间,束玉忽然上前坐到了床边。

150、第一百五十章 割袍断义桑宁掀开的被子被束玉一下坐在了下面,她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但没有扯动,只得抬起头来看着束玉说道:束玉,你让一让,我要起来。

你还没说本君是不是要感谢你的建议呢?束玉沉沉的看着她,似乎偏要执着的求一个答案。

桑宁方才本就是紧张之余的随口一说,现在想想又自觉自己失言在先,以束玉那种性子,他怎么可能去红袖揽月楼。

她本不想再提,可束玉非要问,不知怎的她忽然就出声说道:帝君若是对红袖揽月满意的话,那你再感谢我这个建议也不是不可以。

他深深的盯着她,直看得桑宁内心不住的打鼓。

桑宁咬着唇,不甘示弱地回看着束玉,仿佛这样就能够掩饰掉她的心虚一般。

束玉忽然嗤笑一声,似嘲似讽的说道:桑宁,你可真是没有心。

我怎么就没有心了?桑宁皱着眉头问道。

哪里都没有心。

束玉冷冷的说道。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手里拽紧的那一片碎裂的青衣,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再次讥讽一笑,也不是没有心,而是只对别人有心罢了。

桑宁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手心的衣块。

她一把将那块碎衣扔到了地上,讪讪的看着他问道:我要说这是意外,你信吗?刚才方扯掉那人的衣服,外面桃夭和祝戎就吵了起来,而后束玉又来了,根本没有给她喘息的时机,她一时之间都忘记了扔掉手里的这个东西。

束玉凉凉的看着地上那片碎裂的青衣,并未接她的话。

看着束玉乌鸦鸦的眼神,桑宁张了张嘴刚想解释,束玉骤然出声打断了她。

这么多年,你还是只对他一个人有心。

他说完这句话便拂袖而去,仿佛半刻都不愿在那里呆下去。

什么叫只对他一个人有心?分开来看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合起来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桑宁懵懂的看着束玉消失的地方,仔细的思索着他这句话的意思,可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她什么时候只对一个人有心了?她也不过愣了一瞬,便迅速起身追了出去,她倒是要问问他,他那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束玉,你给我说清楚,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束玉倒是并未刻意躲她,不过片刻她便追上了束玉,她不由分说的扯住了他的衣袖问道。

桑宁一嗓子嚎的周围的妖怪都向她们看了过来。

束玉垂眸看了一眼她拽住他衣袖的手淡淡的说道: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松开。

我以前拉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觉得不成体统了?现在突然觉得不成体统,是不是晚了点?桑宁盯着他一脸倔强。

以前那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见桑宁不松开,他忽然一挥手,一道霜白色的神力落到衣袖之上。

只听撕拉一声,桑宁拽着的那节衣袖就应声而断,她攥得紧,不妨束玉忽然如此动作,不受控制的退后了两步。

桑宁难以置信地盯着手里那截断裂的衣袖,束玉看也不看她直接越过人群消失不见。

她呆了一刻,等她回过神来,这一方天地早已没有了束玉的气息。

桑宁冷笑一声,猛地扔掉了手里的衣袖。

她磨了磨牙,不说就算了,她还不愿意听呢?还给她来这一招割袍断义吗?桑宁抱着手臂,只觉得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想了想她掉头便往春风如意馆回去,走了两步又怒气冲冲的跑回来俯身将她方才扔掉的那节袖子捡起来揣进衣袖里。

春风如意馆的中年大叔看到桑宁着急忙慌的冲了出去,如今又冷着脸回来。

他不择痕迹地瞟着桑宁,小心翼翼地上前侍奉,不知姑娘,可是忘了什么东西?桑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那小妖这就陪姑娘上去……不必,你自去忙吧,我去一下刚才的房间便离开。

桑宁挥手打断了他,直接上了楼。

中年大叔紧盯着楼梯口,生怕桑宁要多做逗留,还好桑宁如他所愿不过一会便从楼上下来了。

桑宁低声同他说了一句告辞便扬长而去,那中年大叔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请神容易送神难。

终于是走了。

桑宁姨姨,我阿娘呢?阿尧仰头看着桑宁问道。

桑宁顿了一下,笑嘻嘻的说道:你阿娘有事需要忙一下,好吧。

阿尧有些难过的垂下了头。

桑宁忍不住蹲下身去好生的安慰道:阿尧,等我和你阿娘把事办完了来陪你好不好?最好是等我们回到云境八荒了,到时候姨姨天天陪你玩。

阿尧点了点头,桑宁姨姨,咱们拉钩,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桑宁牵着阿尧到了一间客栈,为他订了一间房间,你就先待在这里好不好,若是想要出去玩,就记得用妖术遮盖住你的容貌,以后也别踏足春风如意馆了。

阿尧脆生生的回了一句好,桑宁含笑摸了摸他的头。

桑宁回到妖宫的时候并未看到桃夭,她随便拦住了一只妖怪,询问了一番。

那妖怪称祝戎带她们妖后回来便直接进了寝宫,如今还未出来。

桑宁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日光大好的青天白日,硬生生止住眼里的戏谑。

那帝君呢?桑宁犹豫了一刻,还是斟酌着问道。

帝君?小妖未曾看见过帝君。

多谢,你下去吧。

桑宁随意的摆了摆手。

桑宁仙子客气了,小妖告退!那妖怪恭恭敬敬的离开了。

桑宁站在原地左思右想了一番,决定还是去找束玉说清楚的比较好。

不过一刻,桑宁便来到了祝戎给束玉准备的宫殿。

她看了一眼安静的得没有任何动静的宫殿踌躇了许久,还是上前敲了敲门。

半晌,无人来应。

桑宁蹙眉,这么久了,束玉竟然还未回来吗?她都已经中途折返回到春风如意馆去把阿尧带出来安顿好了才回到妖宫的,他明明都比她先走那么久,按理来说早该回来了呀。

不会是知道是她来了故意不应吧?151、第一百五十一章 何人能及君桑宁抿了抿唇一把推开了大门,门内一片空荡。

束玉?帝君?你在里面吗?空旷的大殿传来她的回音,似乎真的无人。

难不成真的还未回来?桑宁踏入里面再次喊了两声,依旧无人应答。

她刚准备转身离去,背后的大门就啪的一声关上了,她猛的转身看着忽然紧闭的大门,忽然笃定的问道:帝君,你回来啦?你在这里嚷嚷些什么?吵得本君甚为心烦。

束玉不咸不淡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

神出鬼没的,想吓唬谁呢?桑宁在心里默默地腹诽的一声。

然后表演了一个川剧变脸,她笑得一脸灿烂的转过身,看着束玉说道:我还以为帝君你还未回来呢,叫了你好几声你都不应。

束玉深深的瞥了她一眼,说吧,找本君什么事?束玉一身清冷的站在她几步开外,背后是精致典雅的屏风,衬得他犹如画中仙,屏中人。

只是右手上明显短了一截的衣袖生生破坏了这幅完美的画面,带上了几分世俗的残缺。

他淡漠的看了桑宁一眼,恍然间,桑宁竟觉得这一刻的束玉莫名有几分凡尘俗世皆不入他眼里的无波无澜。

桑宁讪讪的笑了两声,颇有几分不适应束玉如今的这般孤高清寂。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她从袖子里掏出束玉方才割掉的那件衣袖,讨好的递给他,那个,那个我想着这也算是帝君的东西,不好流落在外便想着将它还给帝君。

她大义凛然地捧着束玉的衣袖伸到他的面前,仿佛这是什么无价可得的宝物。

桑宁一脸真诚的看着束玉,可束玉非但没有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反而就这么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

他眼底神色变化莫测却又稍纵即逝,快到她抓不住头绪。

分明方才是想问束玉他今天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的?可现在顶着他这样的眼神,她却一个字也开不了口。

罢了罢了。

不过就是几句气话罢了,何必非要刨根问底呢。

在束玉复杂的眼神中,桑宁很快做好心理建设。

只要他收回他的衣袖,她就当做今日什么都没发生。

毕竟这辈子束玉也算得上是她难得的一个朋友。

本君……帝君!我错了!我真的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你想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吧,你不要生气了!束玉刚开了一个口,但对上他暗沉沉的眼神,桑宁忽然出声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通打断了他将将要说的话。

不知为何,她方才就是分外的忐忑,甚至有几分害怕束玉嘴里说出来的话。

害怕。

她为什么要害怕呢?想她紫幽神女,纵横六界,有几时生过害怕的情绪?她如今竟然会害怕束玉的一句话。

桑宁眼里闪过迷茫,她不觉得歪了歪头,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一丝情绪是如何而生。

束玉将她的反应看见眼底,忽然莫名的勾了勾唇角。

本君何时生气了?我还不至于眼瞎到看不出来你有没有生气。

桑宁眨了眨眼睛,差一点都没有憋住笑意但见束玉依旧紧盯着她,她只能生生的将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帝君宽宏大量,德高望重,定是不会生气的,大约是我误会了。

谁说本君宽宏大量,德高望重了?束玉颇为疑惑的看着她问道。

六界中的人都如此说。

那你呢?我不也是六界中的人吗?桑宁分外无辜的看了他一眼,既然他不愿意承认,她也乐得同他兜圈子。

束玉轻笑一声忽然上前几步,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那你可得记好,本君向来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帝君这说的哪里的话,你这明明叫做嫉恶如仇、恩怨分明!以前她梗着脖子要同束玉争个一二,现在放下那些过往,在他面前拍起马屁来倒是越发的得心应手了。

桑宁偷偷的为自己哀默了一秒。

她大概已经将她紫幽神女的威名忘到九霄云外了,不过也罢,反正她这辈子虽名唤桑宁,却也不是紫幽神女了,要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虚名干什么?伶牙俐齿。

束玉冷哼了一声。

桑宁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气似乎消了一些,她笑嘻嘻的回道:多谢帝君夸赞!桑宁,你倒是得寸进尺的快。

束玉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这不是帝君给的胆子吗?哦?帝君夸奖我,我自然须得更进一步,才不负帝君所夸。

桑宁一本正经的回道。

……本君还没有同你追究,你去春风如意馆的事呢?这就开始得意忘形了?束玉板着脸,似乎是在向她展示着自己的不满。

桑宁挠了挠头,我今日去春风如意馆,是有要事要办。

需要脱人衣服?而且还和人坐一张床上?束玉凉飕飕的问出了声。

桑宁竟被他的声音激得无端的抖了一下,她也不知道她是心虚个什么劲,但阿尧的事情暂时不能败露,她只得含含糊糊的说道:这,那不过是当时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罢了,都是误会。

反正你得相信我,我要办的事是正事,不是特意去看那里面的美男子的。

那里面的美男子?有多美?束玉笑着看向她。

桑宁心尖微微一颤,她及时改口,外界所言,我说的是外界所言,论起美貌无双、风华绝代这六界上下有几位男子能比得上束玉你呢?若是和折柳仙君相比呢?束玉缓慢的出声,却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桑宁微微一怔,她恍惚了一下,又迅速的收起神色,散漫随意的说道:自然是不及的。

不及吗?束玉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折柳仙君自然是不及帝君你的。

桑宁郑重其事的看着束玉说道。

天下何人能及君?大概还未有。

束玉愣了愣,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突然启唇问道:你的情势所迫,是怕祝戎发现了他有个儿子吗?152、第一百五十二章 纡尊降贵桑宁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她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以祝戎的妖力都会发现的存在,你认为以本君的神力不会发现?桑宁猛的一拍脑袋,她怎么将这个给忘了,以束玉的神力,便是阿尧如今的妖力再是高深,也是躲不过的。

你既然知道我那样是为了什么,那你还发这么大的脾气?桑宁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束玉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衣袖,本君生气了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君生气了?死鸭子嘴硬!桑宁愤愤不平的低声嘀咕了一句。

束玉眯了眯凤眸,你说什么?我说帝君没有生气!都是我误会了,是我的错,行了吧!束玉挑眉看了她一眼。

她说着把手里的那件衣袍塞到束玉手里,把你的衣袖收起来,还给我搞什么割袍断义,好玩吗?挺好玩的。

束玉一本正经的道。

……桑宁焉了吧唧的看了他一眼,决定暂时不和他说话了,他早就知道了缘由还故意同她置气,亏她还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哄他高兴。

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君欺负你了呢?束玉捏着那截断掉的袖子放在桑宁眼前挥了挥。

桑宁冷哼了一声。

难道不是吗?束玉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想法,他忽然伸手捏住了桑宁的肩膀垂眸看着她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本君怎么欺负你了?明知故问!束玉分外无辜的眨了眨眼。

桑宁一把推开了他,我一向大度,不同你一般计较。

这么说倒还是我的错了?也不知道去春风如意馆寻欢作乐的人是谁?是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桑宁不满的瞥他一眼。

喜怒无常的死狐狸。

束玉嘴角的一丝笑意,慢慢的淡了下去,多了几分凉薄的孤傲,没什么问题。

眼看着他又打算消失,桑宁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她得意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似乎在说,看你现在能不能像方才一样继续给自己的胳膊来一道神力。

束玉按了按额角,你到底想怎么样?束玉,你这叫倒打一耙,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我错也认了,你也说你没生气,那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束玉凉飕飕的瞥了她一眼,我哪副样子?桑宁撇了撇嘴,就知道他一定会嘴硬,不肯承认自己生气。

我方才都已经同你解释了,我重点可不是去寻欢作乐的。

桑宁不带半分心虚的说道。

而且,我就算是去寻欢作乐,也不过是听听曲罢了又没做什么其她的事。

桑宁一通解释完又莫名的升起了一丝烦躁。

他生气就生气好了,她干嘛一定要同他解释这么多呢?束玉噙着三分笑意,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忽然问道:既然那么喜欢寻欢作乐,要不要试试。

桑宁呆愣愣的看着他恍恍惚惚的回道:试…试试什么?你说呢?他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她惊慌不已的神色,眉目之间尽是轻挑春意。

你在胡说什么?!你不是好奇吗?本君今日心情好就纡尊降贵的教你一下。

束玉轻轻的说着一边向她低下了头。

桑宁看着越靠越近的束玉猛的一把推开了他,她颤抖的手指指着他哆哆嗦嗦的说道:束玉,我是很正经的!束玉扬了扬眉,一脸真诚的疑问,难道本君就不正经了吗?桑宁一噎,我、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怎么、怎么可以和你随便试试呢?你这样说的好像我是很随便的人一样。

不管是不是随便的人,反正这种事怎么可以如此随便呢,反正我和你不行!桑宁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番话。

束玉似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啊?那是当然!本君还想着咱们好歹认识多年,若你想要试试,不若就彼此试试呢。

束玉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一脸真诚的看着她说道。

这这种事怎么可以是认识多年就可以随便试试的?!桑宁暴躁的挠了挠头,见束玉依旧无辜的盯着她,她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胳膊,狠狠的挖了他一眼,束玉,你想都别想!她说完便噌噌噌的跑了出去,不过转瞬之间,便不见人影。

束玉看着桑宁消失的拐角,缓慢的勾了勾唇角。

演起戏来还真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哎呀,桑宁,你跑这么快干嘛?后面是有洪水猛兽吗?桃夭一把扶住的桑宁好奇地往她身后探了探头。

桑宁一脸淡定的停下了脚步,看着桃夭散漫的摇了摇头,我刚才看见了一只特别漂亮的蝴蝶想要追来着,结果追着追着就没见了,哪有什么洪水猛兽。

她一脸可惜的模样,仿佛十分惋惜没能追上那只漂亮的蝴蝶。

蝴蝶?桃夭怀疑的看了她一眼,桑宁什么时候喜欢追蝴蝶呢?而且这妖宫上下哪有蝴蝶?但对上桑宁颇为笃定的神色,桃夭又忍不住迷惑了一下。

或许她太久未回之妖宫有了什么新奇的玩意也不足为奇。

就算有漂亮的蝴蝶也不能像你这样横冲直撞的呀,伤到了怎么办?她要嗔怪地敲了敲她的额头。

桑宁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她的建议,我知道了。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盯着桃夭微肿的唇看了片刻,戏谑的问道:祝戎这是被你哄好了?桃夭抬了抬下巴,一脸不屑的说道:我怎么会去哄他?那妖王殿下应当是不再计较春风如意馆的事了吧?桑宁十分识趣的改口。

他有什么资格计较。

桑宁被桃夭这副模样逗笑了,也不加掩饰地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桃夭板着脸瞪了她一眼。

桑宁一边笑一边赶忙点了点头,不笑了,不笑了,一点都不好笑!153、第一百五十三章 癖好知道就好,你同帝君呢?帝君有没有说什么?知道桑宁一向死性难改,桃夭也就不再多言,转口问道。

桑宁抿着抿唇,含含糊糊的胡编乱造:我同帝君啊?挺好的呀,我们之间没啥事,他没说什么。

桃夭皱了皱眉头,一时也分不清桑宁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不由得重复了一遍,真的?帝君竟然没有生气?桑宁挑了挑眉,当然是真的,不过也不算是没有生气,他有一点生气,不过现在应该不生气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说绕口令呢?桃夭笑着说道。

桑宁讪讪的干笑了两声。

不知想到了什么,桃夭忽然惊讶出声,你这是刚从帝君的宫殿出来?竟然还骗我说什么追蝴蝶,亏我方才还信了你的鬼话,帝君生了这么大的气?竟然能把你吓成这样?桃夭一脸八卦的盯着她调侃。

桑宁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凑近桃夭的耳边低声说道:我这是在配合他。

桃夭眨了眨眼等待着她的下文。

桑宁又继续说道:配合一下他的恶趣味。

不得不说方才束玉突然说要试试的时候,她的确被惊了一下,不过后来她就大概猜出了他的意图。

毕竟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狐狸了,还在那里装纯洁无辜,她要是真信了他的胡言乱语,那她才是一等一的傻子。

他不过就是气不过,想要趁机吓唬一下她罢了。

既然他如此,那她也乐得陪他演演戏,满足满足他的心思,不过都是小问题。

桃夭抽了抽嘴角,小声的说道:以前倒是没看出来,帝君竟然还有这等癖好?他那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可不止这一点两点,多了去了。

桃夭怜惜的看了桑宁一眼,语重心长的同她感慨道:你真是辛苦了。

自那日回来之后,桑宁就没有再见到束玉了。

不仅如此,连妖王祝戎也没有再往桃夭面前凑。

桑宁和桃夭正好乐得自在,没心没肺的玩了两天。

然而,太过安静,就注定没有什么好事。

这一日,桑宁和桃夭正懒洋洋的躺在她们的院子里面晒太阳的时候,妖王祝戎忽然风风火火的赶来了,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一看到桃夭,便冲她伸出了手,依赖的换了一声阿娘然后又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桑宁姨姨。

桑宁见此场面石化当场。

不是?妖王祝戎什么时候发现阿尧的存在的,她们昨日前去的时候,阿尧不是还好好的待在客栈里面吗?怎么不过一夜竟然就已经被妖王祝戎发现了,还带进了妖宫里面来。

她连忙转头看向一旁的桃夭,桃夭似乎也是满面不敢置信,就那么僵在原地,既未说话,也未上前。

阿尧见他阿娘和桑宁姨姨都不回他,忽然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含含糊糊的控诉,阿娘,阿娘不要阿尧了吗?祝戎手忙脚乱的开始哄他。

被阿尧那一嗓子嚎得桃夭也瞬间回过了神来,她连忙上前抱起阿尧低声安抚,阿娘没有不要阿尧,阿尧可不要听坏叔叔的胡说,阿娘最喜欢阿尧了。

她要一边说,一边狠狠的瞪了祝戎一眼。

阿尧被桃夭抱起,祝戎的手里一空,他就这么紧紧的盯着抱着阿尧的桃夭,张了张嘴,却半晌都没有发出一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祝戎才回过神来轻轻的问道:他叫阿尧,我的儿子。

虽是问句,但他语气笃定并无疑问,可见已经确定了阿尧的身份。

桃夭默然的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回了一句,阿尧是我的儿子,但不是妖王殿下的。

从见到阿尧的第一眼,他便知道这是他与桃夭的孩子。

血脉相连,妖力相继。

他又怎么可能认错?祝戎却笑了一下,忽然伸手将桃夭连带着阿尧一起抱进了怀里,对不起,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为你做,就罚我以后这余生都陪着你,好好赎罪。

妖王殿下倒是想得美!桃夭冷嘲热讽的刚想要挣扎,祝戎忽然放开了她,只是虚虚地将她揽在一旁护着。

我是想得很美,我做梦都想与阿桃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桑宁眨巴着的眼睛,十分不害臊的待在躺椅上没有动弹。

祝戎说完那句话,忽然看着桑宁说道:不知桑宁仙子可否出去一下,我还有其他话想同阿桃说。

桑宁眨了眨眼,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妖王殿下可有什么好处?她家的白菜确确实实的被拱了,桑宁在心里唉声叹气了一秒,既然如此,何不趁机敲诈勒索一番。

祝戎笑了一下,妖界上下只要桑宁仙子看得上的宝贝本王都可割爱相赠。

我看中了桃夭,桃夭你愿不愿意同我回云境八荒?桑宁看了祝戎一眼,忽然对着桃夭笑道。

明日就启程?桃夭抬了抬下巴同桑宁一拍即合。

成交。

祝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默了默才开口说道:除了桃夭,其他皆可。

可是桃夭已经答应了呀!桑宁懒洋洋的的看了祝戎一眼,看似随意,但眼里冒着的精光却仿若一个胜利者的挑衅。

祝戎梗了一下,不过转瞬又再次笑得满脸奸诈,阿桃想回云境八荒就回罢,反正左不过是这两个地方,阿桃若不愿意呆在妖界,我就陪阿桃去云境八荒。

……这下轮到桑宁和桃夭无语了。

因为阿尧的到来,整个妖宫上下都越发的热闹了。

桑宁看着笑得满面春风、得意扬扬的祝戎,恨恨的冷哼了一声,她转头对着束玉问道:你说祝戎是什么时候发现阿尧的存在的?自从束玉上次和她开的那个玩笑之后,她们连续好两日没见面,今日,祝戎应当想借着这个机会向妖界上下介绍阿尧她才见束玉出来。

为了避免尴尬,她假装无事的同束玉打了一招呼,绝口不提那次的事。

束玉竟也没有多言,想必亦觉得怪异。

154、第一百五十四章 姻缘石或许是父子血脉之间的天性吧。

束玉神秘莫测的说道。

……这血脉联系难不成还是间接性的,桃夭来到妖界也好几个月了,祝戎都没发现阿尧的存在偏偏这两日就发现了。

桑宁撇了撇嘴,不致一词。

不会是你在祝戎面前漏出了什么马脚吧?桑宁歪头瞅了束玉一眼。

本君这两日一直潜心修炼可是连妖王殿下的面都没见到过。

束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轻浅浅的说道。

她本也没有怀疑这件事是束玉那里出了问题,只是有点不满自家的白菜大概真的要被祝戎拱到家了。

桑宁撑着脑袋,看着笑得越发灿烂的祝戎不由的唉声叹气了起来。

桑宁酸溜溜的盯着阿尧时不时向祝戎投去的好奇又景仰目光。

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亲儿子,这才认识几天,就已经俨然将他当成一位威严无比的父亲了。

在桑宁不知道叹了第几口气的时候,束玉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了颤,他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他们本就是天定姻缘,虽有挫折与差错也挡不住她们命中注定的缘分的。

桑宁猛的转头不善的盯着束玉,后者摸了摸鼻子,颇为无辜看着她问道:怎么了?她轻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理他。

束玉这只死狐狸是故意在她的雷点上疯狂蹦哒吧,明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还专门往她的这点上疯狂踩。

桑宁斜瞟着束玉,帝君神力无边,连天命的姻缘都知道,当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啊!知道她在阴阳怪气,束玉也不恼,他一本正经的回道:神族得天道眷顾,一旦神力修为达到一个境界,自可通过姻缘石知晓世间姻缘。

桑宁听他提起姻缘石倒是无端愣了一下。

姻缘石自远古洪荒以来便位于天河交界之处,上面记载着世间万物众生的命定姻缘。

世间因缘分很多种,露水情缘、相逢即逝有之,一世情缘、白首到老有之。

但这样的姻缘都不属于姻缘石所记录的范围之内。

姻缘石上所记载的姻缘皆是命定姻缘,灵魂世世相依。

无论是孽缘还是良缘,被姻缘石所记录在册的,皆会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纠葛不休。

但姻缘石既然是经历无数战乱纷争世事变迁而流传下来的古物,旁人自然也不是能够随意可窥探其一二的。

神族随天地诞生而诞生。

他们血脉里流淌的东西并不逊色于姻缘石,甚至神族若能平安无事度过天劫修为高涨,姻缘石在她们眼中也不过是一块小小的石头而已。

因此神族是六界之中唯一一族可以感知姻缘石里面姻缘的。

只不过天地创立自有因果,神族虽得天道眷顾,但也绝非事事皆可掌控于心。

所以,神族可以窥探姻缘石上旁人的姻缘但却唯独无法窥探到自身姻缘。

当年折柳仙君在她面前承认天水之南的百年,只是为了图谋她的藤元玉清以救妙音仙子。

虽说她当时的确怒不可遏,直接同折柳仙君动起了手,但后面冷静下来,却又觉得他的话漏洞百出。

她有心,也能感知。

至少在天水之南的百年,折柳仙君予她之好,无可挑剔,她也并不认为那样无微不至的细致温柔全都是装出来的假象。

后来她便偷偷去了天河交界之处的姻缘石,用自己的神力探测了折柳仙君的姻缘,直到她看到姻缘石上显现出与折柳星君并肩的名字是妙莺仙子的时候,她才真正的死心了。

大约天水之南的百年,真的只是一场露水情缘,她不过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不值一提,又怎么比得上妙莺仙子的天命姻缘?你在想什么?束玉忽然问出了声。

桑宁猛地抬头,她对上了他那双澄澈得足以看透人心的凤眸,清晰的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神色。

她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不过是想到了一些前尘往事罢了。

束玉就这么看着她没有说话。

只是,帝君什么时候竟然去姻缘石上看过姻缘?你看的谁的?桑宁戏谑的看了束玉一眼,面上到染上了几分兴致。

张扬骄傲如束玉,在情爱面前竟然也会生出不安之心吗?无聊的时候随意看了看。

虽说姻缘石的确是远古神物,但我总觉得上面的东西也不一定做得了准,人心难以控制揣测,又岂是一块石头可以决定的。

束玉垂了垂眸子,你说的倒也是。

在祝戎的软磨硬泡之下,果然不出她所料,桃夭承认了妖后的身份,这个时候桑宁和束玉已经在妖界待了大半个月了。

桃夭这边的事已经落下帷幕,桑宁便决定同束玉继续上路去寻找剩下的眠雪佩碎片。

眠雪佩破碎,裂为五瓣。

在她和束玉的灵力融合之下,感知到了剩下的三枚眠雪佩碎片。

一枚就在云境八荒,据她感知那枚碎片应该连同她的灵力残魄一同附在了的云境八荒的守境结界之上。

还有一枚落入人间淮阳城。

至于剩下的一枚,却无论如何都探查不到所在之处,只能隐约的感知到它的确还存于六界之中,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掩盖了气息,他们无从确定准确方位。

在她和束玉仔细商讨了一番以后,便决定先去寻人间的那一枚眠雪佩碎片。

毕竟云境八荒的守境结界关乎整个云境八荒所有生灵的安危,她如今神力未曾恢复,也不必让六界众人知道她再次重生归来的事,自然不可轻易妄动结界,这枚碎片大概要留到最后再取。

桑宁,你就放心和帝君去寻找剩下的眠雪佩吧,云境八荒就交给我,反正我处理了这么多年也算得心应手了。

桃夭拍的拍胸脯义正言辞的保证。

桃夭如今虽然勉强接受了祝戎。

却并不打算同他一直待在妖界,云境八荒还有一堆事宜要处理,她也不能就这样扔下不管。

155、第 一百五十五章 感谢还算你有良心,我还以为你打算就这样待在妖界不回去了呢。

桃夭赫然的吐了吐舌头,自觉理亏的低下了头。

谁让前些日子她还信誓旦旦的同桑宁说无论祝戎如何,她绝对不会同他再续情缘。

结果这才没过多久,她自己就反悔了,想想实在有点打脸。

旁边的祝戎温和有礼的开口,阿桃既是我们妖界一界之后,以后云境八荒的事,也是我们妖界的事,祝戎一定当仁不让,护卫云境八荒周全。

桑宁笑着摆了摆手,逗逗你们罢了,如今世间还算安稳,云境八荒也不过是需要处理一些杂事。

如今的云境八荒结界有一半眠雪佩的碎片以及她的一缕残魄,真出什么大事,她一定第一个知晓。

不管是什么事,阿桃的事就是我的事,云境八荒诸事将与妖界上下并列,不分高下、一视同仁。

祝戎郑重其事的说道。

桑宁笑了笑,也不再开口反驳,而是看着祝戎难得正经的说道:桃夭的选择我从来不会多加干涉,我也始终相信桃夭,不过若有一日你敢欺负她的话,我一定第一个饶不了你。

不会有那一天的!祝戎回了她一个笃定的笑容。

桑宁,本来我是想随你一同去的,但帝君又说人多不太方便,也容易暴露你们的身份,所以只能不陪你了。

桃夭看了一眼站在桑宁旁边的束玉颇有几分惋惜的说道。

束玉还未开口,旁边的祝戎倒是先一步说道:阿桃,帝君神力高深,有他在是桑宁身边,你就放心吧,我想帝君是不会放任桑宁受伤的,对吗?祝戎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束玉一眼。

束玉勾了勾唇角,言简意赅的回了两个字,自然。

桑宁看着祝戎恨不得把桃夭随时带在身边的那副模样,无奈的笑了笑,桃夭要是真同她们一起去寻找眠雪佩的碎片,说不定祝戎都要连带着同她们一起跑了。

那对于整个妖界来说,那她们可就罪过大了。

想想妖君涂乐一个小姑娘家家这些年独自掌管妖界上下,祝戎这妖王好不容易出关了,她们要是还拐跑了妖王,那实在是缺德。

桃夭你就放心吧,虽说我如今的灵力比不上以前,但六界之中,能够伤到我的已经屈指可数了。

桑宁抬了抬下巴自豪的说道。

她如今的修为进展迅速,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小精怪了。

知道啦,知道啦,你最厉害了,记得过一段时间给我写信,报一下你的情况,别一走就像以前一样消失得不见人影。

桃夭看着她那副尾巴就差翘上天的样子,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额头,细心地叮嘱道。

我知道啦,就算不给你写,我也会给阿尧写的,小阿尧再见!姨姨再见!一路顺风。

祝戎同桃夭几乎同时说道。

束玉颔首,桑宁回了她们一笑,而后并肩离去。

上来。

束玉御出了雪敛剑,对着还在一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的桑宁说道。

啊?束玉看着她挑了挑眉,难不成你想徒步而行?桑宁猛的摇头,徒步而行,那她不是要走到天荒地老?人间的眠雪佩碎片滞留于淮阳城,而淮阳城在人界西南,距离妖界何止千里之遥。

那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好……桑宁一边应着,一边神思恍惚地踏上了雪敛剑,直到束玉开始御剑飞行,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竟然踩在了束玉的雪敛剑上。

你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晚了点?你若实在觉得羞愧,那你就跳下去好了。

束玉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如今的神情,但这句话倒是说的吊儿郎当,颇有几分愉悦之意。

桑宁低头看了一眼下面飞速晃过的山脉,以及深不见底的地面,额头不经划过几道黑线。

现在让她跳下去,摔死她吗?桑宁决定闭口不提这事,既然他愿意载她,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正好还省了自己的力,免得她还要自己去动灵力而行。

那就多谢雪敛剑了!桑宁真诚地对着脚下的剑身说道。

她话音还未落,雪敛剑突然猛烈的晃动了一下,桑宁吓得一把抱住了束玉的腰。

她的手突如其来的环了上来,束玉微不可查的滞了一下,但不过片刻就恢复正常,快到桑宁完全未曾注意到。

她还将注意力放在脚下的雪敛剑,一副劫后余生的口吻对着束玉问道:他他这是什么意思?被惊喜住了?束玉微微垂了垂眸子,无声的在他腰前纤细白嫩的手指上瞥了一眼,才嗤笑着出声,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她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如此吗?更何况还诚心道谢。

桑宁不由得嘟哝道:没想到天下一等一的神剑竟然如此胆小。

雪敛剑又不禁晃了晃,似乎是在不满她的话。

桑宁满眼兴味地看着下面的雪敛剑挑了挑眉,然后对着束玉说道:你这把剑胆子小就算了,脾气还挺大。

雪敛剑又晃了晃,桑宁紧抱着束玉的腰,颇为狐假虎威的继续嘀咕,说他胆子小,他竟然还不乐意听呢?束玉的额角跳一跳,无奈的开口,好了,你同他置什么气。

就是胆子小又脾气大嘛,难道我说的有错吗?……这次雪敛剑却不再晃动,平稳的悬在她的脚下,一副生无可恋的姿态。

见他不再有所反应,桑宁也兴致怯怯的闭上了嘴,顺带收回了抱着束玉的手。

腰上紧箍着的手臂蓦然一松,束玉微微抿了抿唇,忽然有些懊恼。

她既然想玩就让她玩玩,有何不可?雪敛剑感知到主人的心意,默默为自己默哀了片刻。

难道他这么多年的陪伴与守护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吗?后面的人安静的好一会儿,束玉微微偏头也只能看到她纷飞的青丝与紫衣,他忽然出声问道:怎么就想到感谢他,没想到感谢本君呢?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玉佩之灵桑宁奇怪的瞅了他的背影一眼,不是你以前说的不要同你说谢谢吗?……束玉沉默了半晌,清了清嗓子,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同她继续探讨下去。

却不知背后的桑宁脸上尽是狡黠的奸笑。

古玉容魂,执念不灭、滞留人世,我们又不可插手凡间之事,这次怕是有些棘手。

至少不可能像她们在妖界拿到的那一块眠雪佩碎片那般容易。

桑宁忧心忡忡的开口,束玉若有若无的应她一声,见他不愿多言,她也就不再继续说话,乖乖的站在剑上,任由他御剑飞行。

风呼呼的刮过,桑宁看着周围越发熟悉的道路,惊讶的问道:咱们不去淮阳城?束玉笑了一下,刚才还有几分聪慧,现在怎么就突然傻了?在桑宁发飙之前,他又继续说道:古玉生灵,滞留人间、召唤不回,只能了却其执念,才能顺利拿到那一枚眠雪佩碎片。

桑宁静静的思索了一下,接口说道:既是执念且多年不灭,怕是只能让玉佩之中的魂灵回到多年以前,再走前尘之路,才能了却残念,帮助其轮回再生。

说是古玉生灵,其实不过是有魂魄因为不灭的执念于玉佩之中千年不消,不入轮回也不忘过去。

只是眠雪佩乃申山九脉传承至今的神玉,若非极其强悍的执念,将要身陨道消的魂魄之灵又怎可能立于其中而逐渐与眠雪佩融为一体。

想必,那个人也有着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记忆,宁愿放弃转世投胎的机会,也不愿忘掉那段过往。

束玉轻笑了一声,随意的开口,还不算太笨。

桑宁撇了撇嘴,冲着他的后脑勺做了一个鬼脸。

她搜索了一下脑袋里的信息,忽然灵光一闪,但是我记得古籍上曾说过有一种往生之术,可以令人在回从前了却遗憾,难不成你们申山竟然有人会这等逆天之术。

不然束玉为何不去淮阳城而直接转道回了申山。

束玉顿了一下,往生之术哪里算得上是逆天之术,别看古书上说的那般神奇,其实它也只能让人回到千年以前了解玉佩之灵所经历的过往因果,但我们什么都不能改变。

桑宁似乎听到了束玉发自胸腔的叹息,他继续出声说道:不过玉佩之灵其实早已身死道消,只剩一道执念幻化的残魂,即便是用神力也无法令其再回到千年以前了,况且她与玉佩融为一体,一旦离开玉佩,她将会迅速消亡,桑宁张了张嘴,半晌也没有发出一个字。

所以现在算是陷入了一个死局?玉佩之灵因执念而滞留人间自然不是她们三言两语就可放下千年不灭的执念的。

但她若不走向往生,她们也无法助其再次回到从前了却执念,玉佩就一定拿不回来。

桑宁皱了皱眉,难不成就只有这一种方法?自然还有另外一种方法,就是让我们的魂魄回到千年以前,去走过玉佩之灵的那段过往,以全其缺憾。

桑宁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去了解一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再出来解开玉佩之灵的执念,对吧?是,也不全是。

束玉犹豫了一刻,才慢悠悠的说道。

桑宁不悦的戳了戳他的后背,束玉,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也不是?往生之术,并非让你作为旁观者,而是让你身临其境成为玉佩之灵身边的人甚至说是玉佩之灵本身,去感受她所经历过的那段过往,至于会成为谁,这是个未知数。

因为即便是族长极其擅长的术法,也不能确切的保证你能成为千年以前的谁,只能保证你成为的那个人一定同玉佩之灵相关。

桑宁一愣,没想到传说中的往生之术,竟然是这样的。

束玉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一下,而后意味深长的说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的魂魄回到千年以前,你就会忘记你自己原有的记忆身份,只能按照当年命定的足迹走下去,无法更改,无从破解。

玉佩之灵这么多年执念未灭,想必当年之事定是令其刻骨铭心、痛彻心扉,而且在当年因果循环走完之后,若我们在往生之术结束的最后时刻,无法清醒过来,我们的魂魄就会一同消失在千年以前,再不负往生。

他不等桑宁开口又继续说道:往生之术因为这个致命的缺陷,若非必要,族长绝不轻易启用,所以这些年来也渐渐很少有人知道族长还会这等法术了。

听你这样说,同那什么下凡历劫有什么区别?桑宁说完又不由好笑的说道:所以这到底是在给玉佩之灵了却执念,还是再让我们下凡渡劫呀?束玉沉默了一瞬,或许没有太大区别。

不过桑宁向来心大她很快就摆了摆手,不再继续纠结这个事,反正眠雪佩的碎片她是一定要拿到的,不然魂魄不全,她本也活不久。

而她们这些不属于人界之人,自然无法插手凡间之事,只能用这种方法走一朝了。

想到束玉提起的往生之术的缺陷,桑宁目光闪的闪忽然说道:要不这次,就让我一个人去吧。

你说什么?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束玉狠狠的拧了拧眉,不悦之情溢于颜表。

桑宁抿着唇,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说要不然这次就让我一个人去好了,你刚才也说了,往生之术有一个明显的缺陷,你是申山九脉的帝君,也是这个天地六界仅剩的神,如此大的风险,我不能自私的让你去冒。

那你就可以自己去冒了?他凉飕飕的问道,桑宁不禁缩了缩脖子。

明明都看不到他的神情,她却莫名的觉得危险。

想着她又不禁长虚短叹,大约是这几年太过安稳,她胆子都被养小了。

桑宁散漫的打了一个哈欠,我天生地长,无亲无挂,有什么风险不可以冒的。

反正这一世似乎也是赚来的。

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怒火要不要我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传给妖后听听?束玉冷哼了一声。

桑宁一愣,不满的控诉,你怎么还带威胁人的?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是尊贵的帝君,你的命可比我的命重要多了,再说了,寻找眠雪佩更多的也是为了寻回我的那一魄,其实同你没有多大关系的,最多,我若是没有成功,大概就是不能将眠雪佩完完整整的还给你了。

你说什么?束玉的声音里冷得恍若带上了冰渣。

不知为何,桑宁觉得耳边呼呼的风都变得凌厉了起来,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我说往生之术很危险,帝君你身份珍贵,不能冒这个险,而且你就算是去了那里,你也用不了你的神力,我们也改变不了那里面的曾经,所以一个人去同两个人去有什么区别?束玉忽然转身冷冷的看着桑宁一字一顿的说道:既然你觉得同我没关系,那就别用本君的剑。

他丢下这句话便一把将桑宁拂下了雪敛剑,转头便消失在天际。

桑宁落入软绵绵的云朵之上,堪堪稳住了身形,束玉就已经只剩下一个黑点了。

……桑宁磨了磨牙,狠狠的冲着他消失的地方挤眉弄眼了一番。

她如此理智大方的为他着想,他竟然还不领情。

好心当做驴肝肺!不过谁让她需要他们申山族长的往生之术呢?桑宁泄出几分灵力任命的驱动云朵向深山九脉飞去。

云朵走了半日也不及雪敛剑一个时辰所行的路程多。

桑宁再次往脚下的云朵加了一注灵力,那朵软绵绵的云晃晃悠悠的快了一些,不过速度依旧够呛。

云朵绵软,即便加注了灵力也使不上多大的劲儿,虽说可以代替一下脚程,却也不比徒步快上多少。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照这个速度,也不知道她猴年马月才能到申山。

束玉这只死狐狸怎么就这么记仇?竟然真的将她扔下不管了。

桑宁越想越气,不由得又在云朵之上加注了几分灵力,云朵似乎不堪承受猛烈晃荡了一下朝着一旁歪了过去。

她一个不防就生生从云朵之上栽了下去。

半空之中迅速下落的桑宁难得还有心情苦笑着想了想,还好这里人烟稀少无人看见,不然,要是被人传出去,有人御云飞行反而从云上掉了下去,那真的是丢脸丢大了。

她懒洋洋的等着掉到了地上,再使点灵力护一下体。

然而预料中的实地并未到来,反而有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进了怀里。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温柔的让人无法拒绝的声音,桑宁姑娘,你可有事?折柳仙君。

君屹。

意识到抱着她的人是谁之后,她刚想挣脱他的怀抱,他就自然的松开了手,将她放在了他脚下踩着的柳枝上面。

桑宁一个不稳,轻微的晃动了一下,折柳仙君又伸出手,礼貌的扶了一下她的胳膊,待她站稳之后,便一刻也不多停留的放开。

君子的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桑宁深吸了一口气,探头看了一眼距离地面的距离,若无其事的理了理额前吹乱的鬓发,开口说道:多谢折柳仙君相救,桑宁感激不尽,你就将我就此放下便好。

折柳微笑,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是姑娘难道未同帝君一起吗?竟是独自在御云飞行?桑宁不由得对束玉又迁怒了一分,要不是那只死狐狸的臭脾气发作,将她扔在了半路上,她又怎么会遇上折柳仙君。

等她去了申山,一定要好好的同族长告告状。

什么德高望重的白芨帝君,不懂怜香惜玉就算了,竟然连基本的君子风仪都无。

姑娘,姑娘?哦……额,你说帝君吗?帝君他有事先行一步了让我后面再慢慢回申山。

仙君就在这里将我放下罢。

她说着挥了挥衣袖,招来一片云朵。

她方想要踏上去的时候,折柳仙君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桑宁一惊猛的甩开了他的手,又后知后觉自己那样的反应过激,只好干笑了两声说道:那个,我不太习惯旁人触碰,还望仙君莫要怪罪。

折柳仙君十分知情知趣的摇了摇头,无碍,想必姑娘是被方才那一番给惊吓到了。

可能是吧。

桑宁心不在焉的打着哈哈,不再多做解释。

折柳仙君低头看着桑宁的脸,看了片刻才温柔地说道:这御云飞行无法承载太多的灵力,速度也难以增加,姑娘若是要回申山,不若在下载你一程,可好?桑宁忽然瞅了折柳仙君一眼,他脸上是泰然自若的神情,既未过分热情,也不过于冷淡,让人猜不透其心中所想。

她眸色动了动,随意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反正我也不着急,帝君让我慢慢回去便可。

但我看姑娘方才是急于前行,才致使云侧翻的。

折柳仙君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桑宁这下真的侧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我方才不过是想试一下它最快的速度能达到多少罢了,并非着急回去,折柳仙君沉默了一下,他突然问道:姑娘这是从妖界回来?折柳仙君,怎么如此关注他人行踪?桑宁皱了皱眉,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她同束玉去妖界的事,并未告予他人,他又是从何得知,为何要关注她们的行踪?她知不知道她同束玉去妖界是为了寻找眠雪佩?又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桑宁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

折柳仙君看着她的动作,无奈的笑了笑,姑娘难不成忘了,自妖界出来只有这一条路,姑娘从此路来,我自然能猜到姑娘是从妖界回来的。

桑宁微微松了一口气,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竟是如此,那折柳仙君也是要前往妖界了?折柳一顿,过了片刻才说道:听闻妖王出关,天帝命令在下前往赠礼相贺。

桑宁心头划过一丝怪异,但也并未多想,她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那你去吧,后会无期。

158、第一百五十八章 何意折柳仙君微微笑了笑,口中的话还未出口,背后就响起了一道凉飕飕的声音。

桑宁,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要本君等你吗?在他转身的时候,余光正好瞟到桑宁眼冒星光,满面笑容的向束玉招手。

不知为何,他的心无端沉了沉。

虽然,束玉摆了一副臭的要死的脸色,但在此时的桑宁看来却宛如看到了救星一般,半分不介意他的臭脾气,欢快的说道:这怎么能算是我磨磨蹭蹭,谁让它这般没用!她说着指了指那朵害她侧翻过去的罪魁祸首,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束玉强盛的气息,那朵云嗖的一下就溜走了。

不过转瞬,束玉便已经来到了桑宁的面前,他一把将桑宁扯到自己的身后,才淡漠的看了折柳仙君一眼。

本君的人就不劳折柳仙君费心了。

束玉说完也不待折柳仙君回应就直接载着桑宁御剑而去。

折柳仙君看着她们走远轻轻抿了抿唇,然后转身像模像样的往妖界而去。

桑宁还未站稳身形,束玉就驾驭着雪敛剑嗖的一下向远方飞去,她连忙一把抓住了束玉的胳膊,半歪着头回身去看着束玉。

他神色冰凉,眉目间尽是漠然,见她回首看来,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又无声的移开了视线看向前方。

桑宁眨了眨眼,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你怎么回来了?半日的时间,都足够雪敛剑走出去千里之遥了,她着实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回来。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揶揄,朔风回旋,青丝飞扬,落到他的脸颊,莫名的生起了丝丝缕缕缕的痒。

束玉皱了皱眉伸手夹起她的头发,甩开,本君若是再不回来,你怕是都忘了同本君的约定了,还没离开申山九脉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去勾搭别人了。

……什么用词?桑宁不满的掐了他的胳膊一下,什么叫勾搭?她可是一百零一个冤枉,又不是她专门往折柳面前凑的,不过就是途经之路上偶然相遇罢了,怎么就算得上是勾搭了。

她忍不住嘀咕道:我就算是勾搭谁,我也不会勾搭折柳仙君。

前尘种种,她要是还未长教训的话,那她可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束玉冷哼了一声,摆明了不信。

雪敛剑飞得迅速,毫无安稳,颠簸得桑宁不得不一直抓着他的胳膊才能稳住身形。

束玉这只死狐狸,不过是仗着她有所求,就故意折腾她。

最好如此,这折柳仙君可不像你表面上所看到的那般君子风度,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出去别说你是申山九脉的人,本君丢不起那个人。

见她站得东倒西歪,束玉不着痕迹的放慢的速度,让雪敛剑慢慢的平稳了下来。

桑宁沉默了一瞬,淡淡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他并不如表面那般,今日之事不过是偶然而已,我巴不得生生世世永远的见不到他才好。

束玉抿了抿唇,低头只能看到桑宁的头顶,他微微的舒了一口气,你明白就好……不过帝君这专程回来一趟是为了回来接我的吗?桑宁很快将心底的那些沉郁的情绪驱散而去,颇有几分戏谑的问道。

你想的倒是挺美。

难道不是吗?桑宁转头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束玉看。

束玉微微偏头避开了她的视线,自然不是,本君回来是有事要办,不过是恰好看到你那副是个人说的话就相信的傻样,于心不忍罢了…………那你要办的事呢?桑宁似笑非笑的问道。

束玉面不改色看着她回答,已经办完了。

……行吧。

反正她也懒得用灵力驱使云朵而行,既然有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他们双方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桑宁无聊的开始神游天外,直到耳畔忽然响起束玉低哑的声音,她才悠然的回过神来。

他同你说了什么?他没有说名字,但桑宁几乎不假思索就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除了方才冒出来的折柳仙君没有他人。

提他干嘛?随便问问。

桑宁舔了舔嘴唇,漫不经心的说道:能说什么?我们总共都没说几句话。

几句话不是话吗?看在束玉这般好奇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他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就是问我为什么没同你一路回申山,然后说他可以送我一程。

束玉眯了眯眼,就这样?不然呢,我刚才不是同你说的嘛,几句话自然就是只有几句话呀?虽说折柳仙君如今在天界的地位不低,可是无论是从六界的地位还是从灵力的高低,他都是远远不及束玉的,他为何?桑宁好笑的瞅了他一眼。

束玉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他有些问题,你离他远点。

桑宁一愣,不解的望向他。

无关其他,折柳这个人你还是离得远一些的好。

见他如此正经,桑宁也难得陷入了一番思索。

她同折柳仙君曾经的那段往事闹得轰轰烈烈、六界皆知,束玉不会不知道。

束玉骄傲,也向来不屑于说谎。

他既然说无关其他,也就是说折柳仙君不仅不如他表面上所展现出来的君子风貌,还有些其他方面的不妥。

桑宁皱着眉头,这倒是她未曾想到过的。

她以前最多只是觉得折柳仙君对她做的那些事不那么君子,但他其实也是人,自有爱恨嗔痴,凡尘俗念。

关乎心爱之人性命安危,自然无法面面俱到。

现在束玉如此说,她倒是不由得多了一层其他的思考。

桑宁犹豫了一下,不禁问道:你刚才那话到底何意?你不是不想提他吗?束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寻找任何不一样的痕迹,可桑宁脸上除却坦坦荡荡的好奇,不再有任何其她。

他不知道是桑宁的演技太好,还是她真的已经放下了曾经。

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内幕桑宁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啊,我只是好奇你所说的是同哪一方面有关。

邪神。

束玉淡漠的吐出两个字。

桑宁一惊,她猛地抬眸看向束玉,隔了半晌才轻轻的问道:你所言可是真的?束玉扬了扬眉,我并不确定邪神的出世同他有没有直接的关联,但他同邪神的确是有所联系。

难道当年之事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内幕?束玉颔首,所以你以后更要离他远一点,免得又再次卷进什么不必要的纷争之中。

桑宁恍恍惚惚的回过神,一时之间心绪凌乱成团、难以理顺。

不出三日她们便回到了申山九脉,清言方一闻到她们的气息,就兴冲冲的围着她们转了两圈才委屈巴巴的说道:帝君,桑宁,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是不知道,这些天千沧闭关了,整个霜月宫就我一个人,都没人同我说说话,我都快憋死了。

清言娇柔造作的说着话,激起了桑宁一身的鸡皮疙瘩。

鸾凤一族曾经好歹也是威震八方的神鸟,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束玉的身边养成这副模样的。

束玉淡淡的撇了清言一眼没有说话,反倒是桑宁拍了拍清言的肩膀煞有介事的问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去一同闭关算了?清言摸了摸脑袋,挤眉弄眼的同桑宁使着眼色,桑宁假装不解其意继续火上浇油,她颇为老成持重的说道:帝君上次还说了,你都修为停滞许久了,是时候该闭闭关了。

清言耷拉下的脑袋,委屈的瞪着桑宁一眼,开始向束玉告状,帝君你看她,就知道欺负我,这霜月宫上下也就是我好欺负,罢了罢了,我好歹活了几千年,就不同你这几百岁的小精怪计较了。

告完状还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摆了摆手,那模样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桑宁磨了磨牙,忽然看着束玉笑得妩媚的说道:束玉你说我们今晚要不要换换口味,就来个红烧全鸟好了!她说完眯了眯眼,也不待束玉回答就撸起袖子准备向前。

清言一看她这副认真的架势立马就张开翅膀往天际飞去,不过转瞬就消失的不见鸟影。

桑宁冲着他离去的方向狠狠的冷哼了一声,似乎还不解气,又转头冲着束玉说道:你看看,好好的鸾凤鸟被你养成什么了?束玉眨了眨眼,无辜的看着她,是他自己要跟着我来的,我可没养他。

那也是近墨者黑!束玉仔细的端详着桑宁,意味深长的说道:可我见你也不黑呀?我当然不黑呢,我怎么可能会黑……她脱口而出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束玉的话中之意,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我品性优良,出淤泥而不染。

束玉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咱们紫幽神女真是厉害呢。

桑宁一噎,准备好的话全被卡在了喉间,只能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束玉拜见族长。

桑宁拜见族长。

她们齐齐抬手向狐族族长行了一礼。

狐族族长被她们的架势吓了一跳,猛的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行为不雅,又迅速的坐了回去。

他看了桑宁一眼才对着束玉心惊胆战的问道:帝君这次又是需要老夫办什么逆天改命的事,竟然行如此大礼?他想起束玉上次这样的时候,生生让他头疼了几百年。

不过谁让他们申山狐族雪狐一脉就剩下束玉这支独苗苗呢,他也只好叫苦不迭的受着了。

桑宁看到族长这番动作微微弯了弯唇角,见到族长向她瞪来一眼,她又连忙费劲的憋住了笑。

他倒是猜的蛮准。

束玉的确有一事相求,还望族长能够满足束玉之求。

族长警惕的看了束玉一眼,有话就直说,别搁这给老夫弯弯绕绕的,老夫要是心态再差一点,能活生生的再被你给吓死。

束玉微微浅笑,束玉想要借族长的往生之术一用。

你说什么?!族长狠狠地锁着眉头盯着束玉问道。

束玉想借族长的往生之术一用,还望族长答应。

束玉不卑不亢的重复了一遍,然后等着族长的回答。

族长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的视线在束玉和桑宁之间转了转,沉声开口问道:是你用还是她用?我用!我用。

桑宁和束玉几乎同声说道。

束玉侧头看了桑宁一眼,眼神中尽是不赞同,但桑宁想到他方才所说之言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了一眼。

束玉竟然想自己独自前去都未曾提前和她说一声,还反倒过来怪她要自己前去。

亏她之前还自觉自己出言太重误伤了他一路小心翼翼的哄着,没想到他竟然还打着这样的算盘。

族长听到她们的回答愣了愣神,桑宁又连忙开口解释道:族长,是桑宁需要用,还望族长能够帮我这个忙。

不行。

族长几乎不加思索的拒绝。

他看着桑宁难得正经的说道:往生之术虽不算什么逆天改命之术,但也不可轻易启用。

不管是你也好,还是帝君也好,都不可以用。

我知道往生之术有它致命的缺陷,但现在只有这一个方法,所以还望族长能够通融通融。

桑宁郑重地向族长行了一礼,期盼的看着他说道。

族长看了桑宁一眼,突然笑着看着束玉说道: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对方独自前去,那么便谁都不要去。

族长,并非我们非要用这往生之术,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桑宁又开口解释,她刚打算同族长说一下她们前去的目的。

束玉忽然开口说道:桑宁,你先出去,本君有话同族长说。

桑宁一怔,刚准备听话的转身出去又蓦然之间想到什么,她几步走到束玉跟前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能瞒着我独自启用往生之术。

束玉沉默,桑宁又忍不住提高音量再次重复了一遍,束玉,你听到了没有?这事本就是我一人之事,就算要去也该是我去,你不能如此替我做决定。

160、第一百六十章 往生之术束玉垂眸看了她一眼,知道了。

桑宁皱着眉头怀疑地瞥着他,束玉轻笑了一声,怎么,不信我?桑宁咬了咬唇,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然后拉了拉他的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信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她说完便转头出了门,不知束玉一直凝视着她的背影直到离去。

人都走了还看呢?族长不满的哼哼。

束玉一点点的摩擦着指尖残留的余温,转身看着族长笑道:总恨时光太短,贪念日日相伴。

这话对着老夫说有什么用,你要对着外面那个没心没肺的说。

……桑宁百无聊赖的蹲在族长的院子里薅着花草。

你怎么又来了?一道张扬的声音传来,语气尽是不满。

桑宁抬头望去,正是那只红狐狸,凝绯。

她皱着眉头不悦的盯着桑宁,似乎想要通过眼神将她吓退一把。

桑宁随意的拔起一朵花捏在指尖转着转,才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想来便来,族长都没说什么你管得着吗?你!凝绯果然不出所料的跳起了脚,她几步冲上前来,站在桑宁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恶狠狠的说道:你别以为有帝君护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这里可是申山九脉,我们狐族的地盘。

哦。

哦什么哦!帝君才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不过就是因为你……算了,本姑娘才不和你这种小精怪计较,有失我红狐一族的身份。

凝绯抬起下巴,甩了甩头发,施施然的转身,刚走两步,她又忽然转过身来看着桑宁,问道:帝君在族长这里?桑宁眨了眨眼没说话,但凝绯从她的神色中就看出了自己所猜不错,她掉转头往院子里面走去。

束玉和族长有事相谈,凝绯姑娘还是待会再进去的好。

凝绯皱了皱眉,帝君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意叫的。

桑宁起身随意的靠在一旁的树上,无所谓的撇撇嘴,半分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凝绯见无所谓的态度只得冷哼道:本姑娘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不能听的,本姑娘自然是可以听的。

凝绯说完便扬着头自信的往里面走去,而后一下子就撞在了结界之上。

哎呀!结界之力反弹到凝绯身上,一下子就将它弹开。

凝绯坐在地上捂着摔疼的屁股委屈的瘪了瘪嘴。

嗤哈哈哈哈。

桑宁看了全过程,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笑出了声。

凝绯一下子从那边窜了过来看着桑宁不善的吼道:你笑什么笑!凝绯姑娘管的可真宽,我为什么不能笑了?桑宁无辜的问道。

反正就是不许笑!本姑娘哪知道这里有结界。

还有你,你明知道这里有结界,也不知道提醒一下我。

合着她刚才的话是白说了。

谁叫凝绯姑娘你不听呢?你!本姑娘不同你一般计较!凝绯说完便自顾自的跑到一旁,寻了一个离桑宁最远的位置呆着。

她虽不愿同桑宁多话,但却不受控制的将视线放在了桑宁身上。

流光溢彩的紫纱纷飞,配上她清妍无双的容颜,高贵典雅如神女临世。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她这张脸的确长得挺引人注目的,怪不得帝君愿意如此宠着她纵着她。

她盯着桑宁那身明显华贵异常的裙子酸溜溜的撇了撇嘴。

桑宁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心的花,假装没有注意到凝绯那热切的眼神。

手掌心忽然传来一阵灼热,桑宁猛地站直身体看向结界之内,随后几乎不假思索的冲上前去,引出全身灵力结印,挥手打破了那层结界。

旁边的凝绯见状不对也站了起来紧跟她的身后进入了里面。

桑宁一见到里面便看到了已经启动的往生之术阵法,还有临门一脚的束玉,她不由分说的扯住了将要离开的束玉的手,怒气冲冲的斥道:束玉,你竟然骗我!桑宁,放开。

束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挥了挥衣袖想要将她推开。

然而桑宁早知他会如此,在他伸手的时候一把抱住了他的腰,用灵术将她们捆在一起。

不放!桑宁抬起头狠狠的瞪了束玉一眼,面上是不加掩饰的沉怒。

束玉看着她无奈的说道:并非有意骗你,而是本君一人前去即可。

别想说服我,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话。

凝绯看到眼前此景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后迅速猜到束玉要干什么,惊恐的扑上前去抓住了束玉的衣袖,帝君,往生之术有其致命的缺陷,你不能前去冒险!族长惊愕的看着突然冲进来的桑宁和凝绯,还未来得及阻止,她们三人便一起倒在了原地。

魂魄离体,往生之术已经启动,无法更改。

族长猛的退后了一步,一脸不敢置信。

也忽略了随同她们三人一同进入往生之术的一道轻如云烟的青光。

这这……族长喃喃自语,却也无力回天。

他仿佛被卸下了全身的力道一般,直直地坐到了地上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但愿帝君他们此行顺利,一切平安。

族长设下结界,寸步不离的守在此处,静候归来。

桑宁还处于盛怒之中,往生之术就突然焕发出一阵白光,将她与束玉以及一旁束玉还未来得及甩开的凝绯一同带进了往生之道。

千年前,人间南越国。

旭日中天,蝉鸣声声。

一身青衣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小心翼翼的为床榻上的女子打着扇子。

床上的女子粉面桃腮,冰肌玉骨,一头青丝散落在床榻之上,额头沁出星星点点的汗珠,黛色的细眉微微的蹙着,令人无端生起怜惜之意。

三伏天的日子,酷暑难消。

即便是在屋内盛满了冰块,也依旧难掩其燥热。

小丫鬟一手举着扇子不厌其烦的扇着风,一手捏着帕子擦拭着自己额头冒出来的汗珠。

床上的人忽然轻轻的哼了一声,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仿佛有什么事情惹了他的不开心一般。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陪伴小丫鬟赶忙凑上前去对着床上的女子低声的开口,小姐,您醒了吗?过了半晌,床上的女子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眼里尽是迷茫。

小丫鬟伸手探探女子的额头,感受到上面已经不复先前的滚烫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真是吓死奴婢了!她愣愣的看着满面担忧的小丫鬟,微微的皱了皱眉。

她脑子空白了几刻,记忆如潮水袭来一下子占据了女子的脑海。

她是侯府嫡长女,名唤崔茗。

生母早逝,父亲又是个甩手掌柜,一心致力于升官发财,对她疏于教导,养成了她一副顽劣不堪、上蹿下跳的性子。

虽说崔茗在南越国京城的名声并不大好,但也勉强还算顺风顺水的长大。

不过那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现在的崔茗是端庄守礼、聪慧娴淑,人人夸赞的闺中典秀。

整个南越国上下仿佛都已经渐渐忘记了崔茗曾经的模样,只记得现在的崔茗是南越国首屈一指的才女名秀。

大约是暑气太重,方才脑袋竟然莫名的空白了一瞬。

小姐,您前些天染了风寒都还未好利索,这酷暑之日,您不好好歇息还瞒着奴婢独自跑出去,这都染了暑气……小丫鬟继续扇着扇子,看着崔茗心疼的唠叨。

崔茗看着她,心头划过一丝怪异。

眼前的小姑娘是她的贴身婢女,香云。

她的视线在整个房间里转转,一切皆是熟悉的摆设,这是她的闺房。

一切都如常。

这天太热,她都莫名恍惚了。

崔茗抿了抿唇,只觉喉咙干的像冒烟的一般,她沙哑的声音说道:香云,我口渴。

香云一拍脑袋,奴婢马上去给小姐您倒水。

不过一会儿香云就噌噌噌的端了一杯茶水递到了崔茗面前,崔茗端起那杯茶一口饮尽,方才觉得干哑的喉咙舒适了几分。

小姐,你可觉得还有什么不适?香云看着崔茗眼巴巴的问道。

崔茗摇了摇头,微微抿起一丝浅笑,如同曾经在多数人面前的那般,完美到挑不出任何瑕疵。

香云仔细的观察了崔茗一番,见她似乎不像是在骗她,才彻底的舒了一口气紧接着问道:小姐,您饿不饿,奴婢去给您端些吃的来?她刚问完又自顾自的说道:您都昏睡了一天了,肯定是饿了。

而后香云就风风火火地跑出门去了。

崔茗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难得带上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这么些年,所有人都变了。

只有香云,还像从前一般风风火火。

让她能够隐约窥见几分从前。

你醒了。

一到清凌凌的女子声音突然响起,崔茗一惊,猛地开口问道:谁?!谁在说话?是我,你的玉佩。

崔茗猛地看向床头桌案之处平放着的那枚玉佩,她咬了咬唇警惕的问道:你是谁?世间奇异之事,十有八九。

她曾经在那些话本子里看到过一些玉佩通灵的传说。

而且,远在南越国之外的地方,似乎也有仙山,那里有抛却凡尘俗念,一心修炼成仙的人。

她长到十八岁,对于这些仙神鬼怪之事虽然一知半解,却也并非毫无所知。

那道声音停了停才低声说道:青玉佩传承至今已有数百年,漫长的岁月让我吸收天地灵气而生灵智,我是玉佩之灵。

你放心,我对你并无恶意,我只是想看一看……看一看什么,她却未曾接着说下去了。

青玉佩中发出一声轻叹,仿佛看尽世事沧桑。

崔茗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伸手握住了那枚玉佩。

她一向比较胆大,小时候更是上树抓鸟、下河摸鱼,样样都没少干。

只不过如今性子内敛下来让京师众人误以为她是娇滴滴的闺门之秀。

她的先祖崔和正是随着南越国开国皇帝一同打江山的忠臣良将,南越国一统天下,建立王朝之后封赏当时的崔和正为忠勇侯。

南越国建国三百多年,忠勇侯府就传承了三百多年。

但是,百年风雨变幻,随着掌权者的不断更替,忠勇侯府早已不负当年荣华。

如今也不过空有侯府之名,实则连朝中那些得帝王信任的新贵都比之不上。

青玉佩是她家祖传下来的宝玉,本是传男不传女,只传给侯府下一任的继承人的。

但是到了她这一代,她生母早逝,父亲无心再娶,一心建功立业想要将没落的侯府发扬光大,这枚家传的玉佩就到了她这个唯一的嫡女手中。

她将玉佩放在手中反复的看了一下也未看出其有什么特异,不由开口问道:你说你是玉佩之灵?那你以前怎么不曾说过话?以前…以前我灵力缺失,陷入沉睡不曾醒来,最近才慢慢清醒过来。

玉佩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虽然不知道她以前为何灵力缺失,但这理由合情合理,崔茗挑不出什么毛病。

她目光闪了闪,你刚才说你想看一看,想看什么?玉佩之灵不曾想到她竟如此一针见血,犹豫了一下才满怀感伤的说道:想看一看曾经的故人。

她知道以后会发生的所有事情,知道历史不可更改,可她还是想看一看。

按照命定的轨迹走下去,会不会有所不同?玉佩虽然什么都没说明白,可听着里面的那个声音,崔茗却无端的生起了亲近之意,直觉告诉她,玉佩之灵对她并无恶意。

故人?你想看的故人是谁?需要我帮帮你吗?崔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父亲将青玉佩交给她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枚玉佩曾保佑她的先祖在战场之上几度生死。

化险为夷。

故人早已离去,不复从前。

我虽是玉佩之灵但也并无什么大的作用,帮不了你什么,你就将我当做一个陪伴吧。

崔茗抿了抿嘴,过去已经走远,我们都应向前看,你不要难过。

虽不知她所说的故人是谁,但她却无端想到了一个人。

谢琢。

年少的时候天真烂漫,以为拥有了便是一辈子,从未想过失去有朝一日她们会形同陌路,走到如今这般。

可谓世事难料。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夺嫡崔茗很快收起了思绪,开口问道:你是玉佩之灵,那你有没有名字?玉佩沉默了许久才轻轻说道:以前的名字现在也用不上了,你便唤我青玉吧。

那好,以后我们可以相依相伴。

崔茗的声音中带着几时微不可查的愉悦。

母亲走后,父亲忙碌,她是侯府唯一的侄女,既无兄长又无姊妹,以前本还是有一个要好的玩伴,现在连玩伴也没有了,有时候一个人的确孤寂的厉害。

玉佩里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仿佛与她有着同感,好,我们互相陪伴。

崔茗脸上露出了笑意,然而温馨的时刻不过持续了几秒就被外面匆匆而至的人给打断了。

茗儿,听香云说你中暑了?都说了让你大夏天不要出去乱跑,你看吧,现在中暑晕倒了自己找罪受……忠勇侯的脸上尽是难以掩盖的疲惫,苍老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不过才短短半个月的时光,竟然深深的老了十多岁。

父亲,女儿知错了。

崔茗开口打断了叨叨絮絮的忠勇侯,不然以他那个磨磨蹭蹭的性子,不知要逮着这件小事说到何时去。

她这个爹,前些年一心想着振兴侯府,时常将她独自扔在侯府,一扔就是十天半个月,也从不用心教导于她。

认真算起来,他的确不算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可是比之京城其她高门大户里子女之间的争宠算计。

钟勇侯府倒真算得上是少有的安宁之家,父亲自娘亲离世,不再续娶,虽因为他建功立业的梦想很少教导于她,但从不会缺衣少食,甚至所有得来的宝贵之物也都通通不当回事一般全都塞给了她。

宠的确算得上是宠,只是比起其他人家中的孩子,她少了许多父亲之爱罢了。

忠勇侯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分外有主意的女儿小心翼翼的说道:爹也并非是责怪于你,只是你如今身子不大好,哪受得了这般酷暑。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不由想到曾经她还只是一个小丫头的时候,喜欢天天跟在她身后甜甜的叫她阿爹。

可后来,随着夫人离世,他为了整个侯府立于不败之地越发的忙碌,也就渐渐对这个唯一的女儿疏于照料,以至于如今她们父女心生隔阂,难以消除。

父亲,女儿前日之所以出去是为了去见七皇子。

崔茗说完这句话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这个苍老的男人,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到些许什么。

他打拼了大半辈子,可到头来自以为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就这么飞走了。

不仅如此,还连累整个侯府上下众人胆战心惊,高悬于头顶的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虽说整个侯府上下正儿八经的主子也只有她与父亲,但忠勇侯府几百年的基业,依附于她们的旁支没有几十也有上百。

认真算起来也足足有上千人。

一旦侯府倒塌,所有人都会连同她们一起跌落泥潭。

然而,忠勇侯一听她此言,不由得惊喜地拉着她的手问道:你是说你见到了七皇子?他这些天不是一直闭门谢客吗?你如何见到他的?崔茗冷淡的抽回了被他拉着的手,女儿有自己的方法。

那七皇子可有说什么?忠勇侯府向来是清贵之家,只忠于当权的圣上,何曾同旁人有过牵扯?崔茗避而不答,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忠勇侯呆了一下,迟钝的反应过来崔茗的意思,脸上闪过狂喜之色。

然而她看到女儿冷漠的神色,又不由讪讪的干笑了两声,那七皇子可有曾说咱们侯府以后如何做?他看着崔茗平静的面色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能从七皇子那里打开缺口,那想必咱们侯府也不必再立于风尖浪口。

崔茗淡淡的嗯了一声,忠勇侯仔细的看了一眼神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崔茗,见她不愿再多言,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的说道:那你好好休息,爹就不打扰你了。

他汲汲营营了半辈子,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差点连累了整个侯府上下。

忠勇侯有些颓唐的想着,他大约既未成为一个忠义勇敢的臣子,也未成为一个慈爱高大的父亲。

崔茗看着忠勇侯苍老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微微抿了抿唇。

如今南越国的掌权者是永兴帝,当今圣上登基以来未立皇后与储君,因着国无储君,这些年永兴帝膝下众多皇子一直明争暗斗不断。

如今正是奉启三十年,永兴帝登基三十载,已垂垂老矣,对于天下之事逐渐力不从心。

诸位皇子的夺嫡之争也越发激烈,波及至整个朝堂上下。

父亲一心想要振兴侯府,可奈何一生政绩平平,年过半百仍然在六品徘徊。

于太平盛世来说,没有什么比从龙之功更大的功劳了。

父亲自然心动。

更何况,如今朝中上下夺嫡之争这般情形,也容不得她们不择枝而栖。

可惜,终究还是选错了人。

前些年朝中呼声最大的三位皇子,分别是大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

三皇子时乃张贵妃所出,而张家同她们崔家一向是百年宿敌,五皇子年纪尚轻,既不占嫡也不占长。

因此她们家便选择了当时为宋妃所出的大皇子。

大皇子虽非嫡子却是长子,宋家乃百年清贵之家,无论前朝后宫,自有他们的一番势力。

谁知,不过才短短一年,五皇子与大皇子就相继落榜,一个被贬为庶人,一个被幽禁别宫,皆永失皇位。

三足鼎立缺了两个足,三皇子一下就水涨船高,如今朝中对于其储君之位的呼声也是越发的高涨,直逼天听。

忠勇侯府虽然并未明面上支持大皇子,但参与夺嫡之争的众权贵世家谁不知晓一二。

并不是她们说不是就能真的不是的。

永兴帝看似年老,实则对他们底下的这些暗地里往来的事情心知肚明,只不过他也在利用夺嫡之争挑选他想要的继承人,所以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163、第一百六十三章 赐婚皇帝不管,不代表如今风头正盛的三皇子不管。

既然是对手的爪牙,若不能收入麾下自然是拔除得越干净越好。

侯府没落,既无背靠的大树,也无实权兵力,加之还同三皇子的母家有着宿仇,三皇子一派自然想要将他们除之而后快。

所以才有了她前日冒着酷暑前去寻找七皇子一事。

不过这事都是放在暗底下的,如今也就她与父亲知道。

崔茗拥被而坐,有些恍惚的想着这短短一年发生的数件大事。

圣旨到!太监尖利高亢的声音在大大猴的门外响起。

整个侯府上下的人皆心惊胆战的,不知头上的圣旨会令他们走向何方。

小姐,小姐,圣旨来了!香云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对着还坐在床上的发呆的崔茗说道。

她脸上尽是难以掩饰的担忧与惶恐。

侯府上下的仆人不一定知道他们主子在夺嫡之争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在大皇子失败的这半个多月之后,外面的流言蜚语也足以让他们窥见几分侯府如今的处境。

没有人想死。

如今乍然一听圣旨到来,难免惊慌失措。

崔茗平静的看着香云说道:替我洗漱更衣,迎接圣旨。

香云看着崔茗仿若一切在握的神色,慢慢的收起了浮躁的情绪迅速的替崔茗梳头更衣。

香云一边替她家小姐梳头,一边观察着她家小姐过分平淡的神色。

她犹豫了半刻,才轻声开口问道:小姐,您说这次的圣旨会是什么?崔茗透过铜镜轻轻的瞥了一眼身后的香云,启唇说道:妄谈圣旨,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奴婢知错了。

香云连忙认错,面上却并无太多畏惧之意。

她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小姐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免她落人口实罢了。

崔茗见她知晓厉害也就不再多言。

而整个忠勇侯府却是陷入了一整鸡飞狗跳忙乱。

忠勇侯虽继承侯位,但在朝中也不过一个并无实权的小小六品官。

圣旨这种东西对于侯府来说,虽不是天书,却不亚于天书。

他们从来只在外面街头巷尾的谈论中听过谁家大官又接了皇帝圣旨,但他们侯府还从未接到过圣旨。

众人手忙脚乱的焚香更衣,准备迎接圣旨,就连忠勇侯都是一脸难以掩饰的震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侯府怎么会收到圣旨?就算圣上真要怪罪于他私自参与夺嫡之争,也不必以圣旨抄家吧?忠勇侯被自己的想法蠢到了,不由一拍脑袋,圣上若是真要怪罪,怕是还未等他反应,谢指挥就已经带人上门了,哪还等他在这慢慢接旨?崔茗换了一身合礼的衣裳便莲步轻移的走出了院子,正好遇到收拾好了的忠勇侯。

忠勇侯一见着她,连忙冲她招了招手,崔茗微微浅笑,乖巧的跟在家他身后。

候在客厅的文公公见着他们父母便拉出一个轻飘飘的笑,忠勇侯,崔小姐,接旨罢。

让公公久等了,臣在这儿向公公赔礼道歉。

忠勇侯说着便眼神示意一旁的管家给文公公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崔茗目测那里面放的银子只会多不会少。

文公公掂了掂那袋银子,脸上的笑倒是真切了几分。

他的目光在跟在忠勇侯身后的崔茗身上若有似无的扫视了一眼,眼底带上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满意。

忠勇侯府虽说落魄了,但好歹有着几百年的基业,他也曾隐约听闻过崔家姑娘在京城的美名,如今见了,倒的确是名不虚传。

他打开圣旨卷轴,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崔家之女端方聪慧,文雅贤淑,秀外慧中……特赐为七皇子妃,钦此。

随着文公公声音响起,跪在地上的忠勇侯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猜了无数种可能,却怎么都未曾想到这一封圣旨竟然是一道赐婚圣旨。

这些年他虽忙于建功立业,却也知道,自从夫人离世以后,茗儿就收起了曾经那些顽劣的性子,几乎一夜之间长大开始成为京城人人夸赞的闺中典秀。

侯府即便大不如前,但再怎么也是世袭的侯门。

前些日子大皇子还未出事,茗儿孝期将出,虽说比起其他家姑娘,他家茗儿因为守孝错过了谈婚论嫁之龄,已至十九岁。

但也是有不少门当户对的人家向他明里暗里打探消息的。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想要给她最好的,忠勇侯府虽说攀不上世家权贵、皇亲国戚,但清流人家也是绝对比得上的。

没想到,转眼间茗儿竟然被赐婚给七皇子为正妃了。

非他妄自菲薄,即便七皇子前些年不受圣上宠爱,在诸位皇子中活得如同透明人,但他怎么说也是圣上的亲儿子。

无论怎么算都轮不到他一个领着六品闲职的女儿来当这个正妃。

尤其是这两年来,圣才缠绵病榻,龙体每况愈下,七皇子常常衣不解带的照料圣上,也是获得了不少仁孝之名的。

圣才也才后知后觉前些年他忽略了这个母族出身平凡的孩子,以至于二十有一还不曾娶正妃,所以最近都在张罗着为这位皇子选一个最好的正妃,不少权贵世家皆在其列。

他家茗儿虽得京城众人交口称赞,但比之其他高门贵女,身份终究还是低了些。

他一时之间难以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崔茗余光看了一眼仿佛被这个重大消息冲昏头脑的忠勇侯一眼。

而后不动声色的冲忠勇侯使了使眼色,他才颤颤巍巍的开口道:臣接旨!崔茗垂了垂眸,随之娴雅平静的开口,臣女接旨。

文公公看了全过程,不由会心一笑,侯府风水养人,崔小姐钟灵毓秀之姿,怪不得能让七皇子殿下亲自求旨迎娶,还未回过神来的忠勇侯再次被文公公这句亲自求旨惊得呆住了。

文公公谬赞,臣女蒲柳之质,能得七皇子殿下青睐是臣女三世修来的福气。

崔茗弯了弯眸子,不卑不亢的说道。

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相识文公公见她不仅貌美聪慧还胆识过人,越发真诚的夸赞道:崔姑娘以后便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妃,自然是当得起咱家此言,咱家也愿崔姑娘以后能同七殿下琴瑟和鸣、相互扶持。

借公公吉言。

崔茗保持着面上的浅笑同文公公寒暄。

文公公是圣上宠幸的总管太监,各大家族之人皆以为他是皇帝的人,见着他也是需要客气几分。

只有崔茗知道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是七皇子的人了。

只不过文公公并不知道,她同七皇子私底下也有许多关系。

七皇子装疯卖傻、扮猪吃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朝堂后宫皆有他安插的眼线。

陛下还等着咱家回去通禀,咱家就先行告辞了。

文公公同崔茗客气了两句,便打算回宫复命。

崔茗点了点头,随着文公公一同出门,公公慢走。

忠勇侯也后知后觉的准备送文公公出门。

文公公抬手阻止了她们,侯爷,崔小姐,不必远送。

忠勇侯回忆起方才他找茗儿之时,茗儿所说的一番话。

他方才还以为是七皇子答应了崔茗,愿意在圣上面前替他们家说道说道几句。

毕竟三皇子就再是嚣张,若有圣上出言,三皇子一派也定是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违逆圣上意思的。

但他却不曾想到,等来的竟然是一道赐婚圣旨。

他忧心忡忡的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儿,开口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文公公还说是七皇子亲自去圣上面前求的赐婚圣旨,你可知此事?他家茗儿貌美聪慧,得贵人青睐爱慕也并不是不可能。

只是,茗儿曾经同七皇子似乎并无多大的交集,也不曾听闻七皇子有向茗儿示过好,这一下实在是过于突然。

况且,就算七皇子真的一心爱慕他家茗儿,也还有圣上那一关,圣上将七皇子的正妃之位许给他家女儿又是何意?就是父亲所看到的意思,七殿下看中臣女,自然愿意帮他未来的岳家一把,父亲不必多想。

可是可是……一旦成为了七皇子的岳家,他们侯府将永远同七皇子绑定在一起了。

崔茗笑意淡了下来,看了一眼优柔寡断的忠勇侯,父亲难不成还做着曾经的美梦吗?选错了人还想有再来一次从龙之功的机会,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忠勇侯苦笑着摇了摇头,父亲这短短半个月以来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事,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虽是令人心动,可哪能比得上咱们父女俩平安无虞、一生安康。

其实绑定七皇子也不是什么坏事,七皇子性格温和无害,也无什么母族势力,朝中上下从未将他当做夺嫡人选。

三皇子得储君之位大概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三皇子虽然不怎么喜欢他这个七弟,却也还维持着表面的兄友弟恭,而非同他的其他几位兄弟那般明枪暗箭不断。

另外,按照圣上如今对七皇子的宠幸程度,以后想必能够得一个不错的封地,他家茗儿也能随同七皇子有一个好的归处。

忠勇侯小心翼翼的看着崔茗,父亲只是想问你对七殿下可有爱慕之意?咱们侯府如今虽然没落,但也绝不将女儿当筹码,来换取侯府上下的安危。

父亲这话难不成是想要抗旨不遵吗?崔茗淡淡的撇了他一眼。

忠勇侯一噎,不由冷着脸轻声斥责,胡说什么?实话而已。

忠勇侯动了动唇,最后只能无声的垂下了头。

父亲,女儿暑气未消还有些头疼,先回去休息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记得来找父亲。

崔茗轻轻的应了一声便直接转身离开。

忠勇侯看着崔茗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眼底闪出了一抹泪花,他知道他的茗儿聪慧无双,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却不想竟然这般有主意,连自己的婚事都交出去了。

崔茗慢悠悠的走在回廊之上。

无端想起她同七皇子的第一次见面,那是相府千金举办的一场游湖却无端遇到了歹人,她匆忙之间躲避竟然撞破了七皇子的真实面目。

他暗中筹备、私下谋划,竟然意在皇储之位,和她往日温吞懦弱的性子没有一丝相同。

当时她只觉得惊恐和害怕,七皇子隐藏了这么久却被她撞见了他的真实面貌,她怕是活不长了。

侯府嫡女,看起来花团锦簇,身份不低。

但因着她父亲的平庸,别人若是真要动手,只要寻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就能让她再也见不到明日的阳光。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七皇子竟然并未杀她。

是你?往日那个温柔懦弱的皇子眼里泛着凌厉的光芒,看到她的那一刻只说了两个字。

彼时的她还处于惊慌之中,想也没想便转身即跑。

七皇子却几步上前拦住了她,看着她笑道:我又非洪水猛兽,崔姑娘怎么见了我便跑?臣女参见七殿下,臣女方才被那些歹人给吓着了,一时之间心绪不宁见了人便想跑,也忘了向殿下行礼,请殿下恕罪。

见逃跑不成,崔茗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低头行礼。

七皇子抬手示意她起身,是我思虑不周,吓到崔姑娘了。

这里想必已经不安全了,我派几个人送崔姑娘回侯府去吧。

他说完便示意身后的几位上前对着他们吩咐了一番。

崔茗无法拒绝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多谢殿下,臣女感激不尽。

她走出去两步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对着七皇子郑重其事的说道:七殿下放心,今日之事,臣女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曾看见。

七皇子笑了笑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已经知道了。

这是四年前,那时候母亲还未离世,谢府也还未曾出事,她还是那个无法无天,名声不怎么好的侯府嫡女。

因着这一层原因,其实她在京城上下并没有什么寻常姑娘家的闺中密友,唯一的玩伴便是谢琢。

就连这个游湖会,也是她母亲非要逼着她前来的。

165、第一百六十五章 并非良人父亲忙于他的仕途,母亲又最是宠溺于她,只要她撒撒娇,便是天大的事母亲也能帮她兜着。

就算没有母亲,也还有谢家,谢伯父谢伯母对她也是分外溺爱。

当年的她在整个京城上蹿下跳,比之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也是不遑多让。

崔茗看着外面日头正好的阳光缓缓的收起了思绪。

七皇子这件事,她也的确如同当初在七皇子面前所言一般,谁都不曾说,就连谢琢也不知道。

当初的她大概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踏上七皇子这条船。

心甘情愿的做他手中的一把利刃。

他的势力渗透朝堂,她便踏遍后宅内院。

从前她冷眼看着父亲带着侯府上下投奔大皇子想要谋求一个从龙之功,如今她也满腹心计同七皇子交易换取侯府上下的平安以及那至高无上的权势地位。

以前她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执着于荣华与地位,现在她却渐渐明白。

有些东西你可以不想要但你不能没有。

不然就只能成为他人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而无能为力。

香云满腹心事的瞅着崔茗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您真的要嫁给七皇子了吗?崔茗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净问这些傻乎乎的问题,赐婚圣旨都下来了我还能抗旨不遵吗?也是,陛下的旨意自然是不能违抗的。

香云垂头丧气的说道。

也就这里没有旁人,要是让旁人看到你对于赐婚如此反应,不知道会如何编排你家小姐呢。

崔茗看着香云无奈的开口。

香云还是过于天真单纯,若是她以后还是侯府嫡女,作为她的贴身婢女倒也无人敢随意欺她。

但如果说她是七皇子妃。

她身边的贴身婢女却不能是如此模样。

趁着还未大婚,她还是多费点心教教她吧,不然以后多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香云猛然反应过来,不由后背一凉,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会慢慢改的。

她也开始慢慢意识到,她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风风火火又大大咧咧了。

小姐以后嫁的是皇家,当的是七皇子正妃,她身为小姐身边的人必须得学会长点心眼。

以前她总听大户人家后宅争斗是杀人不见血的战场,但在侯府并未见到也就不当回事。

可这皇子的后院的战场却是注定了血雨腥风。

她万不可掉以轻心,连累了她家小姐。

主仆两人似乎默契地想到了很远以后的事情,氛围也就渐渐低落了下来。

但外面却远不如侯府这般安静。

圣上突然而至的一道赐婚圣旨如同溅到油锅里的水,轰然间便炸开了锅。

因着这两年圣上对七皇子的亲近,京城中不少人开始打起了七皇子的主意。

南越国讲求道家的那一套,兄友弟恭、父子君臣,若无天大的错误,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出手。

七皇子的势力单薄,摆明的没有参与夺嫡之争的机会,只要他一直如此下去,以后无论他的哪位兄长登基,即便对他不喜,碍于礼法朝臣也是不会亏待于他的。

到时候,身为七皇子的岳家,便是犯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错误,有七皇子在前求情,想必新上位的当权者也会为了表面的兄弟之情而重拿轻放。

舍弃一个女儿与七皇之联姻,有利而无害,何乐而不为呢?所以,当皇帝表露出要给七皇子选正妃的时候,不少朝臣都暗暗动了心思,从族中女儿挑出一个不好不差的送到了皇帝面前。

大家的如意算盘都打好了,却不曾想一道突然而降的赐婚圣旨直接打断了大家的美梦。

一时之间街头巷尾都传遍是七皇子对崔家姑娘爱慕已久,所以才有了这一道亲自求来的赐婚圣旨。

崔茗。

这个名字在赐婚圣旨之后,不过短短半日便在京城风头无两。

竟有隐隐盖过人们对夺嫡之争最后结果的讨论。

俨然忘记了七皇子曾经呆于深宫十多年,从未出过宫,又怎会见过远在宫外的崔茗。

风花雪月之事,向来最得人心。

后面传言越滚越大,更有人甚至说她同七皇子自小相识,青梅竹马渐生爱慕,如今也算金玉良缘、得偿所愿。

当然,外面如何说都不关崔茗这个主角的事了。

她自从那日出去便中了暑气,如今虽然消了暑,但整个人依旧病殃殃的,不愿多动。

崔茗懒洋洋的靠在床头打了一个哈欠。

然后沉沉的睡去,当她再次醒来,已经暮色四合了。

崔茗的意识方清醒了几分,便感受到了一道盯着她不放的视线。

她缓缓的睁开眸,就这么对上的那一双雾气沉沉的凤眸,里面黑云翻滚,不消几刻又被他生生给压了下去。

他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想要将她整个人看透。

崔茗却并不怯于他的视线,也并未因他偷闯她的闺房而惊慌失措。

她随意的拥着被子坐起来靠着床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谢指挥使大驾光临,臣女有失远迎,实在是臣女的罪过。

赐婚圣旨的事你早就知道?虽是问句,却是无比的笃定。

崔茗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的指甲,这是她前两日新染的豆蔻,如今正是鲜艳,印衬着洁白如玉的手,格外漂亮。

她不回答,他却已经早知因果。

七皇子正妃无论如何赐婚都赐不到崔茗的头上,除非有人暗中运作。

如果说七皇子在明处,那么她就在暗处。

谢指挥使手眼通天,何必还来问臣女?崔茗似乎终于不再对她的指甲有兴趣,才迟迟的开口。

谢琢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的开口道:七皇子韬光养晦,并非良人,你不能嫁给他。

崔茗眯了眯眼睛,忽然之间怒气丛生。

她冷嘲热讽的说道:谢指挥使这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教训我?我想要嫁给谁是我的事,同你有什么关系?谢指挥使深更半夜私闯臣女闺房,按照南越国律法,你说这该当何罪?崔茗转头盯着这个南越国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

166、第一百六十六章 当年他面上毫无波澜,令崔茗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谢琢如今也不过才将将二十之龄,几年前他还是翩翩如玉的状元郎,如今却已经练就了一身无人可窥探的好本领。

不过才回京短短半年,便已经成为南越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锦衣卫指挥使。

谁都不曾想到这个众人闭口不提的罪臣之后,在流放归来竟成了圣上面前的宠臣新贵,带着一众锦衣卫专替圣上办事,心狠手辣、雷厉风行之名令人望而生惧。

大皇子的事你不必担忧,我可以替你解决,你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而选择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

你替我解决?说的好听,你怎么替我解决?谢琢,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代权臣了,可以左右圣上的想法了吧?圣上如此看重你,你难道不清楚是因为什么?不过就是因为你是一把十分称手的刀,而且还毫无退路而言。

京城上下,只有忠于皇帝,谢琢才能有出路。

他若参与夺嫡之争,圣上必不会再信他。

京城上下的人看似对他以礼相待,实则又何曾有谁真将他当做一回事,一个家族亲友皆逝之人,即便是曾经连中的状元郎又如何,没有了圣上的信任,他还有什么依仗?我自然知晓,但我有办法。

崔茗冷着面色盯着他看着片刻,圣旨已下,君无戏言,谢指挥使莫要妄言。

谢琢肯定的点头,你若不想嫁,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不用嫁。

崔茗看着谢琢笃定的神色忽然嗤笑了一声,而后一字一顿的说道:谢琢,我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还有有一点,谢指挥室说错了,我不会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谢琢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淡了下去,他的面色似乎都苍白了一瞬,才紧抿着唇看着崔茗问道:你说什么?我说我不会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

崔茗几乎斩钉截铁说道。

可你当初明明说过……他说着说着忽然断了音,有些东西过去太久,他竟也不知从何提起。

你也说了,那是当初,更何况三年前在送君亭外,谢指挥使的每一字每一言,臣女都铭记于心。

丝毫不敢忘却。

当初之言,非我之心,只是……她看着谢琢忽然笑了一下出声打断的他还想要说下去的话,更何况,臣女可不愿走臣女母亲的老路。

对不起……你也不必同我说对不起,毕竟阿娘临死之前让我不要怪罪于无辜之人,我自然也会谨遵阿娘教诲的,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我们从来都不会是一路人。

崔茗很快收敛起怒气,平静无波的说道。

当初谢家满朝门生,百官之首,是为清贵之家。

谢相又最是刚正不阿,一心辅佐当今圣上,称一句忠臣良相也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为天下为百姓好的人也因众人的私利而卷进了贪污受贿一案之中。

而居于高堂之上的皇帝,不仅未还这个一直扶持于他的臣子一个清白,还任由天下的脏水泼了过来,判处谢家满门流放。

风雨已至,流放边疆十年还不足够,背后之人开始筹谋对谢家满门赶尽杀绝。

有人买通谢府丫鬟,在她们的饭菜中下了毒,她阿娘与谢夫人向来交好,却不曾想因着这个缘故也中了招。

谢家满门,除了恰好出门未曾归来的谢琢以外皆命丧于此。

大概这件事做得太过分以至于引起了朝中谢府门生的激烈不满,皇帝为彰显他的仁孝,不仅吩咐大理寺务必查明下此毒手的背后之人,还将原来的十年流放改为了三年。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年仅十五岁的谢琢立下约定,只要他三年之后归来,能力出众,他便破例封他这个罪臣之后为官。

只不过大理寺的查案最后草草收尾,随便找了个替罪羔羊,而皇帝信誓旦旦的要给谢琢的官位也成了锦衣卫指挥使。

在南越国,锦衣卫和朝中大臣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职位,朝中大臣不仅受命于皇帝,也受命于百姓,若无大错,皇帝不可轻易废除官位。

而锦衣卫直属于皇帝,所有的权力地位全都来自于皇帝的宠信,是死是活,是荣华富贵还是跌落泥潭,不过都在皇帝一念之间。

说的好听点,锦衣卫算是一个官职,说的难听点,锦衣卫也不过都是圣上的走狗。

朝中上下看似对谢琢这个锦衣卫使毕恭毕敬,不过是因为他近来最得圣上宠信,需要避其锋芒,而非真正来自于对其官位的敬畏。

前两年她对于阿娘的离去一度难以释怀,即便她十分敬重谢家,而谢家在她曾经的十多年里也的的确确对她好的挑不出毛病。

可那也是她的阿娘,她就这么一个母亲,就这么一个从小宠着她纵着她的母亲,她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她会突然离她而去,再也不会假装冷脸的呵斥她不知规矩任性胡闹了。

这些年所有家的温度都是阿娘给的,她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

可后来,她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也不得不承认,她爹一直汲汲以求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并不是毫无用处。

仇人尚且逍遥法外,她又怎可自甘堕落?只不过说起来,她比她爹更为胆大罢了。

她爹只想要成为高官大臣,可她想要成为这天下的另一个主人,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母仪天下。

本朝皇后是可摄政掌权的,虽比之不上君主,却也可名正言顺培养自己的势力。

这也是为什么,当令圣上登基之后不立皇后的原因。

谢琢看着她沉默了一瞬,低声开口说道:无论有没有必要,都是谢家对不起你,是谢家欠了你的。

没有什么欠不欠的。

不过就是运气不好,不过就是她家不足以让那些人忌惮。

她们明知侯府夫人在谢家府邸,依旧毫不犹豫的下了手,不过就是觉得她们侯府没落翻不起什么浪,即便是留着她与父亲,也根本报不了当年之仇。

167、第一百六十七章 百花阁谢琢垂着头,烛火明暗之间,崔茗看不清他如今是何神情,她清了清嗓子又平淡的说道:今日所言,我便当是谢指挥使一时糊涂,切莫再有第二次,谢指挥使请回罢,臣女就不送了。

你方才所说可为真?谢琢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问道。

崔茗一愣,她皱了皱眉,不知道谢琢指的是哪一句。

崔茗脸上的疑惑恰到好处,谢琢忽然之间有些看不懂她了,他开口重复了一遍她方才所言,你说你不会嫁给一个你不爱之人,这句话可为真?自然是真的。

为什么?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丝的哑,仿佛正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崔茗轻笑一声,男女之情、两心相悦,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觉得你同七皇子两心相悦?谢琢俯下身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沉沉的问。

崔茗目光闪了闪,她微微往后仰了仰头,远离他几分之后才慢悠悠的回道:约莫是谢指挥使你眼神不好。

呵……谢琢冷笑一声,他猛地站起身来便打算往外走,似乎半分也不愿意多做停留。

可他疾疾的迈出去两步之后,又深深的停了下来,背对着她再次问道:你喜欢他哪里?崔茗盯着谢琢的背影抿了抿唇,刻意的暗含几分笑意轻声说道:哪里都喜欢,七殿下是臣女的良人,他什么样臣女都欢喜。

黑夜寂静,崔茗却听到了拳头紧握而发出骨骼声音。

她却半分不害怕的继续说道,谢琢,没有谁会留在原地等谁,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是要往前走的,不是吗?回应她的是珠帘被甩开的碰撞之声,整个闺房又安静的下来,油灯的火花炸裂开来,崔茗愣愣的看着方才他所站的地方转瞬之间便空无一人,她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你后不后悔?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传来,吓了崔茗一跳。

是我,青玉。

那道声音再次出声解释。

崔茗才猛然反应过来是玉佩之灵。

自她醒来,玉佩之灵亮出身份她们浅浅交谈几句之后,她就未曾再说话了。

从赐婚圣旨到谢琢到来,明明不过皆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她却仿佛度过了一整个世纪一般。

崔茗卸下浑身紧绷的力道,轻轻的说道:你能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是蠢笨,玉佩之灵既然可以同她交流,那自然也能听到外界的其他声音。

青玉轻轻的应了一声,再次问道:你后不后悔今日的选择?依旧是开始那个问题,她似乎很执着,非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崔茗认真的思索了片刻,不悔。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会后悔吗?青玉低声说道,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既然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是任何的结果我皆可承受,无怨无悔。

崔茗脱口而出,她微微弯了弯嘴角,但眼底却并无半分笑意。

我当初也同你一样呢……可后来却悔不当初。

青玉低声呢喃,仿佛想起了很久远的曾经,远到在漫长的岁月中,她已经渐渐忘了许多的细枝末节。

但深藏于心的执念,却经久不散。

崔茗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她只隐约的听到了几个字,但大概猜出青玉大约也是一只有着过去的玉佩之灵。

玉佩之中不再传出声音,崔茗却也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那是她们的秘密。

赐婚圣旨不过才下三五日,送至侯府的请帖又陡然之间多了许多。

即便崔茗声名远播,也依旧不妨碍那些人对她的兴趣。

对于那些真正的高门贵女来说,崔茗是她们身份地位之下的人,再是人人称赞的闺中典秀,她们也向来带着几分不屑的。

不过如今确是不一样,崔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七皇子正妃。

不管她们内里怎么想,表面的功夫自然是要做足。

当然这也正好,同崔茗的心思不谋而合。

小姐,这是文丞相家的千金送来的赏花宴请帖,您要去吗?崔茗停下了翻书的手,相府千金相邀。

我自然需要去。

到了赏花宴那一日,崔茗在香云的特地装扮之下才乘坐马车出了门向赏花宴的地点,百花阁行去。

这百花阁是文丞相为爱女文惠打造的,花费资金颇大,当初还在京城上下引起了一番轰动,令无数闺中姑娘羡慕无比。

而且好巧不巧文丞相一家正好属于支持三皇子一派,文惠当初因为年幼错过了三皇子正妃的机会,但若是三皇子登基,凭借丞相一家的势力,文惠最低也是贵妃之尊。

加上三皇子有意无意的流露出对文惠的欣赏之意,高门贵女之间隐隐有以文惠为首的趋势。

这次赏花宴邀请她,既有试探之举,也有拉拢之意,她自然得表现得欢欢喜喜的前去。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崔茗脸上带上了恰到好处的笑意。

她扶着香云的手下了马车,方一落地,便有几位奴婢迎接了上来。

奴婢见过崔姑娘,崔姑娘之风姿更甚从前,当真是令奴婢等见之心折。

红衣姑娘迅速的撑起一把伞打在了崔茗头上替她遮阳,对着她便是一通溢美之词。

崔茗捏着帕子放在嘴角,恰到好处的绽放出了一个羞涩的笑意,文妹妹呢?我家小姐正在百香阁等候崔姑娘呢,崔姑娘请随奴婢来。

崔茗随同她缓步移至百花阁,明明是炎炎夏日,百花阁里却百花盛开,花香四溢,就连暑气都少了许多,无端的透着几分丝丝缕缕的凉。

但这并不妨碍微微汗湿的里衣沾在身上格外不适。

她倒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文惠为了炫耀文丞相对她的这份宠爱,几乎每年都会举办好几次百花阁的赏花宴。

虽然这里的确是异于平常的精巧和奢华,不过见得多了,崔茗也渐渐习以为常了。

在这一方面上,皇帝竟然显现出异于往常的大度宽容,丝毫不觉一个文丞相一个臣子哪来这么多的金银为女儿打造一个百花阁,又是多么的不合规矩。

168、第一百六十八章 古淑兰还未进门,文惠便率领了一众高门贵女迎接了出来。

在虚情假意的礼仪方面,大家向来都不愿意落人话柄。

崔茗有些讽刺的想了想,面上的笑意却越发的多了几分,她几步上前向文惠行了一个平辈之礼,才开口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文妹妹和各位姐姐妹妹久等了,待会啊,我自罚一杯。

文惠身边的几位女子打量着崔茗,而后脸上流露出几丝微不可查轻蔑之意,崔茗假装不觉,依旧笑得一脸真切。

文惠起身回了她一礼,不妨事,哪能让崔姐姐罚酒,崔姐姐不必客气,快快请进。

文惠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走到安排好的座位之上。

文惠在仅次于她的主座之旁安置了一个位置,崔茗目光闪了闪,以前这个座位向来是留给兵部侍郎千金的。

崔茗也不推辞,就着她的意思坐了下来。

大殿之中有许许多多道视线各含深意地投向了她,崔茗半分不在意,在她的眼神之示意之下,香云为她倒了一杯茶。

崔茗就着茶杯慢悠悠地润着喉咙,这大夏天的举行这种赏花宴,一来一去实在是折磨人。

汗都湿透内裳了。

无论她心中如何想,她面上都未曾露出半分,那张芙蓉面上就如同带上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具,让人猜不透其心中所想。

崔茗既没有被七皇子正妃这个头衔给砸晕而傲气自满,也不因众人的打量而心生卑微怯弱。

有些人见看不出崔茗的心思,难免觉得无趣,打量的视线也随之少了几道。

听闻崔姐姐前些日子中了暑气,现今可有好些了?文惠转头看着崔茗笑着问道。

劳文妹妹挂念,如今身体已经无恙了。

崔茗点了点头,步摇晃过她白瓷般的脸庞,让人恍若见着了的神仙妃子。

文惠目光动了动,略有几分敷衍地回了一句,那便好就转开了视线。

然而这时,大殿上再次响起了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哟,不愧是将要当七皇子妃的人,这身子也越发的娇贵了。

坐在她旁边的兵部侍郎之女古淑兰开口就是一通冷嘲热讽。

古妹妹倒是说的没错,本来我还暑气难消日日卧床不起,谁知有了圣上赐婚这病就不治而愈了,到底是皇家福祉庇护于臣女。

崔茗看着古淑兰轻笑着说道,仿佛在娓娓道来一件趣事。

古淑兰被她反将一军,恨恨的将茶杯跺到了桌子上,大殿之上因为这边的动静安静了一瞬,而后众人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同相熟的闺友低声悄语。

兵部侍郎之女古淑兰和崔茗向来不对付,这几乎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

更确切的说,是古淑兰单方面的看不惯她,崔茗面无表情的腹诽。

她每次遇上她,总要来上几句明朝暗讽,仿佛不这样,她心头那一口气就不顺一般。

众人习以为常,加之她们也比不上古淑兰的身份,哪敢凑上前去触她们的霉头。

以前还会有三两个胆子大的跟着古淑兰一起暗讽崔茗,现在崔茗成了圣旨赐婚的七皇子妃,她们反倒缩在角落不敢开口了。

古淑兰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之前常跟在她身后说话的那几位,讽刺的哼了一声。

果真都是群墙头草,半分骨气的无。

文惠作为主人家,见此场面倒是三言两语的插了进来绕开了话题,但古淑兰并不如何接她的话,不过倒也没有开口再继续找崔茗的茬儿。

她看不上崔茗,不代表她看得上文惠。

都是一丘之壑,哪还分什么高低?京城中的人最是虚伪做作,不像从前在边城一般,大家都豪爽潇洒,不受拘束。

崔茗继续悠哉悠哉的品茶,刚才的事似乎对她没有分毫影响。

她垂下眸子看着茶杯里荡出的一圈圈细纹,古淑兰同她的恩怨看起来复杂,其实说起来十分的简单。

古淑兰作为兵部侍郎的掌上明珠,她若喜欢,这京城上下的男子都是能嫁得了的,但她却也偏偏不若京城其她高门贵女将主意打在那几位风头正盛的皇子或者高门嫡子身上,反而一心爱慕七皇子。

这件事古淑兰自以为她掩饰的很好,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一二。

古淑兰在边城长大,性格直爽暴躁,半分不喜欢京城这种你来我往的虚假礼仪,但她自从三年前回到京城,凡是七皇子会参与的宴会,她皆会出场。

崔茗在很早之前就知道她喜欢七皇子了。

有些东西看似寻不到踪迹,其实处处都是痕迹。

崔茗若有所思的捏了捏帕子,今天七殿下应当也会来罢。

不然古淑兰不至于如此眼巴巴的凑上来。

她的性格大概就是如此,但我观其面相也不算太坏。

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青玉忽然出声,崔茗瞳孔震了震,余光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两旁,见文惠和古淑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才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你放心,她们听不见我的话的,你可以在心里同我对话,不必说出来。

青玉继续说道。

崔茗挑了挑眉,不禁想这灵气修仙之物当真是奇特,竟还有如此之能。

她无声的说道:你能听见吗?青玉笑了一声,当然。

你怎么就知道古淑兰不是坏人?青玉沉默的许久才轻轻的说道:我乃玉佩之灵,自然会观人面相。

崔茗伸出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挂在腰间的玉佩,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她随意的说道:也不是多重要。

若她是好人,以后若真进了后宫以她的性格,她们相处起来也应当并不会多么的愉快,若她是坏人,她也并不会害怕于她。

兵部侍郎权力颇大,却忠于圣上,对每一位皇子都不偏不倚。

所以在下一位储君明确以前,兵部侍郎大概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其中任何一位皇子的。

至于以后,若是七皇子能顺利登基,她才是七皇子的正妻原配,也是理所当然的皇后。

古淑兰进不进宫对她又有什么影响?她并非不耐于同她打交道,实在是她的脾气暴躁的令她心烦。

169、第一百六十九章 长乐郡主听着崔茗如此漫不经心的口吻,青玉沉默了一下,终究也不再多言。

长乐郡主到。

随着丫鬟的通报,不过眨眼间便有一道身影踏进了大殿之中。

红裙摇曳,如火如荼。

正是圣上极为宠爱的长乐郡主。

长乐郡主的生父闲王是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当年圣上的母妃生育这位闲王之时遭人暗算,以至于这位闲王先天不足,出生之后体弱多病,仅仅二十有五便撒手人寰,独留下一位七岁的女儿。

也就是如今的长乐郡主李妙锦。

闲王离世不过两年,王妃又因病去世,圣上可怜长乐郡主,并将她带在身边教导,宠爱非常、尤胜公主。

有着这一层关系,长乐郡主在京城一向为所欲为。

早些年的时候,崔茗同长乐郡主并称为京城双霸,令人头疼的性子几乎不相上下。

虽说她们并称为京城双霸,又都是那番纨绔不堪、上蹿下跳的性子,但她们两个之间不但没有惺惺相惜,反倒十分不对。

几乎每次见面都要掐一架,不是打得鼻青脸肿,就是吵得口干舌燥,谁也不让着谁。

之所以说每次,是因为在三年以前她们真的见过很多次面。

崔茗也不知道高高在上的长乐郡主怎么会和她见过那么多次面,不说日日见面,也称得上隔几日见一次。

崔茗以前分外苦恼,为什么每次都能遇到长乐郡主?简直令人生气。

时间一久了,她和长乐郡主的事几乎闹得人尽皆知,母亲还将她好一顿教育,说她要是再不收敛着性子惹着了长乐郡主,圣上一句话下来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她当初任性,半分没将母亲的话听进去,每次见着李妙锦依旧能同她闹得脸红脖子粗。

但即便如此,母亲所说的圣上怪罪却从来没有下来过,她以前以为圣上是因为觉得她们是小孩子,都是小打小闹,不会插手。

后来同七皇子相识合作,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听他提及长乐郡主倒是一次都没向圣上告过状,倒还是有几分骄傲。

她同长乐郡主不对付的事毕竟在京城上下也算闹得人尽皆知,圣上自然知晓一二的,询问起来,长乐郡主却说那是她同她的事,希望圣上不要插手,她要亲自教训她。

以至于她曾经如此同人人尊敬的长乐郡主相处,却也不曾出什么大事。

后来时过境迁,她才渐渐想明白了许多当年不懂的事。

崔茗看着长乐郡主明媚的笑颜,突然之间恍若隔世。

也不知道何时起,她就不怎么遇得到长乐郡主了,她开始一门心思的当起了大家闺秀,她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几个月以前。

那时候是谢琢刚回京,她偷偷去城门口,恰巧也看到了长乐郡主。

崔茗方才明白,长乐郡主与她同龄,如今已满十九岁却依旧不曾许亲的原因。

也明白为什么以前长乐郡主总是喜欢同她争锋相对了。

崔茗微微勾了勾唇,恍然间觉得当年的自己似乎实在是太过天真无知,如此明显的东西,她竟然一点都不曾看出来。

她十九岁还未定亲是要为母亲守孝,长乐郡主十九岁还未定亲,只是因为她在等一个人归来。

那晚,她确是说错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会在原地等人的。

随着长乐进来,众人起身向她行礼。

长乐回了一礼之后,忽然斜着眼睛瞟了崔茗一眼,冷嘲热讽的说道:本郡主这是凑了什么巧,竟然遇上了崔姑娘。

长乐对她的不喜从来都是摆在明面上,不像其她人,背地里使尽阴谋手段表面还是一片和和气气。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比起京城中的高门贵女她还是更喜欢长乐郡主这样不喜欢就直接同她吵架打架,既不会向长辈告状也不会背地里使手段,容易打发多了。

崔茗平静的看着她,眼看着长乐郡主的面色越发的暴躁,她才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然而话还未出口,就有一道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长乐,这是你七嫂。

众人不由向门口望去,竟然是七皇子。

七皇子这段时日一直称病不出,没想到今日竟然出门了。

七哥,都还没有大婚呢?我凭什么要喊她七嫂。

长乐郡主颇有几分不满的顶嘴。

七皇子看着崔茗轻轻的笑了笑,才板着脸对长乐说道:现在不是很快就是了,不要对你七嫂不敬。

长乐郡主动了动唇,而后狠狠的瞪了崔茗一眼,转头噌噌噌的跑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们倒是第一次看到温柔懦弱的七皇子竟然也会竖着脸教训人。

众人不由的看了一眼一边的崔茗,心里又不由转了一个弯。

难不成真如外面所言,七殿下对崔茗早有爱慕之意?不过转念一想,七殿下都亲自向圣上求了赐婚圣旨,还不介意崔茗一个小小六品官的身份,让她做七皇之正妃,若不是心悦又是什么?说不定人家今日出门就是知道崔茗要来这百花阁才专程赶来的。

不少女子看一下崔茗的目光都暗含了一抹嫉妒眼热。

旁边的古淑兰更是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哀怨的看向七皇子,可后者却满是温柔的盯着崔茗瞧,仿佛将满腔的爱意都赠予她,半分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古淑兰黯然的垂下了头,自顾自的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仰头喝掉,满口苦涩不堪言。

崔茗对上七皇子的眼神,微微浅笑。

她一直知道七皇子李和裕的演技炉火纯青,如今看来怕是比之往日更上一层楼了。

果然,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还能扮猪吃虎不露破绽的人,都是狠人。

就他这一下子的做派,怕是所有人都觉得今日七皇子突然前来百花阁,是因为知道她来参与了百花宴。

只有崔茗自己知道,七皇子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她同七皇子之间纯粹是互惠互利,互相利用对方达到自己不方便达成的目的。

七皇子心中另有佳人,只是她并不知那位佳人到底是何人罢了。

170、第一百七十章 婚期七皇子将她瞒很好,想必也是不想要任何人伤害到他心中所爱。

作为合作者,替他掩饰一些东西也算是理所当然。

崔茗无甚情绪的坐下,继续悠哉悠哉地品尝着糕点。

文惠很快吩咐人给七皇子安置了位置,不曾想七殿下竟然来了,臣女有失远迎。

无事,听闻文姑娘的百花阁最为出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七皇子笑着说道。

对于七皇子的夸赞文惠果然十分受用,她假意的谦虚,不过是父亲给小女的一份小礼物,能入得了七殿下的眼是它的荣幸。

七殿下若喜欢,以后可以常来。

七皇子笑着颔首。

酒过半巡,对面的七皇子忽然向她投来了一个眼神,崔茗对上他的视线微微抿了抿唇,然后垂下头继续品着酒,仿佛无所察觉。

过了好一会,崔茗才不动声色的瞥了一圈依旧不知疲倦的众人,她按了按额头,装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轻轻的向上首的文惠开口说道:文妹妹,我有些头晕,想出去醒醒酒。

文惠一愣,随后立马温柔大方的笑道:崔姐姐可有不适?需不需要我吩咐丫头们给崔姐姐煮一碗醒酒汤来?不必了,出去吹吹晚风,这酒就醒了。

崔茗摇头拒绝。

更深夜重,崔姐姐记得慢一些。

文惠也不多做劝解,颇为真切的嘱托了她一两句。

崔茗点头应下,起身出了门。

这百花阁建造的极大,崔茗随意的挑了一条小径去了一方凉亭。

茗儿,好久不见,这些时日你可还好?没过多久,七皇子的身影就从暗淡的月光之下走来,他踏上了凉亭,就站在一旁看着靠坐在柱子上的崔茗笑着问道。

夜色朦胧之下更显得他声音温柔润泽,不带任何锋芒。

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真的会以为他是一个温润和气的皇子。

七皇子一向喜欢用这种温柔无害的语气说话,就仿佛是在向世人证明,他这个人的确如同他的语气一般,不会给你带来任何不适。

崔茗懒散的趴在凉亭的栏杆上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日日待在府中罢了,无趣的紧。

崔茗把下巴搁在手上,随意的打量着外面的景色,夜风袭来,方才的酒气果然清醒了几分。

一整天端着大家闺秀的礼仪,戴着那张八风不动的面具,实在是累得慌。

她同七皇子认识好几年,也懒得在他面前作秀。

毕竟大家都知道对方事实上是什么样的人,真要装模作样起来,反而更显得尴尬无措。

可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七皇子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过两日正好是休沐,我陪你去。

京师上下什么地方她没有去过,如今暑热的厉害,她恨不得日日宅在装满冰块的屋内,哪还想出门。

也不知道七皇子有什么毛病,这大热天的竟然还有兴趣出去游玩。

崔茗以手帕掩面偷偷的打了一个哈欠,依旧兴致缺缺,京城那些地方都去过许多次了,实在没有什么想去的。

她也不知道七皇子为什么要在文惠的百花宴上暗示她出来,她同七皇子一前一后的离席,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她们关系确是真如外界传言一般,早有爱慕,私定终生。

不然谁家未婚夫妻还未成婚就如此明目张胆的在人家的宴会之上相约出来,终归还是有些不合礼数的。

还好南越国对于男女嫁娶一事向来宽容,虽然依旧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除非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大多数的父母都还是会询问一下子女的意愿,免得造成一对怨偶。

所以有些少男少女心生爱慕,私下约定,再告知父母也不在少数。

身后的七皇子半晌没说话,久到崔茗都快以为他已经离开了,他才轻轻说道:四时之景各有不同,不同时间不同时刻去都是不一样的风景。

不同的人去也是不一样的。

崔茗无聊的撇了撇嘴,在不同能有多不同。

她自小在京城长大,以前顽皮的时候恨不得天天不着家的在外面玩,哪个旮旯缝里她没有钻进去过。

别说四季之景不同,每月之景不同她都看过。

心里虽然如此想,但面上该做的戏份还是得做足。

崔茗自然的伸手揉了揉额头,歪着脑袋看着已经走上前来站在她身旁的七皇子柔柔弱弱的说道:前些日子中了暑气,一直未成好全,三天两头的生病,实在是令臣女乏累。

七皇只看崔茗一眼就知道她在装模作样,却终究未曾揭穿她,反倒顺嘴说道:我倒是忽略了这一回事了,明日我吩咐人给你送点补品前去,好好的补一补身体。

臣女就先在这谢过七殿下了。

七皇子笑了笑,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你若是喜欢,等以后一切事了,可以出京去玩。

七皇子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又不由的愣了愣,不知是不是今夜月色太好,他竟然也如此感性的同她说了这些话。

崔茗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情绪的回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计划终归赶不上变化的。

如今夺嫡之势越发激烈,等着她同七皇子的就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一将功成,万人之上。

要么跌落泥潭,半生尽毁。

无论是哪一种,她们的都没有那个机会离开京城去外面自由自在的闲玩。

婚期定在七月十八,怎么样?七皇子看着崔茗轻轻的说道,语气中竟然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愉悦。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崔茗,想要看一下她的反应。

而崔茗听到这句话明显怔了怔,她不着痕迹地摩擦了一下手指,喃喃自语,这般快吗?三书六礼,采纳问吉,大婚之事,向来繁杂。

更何况是皇子大婚,有过之而不及。

如今已是六月中旬,若婚期定在七月十八,那她现在就必须得紧赶慢赶的忙活大婚事仪了。

而且这个紧赶慢赶也是十分的紧张,容不得半分闲暇。

171、第一百七十一章 帝王七皇子不曾想到她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他略微愣了一下,父皇赐婚之后便吩咐钦天监挑了几个吉日,隔得最近的是七月十八,而七月十八之后就只有十月中旬了。

父皇问我想要哪一个,我想着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完婚的好,所以挑了七月十八,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再同父皇说说,反正这件事还未完全定下来,随时都可以更改。

见崔茗依旧沉默,七皇子不由又解释道:我知道这个时间的确紧迫,有些仪式怕是需要省略,婚仪之上怕是要委屈你几分了,你若不愿意的话,我们就挪到后面那个日子。

今日特意让你出来也是想同你商量一下这个事,毕竟你我大婚,我也不能自作主张。

无事,良辰吉日选哪个日子殿下说了算,我并无意见,只是刚才突然听闻有些惊讶罢了。

崔茗开口说道,她的面色隐在暗处,七皇子看不出她如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放在栏杆上的手,崔茗本能的想抽回手,他却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其挣脱,今日之委屈,以后都会补偿于你。

崔茗察觉到他的想法,任由他握着她的手,不动分毫。

她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委屈的,我也老大不小了,父亲恨不得早早就将我嫁出去呢,他要是知道这消息,他怕是高兴的做梦都要笑醒了。

崔茗滴水不漏的说着话,半分不泄露其心中所想。

有些性子想法,她可以无所畏惧在七皇子面前表露出来,那是因为七皇子并不会介意那些细枝末节。

但有些想法,她却是半分都不能流露。

合作者就要保持合作者该有的距离,一旦越过界限,只会两败俱伤。

更何况,她对于这个大婚时间的确没有什么异议,终究都是要嫁的,早几个月晚几个月又有什么区别?而且如今圣上龙体每况愈下,将要迎接她们的是比夺嫡之争更为惨烈的帝王之争。

现在她们要的是江山在握,要的是高堂之上的龙椅,而不仅仅是东宫的储君之位。

若不早日成婚,万一圣上在这中途驾崩,七皇子守孝三年之后早已经帝位稳固,在他不需要她之后,那时候她的皇后之位还能不能得到都是一个问题。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愿意等这么久。

这两三年里她眼看着仇人逍遥法外、高枕无忧,已经忍得很辛苦了,要是还要让她再继续忍下去,她大约要憋疯了。

七皇子被她俏皮的言论逗笑,方才沉重的心绪也不由得轻松了几分,岳父要是知道你如此说,他老人家怕是又得生气了。

他日日如此我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崔茗一副拿捏到忠勇侯的模样笑嘻嘻地说道。

不得如此编排岳父大人。

七皇子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语气之中尽是宠溺。

崔茗笑了笑,不经意间侧头看了一旁,树荫浓密的黑暗之处竟有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她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他怎么会在那儿?怎么了?七皇子感知到她的异常不由抬头往她看去的方向扫去。

崔茗微不可查的移了移身子不动声色的挡住了他的视线,那里似乎有只黑猫……殿下,臣女有些害怕。

她说着又略微有几分惊恐的往七皇子身边靠了靠。

七皇子握着的柔荑微微的颤抖着,它的主人似乎正在忍受心底无法抗拒的恐惧。

崔茗怕猫,他是知道的。

他记得她从前说过是因为小时候被猫抓伤过,所以留下了心理阴影,以至于后来每次见着猫就有些害怕。

七皇子一时之间也无暇顾及其他,立马低头温柔的哄道:没事,我在这,它不敢过来。

它真的不会过来吗?崔茗垂着脑袋嗡声嗡气的问道,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强压下去但又忍不住透出来的颤音。

娇弱柔媚,令人越发心生怜惜。

这样的崔茗,才更像是他想象中的姑娘,一个会柔弱会哭泣,有弱点的闺中女子。

他心里的怜惜又不由得多了几分。

七皇子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背,继续轻声安慰,不会的,有我在呢。

一番动作下来,崔茗似乎终于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七皇子小声的说道:殿下,咱们已经出来许久了,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惹人非议。

也好。

七皇子站起身来的时候,余光看向崔茗方才所看的地方,那里树影摇曳,并无她所说的黑猫,也无其他任何东西。

七皇子淡淡的收回余光,仿佛他从未往那里看过去任何一眼。

崔茗将他的动作看在眼底,不经流露出一丝讽刺。

七皇子这个人,因为早些年的经历敏感又自卑,对所有人都保留着七分的警惕,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他的怀疑。

帝王权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其实很怀疑,就算她们能够成功,七皇子以后又能不能成为一个真正优秀的帝王。

这个念头不过在心间一晃,她又不由得低头哂笑了一下。

管他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只要能够达到她的目的,她是昏君是明君,自有后人来评说,轮不到她来。

认真算起来,当今圣上的所有儿子中,都找不到一个真正适合当帝王的人,只能两相相较取其轻。

七皇子比之其他皇子倒是更有几分魄力。

折腾了一天,崔茗回到忠勇侯府便一头栽进了床上。

香云看着崔茗无奈的笑了笑,小姐就算累了,也要等洗漱完了再歇息。

知道啦。

崔茗歪着脑袋任由着香云将她拉起来一番洗漱,然后就埋首在云被里不愿意出来了。

香云看着浑身疲惫的崔茗不由得心疼了起来,要她说呀,这京城中的高门贵女都没有几个是友好的。

自从夫人离世后小姐每次出去参加完宴会回来都会如此。

她也知道,小姐其实同她一样从来都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但是小姐又不得不去做。

172、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婚香云皱着眉头微微叹息了一声,她吹灭多余的灯只余下一盏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带上了门。

一阵气流刮过,唯一的一盏灯晃晃悠悠了几下,灭了。

崔茗方才有几分迷糊的脑袋转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有一股清冽如雪的气息向她靠近,崔茗几乎不假思索地知道了来者何人。

她睁开眼,一动不动的盯着黑乎乎的床帘,微带怒气的冷哼,谢指挥使当真是胆大妄为,什么地方都敢去。

无论是文惠的百花阁,还是她忠勇侯府的闺房,谢琢想去即去,想来即来。

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哪像从前的他,是人人称颂的君子,懂礼仪、知分寸。

他隐在黑暗里不说话也不回答,崔茗看不见他的神色,只知道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上。

谢琢武功高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自然也可视物,可她不一样,她什么都看不见。

感知不到对方的情绪,只会令她更加不安。

怎么,你这是无话可说?是。

谢琢终于冷淡的回答。

崔茗不曾想到他会如此简单的回一个字。

她的手微微一僵,动了动唇,既然如此,谢指挥使为什么还不赶紧离去。

臣女闺房可不是谢指挥使该来的地方。

过了片刻那道冷冽的气息消散而去,崔茗呆呆的睁着眼睛,看着无边的黑暗。

他真的就这般走了?自那晚以后,谢琢就再未来过。

七皇子回去之后大婚日期迅速被定得下来,崔茗开始忙碌于大婚之事。

繁杂的事宜让她无心再多想其他。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容不得她有任何后悔之意。

时间飞逝,转眼间便已经到了大婚前夜。

崔茗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终于从忙碌中空闲了下来,心底生出的无措以及突然袭上心头无边无际的茫然。

一瞬间,她理不清千头万绪也找不到前方的道路。

今夜之后,她就真的彻彻底底的从过去的自己告别了。

当崔茗不知道第几次翻过身的时候,她从枕头底下摸出青玉佩,看着它无声地问道:青玉……怎么?她话音刚落,青玉便立马回应了她,仿佛她等待已久。

青玉问出声之后,崔茗反倒沉默了下来。

有些东西萦绕心头太过复杂,她自己都理不清楚,又何况说与旁人听。

没事,就是睡不着,想同你说说话。

崔茗轻轻的回道。

青玉有些恍惚的想着,当年的她那时是何心情?可时日太久,她唯独记得的只有刻骨铭心的执念,而这些不重要的东西早已渐渐忘在了时间里。

以旁观者的身份再次看着她走一遍,才突然发现似乎从一开始她都没有那么的坚定。

可她还偏要固执的自欺欺人。

仿佛这样才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一点,才能以一点微薄的假象证明自己并没有错,错的都是旁人。

崔茗本来还担忧着,万一青玉问起来,她又该如何说起,却不曾想她说完那句话之后,青玉仿佛消失了一般一句话也不曾说。

崔茗抿了抿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抛却脑袋中那些纷繁复杂的思绪。

没过一会儿,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青玉知道她已经睡下,只在心里暗暗的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直至一切尘埃落地。

然而天还未亮,崔茗就已经被众人给扯了起来开始梳妆打扮。

大约是睡得太晚,休息不够,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任由众人给她梳妆打扮,而自己逮着空隙就闭着眼睛小憩。

喜娘看着她这副心大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忍不住开口提醒的,姑娘现在休息一下到不碍事,但等会儿可记得不能迷糊。

皇室大婚,流程冗长繁杂,各种礼仪也分外复杂,新娘子这副迷迷糊糊的状态万一做错了什么可就贻笑大方了。

崔茗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硬撑着脑袋点头,我知晓的。

小姐是不是因为要大婚太过紧张,昨晚没有睡好?香云凑到她耳边小声的问道,语气尽是揶揄。

她最初得知小姐这桩婚事,虽然惊讶又难以置信,但后面看着小姐接受良好,也以为她对这桩婚事还是比较欢喜,所以就忍不住开口打趣。

崔茗撇的香云一眼,没有过多解释,兴致缺缺的点了点头。

敷衍又丝毫不见娇羞的状态完全不似大婚的新娘。

香云忽然就噤了声。

看着小姐漫不经心的模样她不由得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小姐从前和他形影不离,又是青梅竹马。

本来郎才女貌,甚为相配。

两家人都乐见其成。

只是可惜……她连忙在心里暗暗的啐骂了自己一口,小姐大婚之日、良辰吉日,她在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七皇子虽说能力平庸,但容貌也不算差,以后好歹也是一个王爷,到时候她这小姐就是王妃了。

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她也应该让她真正过去。

以后小姐就是七皇子正妃,无论小姐心中如何,她作为奴婢都不能多表现出半分,免得给小姐惹事生非。

香云暗暗的下定决心,决定将曾经所有的事尘封心底,绝不开口再提。

崔茗依旧很困,她不知道不过短短一瞬间香云已经想了许多,在她又打了一个哈欠的时候,外面的鞭炮声响起。

吉时已到。

鲜艳的盖头从头垂下,眼前忽然一暗,只能透过盖头的缝隙看见绣鞋脚尖。

崔茗的困意却忽然之间驱散了,她扶着喜娘的手起身端庄优雅的一步一步往屋外走。

茗儿,以后你就是七皇子妃了,要记得端雅贤淑、相夫教子……忠勇侯的声音到了最后开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崔茗顶着盖头,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似乎正在乖巧的听着教诲。

可实际她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她突然很想看看,现在的父亲是以什么样的神情在说这些话的。

她这般想也就这边做了。

崔茗抬起手掀开了盖头,旁边的喜娘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要出手阻拦,姑娘,这盖头盖上了就不能再掀开了,不然不吉利的。

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有疾崔茗却轻巧的避开了喜娘的手,一把掀开面前的盖头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忠勇侯。

忠勇侯惊讶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边小心地抹着眼泪,一边板着脸训斥道:快把盖头盖上,像什么话。

看似冷硬的语气,配上他眼里的泪花,莫名的大打折扣。

这样的忠勇侯,更像是崔茗记忆中父亲的真正样子。

忽然之间,她心底就释然了。

她们是亲人,有着血浓于水的缘分,和旁人不可比拟。

崔茗忽然上前一步,在忠勇侯面前跪了下,磕了三个头,郑重其事的开口说道:女儿以后会常回来看父亲的。

忠勇侯赶忙上前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仔细的看着她更咽地连声说了三个好字,才亲自将她的盖头拉了下来。

盖头再次阻隔了视线,崔茗却微微弯了弯唇角。

喜娘见她们父女情深,又想着这位忠勇侯自夫人过世就不再续娶,膝下仅有这样一位女儿。

如今唯一的女儿要出嫁,她们情绪波动大一点也是可以理解。

虽说不太合规矩,但这一屋子人都是忠勇侯府的人,想必也不会出去胡乱多言。

见忠勇侯已经将盖头盖上,她也不再多言,连忙站到崔茗身旁继续扶住她。

耳边响起了青玉的惊叹,她有几分惊愕的说道:你方才……明明不是这样的……她似乎不知道如何表达,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未能说出一个具体。

崔茗听着青玉的惊叹,却是笑得越发的愉悦了几分,我方才很想那样做。

所以就那样做了。

她那一刻是想着,她如果不掀开盖头看一下父亲,她以后大约都会后悔。

所以她也不曾多想,这股特殊的情绪来自于哪里,她就这般做了。

青玉又开始沉默。

崔茗莫名的觉得这个玉佩之灵甚为奇怪,常常大惊小怪,又总说些高深莫测的话。

既像个深谋远虑的大人,又像个天真单纯的孩子。

不过很快,她就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青玉的事了。

接亲的人来了,喜娘和香云一左一右的扶着她踏上了花轿。

三拜高堂。

一番折腾之后,崔茗终于坐在了喜床之上。

茗儿,让你久等了。

七皇子温柔的声音响起,眼前忽然一亮,她看见了一身红衣的七皇子。

七皇子本就生得俊美,在红衣的映衬之下,冲淡了他身上的那几分淡泊温润,倒是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颜色。

可崔茗看着他,满脑子想着的却是若谢琢穿这样一身红衣,恐怕更为惊艳绝伦。

崔茗露出一丝浅笑,而后端庄优雅又近乎冷酷无情的对着七皇子说道:七殿下,祝我们合作愉快。

七皇子脸上的笑意一僵,然后又迅速收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轻轻的回了她一句,合作愉快。

崔茗自然的起身洗漱,然后对着七皇子说道: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

她说完便打算往外间走,七皇子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去哪里?崔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如实说道来,外面有一方软榻,臣妾去上面睡即可。

七皇子的面色忽然冷了几分,隐隐要冲破他那副温润如玉的壳子,但他又很快意识到什么迅速的收起了不悦,温柔的提醒,茗儿难不成是忘了,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崔茗将他迅速变换的面色看尽眼底,眉心不由的涌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烦躁。

七殿下难不成也忘了,我们约定好了互相合作、相互尊重。

崔茗将尊重二字咬的重了几分。

但我们现在已经是拜过堂的夫妻了。

七皇子看着她沉沉的说道。

崔茗有时候觉得七皇子这个人演起戏,。

连自己都愿意骗,实在是令人胆寒。

分明对她并无情爱,却还要如此装模作样。

她只是不想提及那个被他藏在西郊别院的夫人罢了,并不代表她从来一无所知。

但现在她们又正是需要互相利用的时候,她们之间的关系还不能闹得太过难看。

崔茗脸上忽然漫上一层哀愁,她看着七皇子凄凄哀哀的说道:臣妾也知道现在与殿下已是夫妻不单单只是曾经的合作关系,可是。

可是臣妾有难言之隐,还望殿下怜惜……崔茗越说越纠结,脸上逐渐显露出痛苦之色。

七皇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片刻,见她似乎不像作假,才语气很温和的问道:茗儿也说了,我们如今是夫妻,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什么难言之隐是我不能知道的?我是你的丈夫,自然也是要同你分担你的难处的。

那如果臣妾说了,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崔茗小心翼翼地瞥了七皇子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活脱脱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七皇子认真的点了点头,不会怪罪,我怎么会怪罪于茗儿。

如果是臣妾欺骗了七殿下,殿下也不会怪罪吗?崔茗不依不饶的问道,仍然没有说出原因。

七皇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虚虚的握了一下拳,若是情有可原,怎会怪罪?那臣妾便放心了。

她说完见七皇子紧盯着她,似乎要看看她说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崔茗故作羞耻的垂下了头,咬着嘴唇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道:臣妾有疾,恐不能行房……她说完就把头垂得越发的低了,七皇子只能看到她的头顶看不到她的神色,他沉默了一下才淡淡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臣妾哪里敢再次欺瞒殿下!崔茗迅速的回答,仿佛生怕他有所误会。

臣妾也自知这种事情…难以启齿,所以一直不敢告知他人,本来我这样的身子是不该祸害别人的,可这次侯府出事,臣妾不得已而为之,殿下要怪就怪臣妾吧,父亲对此并不知情。

崔茗说着就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谢琢愣了一下,迅速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盯着她问道:所以你刚才说那番合作的话是因为这个?崔茗小心的点了点头。

174、第一百七十四章 长夜难眠七皇子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能嫁给殿下本已是臣妾的荣幸,臣妾哪还敢故意拿乔,不过就是因为有口难言……崔茗抬起头颇为深情的盯着七皇子。

七皇子狠狠的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三年前母亲离世,臣妾大病一场,而后亏损的身子,这几年一直都不曾调养回来,不仅不便行房,可能也会终身不育。

她说完又紧接着说道:臣妾也知道臣妾这样的残破之身,占在殿下的正妃之位是为不妥,所以臣妾只想实现臣妾的愿望,在那之后殿下可给臣妾休书一封,那时臣妾自会离去,让出正妃之位给殿下心爱之人……胡说些什么呢?哪有新娘子新婚之夜就提休书的。

崔茗还未说完七皇子就连忙打断了她。

茗儿这两年来帮助我许多,我又怎会忘了茗儿的好。

茗儿放心,我在此立誓,我的正位之位永远是你的,就算没有孩子也没关系。

崔茗却连连摆手,那怎么行!你是需要继承人的,怎么能没有嫡子,等过了咱们三个月的婚期,臣妾就替殿下收几个人进来伺候殿下。

看崔茗毫不在意的说出这种话,七皇子那一瞬间有些阴郁,崔茗突然间泪眼朦胧,臣妾,臣妾也不愿,可臣妾没有办法。

那就咱们一起想办法,茗儿,以后别说这些话了。

好。

七皇子最后似乎接受了这个听起来十分荒唐又牵强说法,崔茗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信,但她既然敢说就不会露出破绽。

碍于如今她们新婚燕尔不适合分房而睡,更何况她们还要在外人面前装恩爱夫妻,一旦传出去点什么,前面她们所做的那些表面功夫全都会白费了。

崔茗本来说了七皇子睡床她睡地上。

而七皇子非要发挥其温柔君子的风度让崔茗睡床上他睡地上。

崔茗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理念,十分乐意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从崔茗开始同七皇子说她身患恶疾,不宜同房也难有子嗣之时,青玉整个思绪都处于懵懂的震惊之中。

崔茗虽然以七皇子正妃的身份嫁给了他,但的确没有同他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但那时候是明明白白直言的,而不是随意胡说。

明明前面一切都还正常,怎么后面就忽然一整个画风突变了。

青玉不懂,曾经过去,已为历史。

又怎可会因为人的不一样而更改,她不相信。

这是怎么回事?崔茗劳累的一天已经十分的疲惫,她稀里糊涂的随意回答,什么怎么回事?身患恶疾,不可行房。

崔茗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而后翻过身迷迷糊糊地说道:自然就是那么一回事呀,不同你多说了,我好困,我先睡了,明天再说。

说完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青玉沉默着见她已经陷入沉睡,只能压下满腔的惊讶与疑问。

算了,明日再好好问问她,顺便提醒她一下,七皇子看似温和无害,实则并不是一个善茬。

他自卑多疑又敏感脆弱,最忌讳有人故意欺骗。

她如此信口胡言,定是会引起七皇子怀疑的。

青玉带着满肚子疑问焦灼地等着崔茗醒来。

,反而是当事人却像是一个没事人一般睡得格外的香。

而诺大的京城注定有人失眠。

长乐郡主来干什么?谢琢随意的坐在房顶上淡淡地说道。

长乐郡主看着一身素白坐在屋顶的男子,这个她一心爱慕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男子。

流放三年,不仅未增沧桑苦涩,反而越发的内敛沉静、风姿无双。

她远远的看了他片刻才飞身上了屋顶,得益于对他的喜欢,她也学了点三脚猫功夫。

长乐郡主颇有几分紧张地咬了咬唇,不干什么,就是想来看看谢公子。

长乐郡主请回吧,臣要休息了。

谢琢说完便起身准备回房。

长乐郡主忽然上前拦住了他,你是因为看到本郡主来了才要走的吗?谢琢看也未看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不是,郡主误会了。

长乐郡主猛然间抽了抽鼻子哭了起来,你,你不必如此搪塞我,你就是因为看到我来了才要走的,我知道你一直喜欢的人都是崔茗。

可是那又如何,她现在已经是七哥的妻子了,你们不会再有可能了,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试试?她越说越激动,甚至想要上前去拉谢琢的手。

谢琢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长乐郡主,请自重。

崔茗有什么好,你要如此喜欢她,她明明都已经背弃你们之间的约定了,你还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风起,送长乐郡主回府?谢琢说完之后便足尖轻点落到院子随后进了屋。

属下,遵命。

暗处忽然冒出来了一个护卫,他上前对长乐郡主恭敬地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看着消失的谢琢还有旁边的风起,长乐郡主一把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然后转身离去。

七皇子母妃早逝,所以新婚第二日一大早,她们只是进宫拜见了一下皇帝,这个流程便算勉强完成了。

而七皇子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向当今圣上要走了一位御医,他向皇帝称崔茗前些日子中了暑气还未好,所以讨要一位御医替他的皇子妃好好的瞧一瞧。

崔茗八风不动的看着七皇子找借口,而后又顶着皇帝揶揄的神色故作娇羞地笑了笑。

新婚第二日就请御医,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不过,崔茗想的却是,七皇子果然是一个多疑之人。

昨日晚上他虽然信誓旦旦的说着相信她,可看他今日这番行为,他昨天应当是不信的。

不然不至于第二日就急匆匆的寻了御医来替她把脉。

崔茗明知如此却越发羞涩地向皇上谢恩,七皇子盯着她羞红了的脸色,一时之间心中越发没了定数。

他知道崔茗在众人面前的闺秀礼仪,端庄温顺都是装的,但那些东西好歹能够看出端倪。

可现在他却在她的身上看不出任何虚伪做作,浑然天成的仿佛他们昨夜真的洞房花烛了一般。

175、第一百七十五章 借过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眯了眯眼,对崔茗的警惕不由得提了几分。

拜别皇帝,七皇子拉着她的手坐上了马车向七皇子府回去,后面跟着圣上赐下来的御医。

今日的皇帝似乎分外高兴,听说崔茗的身体不好,虽然戏谑地嘱咐了她们几句,却还是专门赐下了一位御医,让其以后除了皇宫任职以外,专门负责调理崔茗的身体。

崔茗却本能地猜到了这位御医也是七皇子的人。

毕竟以他谨慎的性格,绝不会让外人知道这么重大的事,除非那个人不是外人。

不过猜到归猜到,她是不会多说半句的,反而满脸感激地看着七皇子说道:殿下如此为臣妾考虑,臣妾实在受之有愧。

我是你的丈夫,为妻子做这些本就是应该的。

崔茗颇为温柔娇羞地笑了笑。

,不过转瞬间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染上了几分惊疑恐惧。

七皇子一直在默默的注意着她的表情,看到她这副神情,他几乎不假思索地猜到了她想到了什么。

果然她后面所说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如果御医看出来了什么,那父皇不就知道了吗?父皇会不会治臣妾的欺君之罪?崔茗紧张地抓着七皇子的手臂坐立难安的问道。

七皇子盯着她看了片刻才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你放心,父皇那里有我。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就算真有什么,我也会告诉父皇,我早已知道,一切不怪你。

我们都还年轻,不着急。

而且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都在皇宫御医所,相信他们会比民间的那些大夫能了解到更多你的状况。

到时候我们也可以更好的对症下药,让你早日痊愈。

崔茗满眼泪花,眼带感激的说道:臣妾就知道殿下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七皇子轻轻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崔茗也乐得闭嘴。

整个马车安静了下来,可青玉却越发的暴躁了。

今日崔茗方一醒来,她便赶忙询问崔茗,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崔茗偏偏同她卖起了关子,还让她不要管,后面她就知道了。

一想到这个青玉就忍不住生气的说道:我就说了七皇子天性多疑,你还不信,他都已经找好了御医等着揭穿你了,你马上都要暴露了,我看你怎么办?青玉,你好歹也是一个玉佩之灵,怎么如此胆小?我这不是胆小,我是为你的小命着想。

青玉被她问得一噎,不满的说道。

崔茗想着青玉的担忧,好歹也是为了她着想的确没有什么坏心思不由得加了一句,我自有分寸,在大仇得报之前,不用你说,我也会十分惜命的。

青玉冷哼了一声,决定暂时不同她说话。

七皇子一直将她抱着。

她也就不敢主动挣脱,这个节骨眼上,一旦她有什么不对的动作定会让七皇子的怀疑加重几分。

她浑身僵硬的靠在七皇子怀里,来的时候还不觉得七皇子府邸离皇宫,但就回去却觉得这段距离分外的遥远。

她忍不住想了想曾经她同七皇子合作的时候,她们见面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见面的。

分明记忆之中,她们合作的还算愉快,为什么如今大婚之后她们之间相处起来会如此的怪异呢?她总有一种想要离七皇子远一点的想法。

难道是因为身份的变化?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外面响起了马的嘶鸣。

崔茗借着这股向前而冲的力量自然而然地离开了七皇子的怀抱,她装作好奇的模样掀开帘子。

看看到底是哪个没长眼睛的,竟然在七皇子大婚第二日当街拦车。

就算七皇子在外的表现的看起来难登大宝,但也不至于如此目中无人吧。

然而她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冷漠无情的凤眸,那双眼底结满了厚厚的霜,崔茗仿佛从那里面看见的万丈冰雪。

她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等她在看过去之时,那里面的冰雪已然消逝,凤眸空空如也,既无情绪也无波动。

他高坐马上如高高在上的神明,冷酷无情不为任何人而停留。

崔茗的心尖莫名的绞痛了一下,从前那双眼睛里面有万千世界,有促狭的笑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的心疼,她只是难过的觉得他不该是这样。

七皇子愣愣的看着空了的手,方才的温香软玉不在,莫名的令他心生孤寂。

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分明从未对她动过心。

七皇子硬生生的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给压了下去,却看到了崔茗已经伸手掀开了垂着的车帘。

不知道她看见了外面的什么,他竟然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略有几分无措的情绪。

他皱了皱眉也随之抬头向外看去。

竟然是一个意料之外,却有情理之中的人。

锦衣卫指挥使,谢琢。

崔茗满脸怔忪恍惚,一时之间也未听清她掀开帘子之后谢琢身边的下属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崔茗如何也没有想到,新婚第二天竟然会遇到谢琢,她以为大婚之后她们会很少再见面,不曾想竟来的这样的快。

七皇子忽然也凑了过来,崔茗迅速收起多余的情绪,方想开口。

那边谢琢身边的一个下属比她更快地开了口,锦衣卫奉命办事,借过一下,还望七殿下谅解。

看似知礼,实则嚣张。

都惊的人家的马才说借过,实在谈不上什么温和。

而且认真算起来谢琢是臣,七皇子确是君上的儿子。

哪有皇子向臣子让路的。

更何况还是在人家皇子大婚的第二天。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挑衅!谢琢当锦衣卫指挥使当真是将锦衣卫的那份嚣张跋扈、皇帝爪牙发挥到了极致。

七皇子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琢,谢琢同样也不辨喜怒的回看着他。

一时之间,两方人马的气氛都有些凝固。

崔茗不知道谢琢这是个什么意思,锦衣卫就算要办事,京城之大多得是路可走为什么非要走这一条?分明后退一步就是岔路口,却偏偏要堵在这里让人让路。

176、第一百七十六章 体弱多病七皇子隐晦的看了有些迷惑的崔茗一眼,沉默片刻而后收回视线对着车夫吩咐道:谢大人有急事,给谢大人让路。

车夫听闻迅速地将马车退到了一旁。

谢大人,慢走。

七皇子看着越发临近的谢琢开口说道。

谢琢却未向他瞟去一个眼神,策马扬鞭而过。

,途留一地尘埃。

他从头到尾都不曾说一句话。

谢琢驱马飞驰,风刮过,却吹不散方才所看到的那一幕。

马车被惊动,车帘晃动之下。

崔茗同七皇子相依相偎在一起,似乎真的是蜜里调油的恩爱夫妻。

谢琢讽刺的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心里有无边的怒火却又不知如何发泄,只能将其全部压抑到平静的面容之下。

他今日就不该故意走这一条街。

他自以为是、骄傲自负,到头来一切都是自找的。

他谢琢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谢琢策马远去,尘埃飞扬。

崔茗看着他离开的地方,微微眯了眯眼,而后若无其事的坐回了马车内。

正对上七皇子探究的眼神,崔茗清了清嗓子,轻轻的说道:殿下,臣妾同谢指挥使有些不和,今日连累殿下同臣妾一起受过了。

崔茗垂下脑袋,满脸愧疚。

以七皇子的性子,她就算现在不问,以后也一定会旁敲侧击,与其如此,不若趁早占一个先机。

可我以前怎么听说茗儿同谢指挥使是青梅竹马的缘分,最是交好?七皇子看着她随意的说道。

崔茗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赫然,殿下也说了那是从前的事,后来我们因为一些事结了仇早已不复当年。

最让人难以辨别的谎言是真假掺,半真半假。

她这话就是让当事人谢琢来亲自辨别,也不会觉得她有什么错,她只不过是恰到好处的避重就轻罢了。

原来如此,我以前只略知一二,也忘了仔细询问茗儿了,以后茗儿可以同我多说说。

往事不可追,不若期盼明日。

崔茗轻轻的叹息了一下,面上却是一片坦然。

七皇府。

张太医,茗儿的身子如何?七皇子看着张太医越发紧皱的眉头有些没底的问道。

张太医换了一只手继续给她切脉,眉头却不见半分松弛。

过了片刻,她不动声色的看了周围的奴婢一眼,七皇子目光动了动,示意周围的人都退下去。

整个房间只剩下他们三人之时,张太医才略有几分迟疑的说道: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妨,张太医请讲,我与茗儿都有心理准备。

七皇子妃的身子极为虚弱,暂时最好不要有什么过于激烈的动作,需要安心静养,而且七皇子妃体寒甚为严重,臣在这儿为七皇子妃开一幅温补滋养之药,七皇子妃要记得每日按时服用、不可懈怠。

随着张太医说完,七皇子看向崔茗的眼色真诚了几分。

看来倒是他多疑了。

茗儿这两年如此忠心于他,事事以他为先,又怎么可能会欺骗他?多谢张太医。

崔茗笑着道谢,倒并未因为听他这一番言论而有过多的愁绪。

端的是一番处变不惊、荣辱不变。

都是臣应该做的,以后臣会常来替七皇子妃您切脉。

崔茗点头,七皇子也吩咐人送张太医回宫。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身体不该有问题啊?青玉惊讶的开口询问。

崔茗的身体虽说不至于那么的好,但至少不至于有如此严重的疾病。

怎么就到了如今这番地步。

七皇子已经离开了,崔茗自然也懒得装贤妻柔弱,她十分没形象的歪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我本就体弱多病,张太医诊出如今这般脉象也在情理之中。

你骗我。

青玉十分笃定。

细听之下,她的语气中竟然还藏着几分气急败坏和痛心疾首。

崔茗挑了挑眉,你又不是我,你怎么如此肯定?谁说我不是你了?青玉脱口而出。

崔茗目光闪了闪,青玉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无端之下着了她的道,她立马接口说道:你从小佩戴我,我又是玉佩之灵,我们息息相关,我自然能够感知到你的身体状况。

这样的吗?崔茗怀疑的摸了摸下巴。

她也是慢慢适应了过来之后才渐渐反应过来,这个突然出现的玉佩之灵,似乎知道的太多了点。

连她同谢琢的曾经都事无巨细。

都说灵物有好有坏,虽然青玉佩的确是她们家祖传之宝,但谁又能保证青玉佩中的玉佩之灵一样是守护她们家的神灵呢?崔茗一阵长吁短叹。

我是青玉佩中的玉佩之灵,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绝不会伤害你。

你我本为一体我又怎么可能会害你?崔茗沉默不说话。

你给我实话实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青玉锲而不舍的询问。

崔茗无奈了片刻才轻轻说道:我不愿意同自己不爱的人有肌肤之亲。

可你现在都已经是七皇子明媒正娶的七皇子妃了。

外人不知但我们自己都知道这桩婚姻本是一场交易,既不指望它真正遮风避雨,也不指望它长长久久,何必偏要委屈自己呢?崔茗嚣张的反驳。

何必偏要委屈自己?青玉一愣,她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在挣扎迷茫中看到了一丝光。

可仔细想想,却又没有想得太明白。

你答应嫁给七皇子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吗?不知为何,青玉忽然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崔茗捏了捏眉心,仔细的琢磨着之前这桩婚事交易之时的情绪。

可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几个月前,她却觉得仿佛是很久很久的事,现在对于这件事没有丝毫的同感。

她奇怪自己的感受,但却并未说出来,我哪里知道,当初侯府正处水深火热,若是能够救侯府上下我自然什么都会答应。

行吧,你做的手脚不会被七皇子发现罢?青玉还是有几分不安的问道。

崔茗傲娇的抬也抬下巴,我崔茗出马,万无一失。

177、第一百七十七章 贪杯不得不说,这还得益于从前因着纨绔不化的性子,认识了不少江湖中人,这种让人体虚之药还是江湖上的一位朋友以前说过的。

无色无味亦无害。

每月服一颗,就能让脉象保持极为孱弱的状态。

即便是华佗在世也难以诊断其一,最终只能归结为体弱体虚。

在赐婚圣旨下来以前,她其实已经做好准备好好当七皇子妃了,包括当初七皇子问她婚期之时,她也是想着既然已经是定下来的事,那么早一天晚一天也没有什么区别。

可后来,随着时日一日日的过去,她心中竟然渐渐升起了一股无端的悔意。

可是圣旨已下,婚期已定。

落子无悔。

她潜意识里告诉她大婚不可更改,加上她一直忙于婚期,本来也就认命了打算就这样嫁过去。

可随着大婚的越发临近,她只要一想到洞房花烛夜就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排斥,加上正好回忆起曾经那位友人所说,最后思量再三找了那位朋友要了这样一枚丹药。

崔茗坐在九楼的隔间,百无聊赖的听着外面一群喝醉了酒的人无知无畏的对天下大事高谈阔论。

这里是飘香楼,以酒闻名,以酒立足。

也不知道背后之人是何方神圣,这里竟然可以同时接纳达官权贵和三教九流的江湖之人。

依照如今这般形势看来,三殿下的储君之位怕是已经明了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事无定数,最后才可见分晓。

另外一男子高深莫测的说道。

如今最合适登上帝位的就是三殿下,哪还有什么事无定数,要我看,你这思想就是过于的畏首畏尾……忽然插进来一道声音悠悠的提醒,储君之位花落谁家全看当今圣上的意思,你们谈论这些也不知道有几个脑袋够砍……崔茗听了两句颇觉无趣并不打算再听,她吩咐香云拉上一旁的帘子,隔绝了外面喧闹的声音。

如今距离她同七皇子大婚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你怎么看?低哑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比之从前似乎更加沉稳了几分。

不过才一个月未见,怎么变化这么大?崔茗难得天马行空的想着,一旁香云惊讶的瞪大眼睛,指着男人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

小姐特意出门不会是为了见他的吧?香云,你先出去,我有事同谢指挥使说。

崔茗对着她吩咐道香云脸上还有未曾消失的惊愕,但崔茗既然出言,她也就迅速的收起脸上的表情退了出去。

崔茗似笑非笑的看向面前的俊秀无匹男子,谢指挥使,这是又有什么事?需要特意邀请我到这种地方来?这种地方怎么了?你以前不是常来吗?难不成如今做了七皇子妃就觉得这里三教九流、江湖气重了配不上你高贵的身份?……好浓重的火药味。

崔茗一点都不想同谢琢计较,但他就是有那个本事,三言两语就惹得她怒气冲冲。

崔茗忍了忍,面带笑意,谢指挥使有时间在这儿同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还不如直接道明你的来意吧?崔姑娘都未曾回答臣的问题,臣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来意?谢琢一撩衣袍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动作优雅的斟满一杯酒慢慢的品了起来。

即便如今,他依旧唤她崔姑娘。

他将问题抛了回来,仿佛着急的不应该是他而应该是崔茗一般。

崔茗又岂会如此轻易接招。

她潇洒地走到桌子另一边。

,像模像样的学着谢琢的动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一饮而尽。

谢琢,喝酒要这么喝。

说完又继续悠哉悠哉的豪饮,脸上是真真切切的陶醉。

顺便感慨一句真不错。

七皇子府内上下,她说了算。

今日虽然避人眼目来到这里,但七皇子有事外出,这些时日都不会回家,她可以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既然不错就多喝点。

谢琢也不着急,就淡淡的飘来一句。

崔茗却来劲了非要同他争个高低,继续豪饮。

看谁先熬不住。

飘香楼的酒被南越国上下称为一绝,自然也有它的绝品之处。

谢琢请她来也的确十分舍得,竟然定了这飘香楼千金难求的桃花酿。

崔茗喝着喝着便有几分上瘾,也就渐渐忘了开始喝酒的初衷本是想同谢琢赌一口气。

谢琢不动声色的看着已经有几分懵懂醉态的崔茗并未开口提醒。

他面无表情的垂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擦着桌上的花纹,任由崔茗越喝越多,直到她一个人将整整一大坛桃花酿全都喝了进去。

他才慢悠悠的开口,带着几分无端的蛊惑,好喝吗?崔茗愣愣的看着他呆呆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好喝!还想要吗?想!还有吗?都给本小姐盛上来!崔茗一开心声音不由的大了几分?外面的香云听到里面隐约的动静有几分着急的问,小姐,你怎么了?可有什么事?香云?我……崔茗刚开了口,一双如玉的手就顺势捂住了她的嘴。

她眨了眨眼,反应迟钝忘记拍开他的手,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底清澈见底,恍然间让谢琢想起了多年以前。

他眯了眯眼凑到崔茗耳边轻轻的说道:你还想喝桃花酿吗?你若喊她进来,她定不会让你再喝酒了。

崔茗本能的点了点头,用她如今贫乏的意识思索了一番,觉得谢琢倒是说的十分对。

香云这个小丫头虽然看似风风火火,实则倒是心细如发,在有些方面极其较真。

比如,不许她多饮酒。

崔茗晃了晃头,不由得想到以前有一次贪杯喝醉了酒,结果翻墙进了谢府院子还爬上了谢琢的床。

那时她还不过十一二十岁,大人们都念她年幼无知加上醉酒的缘故。

这件事也就在双方的默契之下隐瞒了下来。

但香云作为崔茗的贴身婢女,自然是知道这件糗事的。

自从那之后,每次看到崔茗喝酒,香云必要板着脸故作大人来劝解。

若是她多贪了一杯,她能整整唠叨一个月。

崔茗无可奈何,也就轻易不再饮酒。

小姐,你有没有事?外面的香云已经着急的拍起了门。

178、第一百七十八章 老板娘谢琢见崔茗点头,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

崔茗对着外面的香云说,你家小姐我没事。

可听到崔茗这句话,香云却本能地提起了一颗心。

每次小姐说她无事都是有事,她一定得进去看看。

她刚准备推开门便眼前一黑,无甚意识的倒了下去。

身后有人接住了她,将她带离了此地。

香云不再说话,崔茗以为她已经信了。

开始堂而皇之的指使起谢琢,你说的桃花酿呢?在哪里?快给本姑娘搬上来!她每次喝酒,必会暴露德性。

谢琢有些恍惚的看着她一时也忘记了回应。

崔茗皱了皱眉,不满对面之人的毫无反应,不由颤颤巍巍的撑起身沿着桌沿走到谢琢面前,将手伸到他面前问道:我的桃花酿呢?你过来我就给你。

谢琢看着她轻轻的说道,语气中尽是诱惑。

崔茗皱了皱眉,有些迷糊的看着他。

现在不就是在他跟前吗?还需要怎么过去?谢琢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忽然轻笑了一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一阵天旋地转,崔茗吓得一把抓住了谢琢胸前的衣裳,被谢琢抱着躺在她怀里,她一愣不愣的盯着他。

谢琢眼底的笑意忽然多了几分,果然还是喝醉酒了的她可爱,不会在他面前牙尖嘴利,张口闭口谢指挥使。

崔茗那个迟钝的脑袋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前的境况,她不由的挣扎着想从谢琢身上起来。

也不知道是酒喝的太多醉得浑身无力,还是谢琢揽着她腰的那只手过紧。

她动了好几下,除了把她们的衣裳蹭乱了几分,其她什么都未曾变。

谢琢呼吸不由乱了几分,他哑着声音警告,别乱动。

她依旧好好的待在谢琢的怀里,越发显得方才的挣扎有种欲迎还拒的味道。

崔茗不高兴了,她撅了撅的嘴幽怨的盯着他,谢琢你干什么?我的桃花酿呢?谢琢挑了挑眉,不由垂眸盯着她似笑非笑的问道:都这种时候了,还惦记着你的桃花酿?是说她没心没肺的好,还是该说她胆大妄为的好。

崔茗脑袋迷糊,一下子就被他带偏了。

你不是说我过来你就给我桃花酿吗?快点给我。

崔茗一时之间也忘了反抗,就这么问出了口。

谢琢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可爱是可爱,就是脑子也连带着变笨了。

谢琢忍不住开始反思,今日让她喝这么多酒,到底是对还是不对?都喝成这样了,他怕是说了什么,明天她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谢琢的头隐隐的痛了起来。

今日失策了。

桃花酿千金难求,想要喝自然的需要付出些代价的。

谢琢低下头凑到崔茗耳边轻轻的说道。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旁,那上面泛起了一阵阵细微的痒,让她浑身都开始不适起来。

谢琢看着白玉细腻的肌肤因着他的靠近泛上了一层薄薄的粉,目光不由的闪了闪。

崔茗本能的偏了偏头,想要躲开那惑人的气息。

可那人却越凑越近,半分没有离开的表现,甚至还伸出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搬过崔茗偏开的头正对着他。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问道:想喝桃花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愿意吗?什么,什么代价?崔茗躲闪着他的目光磕磕巴巴的问出了声。

她们这样似乎很奇怪。

但崔茗脑袋如同被灌满了浆糊,她刚想到一点苗头,昏昏沉沉的意识又让她断了那点感觉。

以至于她只能依据直觉认为她们这样不对,却想不清楚她们这样到底哪一点不对。

谢琢看着她迷糊的模样,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颇有几分宠溺的说道:很简单,你若是这飘香楼的老板娘,以后想喝多少桃花酿都可以。

老,老板娘?!崔茗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她古怪的看着谢琢一眼,虽说那坛桃花酿多数都进了她的肚子,但她怎么觉得他比她喝的还多的样子。

崔茗不由怜惜的拍了拍谢琢的手臂,怪不得你从前从来不愿意同我喝酒,原来你的酒量如此不好?才喝那么几杯竟然都醉的开始说胡话了。

她突然开始原谅以前她每次软磨硬泡,谢琢都仍旧八风不动了。

说完她又忍不住啧啧的唉声叹气了两声,看似感慨实际那语气满是幸灾乐祸。

她眼里冒着光直勾勾盯着谢琢看,还忍不住腹诽,她实在是不曾想到,芝兰玉树的谢琢竟然不会喝酒。

想着想着她就不由得嗤嗤的笑出了声。

要是让外面那些人知道,冷面狠辣的锦衣卫指挥使私底下是这副模样,他们暗地里怕是要笑掉大牙。

看着崔茗神色变幻莫测,谢琢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脸色不由得黑了黑,只觉得这头似乎越发的痛了。

不仅笨,还傻兮兮的。

谢琢认真的作出了评价,甚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几年未见,你怎么越发的傻了?谢琢说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崔茗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挥手挡开他动手动脚的手,谢琢,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我傻了?我一直都很聪明的好不好。

她越想越生气,又猛的开始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

谢琢无奈的伸手按住了她,行行行,咱们崔姑娘最聪明了。

喝醉酒了的人,他不同她一般计较。

你敷衍我!崔茗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仿佛想要用此方式来表达她的不满。

谢琢看着她忽然眸色动了动,那崔姑娘倒是同在下说说,怎样才不算敷衍?崔茗皱了皱眉,她用她迷糊的脑袋仔细的想了一阵也没有想明白这个奇怪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别问我,我好困,我要睡了,再见。

聪明的崔姑娘自然不愿意承认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选择躲开问问题的人。

她本以为还要同谢琢说说理,他才能好声好气的放开她,却不想这一次她直接就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然而喝醉了酒的人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晕乎乎的,崔茗刚一离开谢琢的怀抱,便觉得双腿一软。

179、第一百七十九章 吻眼见着要和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她浑身又使不上力气,崔茗悲哀的闭上眼,做好心理准备迎接疼痛的到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不过一瞬身后之人就一把将她拉了回去。

看来,崔姑娘还是喜欢本官抱着。

谢琢慢悠悠的来了一句。

崔茗懵懂的靠在谢琢的胸膛之上,她睁开紧闭的双眼,就这么对上了谢琢低下来看向她的眼神。

不知为何,崔茗心头忽然一慌,她咬了咬唇不知所措的道谢,然后就打算重新脱离他的怀抱。

可这次谢琢确是不会再给她机会,他弯下身将她拦腰抱起,向床榻走去。

崔茗怕他摔了自己,一下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而后就这么一愣不愣的盯着他的棱角分明轮廓瞧。

上天究竟是什么鬼斧神工,打造出了他这幅惊艳绝伦的容貌。

让她越看越心生欢喜。

真是奇怪,为什么会欢喜?谢琢知道她的视线,忽然微微勾了勾唇,意味深长的问道:好看吗?好看……崔茗脱口而出,一副呆呆的模样逗笑了谢琢。

好看以后就多看看。

谢琢含着几分笑意说道。

一笑之间,如刹那烟火在崔茗心间绽放,崔茗盯着他的脸忍不住又愣了一下。

直到她被放到了床上,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立马扯过一旁的被子裹到自己身上,嘟嘟囔囔的说道:我要睡觉了,你出去。

不回去?谢琢盯着她转过去的身影,突然问。

崔茗深深的打了一个哈欠迷迷糊糊的回答,你抱我过来,难道不是让我在这休息?飘香楼虽是酒楼,但场地极大,来往之人若有留宿,加一晚上的银子即可。

她现在分外困倦,只想睡觉。

更何况以如今这副醉酒的模样,若是回到七皇子府,她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形象就会破碎,还不如顺势在这里住一晚。

谢琢听到她的话愣了愣。

他看着已经快要陷入沉睡的崔茗,神色莫名的说道:你若休息了,我怎么办?你也订一间房间呗。

崔茗迷迷糊糊的回答。

现在这个时辰飘香楼的房间早已经约满了,我哪里还订得到房间。

你若睡了我今晚上怕是都要露宿街头了。

谢琢幽幽的说道,仿佛还能感受到几丝他不加掩饰的委屈。

那你回家……崔茗已经极其困乏,她迷迷蒙蒙的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谢琢听到她那句话却忽然眯了眯,面色冷然。

家?他讽刺的笑了一声。

他哪里还有家?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他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孤魂野鬼。

每日支撑他的是那虚无缥缈的仇恨,还有眼前这个……他摇了摇头,压制下不合时宜的出现的记忆,再向床上看去之时,那个没心没肺的人早已经睡了过去,完全不知道她随意的一句话让他想到了许多从前。

谢琢深深的叹了口气,忽然向床边走去。

晨光熹微,透过窗纸在地板上折射下一块块的亮斑。

睡梦中的崔茗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然后伸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她朦胧的睁开眼,看着头顶上完全不熟悉的床帘整个人懵了一瞬。

而后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似乎是飘香楼的房间。

所以昨夜她是在这里留宿?记忆回笼,她才想起昨日谢琢突然约她出来见面。

她也不知道昨日她是抽了什么风,竟然想也不想的就直接过来了,明明她们应该恩断义绝,此生不负往来的。

更重要的是还在飘香楼里和他喝酒,然后似乎还喝醉了,至于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崔茗就不怎么想得起来了。

脑袋闪过零碎的片段,她方要仔细去探索知识,那些片段又咻的一下飞走。

你醒了?淡雅的声音自旁边传来,崔茗猛着偏头,一眼便看见衣冠楚楚坐在桌子旁边的谢琢。

崔茗的心跳猛的加速,那是吓的。

她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看着谢琢不禁出声质问,你怎么在这?! 本官为什么不能在这?他看着崔茗略有几分惊慌的神色,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说道:你不记得喝醉了之后的事总不能不记得喝醉之前的事吧?我当然记得!只是你怎么一大清早就来这里坐着。

一觉醒来突然看见房间有个人,能不吓人吗?来?谢琢古怪的瞅了她一眼。

谢琢挑眉看着她,忽然起身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衣角轻动,缓缓而至,犹如闲庭散步。

崔茗的心却随着他的靠近而打起了鼓,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谢琢才在她身前一步之距停了下来。

他俯身凑近崔茗一字一顿的问:要不要本官帮崔姑娘回忆一下昨夜发生了什么?崔茗动了动唇,一阵没来由的心虚涌上心头。

她第一次觉得香云说的也没错,她的确不适合喝酒,一喝醉了就可能会干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最关键的是醒来之后还完全不记得。

她想到以前十一二岁的时候,喝醉了直接翻墙爬到了他床上去的事。

崔茗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所以昨日她对谢琢做了些什么?她将谢琢浑身上下扫视了片刻,未见任何不妥,自己身上也身着里衣,未有任何不适。

她在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就算真发生了什么,应当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或许,谢琢就是知道她喝醉酒之后的样子。

故意拿此事来吓唬她罢了。

嗯?要不要本官帮催姑娘回忆一下?谢琢就这么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看着谢琢笃定的眼神,崔茗突然又对自己的猜测不确定了起来,就算不是什么大事也一定是一件糗事,还是不听为好,她连忙摆手坚定的拒绝,不用了……可是,本官很想要崔姑娘记得昨夜之事。

所以……所以什么?你不要乱来!崔茗还凶巴巴的警告,想要一把推开他,谢琢忽然低头吻住了那张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的嘴。

崔茗的瞳孔猛的扩大,她不知所措的盯着谢琢近在咫尺的俊脸,一时之间忘记了反应。

180、第一百八十章 引诱微凉的唇轻轻的含着她的唇瓣一点点的撕咬,却并不怎么用力,仿佛在引诱。

谢琢见她走神,忽然坏心思的咬了一下,崔茗吃痛微微张开了嘴。

他突然不再如先前一般和风细雨、浅尝辄止,而是霸道钻入她的檀口之中,想要与她融为一体。

唔…………崔茗被他的动作给惊到了,不由伸手想要推开他,谢琢却忽然坐到了她的旁边,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强硬的将她圈在怀里不由分说的吻着。

随着呼吸之间氧气的越发贫瘠,崔茗也渐渐没有了推拒的力气,只能任由他在她面前为所欲为。

直到她已经快要不能呼吸,谢琢才慢悠悠的放开她,但也仅仅只是将嘴唇离开几分,抱着她腰的手依旧紧紧的桎梏着,按着她后脑勺的手倒是缓慢的移到了她的脸颊之上,流连忘返。

活脱脱情人之间轻挑暧昧的调情。

崔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恶狠狠的瞪了谢琢一眼,你放开我……嘶威风不过一秒,就因为扯着那唇上的伤口,不由的痛呼了一声。

疼?谢琢打量着她绯红的小脸,轻轻的问道。

你说呢?被狗咬了能不疼?赶紧撒手。

崔茗黑着脸瞥了他一眼。

我是狗,那你是什么?……咱们这算是狗咬狗?……她一点都不想同他讨论这个问题。

赶紧撒手!崔茗不满的哼哼。

谢琢却偏不放,他抱着她亲密的凑在她的耳边意味深长的问道:这就是昨日崔姑娘在本官身上做的,本官今日不过是讨一点利息回来罢了,本官昨日都未同崔姑娘生气,怎么今日崔姑娘反倒还要同本官置气?……她怀疑的瞥了谢琢一眼。

难不成她昨日真的胆大包天的亲了谢琢?不是吧?虽然她从小就觉得谢琢那张脸招摇撞骗,最是惹人倾慕,但她好歹也是看了那么多年的,应该早就看免疫的才对。

难不成喝个酒就原形毕露了。

崔茗震惊的看着谢琢一眼,满是怀疑的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所说之言正确与否?怎么,你难不成还以为本官在骗你?谢琢挑了挑眉一本正经的说道。

崔茗无辜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摆明了不信。

谢琢顿了顿,本官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崔茗狠狠的点了点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心狠手辣的锦衣卫指挥使在崔茗面前是这般模样,怕是都要跌掉大牙。

但崔茗却分毫不觉有何不妥。

谢琢无奈的按了按额头,他什么时候在她面前这般没有威慑了。

他刚想板起脸来好好吓唬吓唬她,崔茗就忽然开口,你什么样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本官是不是还要感谢崔姑娘的了解?谢琢凉飕飕的问出了声。

崔茗却不见半分畏惧还十分悠哉悠哉的打了一个哈欠,而后推开站在床前的谢琢下了床,多谢谢大人昨晚收留,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告辞。

她说完便起身扯过一旁的衣裳开始往身上套,丝毫不避讳房间之内还有另外一个成年男子。

谢琢目光闪了闪,脸色略黑问道:崔姑娘难不成是忘记了你如今已是成了婚的人?没忘啊,我都成婚一个月了,怎么会忘。

我还以为谢大人又忘记了我的身份呢,没想到谢大人竟然还是清楚明了,既然明白,谢大人又为何同我这个有夫之妇牵扯不清?崔茗抬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瞥了谢琢一眼,那一眼里饱含深意却又笑意盈盈。

有夫之妇又如何,这世上成了亲又和离的夫妻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大逆不道的言论脱口而出。

崔茗看着他难得呆了一下。

南越国民风开放包容,成了亲又和离,合离之后又再娶再嫁的的确不在少数,但那都是不那么显赫的人家。

达官贵人之间婚事都是再三斟酌之下而定,看似达成一桩良缘实则暗地里都有不可言说的秘密与联合。

这般情形下的婚姻哪是夫妻不和说和离就能和离的。

更何况她嫁的还是皇家。

南越国建国以来从未有过哪对与皇室沾边的夫妇和离。

即便互相憎恶,也会端着表面的和气,背地里再各寻欢愉。

她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嫁的可是皇家,南越国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皇家的夫妇和离。

就算成功了,谁敢娶一个与皇家闹掰了的姑娘?谢琢见崔茗真的在深深的思索这个问题的可行性,难得勾了勾唇角,只要阿茗想,有什么是不可以办的?他说完突然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带着几分莫名的语气补充道:所以阿茗愿意当飘香楼的老板娘吗?飘香楼的老板娘?崔茗愣了愣。

脑海里无端想起昨夜醉酒之后谢琢所说的一句话。

你若想喝桃花酿,不如就做飘香楼的老板娘。

他有些喑哑暗沉的声音仿佛还徘徊在她的耳畔。

崔茗眯了眯眼,忽然有什么拨开迷雾得见真章。

她古怪的瞅着谢琢,飘香楼竟然是你的?阿茗果然变笨了,这要是放在从前,你昨晚都应该猜到了,可现在都需要本官再次提醒你才能想得到。

谢琢摆出一副叹息的模样。

崔茗脑袋不由划过一条黑线,胡说,人明明是越长大越聪明的,本姑娘从前就聪明现在只会更胜从前!按理来说是因如此,但是本官离开了阿茗之后,阿茗无人教导就变笨了,所以阿茗应该同本官一直在一起才能一直像从前一般聪明。

谢琢脸不红心不跳的建议道,仿佛是在说什么庄严无比的大事。

崔茗呵呵的笑了两声,看着他冷着脸斥责,大言不惭!我记得飘香楼开了许多年,它怎么就是你的了?崔茗有些疑惑的看着谢琢。

当年谢府上下出事,一切产业充为公有,以飘香楼建立的时间,若是属于谢府早就应该没有了才对。

181、第一百八十一章 清醒崔茗虽未提,但谢琢知道她疑惑的是什么,飘香楼是我的,同谢府没有关系,自然不会被查到。

竟然这都让你给躲过去了?皇室查封产业一向严苛,就算飘香楼是属于谢琢,但谢琢也是谢府嫡长子,再怎么绕也绕不过去。

谢琢点了点头,所以飘香楼很安全,你若是当它的老板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若非前几个月他刚回京,皇帝事多,他又根基不稳,而崔茗每次总是一副与他恩断义绝的模样,后来又是圣旨赐婚仓促大婚,让他无从下手。

不然,她早就是他飘香楼的老板娘了。

你可真是够可以的。

崔茗撇了撇嘴,一心就想拐她过去当飘香楼的老板娘,完全忘记了她还有七皇子妃这个身份。

阿茗既然一下子都能想到和离的可能性想必心中也有此想法,难道不是吗?我这飘香楼,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老板娘,正好你又爱喝桃花酿,我们这的桃花酿够你喝上几辈子。

崔茗被谢琢猜中心思,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谢琢却笑得越发的欢乐,甚至还凑过去,伸手将她因为方才的惊讶而忘记系上的腰带给她系上。

他站在她身前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如今却垂下头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挑着轻如云烟的锦帛,慢条斯理的为她系上腰带。

打好最后的结他才抬起头来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问道:阿茗,本官说的对吗?为什么?崔茗严肃的抬头想要一个答案。

谢琢轻笑一声,随后低头吻在她的唇上,一触即离,他深深的看着她低声问道:都这么明显了。

阿茗难道猜不出来吗?崔茗抿了抿唇,犹豫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试探,难不成你在勾引我?想当我的小白脸儿?高门府邸之间无可避免的就是联姻,既然是交易,也就注定了许多夫妻之间无甚感情。

谢琢可以明目张胆的纳妾,找个自己喜欢的带在身边。

但女子就不一样了,即便南越国民风再是开放,女子嫁人之后也是需要从一而终。

无论丈夫是否喜爱,都应守着他一人,为其掌管后院、打理庶务。

但若是夫妻之间女子的身份较高,女子倒是照样可在外养一群貌美的男子,丈夫无权过问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是不会有外人来讨这个嫌过问人家的家务事的。

所以说南越国所谓的仁孝礼仪,向来虚伪做作。

一切皆看权势地位。

只要站得够高,哪怕再是荒唐也无人敢过问。

崔茗有些讽刺的笑了笑。

谢琢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变化,依旧淡然的说道:你说错了,不是小白脸,是等你和离之后,我娶你当咱们飘香楼的老板娘。

谢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崔茗板着一张小脸就这么盯着她问道。

她一时竟然分不清他究竟是在说气话还是认真的。

本官一向很清楚本官在做什么,不需要阿茗提醒。

刚回京的时候,他的确因为崔茗的态度打算放手,他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只要她喜欢,只要她一生幸福,她可以嫁给别人。

至少不用将她拖入地狱与他这种恶鬼为伍。

可后来眼睁睁的看着圣旨赐婚,他又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不得不正视自己,所以眼巴巴的跑去忠勇侯府,她若是不愿意嫁,他可以有办法让她不用嫁。

但那时的崔茗依旧决绝的拒绝了他,仿佛真的对七皇子情根深重,后来直到他大婚第二日在街上遇到她与七皇子从皇宫回来。

她开始说服自己,既然木已成舟,她们似乎也恩爱不移,他又何必非要去插足做那一个恶人。

可是前几日,七王子竟然随手收了下面的人送上去的两位姬妾,京城不少人私底下开始暗暗猜测。

崔茗不过空有一张貌美的脸和闺秀典范的虚名,实则笼络不住七皇子的心,不然怎么才成婚短短一个月,七皇子就已经开始纳妾了。

但她们在人前又依旧是恩爱无比的夫妻,七皇子对崔茗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仿佛眼里心里全是她一个人,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众人不由的迷惑。

不知这是个什么情况,直到后来太医院那边隐隐有传闻,说崔茗体弱多病难有子嗣,七皇子为了传宗接代着想不得不纳妾,但对崔茗的心却从未变化。

那些等着看笑话嘲讽崔茗的人又不由转变话头,认为崔茗分外有福分,难以生育竟然可以霸占七皇子的正妃之位,可见七皇子对其之心至诚至真。

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谢琢只觉得讽刺。

若是真心相爱,又岂容旁人插足。

阿茗若在他身边,就算此生都不能有孩子,他也心满意足。

崔茗皱了皱眉,你清楚什么?你岂是能和我走到一路的?今日之事,我就当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希望谢大人收回你的话。

她不知道谢琢在发什么疯,他作为直属于天子的近臣,而她又是七皇子妃。

这样两个身份若是碰到一起被人知晓一二,那这些年她的筹谋都白费了。

她说完就想出门,谢琢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回自己怀里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们不过才成婚一个月,你那个心心念念的七皇子就已经纳了两房姬妾,这样的夫君你也能忍得下去?明明从前有个小傻子还大逆不道的同他说,以后她的夫君只能有她一个人,若有第三人插足,她定会头也不回的抛弃他。

可现在当年那个信誓旦旦的人却开始委屈自己了。

七皇子……在崔茗看不到的地方,谢琢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狠厉。

崔茗靠在谢琢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就在她耳边,她忽然觉得十分安心。

多年未见,这是她们三年以来第一次靠的这般近。

不过,她的眼神也只迷蒙了一刻就立马清明起来,毫不犹豫的推开了谢琢。

她看着他冷静的说道:不是忍不忍得了问题,是我想要的谢大人给不了我。

182、第一百八十二章 鸣冤鼓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我,其实是不是相爱又有什么重要的,我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就好,所谓感情不过都是虚妄。

你想要什么?谢琢凝视着她貌似平静的问道。

需要她如此委曲求全来达成心愿。

我说我想要皇后之位,你也能给我吗?崔茗看着谢琢平静的说到。

仿佛说的不是想要这天下至高无上母仪天下的位置,而是一件信手拈来的小事。

谢琢张了张嘴,崔茗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轻轻的说道:谢家几代忠臣、满门忠烈,他们不会愿意看到你弑君谋逆的。

即便当今天子如此对待谢家,谢家也依旧忠义,甘做圣上手中的一把刀。

只是他们到死都不曾想,当今世上不仅要他们做那一把刀,还要在这把刀发挥作用之后毁掉,不留一丝痕迹,以全天子威信。

所以,谢琢,今日之事我们谁也不要再提好吗?当今圣上皇子众多,即便没有了最适合夺嫡之争的几位皇子,也还有一种众年幼的皇子,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外臣去坐这九五至尊之位。

就算以强硬的手段夺得帝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必将引得南越国上下战火纷飞、臣子不忠。

所以有些事还是她去做比较方便,以皇后的身份去做。

她说完也不待谢琢回答转身离去。

谢琢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走出了门,消失在拐角之处。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随后轻声呢喃,忠君……下了飘香楼,崔茗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昨天她是带了香云出来,今日走的匆忙香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正打算返回飘香楼去寻她的时候,香云突然急匆匆的从飘香楼跑了下来,她到了她面前才气喘吁吁的说:小姐你走了怎么不叫奴婢一声,奴婢差点以为小姐不要奴婢了呢。

怎么会,你昨夜去了哪里?崔茗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

风起说我昨夜在外面守着门的时候睡着了,然后就将我搬到旁边的房间去休息,他还说小姐你昨夜就在飘香楼休息,让我不要担心。

她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瞟了崔茗一眼,小姐,你同谢大人……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是故人见面叙叙旧罢了,走吧,回府。

她一夜未归若是传出去什么终究有些不好,还是趁早回去免得引人猜忌。

崔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飘香楼,脑袋里再次想起了青玉震惊的声音,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和从前不一样?明明历史不可更改的。

什么怎么回事?崔茗皱了皱眉随口问的。

这玉佩之灵越发奇怪了,总喜欢神神叨叨的说些有的没的。

那边的青玉并未回她,而是不可置信的低声喃喃自语,错了,都错了,不应该是这样的……近来圣上龙体越发抱恙,三皇子一派势不可挡,加上当今圣上对于三皇子的确有几分喜爱,以至于如今的形势越发的危急。

七皇子对外宣称新婚大喜,想要待在王府陪着王妃,实则日日忙碌,每日都不见人影。

独独留下崔茗一个人在七皇子府扮演着伉俪情深。

这一日午后,崔茗正散漫的躺在摇椅里纳凉,香云却突然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对着她就是一通叫嚷,小姐!小姐!快别睡了,出大事了!崔茗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谢大人、谢大人他……谢琢怎么了?崔茗看着香云镇定的问道。

自从上次从飘香楼离开以后,她就再未见到谢琢,但与人来往之间还是隐隐约约知道他如今正得圣宠、风头无两。

他能有什么事?谢大人敲响了鸣冤鼓!香云平息了一下喘息。

急忙说出了声。

崔茗一愣,她惊讶地看向了香云。

小姐,奴婢可没有骗你,这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你要是不信出府看看,外面的人都在谈这件事呢。

崔茗惊讶一瞬又漫不经心的躺回了摇椅之上,你进来这个模样可有人看到?香云懵懂的摇了摇头,奴婢初初听闻这个消息虽然惊讶,但也知道这里是七皇子府,奴婢进来的时候并未让旁人看出异样。

我知道了。

崔茗躺回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却再也没有刚才昏昏欲睡的状态。

香云自然的拿起旁边的蒲扇替她扇风,以驱赶暑气。

崔茗忍不住蹙眉,说他胆大妄为的确是不负胆大妄为这个词。

竟然敢去敲鸣冤鼓!当初谢府一案是经由皇帝之手盖棺定论的,如今他去敲鸣冤鼓,难不成是想让皇帝自打自脸,收回当初的话?崔茗心里有一个念头,她猛的坐起身来起步就往外走,然而到了院子门口她又忽然收回了脚转身慢悠悠的坐回了躺椅之上。

小姐,您要去哪?若论计谋策划,谢琢少有人敌。

他既然选择这样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即便不成功,也会有他的退路,她应该相信她才是。

人在慌乱的时候做出的决定不一定错误,但正确率一定是大大降低,她现在心不静不能胡乱行事。

她得再看看,看看皇帝那边是如何反应。

崔茗忽然对着一旁的香云说道:你这几日每日出去替我看看那些铺子,顺便注意一下外面的风向言论,随时向我回来汇报,但不可让别人知道你的动作。

别看香云行事风风火火,实则在打听消息方面是一大好手。

只要她想,什么旮旯角落八卦都能被她知道。

这件事也只有交给她,她才放心。

小姐,奴婢明白。

嗯,你现在就去。

香云低声应是,而后退了出去。

然而香云前脚才离开,七皇子后脚便踏进了院子。

他看着依旧平静淡然仿佛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崔茗目光动了动,而后轻咳了两声。

崔茗睁开眼,故作惊讶的看向谢琢,起身向他行礼,臣妾参见殿下,殿下怎么今日这么早便回来了?183、第一百八十三章 说客父皇今日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提前退朝了。

七皇子说完这句话,探究的盯着崔茗,似乎想要观察她是何反应。

崔茗愣了一下,吩咐外面的丫鬟为他准备茶水。

难不成崔茗真的不知道?七皇子迟疑了一下才状似随意的说道:你可知今日发生了何事?殿下是说父皇提早退朝之事吗?崔茗眨了眨眼,颇为疑惑的问道。

而后又自顾自的接口,难不成父皇旧疾又复发了?这两年皇帝身体不好,提早退朝之事倒是常有。

七皇子摇了摇头,是另外的事,不过父皇真的可能会因此事而心气郁结。

什么事呀?崔茗明知故问。

谢指挥使击鼓鸣冤,请求父皇重审当年谢家一案。

崔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的问道:殿下,殿下没有骗臣妾吧?七皇子见她这般神色不像作伪,心绪无端的好了几分。

这般大事,怎么会骗你?那圣上如何说?崔茗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

七皇子看了她一眼,父皇当时就拂袖而去,我也不知道他对此事是何看法。

七殿下,七殿下,圣上请您入宫。

管家急匆匆的跑来对着七皇子说道。

我知道了。

七皇子说完又看了崔茗一眼,这件事恐怕会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茗儿这段时间就好好呆在七皇子府,不要随意出去了,我先进宫拜见父皇。

臣妾知晓,殿下快快去。

崔茗乖巧的点头而后送七皇子出门。

因为谢琢突然出击,京城中人都措手不及。

皇帝拂袖而去,随后又以谢琢胆大妄为、不知感恩戴德却想要替罪臣洗白为由,压入天牢听侯发落。

小姐,外面又出来了一个证人,说可以证明当年谢府贪污一案是有人背后刻意制造伪证。

听说他也去敲了鸣冤鼓,自称所言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闻谢大人当年的门生也有不少人在朝中上书请求圣上重审谢家一案。

奴婢还以为谢府门生,早就已经忘了谢家,没想到这种危急时刻竟然还愿意站出来,倒的确不愧读书人的风骨。

崔茗微垂着眸子漫不经心的听着香云的话。

谢琢击鼓鸣冤之后,皇帝迅速将其关入大牢,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谁知谢家嫡长子击鼓鸣音之事却一传十十传百,不过短短半日,整个京城上下甚至京城以外都不少人知晓一二。

击鼓鸣冤是唯一一条直达天听之路,不像其他案件审理要走一定的程序与流程,中间操控性极大。

同时,击鼓鸣冤者若说假话,则会被五马分尸、满族皆斩。

这也就意味着,若非以死明志以求清白者,绝不会轻易去碰鸣冤鼓。

皇帝在朝时,若是有人击鼓鸣冤,则是皇帝所作所为有所差池,若冤屈为真是要写下罪己诏的。

南越国已经几十年没有人击鼓鸣冤了,这件事皇帝就算是有心想压也压不下去,更何况有谢琢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只会让这件事广为流传。

不由分说将谢琢压入大牢,怕是当时的皇帝也被谢琢给气得慌不择路了。

崔茗慢悠悠的转了转茶杯,外面还说了什么?还说了一些……香云左右看了一下,才凑近崔茗低不可闻的说道:外面的人都在说圣上是不敢面对自己曾经的错误,才将谢公子压入大牢的。

小姐,您说她们说的可对?无知者无畏的大逆不道之言罢了,你同我说说便可,其他地方就不要去应和了。

崔茗似笑非笑的说道。

香云却一瞬间懂了崔茗的意思,小姐放心,所有的话奴婢都只说给小姐您听,绝不同旁人提起,也绝不去参与此事讨论。

不过她们还说大牢里的人对谢公子用了刑,您说谢公子不会有事吧?自从皇帝将谢琢打入大牢,就顺带撤了他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所以现在香云提起他又换回了从前对他的称呼。

谢家风华绝代的长公子。

恍然间竟然觉得这是好遥远的事了。

崔茗抿了抿唇,用刑必不可少,不过他应当快出来了。

因为皇帝对于谢琢击鼓鸣冤的不处置,外面的民情渐渐激愤起来。

谢家满门清贵,百年来谢家子弟所出惠民之策无数。

当年贪污一案刚出之时,天子大怒,加上被背后之人刻意引导,自然没有多少人敢于站出来替谢家说话。

而如今三年之后,谢琢这个谢家嫡长子亲自击鼓鸣冤所带来的震撼自然远胜从前。

人死后,大家自然也更容易想到当年谢家的好,顺嘴说两句,又是一道民情。

崔茗弯了弯唇,或许是她狭隘了。

谢琢这一招看似铤而走险,实则釜底抽薪。

茗儿笑什么?七皇子含笑走开看着崔茗问。

臣妾突然想到了一点好玩的事。

七皇子看着崔茗却并未多问,反而忽然说道:茗儿,你说若这次谢大人能够得偿所愿,咱们是不是需要将谢大人招入麾下为本殿下所用?崔茗猛的抬头看向七皇子,殿下,这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我只是觉得谢大人此人胆识了得,可以一用。

谢琢是谢家子孙又曾有三元及第的成就,更何况还与你有些旧时情谊,若能归为我麾下,待来日功成名就我定会奖赏功臣。

七皇子看着崔茗郑重其事的说道。

崔茗却淡淡的笑了一下,所以殿下特意同臣妾说此事是希望臣妾去当这个说客?茗儿向来聪慧,最是懂我。

崔茗脸上的笑不知不觉淡了几分。

但七皇子却仿佛一无所知的继续说道:如今谢公子还在狱中,想必外面之事并不好运作,七皇子府愿倾全力助他一臂之力洗刷谢家冤屈,还给谢家一个清白。

殿下若真是有心,这些话何不当面同谢大人说?臣妾不过一介妇人哪能做得了主。

你是我的正妻自然代表我的意思,更何况父皇近来最是生气,我若出马定会惹其不喜,所以这才想着让茗儿代我前去。

七皇子盯着崔茗一字一顿的说道。

184、第一百八十四章 屈才崔茗皱了皱眉,殿下也知道臣妾是您的正妻,我去了父皇不也就都知道了吗?你放心,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一个人去大牢,我还是做得到的。

只不过时间有限,你只需告诉谢公子,若来日我荣登极乐,定会许他宰辅之职。

七皇子见崔茗站在原地陷入沉思,不由的加了一句,谢家能人辈出,谢公子更是几十年以来少有的才华冠盖,若一辈子只做一个区区锦衣卫指挥使,那实为屈才。

崔茗依旧沉默,七皇子却自顾自的为她安排好了一切,今夜你便前去,阿茗,我会送你。

虽说按照外面的境况,父皇迟早会将谢公子接出大牢,可现在谢公子毕竟还是在大牢之中。

那里面有皇帝的人。

七皇子顿了顿忽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崔茗抬头看着他,故作不解的问道:殿下这是何意?阿茗难道不明白吗?父皇在大牢里放了人,这几日一直在对谢琢用刑,若是再继续下去,他怕是等不到外面民情激愤到一定程度,就已经非死即残了。

崔茗心底一惊,她以为用刑只是普通的用刑,毕竟若是击鼓鸣冤之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于大牢之中,皇帝定会失去一部分民心臣心。

她以为皇帝不会这么做。

大约是崔茗的疑惑太过明显,七皇子不禁说道:父皇可以看着他的亲生儿子自相残杀而袖手旁观,又怎么会顾及一个罪臣之子或者失掉的一点点民心。

只要时间够久以后他们都会渐渐忘记今日之事,毕竟谢家只剩下谢琢一人了,他若身死大牢,也不会有人再为谢家鸣冤了。

至于百姓民心,他们一无权二无势又能做些什么?崔茗知道七皇子这番是想要利用她,可她也的确因为他这些话不由的开始没底。

因为他所说之言都没有错,随着龙体每况愈下,皇帝早已越发疯癫。

直接用刑让谢琢死在大牢中,也的确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

既然七皇子有意,不如正好借他人手去走一遭,反正谢琢选不选择他都是后面的事,先把命保住了再说。

殿下,臣妾明白,臣妾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崔茗低头行礼,掩盖住眼中的深思,端的是一副一心一意为丈夫的贤良淑德。

七皇子盯着面前垂下的那一截细腻白嫩的脖颈,目光暗了暗。

张太医的药你可有日日在喝?在的,臣妾一日都不敢懈怠。

那身子可有好些?七皇子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一些,他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问道。

崔茗掐着掐手心,不退也不避,面不改色的说道:大约是病根太久,臣妾依旧感觉不适。

殿下新纳的那两房姬妾,可有好好侍候殿下?崔茗一脸落寞的抬头看着七皇子问道。

七皇子看着忽然泪眼婆娑的崔茗,她仿佛在强忍着她心中的酸意,他心底的不悦忽然好了几分,她们是妾你是妻,在我心中,她们永远也比不上你的地位。

崔茗眼中的泪花就这么滚落出来,在白玉般的脸颊上滑落一道长长的湿痕。

他伸手擦了擦她的泪痕,你不要多想,好好喝药,等养好身子咱们生一个小世子如何?崔茗娇羞的低下头似不敢看他,七皇子大笑出声。

夜色如墨,偶有几点寒鸦声声。

在七皇子安排的人的掩护之下,崔茗顺利进入了刑部大牢。

不知何时,送她进来的人已经没有再跟过来。

长长的暗道上每隔几丈的烛火,微微的闪烁着,除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周围寂静无声。

想必,这里是用来关押特殊犯人的地方。

听方才送她进来的人说,谢琢在最里端的那一间牢房。

崔茗不动声色地向里面走去,血腥味越发的重了起来,她的心无端的沉了沉。

过了一会,她在一件光线微弱暗淡的牢房外停了下来,她一抬眼便能看到里面的谢琢。

他无声的靠在墙壁上,面色平静,崔茗并未收敛生息,他却依旧未曾睁眼,仿佛不知有人靠近。

崔茗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落到他的身上,那件上好的锦衣已经被鲜血染得一片猩红,不见半分原本的颜色。

虽然看不到他身上的伤,但光是看着牢房外面残留的血迹和他身上一点一点往外渗的血也可知他伤得极重。

她的确是低估了皇帝的心狠手辣,竟然真的不管外界呼声对谢琢用酷刑,毫无半分帝王之仁孝。

崔茗的眉眼间闪过一抹戾气,她深深的呼一口气想要平息一下自己的愤怒,却不曾想,鼻口间全是浓重的血腥气,让她的怒火无端的更甚几分。

但想着这里隔墙有耳,她还是生生的将厌恶与憎恨给咽了下去。

以七皇子的性格,暗中必有人在盯着她与谢琢。

谢大人。

崔茗在牢房之外站定轻柔的出声。

闭着眼睛的谢琢忽然睁开了眸子,他正对着崔茗的方向,靠墙坐着的身体并未移动,反而一瞬不瞬地看着崔茗,眼底竟然带着几分崔茗甚少看见的恍惚。

谢大人,可有事?谢琢不说话,崔茗只得干巴巴的问道。

问完了又忍不住后悔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尖。

她这问的是什么鬼话?他那副样子她又不是看不见,竟然问他有没有事。

谢琢终于缓缓的摇了摇头,他收回视线,随意的将目光定在牢房的地上,七皇子妃大驾是为何意?端的是客气疏离、半分不熟。

崔茗抿了抿唇,想到什么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药瓶,伸手从牢房的缝隙里递了进去,这有一些上好的金创药,你先用用。

她本来也是准备偷偷带药进来的,但不曾想七皇子直接给了她一瓶,她研究过那瓶药没有问题之后就直接将它带了进来。

反正上好的金创药对谢琢现在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至于七皇子的意思,要不要按他的想法来那都是后话。

人总要先活下去,才能选择后面的路。

谢琢抬眸看她一眼并未伸手去接。

七皇子妃,到底是何意?我如今不过一介罪臣……185、第一百八十五章 宰辅之职崔茗出声打断了他,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谢大人得活着从这里出去才能谈其他,不是吗?是我愚昧。

谢琢伸手接过那瓶金创药,将它握在手心才继续说道:药我已经收了,七皇子妃就说一说你深夜前来的目的吧?七殿下同臣妾说,区区锦衣卫指挥使未免委屈了谢大人,殿下觉得与谢大人最配的应该是宰辅之职。

殿下想问一问谢大人,对此有何看法?崔茗毫无波澜的将七皇子的话复述了一遍。

然后视线又不受控制的往他浑身是血的身上瞟了一眼。

谢琢漫不经心的摩擦的手心的金创药,这是七殿下的意思吗?是。

臣知道了,七皇子妃请回吧。

明明身处牢房却说出了一种送客之感。

崔茗知道谢琢不想再多说了,反正这一句话也足够清楚明了。

她此行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那瓶药,你尽快用上罢。

她说完便转过身向外走去,谢琢却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崔茗转身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就这么看着谢琢。

谢琢唇角弯起了一抹轻轻浅浅的笑意,慢条斯理的用口型问道:那七皇子妃的意思呢?我尊重谢大人一切选择。

崔茗看着他无声的回了一句。

谢琢谢七皇子妃赠药之恩。

他开口淡淡的说道。

谢大人客气了,都是殿下的功劳。

崔茗回到七皇子府,满脑子都是谢琢浑身是血的样子,她的心绪莫名的浮躁,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让七皇子发现异样。

没想到忍着忍着,晚上竟然做了噩梦,她梦见谢琢一直在吐血,而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越发的虚弱直至消亡……崔茗猛的睁开眼,盯着上方翠绿的床帘,后半夜却再也睡不着了。

当今圣上越老越疯,谁也不知道这个疯子会做出些什么来,即便谢琢在击鼓鸣冤以前有所准备,谁又能保证能毫无遗策的算到那个疯子的想法呢?次日一早,崔茗眼下果然顶着两团厚重的乌青。

香云进来看到崔茗的那一刻,吓了一跳,小姐,你昨晚上没有睡好吗?怎么面色如此的差?昨夜做了点噩梦,没有休息好,你替我上点粉遮一遮,我要去找一下殿下。

崔茗倒是分外平静的对着她吩咐。

是。

刚上好了妆,崔茗正打算出去外面便响起了丫鬟对七皇子的请安。

七皇子进门看到崔茗一身完整的妆容难得愣了一下开口问道:茗儿这是要去哪里?崔茗目光闪了闪,没想到七皇子比她更着急。

香云前些日子去替臣妾查看铺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漏洞,臣妾今日正打算出去看看。

崔茗面不改色的扯着谎。

七皇子敷衍的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有其他事呢。

就是不大不小的一些事罢了,殿下一大早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崔茗看着七皇子疑惑的问道。

七皇子清了清嗓子,他犹豫了片刻,在挥退香云之后才开口说道:昨夜谢公子还说了什么?谢公子说的话,臣妾昨夜不都一一告诉殿下了吗?他哪还有说什么其她。

崔茗无辜的说道,脸上尽是奇怪。

七皇子皱了皱眉,崔茗看着他善解人意的问道:可是有什么消息让殿下疑惑了?没有消息。

就是没有任何消息才让我分外不解。

七皇子叹了口气,这谢琢似乎不愿意接受他的橄榄枝,难不成他真打算同父皇硬刚到底?也不怕搭上自己那条命。

崔茗眨着眨眼,没有消息吗?陛下也不必着急,或许后面就有消息了,总要给谢公子一点时间思考,不是吗?七皇子稍稍放下一点心,你说的倒是没错。

崔茗抿唇笑了笑。

朝堂之上日日为谢琢的事吵得不可开交,皇帝又毫无动作,让人看不出其心思。

七皇子等了两日,谢琢那边还是未曾传出来任何消息,他都开始来旁敲侧击的询问崔茗谢琢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在意的东西?想要借此同他达成这笔交易。

崔茗看着表面镇定实则焦急的七皇子,十分天真无辜的告诉他谢家满门皆亡,唯独剩下他一子,自然在意的东西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七皇子失望而归,崔茗看着七皇子的背影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七皇子再是扮猪吃虎,终究也比不上其他大家大族的皇子,在背后势力和手下的人才方面难以望其项背。

如今谢琢主动递出这个把柄,七皇子一定恨不得将它紧紧的握在手中。

所以比起谢琢,七皇子应该更为着急才是。

也不知道谢琢刻意晾了七皇子几日,是不是有其他另外的心思?就这么又过了一日。

傍晚之时,七皇子突然神色匆匆地冲进了她的院子里不由分说的一把抱住了她。

崔茗一惊,她不知所措的任由他抱着,细声细气的试探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茗儿曾说嫁给我是你的荣幸,这话是真的吗?自然,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崔茗几乎不假思索的说道。

七皇子紧紧的抱着崔茗,仿佛想要将她镶嵌进自己血脉里,不想让她飞走一般。

崔茗难受的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她看不见七皇子的表情,只得继续小声问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七皇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的失态,故作无事的放开了崔茗,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懵懂不知的崔茗,茗儿可要说话算话,你既然说过嫁给我是你的荣幸,你就要永远陪着我一直走下去,不要反悔。

否则,他定不会放过她们的。

崔茗微不可查的捏了捏帕子,感受到七皇子紧盯着她的视线。

她才颇为真诚的开口,臣妾已经是殿下的七皇子妃了,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崔茗含笑看着七皇子,眼底心里仿佛全是他一个人。

七皇子第一次觉得,他与崔茗合作三年,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

但看着她眼里仰慕的样子,她似乎又的确对他有心。

你是我的妻子,我们要生同衾死同穴。

186、第一百八十六章 考虑崔茗乖巧的点了点头。

不管七皇子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跑来对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她表面上都得毫无出错的回他。

朝廷中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先过去一下。

臣妾恭送殿下。

七皇子来去如风,转眼间又离去,崔茗却对他今日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崔茗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或许是在他养的那夫人那里受了些刺激,然后跑回来把她当个工具人说一通他未曾说出口的话。

崔茗无趣的撇了撇嘴。

小姐,外面都在传圣上真的要重审谢家一案了!崔茗刚躺下准备午睡片刻,香云就跑进来惊喜的说道。

是吗。

崔茗打着哈欠回那一句,却再也睡不着了。

由于证据确凿,不过一日,当年谢家一案便就此翻案。

皇帝处置了一些参与此事的人,亲手写下罪己诏,称自己受奸人蒙蔽,害忠良之臣蒙冤,以后定当时时反省,杜绝这等错误的再次发生。

然后派人修建当年谢府,还谢琢清白之身,便按照状元的资历将谢琢安排进了内阁。

表面功夫做得极好,仿佛皇帝真的在认真反省曾经犯过的错误。

若是他不恰好病倒就更有说服力了。

谢琢之事方一下定论,皇帝对外宣称身体不适,由三皇子监国,再未出现在早朝之上。

三皇子风头越发的高涨,她们的时间也就越发的紧迫。

皇帝肉眼可见的活不了多久。

若想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必须迅速解决掉三皇子,然后从皇帝那里拿到传位圣旨。

崔茗也是后来听七皇子无意中提及才知皇帝被逼翻案直接当场气吐了一口血。

也是那时候崔茗才知道谢琢前些日子已经答应同七皇子合作了。

恭喜殿下觅得良才。

崔茗含笑说道。

七皇子嘴角的笑意忽然少了几分,能得谢大人之贤才的确是我的荣幸。

过几日我带你去谢府探望一下,茗儿觉得可好?七皇子看着崔茗探究的问道。

崔茗点了点头,是该去看一看的。

七皇子来了一趟又离开了,可见是真的忙碌。

又不一样,这里也不一样。

青玉絮絮叨叨的说着。

明明谢琢直到皇帝驾崩都未曾来得及替谢家洗清冤屈,明明谢琢同七皇子的合作是七皇子之后的事。

他们合作的交易是七皇子替谢琢洗刷谢家冤屈,谢琢替七皇子夺的帝位,而不是如今为了崔茗。

虽然合作的最终走向可能还是同从前大致一样,可因果不一,又不是那么一样了。

崔茗如今对她已经免疫了。

这些日子,这句话几乎都快要成为她的口头禅了。

崔茗问她哪里不一样,她又闭口不言,后面就懒得问了。

要不是她日日在她脑海里嚷嚷,她都想把她扔出去不理她了。

崔茗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不一样你倒是和我说说,我也能同你解释解释呀,你们这些灵物都是这么奇怪的吗?每日神神叨叨的念叨,实在不符合她对灵物的印象。

很多都不一样,我真没想到竟然也会改变。

这次青玉倒是没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反而回应了崔茗。

崔茗刚想问她又继续说道:我如今越发的好奇结局到底会不会改变了。

她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雀跃,还有一丝莫名的忧伤。

崔茗实在不懂她,反正怎么问她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崔茗无聊的撇了撇嘴,沉默了下来。

管她什么不一样,反正青玉什么都不说,就算与她有关也相当于同她无关了。

七皇子开始崭露头角不再藏拙,三皇子一派这才发现他们忽略许久的七皇子,两方人马开始打的不可开交。

就这么又过了两月,崔茗再次收到谢琢的信的时候是在一个下午。

七皇子忙于对付三皇子。

她也忙于料理七皇子府各项事务不让七皇子在前有任何后顾之忧。

这一日她刚处理完账册,香云就偷偷告诉她谢琢约她请往飘香楼一叙。

小姐,咱们要去吗?香云有几分忐忑不安的看着崔茗。

谢琢同七皇子的交易都暗藏于私底下,朝堂之上他们依旧无甚交集。

为了避嫌,除了几次偶遇以外,她们几乎不曾刻意相见。

之前谢琢刚从大牢里面出来,七皇子还说要带她一起去看望一下他,没想到真到了那一日,七皇子却撇下她独自前去。

他还冠冕堂皇的说让她留在七皇之府好生休养,这种事就交给他去做便够了。

崔茗又怎么不知道七皇子不想让她见到谢琢的想法,既然如此也只能顺势听从。

明日寻一个借口,你同我一起出府。

崔茗看着香云淡淡的吩咐。

转眼间便到了她们约定的时间,崔茗踏进飘香楼那间房间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桌子旁边的谢琢。

他一身锦衣,如今正背对着她看着窗外。

崔茗不曾开口直接踏进屋内,她十分自然的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顺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崔茗品着香醇浓厚的茶,也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去,下面是繁华热闹的大街,并无甚稀奇。

谢琢忽然转头看着崔茗眼底的那一抹明显的无趣,微微笑了一下,这些日子可好?挺好的,谢大人呢?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谢琢盯着她一本正经的说道。

崔茗动了动唇,不解的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谢琢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阿茗说是因为什么呢?他不答反问。

崔茗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漫不经心的开口,我怎知谢大人是为了什么?阿茗这么快都忘记我同你说过的话了吗?谢琢似乎有几分忧伤的垂下了头。

崔茗无措的看着他,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懵懂。

谢琢无奈的按了按额角,我上次同阿茗说的,阿茗可有认真考虑?上次?上次是指在大牢的时候?崔茗思索了一番又立马摇了摇头,在大牢她们不过就说了几句话。

难不成是上次在飘香楼的时候。

那时候谢琢说了什么?187、第一百八十七章 唯此一人崔茗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他说过的那句话。

她不由的瞪大了眼睛,一脸无奈的模样盯着谢琢问,你认真的?她以为过去一两个月,谢琢早已经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了,毕竟当时她也是认真拒绝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旧事重提。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同七皇子可是合作关系,她又是七皇子妃。

谢琢这可是明目张胆的撬墙角行为。

谢琢凉飕飕的撇了她一眼,本官从不说假话。

可是,可是,你如今都已经同七皇子合作了……崔茗难得有几分结巴。

那又如何,我这一生苟延残喘至今,除了还谢家一个清白,就只剩下阿茗了。

谢琢低头苦笑一声,似乎想到了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崔茗在他身上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风霜。

她的心头微微一悸,以前的谢琢是芝兰玉树、翩翩浊世佳公子,是整个南越国上下提及都要为其侧目的人物。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他竟然自称自己是在苟延残喘。

心里的疼痛一点点的蔓延,崔茗皱着眉头郑重其事地盯着男子说道:我曾见过的谢琢不是这样的,他曾说过要封侯拜相,为天下子民谋福,让这江山河清海宴、万世太平。

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谢家已经洗刷冤屈,可天下百姓还需要你为其而努力,你也不止有我,你还有许多追随你的人仰慕你的人。

她就这么看着谢琢一字一顿的说道。

谢琢盯着她清澈的眸子,他忽然伸手轻轻的将崔茗揽进怀里,谢琢此生所求不多,如今只剩下一个你罢了。

我从始至终只想要一个你,你可愿意?崔茗难得没有想着去挣扎,而是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谢琢的背以示安抚。

她沉默的片刻,才慢吞吞的开口,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如今的身份……我说过,成亲的也可以和离。

你既然想要皇后之位,我可以帮你,等你达成心愿,可愿意跟我离开?阿茗,我可以等你的,无论多久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谢琢的每一句话就这么穿透耳膜进入崔茗的脑海之中,她鼻子一酸,眼眶一热,莫名的竟然想掉眼泪。

自从母亲离世,她发誓再不会让自己像从前那般软弱,也绝不愿意轻易掉半滴泪。

可如今听着谢琢如此,她却觉得有满腔的委屈想要同他倾诉。

崔茗咬了咬唇,想要硬生生的将那股涩意给逼下去。

大约是忍的太久了,她越是往下压抑,反而越不起作用。

谢琢感受到后背灼热的湿意,一把将她拉出怀里,正看见崔茗那低悬在眼眶上要落不落的晶莹泪珠。

崔茗自觉丢脸,她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抬起袖子想要擦掉自己的眼泪,谢琢却忽然倾身凑了过来,他的唇印在她的眼角,吻净了上面的泪水。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崔茗好不容易忍下去一些的委屈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她带着颤抖的哭音推开谢琢,你干什么!这么凶呢?谢琢似笑非笑的打趣她。

崔茗抽了抽鼻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这么凶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怎么现在反悔了,不想让我当你们飘香楼的老板娘了?崔茗一口气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等说完之后又开始后悔。

果然,心不静,就容易失态。

她转过头避开谢琢的视线,干巴巴的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本官就自以为是一回,就当阿茗口是心非。

谢琢含笑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崔茗像一只炸毛的猫,转头再次瞪了他一眼,谁口是心非?我才没有口是心非!阿茗没有口是心非,阿茗只是想当飘香楼的老板娘而已,我在此同意了,阿茗可不许反悔。

谢琢轻轻的说道,语气里却尽是宠溺。

她知道他现在心情很好,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意,你知道我的打算?若是不知道怎么会说出帮她当上皇后,等她达成心愿这种话。

阿茗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谢家虽已经洗刷冤屈,可当年仇人还有许多依旧享尽荣华富贵,阿茗恨,又怎知我不恨?他顿了顿才轻飘飘的继续说道:七皇子虽有雄心但到底缺乏势力背景,如今同他合作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计策。

等七皇子登基之后我们就可以好好的同当年那些人算算账,七皇子虽然敏感多疑,但碍于礼法仁义,至少在前面几年他是不会动一个陪他夺得天下的臣子或者皇后的。

至于后面,咱们可以找一个借口假死离开,到时候世上再无谢琢和崔茗,我们可以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度过漫漫余生,阿茗觉得如何?不得不说,十多年的青梅竹马,谢琢的确与她不谋而合。

她虽想拥有无上的权势但也厌倦于这名利争夺、厮杀算计。

撑着她一路往前的,不过是为母亲报仇雪恨的毅力。

等成为皇后之尊,慢慢解决掉那些人,她会自请离开,既为七皇子心爱之人空出了正妻之位,也不至于走向兔死狐悲的下场。

勉强也算两全。

可这或许需要许多年,你还愿意等吗?崔茗认真的看着谢琢问。

虽说当今圣上病入膏肓怕是撑不了多久,但万一他要是多撑个一两年,离死皇子登基怕是就要再晚一两年。

即便是登基之后,她们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彻底扳倒当年出手之人。

一切事了怕是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又怎么能自私的让谢琢一直为她等下去。

似乎看中了崔茗心中所想,谢琢颇为愉悦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谢琢此生心中唯有崔茗一人,其他旁人皆难入我眼。

其实无论阿茗愿不愿意,我大约都会一直在你身后等着你的。

他的眼底是满溢出来的缱绻情意,真真切切不带丝毫杂质。

崔茗紧绷许久的心忽然就这么松了一根弦。

原来这么多年,一直守着那一片净土的不只有她自己,还有谢琢。

还好有谢琢。

188、第一百八十八章 纠缠不休她伸手环住了谢琢的脖子,仰起头郑重其事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那我们尽量快一点,不要让咱们谢公子等太久,我也想早点试试当飘香楼的老板娘是什么样的。

说完她的脸颊飞速染上了一抹红晕,瑰丽灿烂若云霞,谢琢揽着她腰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

崔茗感受到脸颊和耳畔的热意,她大约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一定是有些见不得人的。

她懊恼的垂头将自己埋进谢琢怀里,颇有几分不敢直视他。

谢琢愉悦地笑出了声,一字一顿的说道:阿茗说的对,我们得快点,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听着他胸腔的震动,崔茗轻轻的嗯了一声。

有些东西在生根发芽深埋心底,却又不自觉流露于外。

当崔茗不知道第几次走神的时候,香云一脸奇怪的瞅着崔茗叫道:小姐!小姐!怎么了?崔茗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看着香云问道。

小姐,奴婢都叫了您好几声了,您从飘香楼出来之后就一直走神,每次叫您您都不应。

香云撅嘴,带着几份控诉。

崔茗轻咳了两声,脸不红心不跳找了一个借口,我在想一些正事,怎么了?你要同我说什么?奴婢就是想问一问问小姐要不要为殿下买点生辰礼物。

生辰礼物?崔茗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香云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磕磕巴巴的出声问道:小姐,您不会是忘了殿下的生辰了吧?崔茗一拍脑袋,你怎么不早点说!奴婢以为小姐心中有定数所以就一直没问。

她也没想到小姐她竟然忘记了。

咱们现在就去买。

崔茗一锤定音,吩咐车夫向京城最大的商铺驶去。

崔茗撑着脑袋颇有几分头疼的思考着这七皇子的生辰她要送什么礼物?香云你来说说要送殿下什么礼物好?崔茗将整整三层楼高的商铺里里外外的转了一圈,也没有想好要选什么礼物,只得将香云扯到一个角落低声询问。

香云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

小姐,你事先就没有想过吗?崔茗心虚的避开了她的目光,她早就将七皇子的生辰忘到九霄云外了,哪能还提前思考一下要给他送什么礼物。

要不是今天她突然提醒,说不定她得等到七皇子生辰当日才知道。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当然有想过,只是我一个人选哪有两个人选来的更好。

你说要送什么礼物才好呢?崔茗摸着下巴,眼底迷茫。

香云咽了咽口水,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姐,这种生辰礼物都是有着特殊含义的,怎么能由奴婢来选,你是殿下的妻子,当然是要您亲自选来才足够诚心诚意呀。

怕什么,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除此之外,还能有谁知道?奴婢觉得……香云还想开口再劝,旁边忽然冒出来一个店小二对着崔茗毕恭毕敬的行礼说道:小的拜见七皇子妃,内屋有客人邀请您进屋一叙。

见到有旁人凑了过来,香云立马紧闭上了嘴,生怕别人多去一个字。

崔茗皱了皱眉,不知是何人?这里虽是商铺,但也有内屋,那是专门留来贵妇姑娘逛完商铺歇脚用的。

客人说七皇子妃去了就知道了。

店小二低头回答。

……崔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是何人装得神神叨叨的,见个人还需要如此卖关子。

不过碍于她平时在外的装模作样,这种情况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何况这里能进内屋的人非富即贵,想必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崔茗点头应和,随着那个店小二去到了内屋。

她随意的扫了一下屋外的那名丫鬟,她的脚步微顿一下,而后风轻云淡的吩咐香云守在门外。

不知道郡主所谓何事?崔茗看着里面一身红衣的女子随意的问出了声。

长乐郡主却面色冷凝的看着崔茗,崔茗无辜的摸了摸鼻尖。

她是哪里又惹到这位大小姐了?无缘无故请她进来不说,还无缘无故的给她摆脸色。

崔茗回忆了一下,自从上次丞相千金的百花宴之后,她就未曾再见到过长乐郡主了。

按理来说这段时间她出门交际也没同她结什么仇啊。

郡主这是怎么了?崔茗分外悠闲的走进去,顺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端的是优雅从容、半分不畏惧她的落落大方。

长乐郡主虽然受宠,可她好歹也是七皇子正妃,就算真闹起来,皇帝大约也是两边和稀泥。

更何况如今皇帝被气的躺在床上,说不定马上都要驾鹤西去,哪还有那个闲心管长乐郡主的委屈。

长乐郡主冷冷的盯着崔茗,忽然嗤笑出声,崔茗,你是不是很得意?崔茗端着茶杯的手滞了一下,她莫名地抬眸瞅了长乐郡主一眼,恕我愚昧,不懂郡主的意思。

不懂本郡主的意思?崔茗,你炫耀起东西来,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套一套的!崔茗皱了皱眉。

长乐却继续嘲讽出声,你是不是很骄傲,即便你以嫁做人妇成为七哥的妻子,谢哥哥还是对你念念不忘!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谢哥哥所有的爱,而我等了他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等他回来他却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长乐郡主说完又忽然泄了几分气势,她凭什么要在崔茗面前如此卑微陈述?我警告你,你如今是我七哥的妻子,不要再对着谢哥哥纠缠不休了,你应当也不想世人指着我七哥的脊梁骨,骂她有一个水性杨花的妻子吧?你不要名声,但七哥哥和谢哥哥都还需要。

崔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郡主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开始胡言乱语了,依我看郡主还是早些请一位御医好好的看一看,免得有一天病入膏肓来不及医。

崔茗,你说什么!长乐郡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抖了抖溢出来一滩深褐色的茶水。

189、第一百八十九章 扳指长乐郡主一下子握住那只拍疼了的手,她脸上刚露出几分痛苦的面色,抬头见崔茗朝她看来立马放下了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她现在也不去抓她那只手了。

她是堂堂长乐郡主,怎么能在崔茗面前失了风度?崔茗漫不经心的撇了撇嘴,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郡主既然不想外面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有些话就永远不要开口的好。

本郡主当然不会随意出去胡说,本郡主只是提醒你不要总往谢哥哥面前凑!长乐郡主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郡主哪只眼睛看到我往你谢哥哥面前凑了?崔茗冷淡的看了长乐郡主一眼,起身打算离开。

她实在没有什么话好和长乐郡主多说了。

本郡主亲眼看到你和谢哥哥前后从飘香楼出来,你竟然还敢同本郡主狡辩。

崔茗眯了眯眼,轻轻的将茶杯往桌上一磕,你跟踪我?明明没有丝毫情绪,却莫名的让长乐郡主缩了缩脖子。

这种感觉方一生起她又觉得荒谬。

崔茗是什么人,即便她是侯府嫡女也比不上她堂堂郡主之尊。

别以为有点气势就能唬住她。

长乐郡主扬了扬脖子,谁说本郡主跟踪你的,本郡主不过是恰好同你顺路罢了,别自作多情了。

希望郡主以后不要再同我顺路了,不然我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发生什么,万一伤到了郡主就失了和气了。

崔茗毫无波澜的丢下一句这句话,便起身出了门。

你!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同本郡主叫板,你给本郡主站住!崔茗毫不停留地推门离去,独留下长乐郡主的低声啐骂和怒气冲冲的跺脚声。

看见崔茗出来,香云小心的撇了一眼她的神色。

没什么事,我们继续出去挑礼物吧。

崔茗按了按太阳穴,对着香云平静的说道。

好,小姐觉得玉如意如何?嗯?崔茗偏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玉如意,有祝福之意,保佑殿下和小姐以后万事如意,和和美美。

崔茗抿了抿唇,不怎么样,还有没有其他想法?那要不给殿下绣个荷包?香云迟疑了一下问道。

你来绣?这自然是需要小姐您亲手来绣的。

香云从她懒散的态度里些微察觉到她对七殿下的这次生辰礼物根本不怎么上心,她悠悠的叹口气。

小姐就算和七殿下没有感情,那她们现在也的的确确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哪能一直这样疏远下去。

想到七皇子府那两个上蹿下跳的姬妾,香云不由得头疼了一下。

她忧心忡忡的想着,就小姐这副毫不上心的模样,怎么斗得过那两个小狐狸精。

作为小姐的身边人,一定得好好同她出谋划策一番。

要不小姐您选一个礼物,再为殿下绣一个荷包,小姐您觉得怎么样?不怎么样。

崔茗漫不经心的回答,然后去礼物的陈列架上随意的挑了一个扳指,她拿起那枚用上好的古田玉所制的扳指看了片刻,将它收进了盒子中。

不选了,就这个吧。

香云在一旁看着崔茗的动作,张着张嘴,更为忧心的问道:小姐,就它了吗?小姐看起来似乎真的不怎么上心,方才还有些心情挑礼物,自从见了长乐郡主之后,连挑礼物的耐心都没有。

小姐,是不是郡主为难您了?崔茗无奈的敲了敲香云的头,你这小脑袋瓜够你想这么多问题吗?长乐再任性又能如何为难我。

而且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所制,价格不菲,送殿下这么一个扳指合情合理,也合乎身份崔茗一口气将香云的疑惑都解释了出来。

她这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看来是她误会小姐。

十一月初五,七皇子生辰。

迎来送往了不少前来祝贺的人,崔茗好不容易闲下来,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为七皇子准备的那份礼物。

殿下,这是臣妾的小小心意,还望殿下笑纳。

崔茗故作姿态的上前将自己的礼盒递给七皇子。

七皇子闻言愣了愣,他的视线停留在那只上好木材所制的盒子上。

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反应。

以前他不受宠的时候,自然也就没人记得他的生辰,后来他得到父皇的几分青眼相看,每年生辰之时也慢慢收到了一些礼物。

可他知道那些礼物都是有所求,有所交易,计较起来也算不上多么诚心诚意。

他探究的看了崔茗一眼,怎么忽然想起给我送礼物呢?今日是殿下的生辰,生辰自然是要收礼物的呀,殿下不会是因为今日收了许多,所以不在意我这小小心意了吧?崔茗看着七皇子似笑非笑的问道,带着几分特有的戏谑。

见她这副模样,七皇子的脸上露出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他伸手接过她的礼物,怎么会,在我心中,茗儿的礼物同他们的礼物是不一样。

他说完又莫名的有几分怅惘,茗儿以前都未曾赠我生日礼物,没想到今年我竟然有幸能收到茗儿的礼物。

殿下,这莫不是在怪臣妾从前未送殿下礼物?怎么会?七皇子笑着摇了摇头,今年收到也不迟。

殿下不怪罪就好,臣妾还以为殿下嫌弃臣妾的礼物来的晚。

茗儿的礼物什么时候都不晚。

七皇子捏着手里的礼物,颇有几分郑重其事的说道。

崔茗没有多想,她劳累的一天实在是想快点休息,随口敷衍道:那臣妾就不打扰殿下了,等会殿下自己看里面的东西,臣妾告退。

你好好休息。

眨眼间,崔茗便退了出去,七皇子摩擦着手里的巴掌大小的木匣子,唇角微微上扬。

他盯着那个匣子看着许久,才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面躺着一枚上好的和田玉所制的扳指。

那一瞬间七皇子想到了他曾经也有的一枚的扳指,那枚扳指是他的母亲临死之前留给他的。

可惜两年前,因为一点意外,那枚他戴了十多年的扳指就这么碎了,后来他找遍能工巧匠也没法再复原,只能将其好好的收了起来。

190、第一百九十章 扳指他记得当时崔茗也是在场的,只不过那时候的他还根本不得父皇信赖,是父皇众多子嗣中最默默无闻的一个。

而那时候的崔茗已经是京城中人人称颂的闺秀典范了。

那时候他们刚开始试探对方,却不曾想她竟然还记得。

母亲留给他不过是一枚普通的扳指,远比不上眼前的扳指来的金贵。

七皇子捏着匣子的手指微微收紧然后又缓缓松开,他伸手拿起那枚玉扳指将它小心的戴在了自己的拇指上。

他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手上的那枚扳指看了半晌,才轻笑着摇了摇头。

当年的名门闺秀,如今正是他的妻子。

一切正好。

在谢琢和七皇子的联手之下,三皇子一派很快分崩离析,三皇子从炙手可热的皇储人选跌落尘埃,走投无路之下竟然想要逼宫。

正好被七皇子带人前去撞破解救了皇帝,皇帝开始真正认识他这个忽略许久的七皇子。

皇帝大约曾经从来都不曾想到过,他最不受重视的人其实是他所有皇子中最适合当继承人的人。

自然,朝中上下这样想的也不止一个。

圣上膝下适龄的皇子接二连三的犯错,也就仅剩下一位七皇子。

不管前面那些皇子的出事是否同这位七皇子有关,他都是不可否认的赢家。

众人这才开始慢慢意识到七皇子绝不如他表现出来的温柔和善,当然一切也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皇帝病入膏肓,太医院的人皆称皇帝最多只有十多天的日子了。

这一次,储君之位才是真正板上钉钉了。

冬至来临,圣上驾崩,七皇子李修齐登基,为阳煦帝,册封崔茗为菱华皇后。

迎丞相之女文惠为惠妃,兵部侍郎之女古淑兰为兰妃,以及不少官员之女为嫔妃。

后宫花团锦簇,人丁兴旺。

你听说了吗?陛下这次西山狩猎带回来了一名女子,似乎要册封她为贵妃呢。

一位宫婢躲在一处花丛边同旁边的一人小声的说道。

怎么可能?那名女子并无显赫的家世,听说还是一位和离的妇人,怎么堪当贵妃之位?毕竟文丞相的嫡女和兵部侍郎的女儿进宫也不过为妃,她一个无权无势还是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哪能得到贵妃之位。

旁边的宫婢不由得摇了摇头,觉得这个传言实在的荒唐。

先前开口的那位婢女又说道:怎么不可能,咱们皇后娘娘的家世也不显赫,但是得了陛下喜爱,还不是坐上了皇后之尊。

如今看陛下对那位的喜爱,似乎并不亚于对皇后娘娘的喜爱,更何况她还是陛下的救命恩人,让她当贵妃也是情有可原。

她怎么能同皇后娘娘相比……又是一年繁花似锦,崔茗难得有几分闲暇抽出时间出来逛逛御花园,正好便听到了上面这一番对话。

崔茗颇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前些日子她感染风寒,这次春猎就未曾随同李修齐一同前去,没想到一转头,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带他那位心上人回宫了。

李修齐在春猎之时受到猛兽攻击,是那位姑娘不顾性命之危为李修齐挡下一击,才给了李修齐喘息的机会。

好一出美人救英雄的戏码。

听得崔茗都忍不住拍手称奇。

今日上午,李修齐春猎一回来便带着他那位心爱的姑娘匆匆住进了灵犀宫,直到现在都未曾出来。

灵犀宫华美是仅次于她的华容宫的宫殿,封妃之时却特意空了出来,李修齐此举寓意不可谓不深。

更令后宫众多妃嫔心生嫉妒的是,李修齐还未回宫就吩咐太医院所有的太医提前请去灵犀宫候诊,其珍视程度可见一斑。

就连她装模作样地前去请安,都未曾见到李修齐一面。

大胆!皇后娘娘岂是你们可以编排的?香云终于忍不住了,她怒气冲冲的对着花丛背后的那两位宫婢斥责出声。

要不是方才娘娘拦着,她早就上前怒骂她们一顿。

崔茗无奈地叹了口气,香云还是同从前一般沉不住气,她本来还想听听她们还能说到哪里去,没想到一下子给打断了。

崔茗兴致缺缺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袖,颇觉无聊。

花丛背后的两名婢女吓得花容失色,赶忙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到崔茗脚下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香云气的又忍不住要开口,崔茗一个眼风扫过去,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她也不知道遇到这种事娘娘是怎么做到还如此风轻云淡的。

她都恨不得冲上前去撕了她们的嘴。

旁边的刘嬷嬷倒是比香云更为稳重,她看了崔茗一眼,对着地上跪着的那两位沉声开口。

你们是哪宫的宫婢,如此不守规矩?两名宫婢终于停下了磕头,立马齐声说道:回姑姑的话,奴婢是兰风宫的,但奴婢方才所言同兰妃娘娘没有半分关系。

崔茗眯了眯眼,这一招挑拨离间倒是用的好。

有的人不敢明面上去对付李修齐带回来的那位未来的贵妃娘娘,倒是想起来借她的手了。

甚至还拐了一个弯将其栽赃到古淑兰身上。

她若被怒气冲昏的头脑前去找李修齐对质,自然正中下怀,她若察觉就会将怒火转移到古淑兰身上。

而她一身干净又正得贤名,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愧是文丞相的女儿。

后宫之中,皇后娘娘为尊,来人一人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嬷嬷冷静地吩咐道。

崔茗皱了皱眉,默认了嬷嬷的处理。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姐姐,兰风宫的两位婢子不懂事,不若交由臣妾亲自处理,也免得脏了娘娘您的手。

古淑兰忽然出现对着崔茗不卑不亢的说道。

也好,兰妃自己宫中的事物就由兰妃自己处理吧,本宫有事先走一步。

崔茗看了古淑兰一眼,百无聊赖的转身打算离去。

难得有这个兴致出来逛逛御花园,还没逛一会儿兴致都没了。

皇后姐姐也是出来赏花的吗?姐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咱们一同逛逛?古淑兰看着崔茗的背影问道。

191、第一百九十一章 贵妃崔茗听着她这句姐姐竟然难得恍惚了一下,不过才进宫数月,以前眼高于顶、无拘无束的古淑兰竟然也变成这副守礼的模样了。

她记得之前听香云提起过,李修齐似乎不怎么喜欢古淑兰。

古淑兰进宫之后,他只按照规矩去了几次,赏赐了一些挑不出毛病的礼物,论起上心程度,甚至比不上文慧的半分。

李修齐在朝堂之上受制于丞相,自然对于文慧的宠爱就会多几分。

无论真假。

但也就越发衬托地一同进宫的古淑兰备受冷落。

不知怎的,崔茗拒绝的话在口中转了转又慢慢的咽了下去。

她停下脚步,转身含笑看着古淑兰,有兰妹妹作陪,本宫倒是添了几分兴致。

崔茗随手去摘旁边一朵鲜艳盛放的牡丹。

古淑兰的话突然在她耳畔响起,如今还不是牡丹盛放的时节,这御花园的牡丹却已经开得这般好了。

皇宫不比别处,陛下若是想,四季之花同时盛放也不是不可能。

崔茗似笑非笑的掐断那朵牡丹捏在手指尖把玩。

珍贵的牡丹就这样随手被她折断,古淑兰在那份平静中看到了母仪天下的威仪。

权力侵染之下,崔茗却越发显得灼灼其华。

陛下唯爱一样花,却又偏偏栽满了姹紫嫣红,皇后姐姐说这又是为什么呢?古淑兰伸手轻抚过花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惆怅。

她忽然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听爹爹的话,选一个爱着她护着她的,而不是飞蛾扑火般的扑向一个从不将她看见眼底的人。

那个人有三宫六院、四季之花,还有放在心中的花,她连半分位置都挤不到。

只能清醒又痛苦的看着自己,悬浮其中,回不了头又向不了前。

崔茗随手将那朵牡丹插进古淑兰的发髻,陛下是天下之君,天下艳丽之色都是陛下的,这本就无可厚非。

只不过陛下有时候流连于其间,一时间忘记了雨露均沾罢了,等过几日本宫定要好好同陛下说道说道。

崔茗顿了顿,风轻云淡的补充了一句。

古淑兰或许是后悔了。

陷入情爱中的女子果然盲目,不顾一切选择的路,到后来才发现那是一条不归路,可惜早已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古淑兰摸了摸头发上的那朵牡丹,眼底到未见分毫惶恐。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人心哪是可以控制的,不过是我没有福气罢了。

说起来臣妾其实很好奇,姐姐就真的半分不在意吗?古淑兰探究着看着崔茗,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几分嫉妒的情绪。

崔茗听闻她的话却面不改色地回了她一句。

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本宫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守护陛下的天下,至于其他,重要也不那么重要。

是吗?臣妾真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皇后姐姐一般豁达。

崔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微微抿唇笑了笑。

参见陛下!远远跟在她们身后的那群丫鬟太监忽然齐声高呼。

李修齐匆匆而至,他冷着脸一把握住了崔茗的手,顺带轻飘飘地瞥了古淑兰一眼,他的视线在她头上那朵艳丽的牡丹停留了片刻转头对着崔茗温柔的说道:我听说你同兰妃闹了点矛盾?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嚼舌根嚼到陛下面前去了,陛下同臣妾说说,臣妾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李修齐想到文惠的话,目光闪了闪。

所以没有?臣妾怎么敢不尊敬皇后娘娘。

古淑兰低头行礼恭敬的说道。

兰妃明白就好。

他说完就转头看着崔茗笑着说道:茗儿,今夜我去华容宫,可好?古淑兰不着痕迹的将他对着崔茗的那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看尽眼底,她忽然之间只想仓皇离去。

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和姐姐了,臣妾告退。

古淑兰转头离开。

在无人处,她摘下头上的那朵牡丹,嘲讽的笑了笑。

她本来就不是陛下心中的那朵牡丹。

崔茗愣愣的看着古淑兰离去,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看着李修齐笑着点头应是。

娘娘,陛下真的封那个狐狸精为贵妃了!香云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过才回宫几日,竟然真的凭借救陛下一恩当上了高高在上的贵妃。

崔茗打了一个哈欠,只觉得皇后也不是人当的,她每日处理政务和后宫事宜都能将她累得够呛。

我知道了。

崔茗眯着眼睛随口说道。

娘娘!陛下今晚就要在那个狐狸精那里歇息,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意识?就她家娘娘这样毫不在意下去,陛下迟早要被那狐狸精勾去。

到时候哪还记得她家娘娘。

崔茗已经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哪还有什么闲心想什么贵妃不贵妃。

从前她便知道,李修齐心悦于他这位刚封的贵妃。

如今登基之后给她贵妃之位,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要不威胁到她的皇后之位,随便她当妃还是贵妃,都不重要。

崔茗头疼的看着斗志昂扬的香云,我想先睡会,再不休息你家娘娘就要积劳成疾呢。

娘娘,您胡说些什么,娘娘会长命百岁的,那娘娘您先睡,奴婢出去给您守门。

崔茗点了点头,翻身上了床。

如今虽然处置掉了一些仇人,可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她还需得谨慎行事,等他们露出马脚。

你难过吗?崔茗迷迷糊糊听着青玉的话,随口回答,难过什么?说起来青玉都已经消失好久了,要不是青玉佩还一直被她带在身边,她恍惚记得青玉说过她是玉佩之灵,无法离开玉佩的,她都快以为青玉已经离开了。

李修齐封她为贵妃。

脑海里响起青玉轻柔的声音。

崔茗嗤笑出声,她翻了个身抱住被子蹭了蹭,如今皇宫六院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多一个贵妃又算什么?但是她不一样,青玉沉默了良久才开口。

不一样就不一样呗。

你不要总逮着我困的时候冒出来,先让我睡会儿吧。

崔茗嘀嘀咕咕的说完就闭眼沉沉睡去。

青玉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竟然不在意?192、第一百九十二章 可怜人春去秋来,又是三年。

当年对谢家和她阿娘出手的那群势力已经被她与谢琢一一料理,如今的谢琢也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

听闻陛下将那颗百年难遇的夜明珠送去了灵犀宫,贵妃姐姐果然独得圣宠,实乃我等望尘莫及。

说话的人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她是今年新选秀才入宫的。

崔茗抬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母仪天下三年,权力浸染之下,崔茗不怒而威。

那姑娘似乎被她那一眼给震慑住了,只得悻悻的闭上了嘴,可眼底流露出的却是满满的不服气。

陛下这位皇后在外贤名甚好,雍容大方、端庄从容,身居皇后之位三年从未做出任何错事。

她还未进宫时就常听家中父亲夸耀南越国有这样一位贤后是南越国的福气。

可现在她入宫了却不这么觉得,虽然皇后娘娘是挺贤惠大方,但也未免过于冷淡平静。

陛下登基三年,后宫环肥燕瘦,不知凡凡,同她一宫的那位姐姐便是陛下还未登基时就收入府中的老人。

她前些日子就曾听她说过,后宫争斗永远都不要拿到皇后面前去搬弄。

因为皇后对于这些嫔妃争宠,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她懒得管但是也不太喜欢下面这些人闹得太大,惹她心烦。

她其实也不太明白这位皇后娘娘是当真不介意陛下宠爱谁,还是一切都掩盖在她那张平静的面容之下。

妹妹若是喜欢,本宫将它送予妹妹好了。

贵妃娘娘开口温温柔柔的说道。

她就是那位侥幸之下救了陛下被陛下封为贵妃放在身边宠了三年的女子。

她撇了撇嘴,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屑,臣妾哪有那个胆子敢要陛下赐给贵妃姐姐的东西,臣妾只是觉得这上好的夜明珠应该配皇后娘娘的雍容大方才是。

不过是一个离异的妇人,能得陛下宠幸已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她的父亲是大理寺少卿,她还不需要在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贵妃面前折腰。

更何况外界盛传这位贵妃娘娘宠冠后宫,可据她进宫以来这些日子可闻,陛下登基三年以来,无论荣宠谁却从不会越过皇后半分去。

是不是真的宠冠六宫尤不可知呢,不过一颗夜明珠,真当她看得上。

崔茗的嘴角抽了抽,这位姑娘当真是虎得很,才进宫多久就已经学会了借刀杀人。

不过这种东西别人斗起来她要是兴致好还可以看看热闹,但扯到她头上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崔茗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既然是陛下给贵妃妹妹的礼物,哪有转赠她人的道理,贵妃妹妹还是好生收着吧。

皇后姐姐说的是。

贵妃柔柔弱弱的看了崔茗一眼,眼波流转之间无端惹人生怜。

崔茗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不愧是李修齐冒着朝臣反对册封贵妃,宠爱了这么多年的人,这副模样她便是女子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呵护,更何况男子。

她也是她进宫之后,才知道原来她过去对小时候的七皇子有过一些恩情,从小缺爱的七皇子自此之后对其念念不忘。

在其和离之后,更是将其藏在自己的别院,登基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寻了一个借口封其为贵妃了,此后三年荣宠不减。

正好本宫的私库中有一枚上好的夜明珠,香云,你去拿上来赐给这位妹妹。

皇后娘娘,臣妾并非那个意思,既然是娘娘的爱物臣妾就不夺人所好了。

那嫔妃收起姿态故作乖巧。

崔茗有些不耐烦的按了按额角,也算不得什么心爱之物,只是恰好有这么一颗夜明珠罢了,妹妹既然喜欢就给妹妹。

臣妾谢皇后娘娘赏赐。

她不容置疑的开口,那嫔妃迅速点头应是,半分不见方才的嚣张模样。

今日的请安便到这,诸位妹妹请回吧,本宫有些乏了。

如今正逢冬日严寒,接下来的一个月各位妹妹就不必冒风雪前来请安了。

崔茗只想赶紧找个理由将这群莺莺燕燕弄回自己的宫中去。

谁耐烦干坐在这,听她们阴阳怪气的打嘴仗。

谢皇后娘娘!一众嫔妃起身离去。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古淑兰还是坐在原位分毫不动,崔茗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看着她问道:兰妃妹妹还有事?后宫之中,除了她这个皇后以及那位贵妃,也只剩下古淑兰的位分最大,后面入宫的那些女子所封位分十分契合她们的家世,最高也不过方才那位口无遮拦的大理寺少卿之女。

当年的文惠随着文丞相的落马自然早已经被夺得封号,贬入冷宫。

如今两年过去,后宫旧人换新人,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若不是当年同她一起封妃的古淑兰还在这,她怕是都已经忘记这个人了。

古淑兰的父亲忠于皇帝,李修齐不会在明面上亏待于她,该有的规矩与赏赐一样不少。

只是,古淑兰还是肉眼可见沉静淡漠了下去,三年时光竟生生将一个鲜活热烈的少女变为了一个暮气沉沉的木偶。

后宫大约是一个地狱,只有外面的人看着花团锦簇,争先恐后的往里面扑,而里面的人,大约没有几个愿意心甘情愿的待在这。

至少,她不想。

古淑兰似乎也不想,至于那位贵妃怎么想的,她就不知道了。

臣妾便是回宫也没什么事可做,便想着留在这同皇后姐姐说说话,皇后姐姐不会嫌弃吧?她在这后宫之中,地位的确不低,皇上封的那位贵妃轻易不出灵犀宫,似乎也无意惹她们心烦,在她之上也就只剩下这位宽宏大量的皇后。

可是那有什么用?她的兰风宫就如同一座冷宫,没有丝毫的生气。

崔茗沉静的看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已经不能从她的身上看出丝毫从前张扬的模样了。

随你吧。

这一两年,古淑兰倒是同她在无形之中亲近了许多,她似乎也没有了争宠的斗志,就这么待在自己的兰风宫。

李修齐按规矩去的时候她就迎接,不去她也似乎不怨怼。

罢了罢了,都是可怜人。

193、第一百九十三章 演戏崔茗虽说同她随意的说着话,也颇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意。

可惜这份岁月静好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李修齐不知道抽什么风,竟然今日跑过来了。

崔茗寻思着,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按规矩他不应该来的呀。

李修齐面色阴沉,似乎正在极力压制着怒火,崔茗皱了皱眉,她忽然想起前两日出宫谢琢对她说的话。

阿茗,如今一切事了,是不是该来当我飘香楼的老板娘了。

谢琢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笑意融融的问道。

你说的没错,不过咱们还需要处理一下后续事务。

总不能说走就走吧。

她们好歹一个是皇后,一个是丞相呢。

有什么不可以。

谢琢颇为狂妄着说了一句。

崔茗平静许久的内心难得打了一下鼓,谢琢不至于如此张狂不可一世吧?参见陛下。

崔茗和古淑兰几乎同时开口行礼。

平身。

谢陛下。

兰妃怎么也在这儿?李修齐看了古淑兰一眼,开口就是质问,语气分外不好。

古淑兰面色一黯,轻轻的说道:臣妾今日正好无事陪皇后姐姐说说话。

你先回宫吧,朕有话同皇后说。

李修齐随口敷衍的一句就拉着崔茗的手腕进了屋。

古淑兰转身看着被珠帘遮挡住的内屋,轻不可闻地苦笑了一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是她强求了。

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朝中又有人惹您生气了?崔茗任由他拉着,斟酌片刻开口问道。

他面色黑沉如水,似乎还未曾压下去那番怒火,听闻崔茗的话就这么停下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看得太久,崔茗莫名的有些心慌,但她依旧面不改色的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不适?要不要臣妾叫太医来给陛下把把脉。

不用。

他冷冷的回答。

说完之后大约觉得自己语气过于冷硬又不由得轻柔下来解释道:今日朝中那些老匹夫又开始围着朕的子嗣论事。

崔茗垂下眸,不辨喜怒的柔声安慰,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他们没什么事做自然就抓着陛下你这点小事,虽顽固古板但也无可厚非。

这几年来,在谢琢和李修齐的共同合作之下,南越国上下已经被打理得井井有条,颇有几分盛世之象。

而李修齐登基三年膝下却无一子嗣,后宫一茬一茬的进新人,却迟迟没有哪个嫔妃肚子有动静,朝中那帮老古板自然着急。

既无内忧外患,自然就会盯着李修齐这个帝王的继承人说事。

茗儿,张太医说你的身体好些了。

李修齐忽然低头凑近了崔茗,看着她轻轻的说道。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谁能想到南越国的陛下和皇后成亲三载,竟然还未成有过鱼水之欢。

崔茗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他,陛下也知道那不过是张太医安慰陛下的说辞罢了,我自己的身体咳咳咳…我自己还是清楚的。

崔茗一边说一边捏着手帕咳嗽,甚至直接将自称换回了我,她稍有些红润的脸颊随着她不断的咳嗽越发的苍白,颇有几分命不久矣之态。

可朕只想与你有一位太子。

李修齐深深的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臣妾这幅破败之躯怕是……崔茗似乎难过的吸了吸鼻子,能陪陛下这几年臣妾已经知足了,若臣妾撑不下去了,就让贵妃妹妹陪着陛下吧,陛下喜欢她到时候也正好可封她为皇后。

朕说过,你永远都是朕唯一的皇后。

方才的那点缠绵暧昧因为崔茗这番咳嗽消失殆尽。

崔茗故作柔弱看了他一眼,臣妾只是希望,若臣妾有一天不得不离开,那时候有人能够一直陪在陛下身侧。

李修齐讽刺的笑出了声,崔茗,你装了三年多了,不对,认真算起来你从遇到我的那一刻就一直装着,到现在还没有装累吗?崔茗心神微微一滞,她故作不解的抬头看着他问道:陛下这是在说什么?臣妾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哈哈哈听不懂,这真是朕活了这么多年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说什么体弱多病不能侍寝,不过都是你的借口吧?崔茗,其实你就是不愿意对吧?你从始至终爱的就是谢琢,而我不过是一个你想要获得权力地位的工具。

但是你又凭什么觉得,招惹了我你或者你们还可以全身而退?李修齐的疯狂在这一刻渐渐显露,他终于不再装那等温柔如水的君子模样,而是将他所有的偏执占有浮于表面。

他用力的拽着崔茗的手,崔茗硬生生的甩了甩也没有甩开,她只得强迫自己冷静的说道:陛下莫不是误会的什么?臣妾同丞相能有什么关系?都到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要同我继续演戏下去吗?崔茗,你敢对天发誓,你们的关系真的纯粹吗?你可知道当初谢琢愿意同我合作,要的是什么?李修齐大笑出声,面色却越发疯狂。

崔茗愣了愣,难得不知所措地露出了几分疑惑。

李修齐嗤嗤的笑了两声,你不知道吧,那朕就勉为其难告诉你,谢琢说如果他助我登上皇位,以后你若想走我便不能留。

崔茗猛的抬头看去,眼底都是难以掩饰的惊讶。

她的确不曾想到,谢琢会和李修齐合作竟然是因为这个。

怪不得谢琢答应同李修齐合作的那一天,李修齐回七皇子府后的表现十分奇怪。

原来竟然是她忽略了这些细节。

看到崔茗的表情,李修齐心沉了臣,这是他的妻子,他的皇后,可她心中没有他的半点位置。

他还找朕要了圣旨,是放你和离的圣旨,可是朕怎么能允许朕的皇后同朕和离,那样朕不就成了天下的笑柄了吗?茗儿,我知道你想要皇后之位是想要干什么,我也知道你想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但那又如何,一日为妻终身为妻,你便是死也只能做我们李家的鬼。

194、第一百九十四章 禁足你放心,你同谢琢的那些过往朕就当你年少不懂事,往后你依旧可以做高高在上的皇后,只不过,谢琢必须死。

他如此信任你,你不如亲手为他端去一杯美酒吧送他上路,过往之事,朕既往不咎,茗儿觉得朕这个提议可好?李修齐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说完之后就紧盯着崔茗的面色,想要看她的反应。

崔茗趁他不备,忽然一个用力挣脱了他的手退开几步,她抬着下巴看着他冷冷的说道:陛下可别忘了你这个皇位是怎么来的,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功臣吗?自古以来,飞鸟尽良弓藏从来不是什么异事。

那臣妾没有什么好同陛下说的,臣妾累了,陛下请回吧。

得到这个答案,崔茗自然知道劝说无果,分外冷淡的说道。

李修齐看着她,忽然轻轻的问出了声,你就那么爱他吗?当对上崔茗平静的眼神,他却立马咬牙切齿的说道: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以后就别出这华容宫了,后宫适宜朕会交给合适的人代为掌管。

他说完便仓皇离去,似乎很怕听到崔茗口中的答案。

李修齐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崔茗还未来得及思考李修齐那番话,并被李修齐吩咐的羽林军直接将整个华容宫给包围了起来。

娘娘,这是怎么回事?陛下陛下他………看着李修齐怒气冲冲的离开,香云连忙跑进来问道。

崔茗淡淡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说话。

香云着急的在崔茗身边转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娘娘您同陛下吵架了吗?她刚才在外边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似乎交谈并不愉快,但具体说了什么,她却一个字都没听清。

崔茗摇了摇头,顺势做回了椅子上,没有吵架,禁足就禁足,反正这大冷天的本宫也不想出去。

可是不想出去和禁足那差别大了去了,今日之事要是传出去,后宫中的人不知道多少人会看您的笑话。

说不定还会以为她家娘娘失宠了。

香云愤愤的想着,可转头见崔茗分外无所谓的态度,又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三年以来,娘娘同陛下举案齐眉、夫妻情深,即便后宫那么多的妃嫔,也不曾改变这一点。

以前她家娘娘和陛下也有吵过架,虽然大多时候似乎都是陛下自己生闷气,但最后还不是和好如初了。

想必这一次应当也同从前一样吧。

崔茗面无表情地盯着桌案上的点心,一时之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她又猛地站了起来,大幅度的动作吓得旁边的香云一跳。

小姐?崔茗眉目之间难得浮现出一丝焦躁。

她实在不曾想到李修齐竟然突然跑过来说这一番话。

这几年以来,谢琢手段果决在朝中积威甚重,甚至大有超越李修齐之势。

李修齐忌惮谢琢,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只是不曾想,他竟然会这么快动手,毕竟,朝中还有不少旧势力未曾完全瓦解。

崔茗迅速到书房里去,她摆出笔墨纸砚,刷刷的写下几个字就拿着那张叠好的纸条到一处窗外,随着口中几声鸟啼,不过一会,一只灰色的鸽子便飞了进来落在窗台之上。

崔茗小心翼翼地将那条纸条放到这只灰鸽的脚下,她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头,低声呢喃,快去吧。

灰鸽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般展翅飞去,转瞬便消失在高空之中。

这只鸽子是谢琢养来送给她的,这三年以来,她们若是不便亲自见面,便用飞鸽传信。

想到李修齐方才走时的神情,崔茗内心只祈求送的信能快点到达谢琢手中。

香云在旁边目睹了整个过程,她看着崔茗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问,娘娘?这几年她一直往外送信,香云是知道的。

但是她并不知道收信的人是谁,崔茗也从来未让她看见过信中的内容。

甚至更多的时候,她并不会当着香云的面收信送信,不是不信任,而是觉得没必要。

她同谢琢的事,最好不要有太多的人知道。

崔茗抬头看着她轻轻的说道:香云。

你想走吗?走?去哪里?小姐您不要奴婢了吗?香云抖着声音问,不过转瞬间眼底就布满了泪水。

崔茗轻轻的笑了一下,我不是不要你,而是这后宫之中咱们怕是留不长了,到时候有机会我便送你出宫,带着我给你准备的嫁妆,以后在外面找一个对你好的人,度过余生吧。

她之前就想着送香云离开,可香云一直不愿意走,非要陪在她身边,加上还有一些事,的确未曾了结,她也就没有强求。

谁知道现在这种状况倒是连累了她。

奴婢这一辈子都不嫁人,奴婢这一辈子都要陪着小姐。

香云坚定的说道。

崔茗摇了摇头,你若不愿意嫁人,拿着我给的银两也足够你丰衣足食度过此生。

小姐为什么非要送奴婢走?是今日陛下说了什么吗?陛下他是不是忘恩负义,不要小姐您了?她说着说着就气愤的口不择言起来。

香云,陛下是当今天子,小心祸从口出。

崔茗无奈的打断了她。

香云似乎慢慢平静了一些,低着头小声的说道:奴婢,奴婢也只在这儿问问小姐你,这华容宫如今也只剩下小姐和奴婢了,外面围着的人自然听不到奴婢说了什么。

小姐有什么事你都告诉奴婢好不好?虽然奴婢不聪明,但奴婢说不定也可以帮帮小姐你呀。

崔茗看着她叹了口气,我刚才送的信是给谢琢的,这三年以来,同我书信往来的也是谢琢,香云抬起头瞠目结舌的看着崔茗,呆愣愣的立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反应。

她记得小姐以前同她说,那是她在外的一位朋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朋友竟然是谢丞相。

难不成陛下方才大发雷霆是因为发现了她家小姐和谢丞相的关系?195、第一百九十五章 抗旨陛下是不是误会了,小姐你应该当时就同陛下解释清楚你同谢丞相是朋友啊。

香云早已被方才接二连三的阵仗吓得有几分迷惑,她盯着崔茗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崔茗好笑的看着她,香云,我从来没想过要一直当这个皇后,如今也算国泰民安,伤害阿娘的仇人也一一落网,我不久之前就想要离开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让你离开的原因。

小姐,您说什么?香云不可置信的问道,她颤抖着身体,所以,她家小姐难不成真的同谢丞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内心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叫着完了。

你放心,李修齐现在想要将我困在华容宫内暂时还未曾动手,我会趁着这个时间找机会送你出宫。

之后你想去哪就去哪罢,天下之大,终有容身之所。

香云摇一摇头,她看着崔茗坚定的说道:小姐,奴婢不走,无论什么结果,奴婢都陪着你。

崔茗皱了皱眉,还想开口再劝,香云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迅速的擦干泪水,小姐,天下虽大,可奴婢从小便当忠勇侯府是奴婢的家,只有有小姐的地方才家。

虽然去年忠勇侯辞官归家,侯府已经无人,但有小姐的地方便是家。

她说完便站在一旁替她煮起了茶。

崔茗动了动唇,终究不再开口。

夕阳西下,大街之上依旧人潮涌动。

让一让,让一让!一大队羽林军拿着武器整齐划一的从街上跑过去,顺带掀起了一阵尘土飞扬。

大街之上,来往的百姓仓皇让道,有的甚至直接摔在了地上,可那队人马并未因此有半分停留。

这位兄台,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在下也不知,不过这么大的动静,难不成是要抓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当太阳最后一缕光辉照耀在大地之上,谢琢收到了崔茗传出来的信。

白纸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谢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进宫。

谢琢的目光在那行字上顿了一下,而后迅速的起身打算往外走去。

然而他还未出丞相府门口了,外面兵器摩擦,羽林军将整个丞相府严严实实地围成一圈。

羽林军统领看着沿着风雪走来的谢琢,敛下一切情绪,平淡的开口说道:谢大人,陛下有请。

陛下有何事竟然劳烦大人带了这么多的人前来,实在是让臣惶恐。

谢琢长生玉立于风雪之中,自成风华。

他淡淡的开口问道,仿佛并不惧着外面不加掩饰的威压。

风起站在谢琢身后,伸手不着痕迹的握住了别在腰间的剑。

微臣卑陋,不知陛下何意,谢大人去了便知道了。

陛下还说,他同皇后娘娘在宫中候着谢大人,望谢大人不要让他们久等。

谢琢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他隔着风雪将这个其貌不扬的羽林军统领打量了一下,然后收回目光,理了理衣袖。

他清泉般的声音开口说道:陛下有命,臣怎敢不恭?大人,您……他身后的风起担忧的开口。

谢琢面色平淡地冲他摇了摇头,风起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跟随着谢琢一同往外走去。

然而到了那位羽林军统领跟前之时,他忽然握着一把大刀挡住了风起的路。

他粗糙的嗓音再次响起,陛下有命,谢大人一人前往。

属下一直追随谢大人出入宫廷!风起咬牙切齿的说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皇命不可违,还望谢大人见谅。

谢琢的脚步顿了顿,他头也不回的出声,风起,回去吧,你就好好守着丞相。

公子……风起不死心的开口。

回去!属下遵命。

谢琢随着羽林军进了皇宫,他敏锐的感知到,今日的皇宫戒备格外森严。

他唇角溢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李修齐当真是沉不住气,竟然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他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御书房,一进门便看到站在台阶之上的李修齐,他正在低头看着桌案上的一幅画,眼底情绪翻涌。

即便知道他推门进来也,不曾有分毫遮掩。

谢琢目力极好,他微微一撇,难得愣了愣,那幅画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崔茗。

臣参见陛下。

谢琢不咸不淡的开口。

李修齐依旧盯着桌上的那幅画,分毫未曾出声让他平身。

谢琢自然而然的站了起来,看似温润,实则狂妄到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李修齐忽然就怒了。

他猛的挥袖拂落了桌案上的一堆奏章。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奏章散落一地,有几本甚至飞到了谢琢的脚下。

空旷的御书房内响起了李修齐怒不可遏的声音,谢琢,朕可没让你起来!臣以为陛下忘记了,所以自作主张。

你还知道你这是自作主张?你眼里还有没有点君臣之礼?!李修齐一掌劈在了桌案上,桌案应声碎了一角。

谢琢却分毫没有被他的气势唬住,他眼都不带眨半分地回道:臣自以为向来还是守礼的。

你的守礼就是同朕的皇后搅和在一起吗?谢琢沉默了一瞬,慢条斯理的开口,臣同皇后娘娘清清白白,可容不得陛下如此污蔑。

清白?哈哈哈你和崔茗那个贱人不愧是一对奸夫淫妇。

借口都不愿意找。

谢琢的眼底闪过一阵寒光,他毫无波澜的看着上首的李修齐。

明明他的眼中了无情绪,明明他才是这个天下万人之上的皇帝,可这一刻,李修齐竟然觉得谢琢那副万事在握的模样比他更适合当这个皇帝。

李修齐被他心中无端冒出来的念头激了一下,他大发雷霆的冲着外面吼道:文立,进来!随后一身总管太监服的文公公就端着一个托盘踏进大殿,托盘上正中放了一杯酒。

文公公就这样端着那杯酒到了谢琢的身侧,几乎不必说,在场三人知道那杯酒是什么酒?李修齐深深的盯着从容不迫的谢琢,缓缓的说道:朕念在你这几年来,为南越国所做的事也算是有几分利国利民,便赐你全尸,谢丞相觉得如何?臣不觉得如何。

大胆,你胆敢抗旨?!196、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火谢琢目力极好,他微微一撇,难得愣了愣,那幅画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崔茗。

臣参见陛下。

谢琢不咸不淡的开口。

李修齐依旧盯着桌上的那幅画,分毫未曾出声让他平身。

谢琢自然而然的站了起来,看似温润,实则狂妄到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李修齐忽然就怒了。

他猛的挥袖拂落了桌案上的一堆奏章。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奏章散落一地,有几本甚至飞到了谢琢的脚下。

空旷的御书房内响起了李修齐怒不可遏的声音,谢琢,朕可没让你起来!臣以为陛下忘记了,所以自作主张。

你还知道你这是自作主张?你眼里还有没有点君臣之礼?!李修齐一掌劈在了桌案上,桌案应声碎了一角。

谢琢却分毫没有被他的气势唬住,他眼都不带眨半分地回道:臣自以为向来还是守礼的。

你的守礼就是同朕的皇后搅和在一起吗?谢琢沉默了一瞬,慢条斯理的开口,臣同皇后娘娘清清白白,可容不得陛下如此污蔑。

清白?哈哈哈你和崔茗那个贱人不愧是一对奸夫淫妇。

陛下此言差矣,臣自问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父母亦无愧于君主,陛下有何理由赐予臣这样一杯酒?谢琢徐徐说道。

仿佛天下之事都不能引起他的半分波澜。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他在。

他登基整整三年。

南越国臣民。

上上下下。

只知大名鼎鼎的谢丞相。

而不知他这个君王。

还有崔茗。

为了他,这几年都不曾让他触碰半分……凭什么?他谢琢哪里配得到这些?这些天下的仰慕尊崇。

都该是他这个天子的。

李修齐忽然大笑出声。

丞相大人,饱读诗书,难道未曾听过一句话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君要臣死。

臣难道还要胆敢反抗?听是听过,只是陛下是想做流芳万世的明君,还是想做遗臭万年的昏君?臣以为这不应该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你!看着谢琢。

李修齐又慢慢收起了怒气。

神色难辨的说道。

丞相难不成忘记了明儿还在华容宫吗?陛下是不是也忘记了臣辅佐陛下最初的要求?你!!御书房内剑弩拔张。

的氛围居高不下。

文公公早已被他们的一来一往,吓得冷汗直流。

七哥呢?本群主要见七哥,你这宵小,竟然也敢阻拦?长乐郡主张扬跋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参见长乐郡主陛下有令,今夜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御书房,还请郡主回府。

本郡主有事找七哥你给本郡主滚开?臣奉命行事还望郡主,莫要为难。

若是本郡主偏要为难呢?恕臣得罪了。

不出片刻,外面就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成了郡主,习武,功夫也不错。

和那守卫军打的不分上下。

御书房内的李修齐。

头疼的按了按。

太阳穴,让长乐滚回去。

是是,奴才这就去请郡主回去。

文公公小心翼翼的将那杯毒酒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

然后退了出去。

然而不过眨眼间。

长乐郡主就已经冲了进来。

他看着李修齐目光沉沉的质问。

七哥你要做什么?长乐,这就是你同朕说话的态度?七哥,谢哥哥无错,你如此行径非明君所为!长乐郡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桌案上那杯毒酒,掷地有声的说道。

李修齐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长乐,认清楚你的身份,朕是天子还是你是天子?你也配来置喙朕的决定。

说完他又似嘲似讽的笑了一声,明君?朕是不是明君还不需要你们来评判!长乐并非此意,只是谢哥哥这三年以来所行所为皆有目共睹,长乐只是不一样七哥以后后悔。

长乐郡主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认真的劝道。

好一个有目共睹,有目共睹到你们眼底已经没有朕这个天子了!李修齐胸腔起伏不定,早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

华容宫。

崔茗计算着时间,谢琢这时怎么也该收到她的信了,可她心中不安却比之方才更甚几分。

崔茗无意识的敲着桌面,冷静的想着对策。

她的目光在屋角的燃烧的烛火上停留了许久,突然起身走了过去。

小姐?香云不明所以的跟在她身后低声问道。

等会,火烧起来了,咱们便乘机出去。

小姐,您说什么?!香云大骇。

她平静的瞥了她一眼,另外一只手已经端起来烛台,我现在需要出去找皇上。

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按兵不动,一旦走出这一步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头之地了。

但直觉告诉她,谢琢一定进宫了。

她现在不能无知无觉的继续呆在这里,她必须出去。

用她做威胁也是李修齐做得出来的事,她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现在被困在华容宫,太过于被动,只得寻求他法打破僵局。

香云不安的看着崔茗若无其事的点燃了一旁的帷幔,动了动唇还是闭上了嘴。

小姐一向比她懂分寸,知进退。

既然决定这般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不出一会,火苗蹭的一下冒高,崔茗一把拉着还处于愣神之中的香云退后几步,小心的避开了火势。

崔茗从一旁拿起帕子沾水后递给香云,而后自己也将打湿帕子捂住口鼻,语气含糊的对着香云说道:你去外殿等我,我一会便出来,记得小心点,别出动静,还有,把你衣服头发弄乱一点。

如今火势还不大,要是让外面守着的人发现不对,一定会立马进来灭火,那样她做的这些都白费了。

香云赶忙点了头,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崔茗又拿着烛台随手在其他几处地方点燃,等到这内殿火势渐大,才扯掉发髻上的珠花簪子一股脑的往地上扔,再顺手扯乱华贵非常的衣裙。

197、第一百九十七章 离开桑宁如同看到了一场好戏,她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位漂亮玉公子和那位妇人一来一往。

她盯着公子艳丽如妖姬的容颜,不觉眯了眯眼,这张脸可真是十分漂亮,不像她,寡淡无味。

公子同妇人交流完就抬步往外走来,随着她的容貌越发清晰,桑宁忍不住捏了捏手指,真像一只狐狸精。

说到狐狸精,狐狸一族可谓是风流成性,就石炎说要同她结亲的那位便宜未婚夫,申山狐族束玉少神的父亲郁连山主就是一等一的风流,红粉知己遍布六界,上到仙族仙姬,下到妖界妖女,可谓是一个也不漏。

光是郁连山主的风流韵事都可以写上厚厚的几大本,堪比天地纪年。

但令人惊奇的是,郁连山主如此风流滥情,却唯有束玉少神一个孩子,实在是不太符合传闻。

他走到门口,看到门边站着的桑宁一怔。

是你?公子看着她笃定的说出两个字。

悦耳的声音传入桑宁耳畔,普通的人间红袍被他穿得仿佛世所罕见,漆黑的眼眸中蕴着淡淡的笑意,眼尾微微向上翘起,犹如雀鸟的尾羽。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般好看的人吗?桑宁忍不住在心间默默念叨了一句。

她仿佛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面跳动的感觉,桑宁不禁蹙眉,把手轻轻的放在胸口,真是奇怪,她都没有心,怎么会知道心跳是什么感觉。

一定是被那人的皮象给迷住了!咦?玉公子难不成认识这位小公子?既是玉公子的朋友也就是我十娘的朋友,小公子看中咱们楼里的哪位姑娘,我可与公子少要点银两。

妇人又甩着帕子黏了上来。

桑宁跳了一步,躲开妇人的手,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是我,我与公子可并不相识。

别来随便攀亲戚,虽然你的确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漂亮脸庞,但这可是没用的。

话本里都说了,无事献应勤,非奸即盗!随意同你套近乎的男人一定有问题。

公子忽得低头轻笑了一声,是在下莽撞了,不过,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说着扯过他的手要拉她出去,桑宁一时被激起了逆反之心,梗着脖子犟道: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放开!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对着她动手动脚,要不是看他长得有几分不错,她早就一拳挥到他脸上去了!你和我能一样吗?公子低头看着她,语气沉沉。

她正要动唇再说什么,他又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他已经转头笑着同那位妇人道:让十娘看笑话了,她是我父亲好友之子,他父亲一向管她管的严,要是被知道,非得打折她的腿。

我哪有什么父亲……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桑宁不禁心中发怵,到嘴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没想到她竟然被一个人间男子给威胁住了。

公子看了她一眼,转头同妇人说道:十娘,那本公子便先带她回去了,至于,海棠,就劳烦姑姑了。

是是是,玉公子慢走。

妇人立马点头哈腰的说道,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哎……哎?桑宁还想出声,就被他给提溜了出来。

大街上的人一下子见着两位俊美无涛的公子,比之刚刚还要兴奋一些。

桑宁被那位自来熟的公子拉出了怡红楼,她漫不经心的听着街头传来的小声议论。

那位红衣公子是谁,竟然比刚刚的那位白衣公子更为俊美一些,今日我这是什么运气,竟然一下子遇到了两位神仙般的公子。

一位女子捧着帕子盯着一前一后的两人作花痴状。

另外一女子噘嘴不赞成同道:我倒是觉得还是白衣公子更清丽雅致一些,那红衣公子未免过于妖娆漂亮了。

人真是奇怪,就她这幅寡淡无味的面容还觉得她好看,这位姑娘眼神实在有些不好。

还是前面说话的女子更有眼光一些,虽然这位公子可能脑袋有点问题,胡乱认人,但是论容貌,还是比她漂亮多了。

虽然白衣公子清雅,但看年龄着实不大,还是红衣公子容甚殊色,英俊贵气一些。

刚刚的女子反驳道。

旁边抱着手臂的女子看她们两个花痴完,忍不住一言难尽的对她们打击道:好什么好,脸蛋再漂亮,还是凡夫俗子,和那些个臭男人一样,满脑子都是些腌攒事。

说完她又靠近先前的两个女子低声加了一句你们是没看到,他们俩刚刚可是从怡红楼出来的……怡红楼是朝歌最大的青楼,纸醉金迷,胭脂红粉之地,男人的销魂窟。

桑宁甩开被他抓着的手,怒道:你到底是何人,竟敢胡言,妄称认识本境、本公子!想着她现在可是同他一样是男子模样,有神力加持,凡人是看不出她的真实性别的,可不能露出馅了。

红衣公子转过头来,看着她半晌,才轻挑的说:我见小公子俊俏,甚为心喜。

说完之后也不理她惊讶的神情,摇着扇子扬长而去。

桑宁站在原地,直到他一身红衣淹没在人群中,才转头向相反的地方走去,石炎离开云境八荒去了九重天,要好两日才回来,她可是好不容易趁此机会跑出来一趟,可不能被莫名其妙的人给搅合了。

她一路东看看,西看看,将整个大街逛了一大圈,才慢悠悠的继续晃荡,却见不少人都往一处地方赶过去,便也跟着跑去看热闹。

随着人群她到了一间茶楼,她听着她前面进门的人十分欣喜的说道:这次可算是让本公子赶上趟了,这郭先生说书可谓是一绝啊!不听不快!说书?那不就是把话本里的故事讲出来的意思吗?没想到人间的男子也同她一样,喜欢话本故事。

桑宁理了理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昂首挺胸的随之进了茶楼。

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掌柜的从里面笑呵呵的迎了出来,看到她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才颤抖着声音,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小公子,神仙,请进……神仙光临寒舍了……198、第一百九十八章 无可替代谢琢脚步顿了顿,他回头淡淡的看了李修齐一眼,无论今日陛下允不允许,臣都会离开。

朕的皇后和朕的丞相搅合在一起,你们还想如此光明正大的离开,是想让朕当这天下人的笑话吗?李修齐狠戾的问出了声。

崔茗忽然开口,今夜华容宫走水,火势蔓延,臣妾困于华容宫内未曾走出。

她平静的说完却换来李修齐恶狠狠的一眼,崔茗,你果真早有准备,火也是你放的?他也不假惺惺的叫她茗儿了。

陛下说笑了,今夜的确是一场意外。

崔茗不闪不避任由他盯着。

谢琢轻轻的捏了捏崔茗的手,亦开口说道:臣今夜遇到了刺杀,受了重伤,救治不成而亡。

我与阿茗今生不会再踏入京城。

后面赶来的一大堆羽林军将她们团团围住。

可随着她们往前走,他们也在不断的退后,似乎没有李修齐的吩咐,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而李修齐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都未开口。

这时长乐郡主忽然跑了过来,她吸了吸鼻子,看着谢琢颤颤巍巍的出声,谢哥哥……你真的要走?谢琢停下了脚步,崔茗也随着他的停顿转头看向一旁的长乐郡主,面上不见丝毫波澜。

多谢郡主这些年的厚爱,臣无以为报,以后郡主便忘了臣罢。

谢哥哥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你是南越国的丞相,你走了谁来当丞相呢?世间有才之士不知凡凡,没有了臣也会有其他人,郡主不必担忧。

谢琢淡淡的出声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长乐郡主有些怨恨的看了崔茗一眼,崔茗,难道你要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谢哥哥为了你。

不要这无限光明的前途吗?崔茗张了张嘴,她还未出声,谢琢就先她一步开口说道:郡主严重了,臣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没有什么光明远大的前途,臣此生所求也仅剩一人,今日能得偿所愿,此生不悔。

谢哥哥,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以前胸怀抱负志在天下……长乐郡主似乎有几分气急败坏,却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那边的李修齐却突然开口插了进来。

长乐,谢丞相既然不愿意要这丞相之位。

朕自然也有人可抵。

天下之间,没有什么是独一无二非其不可的。

李修齐说着无端的看了崔茗一眼。

崔茗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即便她不愿意当这个皇后,他也不会有多在乎。

不过这也正合她心意。

本来她还以为,想要同谢琢平安离开,怕是得费一些功夫。

谢琢挑了挑眉凑近崔茗用仅她们两个人的声音说道:在我心中,阿茗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崔茗有些羞恼的瞪了他一眼,轻声斥责,花言巧语。

这种情形下竟然还有心情同她调情,不得不说,谢琢心态果然强大,不愧是人人称颂的谢丞相。

既然要离开就赶紧滚!明日之后,朕不想再听到你们的名字。

李修齐不动声色的将她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忽然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拂袖离去。

崔茗眨了眨眼同谢琢对视一眼,相携离去。

有了李修齐的话,那群羽林军也只好收起武器,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离开。

羽林军是李修齐的人,只要他吩咐下去,他们也不会泄露半分。

没过一会儿,崔茗就随着谢琢回到了丞相府。

她看着风起准备好的包裹与马车,整个人愣了愣,转头问道:你早有准备?谢琢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阿茗既然都已经答应做我飘香楼的老板娘了,那我自然准备着随时离开。

还飘香楼的老板娘,咱们这京城都待不下去了。

李修齐今日愿意放了她们,不代表来日不会再生杀心。

更何况,她离开皇宫不是以和离的缘由,而是以身死的缘由。

她自小在京城长大,京城中高门世家的人对她几乎无人不识,无人不知,她若继续留在这里,迟早被人认出来。

到时候传出些什么不好的话,就更容易惹得李修齐心生不满了。

谢琢挑了挑眉,一本正经的说道:无事,反正我这飘香楼也不止这一家,你若当老板娘咱们在哪都可以当。

而且这京城你都已经呆了这么多年了,还没待够吗?崔茗摸了摸下巴,这话倒是说的没错,于我而言,京城上下的确无甚可玩。

那不就得了,随我离开百利而无一害。

我就勉强认可你这观点。

这还差不多。

谢琢伸手轻轻的敲了敲她的额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

香云最终也没有离开,谢琢带上了风起。

她们四人连夜离开了京城。

第二日,华容宫走水,一代贤后菱华皇后不幸身亡,年仅二十二岁,而南越国一代名相谢琢也在同一日夜晚遇刺而亡。

皇帝大肆操办她们的葬礼,而后越发的冷厉狠辣。

那时候的谢琢和崔茗已经闲闲逛逛、游山玩水的去到了一处边境小城。

这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她们打算在这里定居,也打算在这里大婚。

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崔茗看着风起跟在谢琢身后扛着的大包小包,有几分好笑的问道。

当然是大婚需要用的东西。

谢琢无奈的捏了捏崔茗的手心,她这个新娘子也太不上心了,整日只知道胡天海地的玩闹。

不过,他却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她,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一切都还未曾发生的时候,她那份肆意张扬的性子又渐渐的回来了。

崔茗撇了撇嘴,大婚需要这么多东西吗?咱们随便办办不就得了。

怎么不需要,你我的大婚,我不想简办,若非不合时宜,我还想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天下人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只要我们在一起不就够了吗?你说的也对,但我的妻子怎么也不能委屈。

199、第一百九十九章 回归崔茗笑了笑,决定一切皆由他,反正她懒得处理这些事务。

然而,她转头看去,周围的一切却恍若梦境一般在寸寸崩塌,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渐渐虚无,甚至就连她眼前的谢琢也在慢慢的变得透明。

崔茗惊恐的瞪大了眼,她张着张嘴,几乎不加思索的伸手去扣谢琢的手。

可她伸出去的手却抓了一空,仿若流沙在她指间流逝。

谢琢……随之而来的是脑中响起的尖锐之声。

崔茗忍着头疼仔细的辨别了一下,才听清那竟然是青玉的声音。

崔茗不受控制的跪到了地上,头疼欲裂的捂住脑袋,她忍受着疼痛缓慢的出声问道:青玉……青玉这是怎么回事?可青玉仿佛陷入了自己的疯魔之中。

只是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什么不可能?崔茗的唇间溢出了一声呻吟,她再次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望去,周围已经陷入了一片茫茫的虚空。

没有了谢琢,没有了风起和香云,没有了朴实热闹的大街,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崔茗明亮的眸子中染上了凄厉不甘,不受控制的落下了两行清泪。

她撕心裂肺的叫道:谢琢!谢琢!风起,香云,你们在哪啊?她叫了许久,直到声音都已经沙哑,还是未曾等来任何应和之声,而青玉还不停的在她耳边嘶吼。

似乎比之她还要绝望痛苦。

崔茗摇了摇头,这一定是一场噩梦。

眼前的一切一定是一场噩梦。

她是在做梦,等她醒来就好了,等她醒来他们都会好好的。

她这样不断的提醒自己,甚至直接伸手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剧烈的疼痛传来,残酷的告诉她眼前似乎不是噩梦。

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四周,跌跌撞撞的想要找到出口,可这无边的虚空却仿佛如何也走不完。

又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崔茗精疲力竭的跌倒在地,她就这么趴在地上,任由大滴大滴的清泪顺着白瓷般的脸颊滑落。

我想给你看看,我曾经的结局。

青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似方才那般疯魔。

我以为历史不会改变的,我以为不是我们的选择出了错,是命运的阴差阳错出了错,哈哈哈哈哈没想到错的竟然也是我们自己!青玉自言自语的低声喃喃,伴随着疯狂的大笑。

她都渐渐忘记了,青玉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疯狂的。

似乎是从她一次又一次的说不一样的时候?到底什么不一样?崔茗捂着脑袋,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之中闪过?她却怎么也抓不到苗头。

崔茗还在痛苦的思考着想要找到那一丝一闪而过的灵光,脑袋里却突然多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也不是不属于她。

是同她的结局不一样的记忆。

记忆里的那个人也是叫崔茗,她们曾经整整十九年生活的痕迹、处事的性格都一模一样。

可到了十九岁以后,准确的来说,是从她那次中暑昏迷之后,一切都变得不那么一样了。

记忆里的人也是同七皇子合作嫁给了七皇之为妻,最后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但不一样的是,记忆里的人爱上了七皇子,七皇子却钟爱贵妃,一直将崔茗当做一个利用的工具。

而那里面的谢琢自从她嫁给七皇子以后,也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寻她,而是默默的站在背后看着她。

也因为她嫁给了七皇子,那里面的谢琢开始转头支持七皇子,最终成了人人称颂的丞相。

故事的结局,看似同她一样,细节却大不一样。

记忆里的谢琢和崔茗的确年纪轻轻便死去,但并不是像她们一样假死而亡,而是一前一后真正逝去。

皇帝李修齐忌惮丞相位高权重威胁到他这个天子,利用谢琢对崔茗的喜欢,然后又利用崔茗对他的喜欢,让崔茗给谢琢送去了一杯美酒。

实为毒酒。

崔茗并不知李修齐的心思,但谢琢知道。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喝下了那杯心爱之人为他准备好的毒酒。

直到谢琢中毒身亡,鲜血染红了崔茗的眼眸,她才知道,李修齐细心嘱托她送来的那杯美酒是毒酒。

李修齐利用谢琢对崔茗的爱,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了这个卧榻之旁的雄狮。

崔茗知道真相之后,无法接受自己亲手害死了一直心向于她、守护于她的谢琢。

崔茗愧疚难当,想要自杀以死谢罪。

可李修齐却及时出现阻止了崔茗,将她带回宫中,囚于深宫之中,不得离开半步。

后面的崔茗日日被自己的愧疚心魔所折磨,最终终于找到机会,引来李修齐,点燃华容宫,她与李修齐随同大火一起灰飞烟灭,同归于尽。

那时,距离谢琢毒发身亡,也不过仅仅半年。

这年七月,阳煦帝与菱华皇后一同驾鹤西去。

天子驾崩,无人掌权,天下大乱,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她咬着牙问道:青玉,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的记忆,不,这是我实实在在的经历。

哈哈哈哈哈同样的人生,我却过成了不一样的结果,是我错了……她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呜呜嘤嘤的哭泣声一声一声的砸在崔茗的神经上,她绷着的那根弦忽然一断,眼前一黑便没了任何知觉。

桑宁猛的睁开眼,熟悉的清雪气息传来,这里是申山九脉,束玉的房间。

你醒了。

桑宁深吸了一口气,转头便看见端着一盘点心走来的束玉。

白衣如雪,清耀无尘。

束玉的脸同谢琢的脸没有半分相似,但她却十分确信,那里面她所遇到的谢琢就是束玉。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也就恰恰比你早那么一两刻。

束玉随手将端着的那盘点心放到床头的桌案上,他轻轻的抬一抬下巴,饿吗?吃点儿吧。

他一说,崔茗的确觉得腹中空空。

她虽然当惯了神仙,却从不会用神力或仙力来灭绝自己对食物的欲望。

她捏起一枚软软的糕点放在口中慢慢的咀嚼。

凝绯呢?她有没有出来?若她感知没错,凝绯应该就是长乐郡主。

200、第二百章 算账束玉点了点头,在你出来之后她也出来了,不过族长已经将她送回红狐山了,我带你回了霜月宫。

嗯。

桑宁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她可真是到了哪里都不忘爱慕于你。

不知想到了什么,桑宁忽然冒出来了一句。

怎么,吃醋了?桑宁正咽下去的一口糕点,被他漫不经心的口气一噎。

她不由得咳嗽了起来,然后狠狠的瞪了他两眼,没有任何表情的说道:我这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束玉敷衍的点了点头,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

桑宁磨了磨牙,决定绕开这个问题,于是开口问道:眠雪佩呢?束玉看了她一眼伸出了手,掌心浓郁的神力中包裹了一枚洁白无瑕的玉佩碎片,正是眠雪佩。

玉佩已经拿到,她还有几分意识,要同她说说话吗?这个她不言而喻,自然是指的玉佩之灵。

桑宁不由得想起记忆中的玉佩之灵,因为执念,怨气难消、灵魂不灭,附予眠雪佩中留存千年。

如今执念消散,自然也该入轮回,投胎转世了。

见见吧。

也算了却一桩尘缘。

虽然崔茗的过去不是她的过去,可她也实实在在以她的身份经历了那些曾经。

终究她们两个也算是分不清的。

桑宁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眼前突然多了一杯茶水,她看着握着茶杯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愣了愣,难得晃了一下神。

怎么,不喝?束玉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

要喝,谁说不喝啊。

桑宁一把拖过了他手中的茶杯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仰头喝水的桑宁没有注意到束玉微不可查的那一丝笑意,等她喝完束玉又恢复了正经。

玉佩所包裹的那一片白茫茫的光里面渐渐显露出一位女子的身影,她的模样身形正是崔茗。

桑宁看着她愈发透明的形态,也知道她执念消散,时间不多了。

桑宁看着她正想着怎样开口,没想到崔茗比她先一步开口说道:小女子多谢二位解我多年执念。

端庄贤淑的模样,倒是同往生之术中的那个崔茗慢慢相合。

我们也只是想拿回玉佩罢了,崔姑娘利用眠雪佩之力杀了命不该绝的阳煦帝,从而引发天下大乱,生灵涂炭,需得在冥界受五百年年惩罚,方可再转世为人。

崔茗甘愿受罚,再次叩谢二位仙人相救之恩。

她轻轻的说道,那双乌黑的瞳孔里面星辰暗淡,平静犹如一潭死水。

她仿佛并不知道,冥界之中五百年年的惩罚会让人痛不欲生,也或者是并不在意。

桑宁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她好歹也与她有过一段缘分。

既是如此帮帮也无妨。

桑宁抿了抿唇,看着她低声说道:我可以送你一朵藤萝花,愿你度过冥界五百年的惩罚,再次为人之时,能同谢琢再续前缘。

她提到谢琢之时,微微顿了一下,偷偷瞟了一眼束玉,但束玉一脸淡漠的站在一旁,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桑宁撇了撇嘴,决定等会儿再同束玉算账。

崔茗听到桑宁的话,突然抬了一下头,她那双暗淡的眼中闪过一丝轻微的光。

桑宁笑了笑,她知道她这个决定不会错,崔茗一定想要这个。

千年执念不灭,她便用来世弥补她们此生遗憾,也算了却因果。

随之她的掌心凝聚出一朵浅紫色的藤萝花,手心灵力一闪,那朵花便忽然之间飘到崔茗跟前没入她的额头消失不见。

崔姑娘一路走好。

那道已经浅得快看不见的人影再次俯身拜了拜,而后烟消云散。

想必她已经去到了冥界。

桑宁心里有一丝怅然,其实历史并未改变。

即便是在往生之术中,在她们离开不久,李修齐依旧驾崩,千年前的南越国依旧走向了千年前的那个结局。

之所以会改变轨迹,是因为她与束玉都是神灵。

但历史已定,结果不变。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藤萝花还可比肩月老的红线?束玉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说道。

桑宁被他一问,那点感伤的情绪瞬间都没了,她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虽然比不上月老的红线,但那里面有我的祝福。

一个神灵的祝福。

对于凡人而言,还是十分有灵的。

不过崔茗同谢琢来世相逢能不能成为一对夫妻眷侣,还是得看她们自己的心。

她也只能做到让她们遇见相知。

桑宁想着忽然斜斜的撇了束玉一眼,她一步一步的走上前站在束玉三步开外,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束玉,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说好让她一个人去往生之术,他竟然想要骗她独自前往,还好被她给发现了。

虽然现在她们都平安归来,但不代表这一笔账就这么算了。

束玉无辜的看了她一眼,算什么账?你知道的,别给我在这里装不懂。

我哪里知道。

束玉继续表演他的委屈无辜。

你不知道……呵呵,束玉你可真是越来越会装了!桑宁咬牙切齿。

自从桑宁在他面前暴露了身份,也渐渐不再收敛她的脾气,她看着束玉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就恨不得将他扯过来打一顿。

只可惜,她如今还是打不过。

那我这可能是近墨者黑。

……怎么,难道不是?若论演戏,谁比得上我们紫幽神女?束玉随性的靠在桌子上,盯着她缓慢的说道。

桑宁知道他在故意转移话题,忽然怒了,你说的没错!我自然是比你强。

她说完便噌噌噌的跑了出去,束玉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离开,眯了眯眼却没有阻拦。

跑出霜月宫,桑宁在外面转了一大圈,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刚才分明是想好好的同束玉对峙一番,结果就被他三言两语激得自己先跑了出来,搞得好像是她做错了一样。

桑宁随手抓起一团雪放在手里团了团,又将它用力的砸到地里,在雪地上砸出来一个小小的坑,但闷在心口的那口气却不但没有舒缓反而越发的郁闷。

201、第二百零一章 青梅竹马她觉得她可能需要去找束玉打一架这口气才能出。

桑宁你醒了?一道惊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桑宁抬头望去,正是清言那个家伙。

他此时正哼哧哼哧给落羽木浇灌灵力,清言变回了鸾凤鸟的原身,巨大的鸟身硬生生将已经长高许多的落羽木衬得娇小柔弱。

鸾凤鸟原身灵力更为充裕,更适合养树。

他一棵棵的给落羽木浇灌灵力,肥胖的鸟声笨拙的在落羽木之间小心的穿行,生怕一不小心又踩坏了几株。

桑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那股子没来由的怒气似乎也消散了许多。

她记得以前束玉给落羽木浇灌灵力,一身白衣几乎与雪地白雪融为一体,他如同分花拂柳般穿行于苍翠玉立的落羽木间,只一眼便让人离不开眼睛。

明明以前束玉做起来那么赏心悦目的事,到了清言手中,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美感。

那边的清言果然生气了,他一下子化作了人形,几步跑上前就想要伸手揪桑宁的耳朵。

然而他伸出的手在快要碰到桑宁耳朵之时,又忽然猛的收了回去。

就连看到她的那股兴奋劲也消散了许多,反而板起脸来故作深沉的看着她。

桑宁挑着挑眉,假装没有看到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也没有问清言为什么突然变了神色,而是缓步向那片落羽木走去。

从这头傻鸟的这幅表现来看,他怕是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了。

以他从前对她那副看不惯的劲儿,现在对她心情复杂也是情有可原。

桑宁走到树下轻轻的伸手触碰那苍翠欲滴的树叶,上面流转的草木之灵如流星般滑落,滴到了她葱白的指尖。

她微微运转功法,那丰裕的草木之灵就游走于她的经脉,融入五脏六腑。

她仿佛感知到了雪的温度,带着磅礴无尽的力量又有润物细无声的柔情。

这里的落羽木长得很好。

喂?清言不高兴被如此忽略,不冷不热的喊她一声。

桑宁的唇角不着痕迹地翘了翘,却依旧没有回应。

你,你,谁允许你用这些草木之灵的?清言仰起头似乎要彰显自己的气势,可桑宁一想到他方才的那幅鸟样,虽然面上在憋着笑意,可眼底盛着的笑意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

清言将她的面色看尽眼底,活脱脱一只炸毛的鸟,他指着她问道:你笑什么笑?!这片落羽木难道不是栽给我的吗?整个霜月宫,甚至整个申山九脉,除了她这个本体紫藤萝的精怪,没有人修行需要草木之灵。

清言被她问得一噎,然后又梗着脖子犟道:呵,你可真是自作多情。

多谢夸奖,我们藤萝一脉一向对自己自信。

我与束玉没在的这段时间,你将它们养得很好。

桑宁眉眼弯弯的看着清言,语气里依旧是从前的那般熟稔。

清言几乎同时露出了一个骄傲的笑容,然后想到她的身份,又硬生生的将那个笑收了回去,故作冷脸的说道:我是看在帝君的面子上才帮你照料它们,可不是为了你。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自作多情。

桑宁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的回答,为了束玉也勉强等同于为了我,谢谢你是应该的嘛,你不必客气。

什么叫帝君也等同于你!清言又开始咋咋呼呼。

说完又颇为嫌弃的上下打量她一眼,还想占我家帝君的便宜,你可真是想得美。

桑宁还想同他继续呛回去,没想到千沧突然出现对着桑宁说道:桑宁,凝绯姑娘来了,她说有话想要同你与帝君说,你要去见见吗?凝绯?她不会是才醒来就跑过来了吧?桑宁皱着眉有几分烦躁,旁边的清言却忽然幸灾乐祸的笑道:又一个想占我们家帝君便宜的人来了,我们家帝君怎么就这么受欢迎呢!千沧无奈地敲了敲清言的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才没有胡说了,我是在提醒某人,再不抓紧点,等有了帝后,以后就别想占到我们家帝君的便宜了。

桑宁头疼的看了一眼清言,决定不同他一般计较,而是对着千沧问道:束玉去见她不就好了,我和她没有什么好说的。

又不熟。

这,但是帝君去了阳芜山,恐怕还要等一阵才能回来。

千沧迟疑的说道。

束玉去了阳芜山?怪不得方才她生气往外冲,他竟然什么都没说,原来竟然是又瞒着她跑去阳芜山了。

她有几分不耐的磨了磨牙,忍着性子问道:阳芜山又出事了吗?那倒没有,只是帝君习惯隔一段时间就去一趟,震慑邪神也是巩固封印。

我记得以前束玉没有去的这么频繁吧?他上一次去也不过几年前,按照以前的规律,应该没有这么快才对。

帝君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去看看比较放心。

桑宁皱了皱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阳芜山封印邪神,自然邪气肆虐,轻者动摇心神,重则影响魂灵。

以她现在的修为,自然也不能贸然跑去阳芜山,只能待在霜月宫等束玉回来,再问问他具体的情况。

那要见见凝绯姑娘吗?千沧看着桑宁思索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问道。

桑宁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不见,她要是想来,等束玉回来了再说。

千沧点头应下,想必是去告诉凝绯了。

旁边的清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冷嘲热讽,凝绯姑娘同我家帝君青梅竹马,可不是你能比得上的,你要不赶紧抓紧点,说不定以后这霜月宫都看不到这落羽木的影子了。

以前只觉得你话多,倒是没发现你还挺嘴贱的。

桑宁抱着手臂撇他一脸。

你……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好心当做驴肝肺,眼盲心瞎,我看你就算是轮回十次八次都改不了你这德性!清言生气的在一旁转起了圈,对于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十分不满。

桑宁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轻声说道:就算如此,你家帝君还不是只喜欢我,不喜欢你口中的凝绯姑娘。

最重要的是,若论青梅竹马,我同你家帝君难道就不算了吗?202、第二百零二章 青梅竹马眼看着清言的脸已经憋成了一副猪肝色,却只能颤抖的指着她说不出话。

桑宁勾了勾个头发,添油加醋的继续说道:而且呀,我同你家帝君认识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还在哪个旮旯里。

哦,我倒是忘了,真算起来,那时候你可能都还是一颗鸟蛋呢,失策,失策。

清言却忽然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又憋屈的表情,他指着桑宁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而后朗声开口,帝君,清言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虽然他挺想看桑宁笑话的,但一个帝君杵在那,他也没那个胆量留下来看。

不过,桑宁这次总算没有那么不可救药了,好歹能看出他家对她帝君情深似海。

不像从前,眼里心里全是别人,独留他家帝君走过漫漫长夜,却等不到想等的人。

清言飞速离开此地,脸上却不自觉的带上了灿烂的笑容。

他家帝君这次也算是苦尽甘来、得偿所愿了。

桑宁听到清言的话,整个身体就僵在了原地,仿佛已经不受自己的意识所控制。

她知道束玉在她身后,但她却十分心虚,不敢转身去看。

半晌,毫无动静。

桑宁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去,她脸上带上了一抹恰到好处的讨好之意,飞快地瞟了束玉一眼,而后垂着脑袋嗡声嗡气的说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千沧前脚才走,他后脚就到。

束玉沉默,死寂般的氛围让桑宁有种想要钻进雪地里再不出来的想法。

都怪清言有事无事胡说八道,将她都给成功带偏了。

桑宁假装清了清嗓子,而后故作无事开口,那个刚才千沧来说凝绯有话同你说,你要不要去见见?本君刚才怎么听见有人说本君同她是青梅竹马,只喜欢她一个人?束玉意味深长的问道,语气里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快。

他不动声色的凝视着头越垂越低的桑宁,脸上却浮现出愉悦的笑意。

桑宁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才平静的说道,你听错了。

哦?对呀,你出现幻听了,我难不成还会骗你不成。

桑宁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视线面不改色的说道。

那要不要本君现在将清言叫回来,咱们好好的聊一聊你们刚才说的什么?束玉忽然上前一步,俯身凑到她耳边轻轻的说道。

……那本君现在就叫他过来。

束玉说着就正准备施法唤清言。

桑宁一挥手拍掉了他的灵术,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是我说的,你想怎么样?束玉轻轻地啧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开口,你在背后毁坏本君清誉,难道还想就这样算了吗?……桑宁磨了磨牙齿,她不过就多说了两句,还是同她们霜月宫的鸟说的,怎么就上升到清誉上面去了?束玉这明摆着就是故意找她茬儿。

嗯?你说怎么办?束玉深深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问道。

你是不是应该向本君赔礼呢?束玉摸着下巴,一脸纠结的思索。

桑宁哼了一声,恼羞成怒的移开了目光,我现在穷的很,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赔给你,就算是云境八荒,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所有家当加起来都比不上他这霜月宫的一角。

谁说你没有值钱的东西了?束玉颇为一本正经的问道。

桑宁脑袋划过三条黑线,耐着性子继续接口说道:那你说说,我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要你看得上,我给得出,我就给你。

说话算话?自然。

那不如就把你自己赔给我。

桑宁一整个人愣在当场,她难以置信的看了束玉一眼,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她仔细的盯着束玉上下瞅了一遍,可以十分确定束玉还是束玉,并不是什么其他人所扮作。

束玉不会是在阳芜山上沾染了什么东西,影响了脑子吧。

竟然可以冒出来这种话。

束玉说完见桑宁瞪大眼睛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他忽然不高不低的咳了一声,似乎想要提醒她。

桑宁终于慢慢反应过来,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试探的问道:往生之术里,你是谁?谢琢。

咱们第一次见面在哪?人间花灯节。

怎么?这是在怀疑我是真是假?束玉颇为无奈的按了按额角。

桑宁方才提起的心现在慢慢放了回去,她看着他忍不住轻斥了一声,你没事干嘛说这么奇奇怪怪的话。

你是说,本君说要你这种话?束玉盯着她无辜的问道。

……桑宁一口气卡在喉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怎么越说越虎狼之词?桑宁一个愣神之间,就看到束玉越凑越近的面容,肤白如玉、眉目昳丽,瞬间让天地失色。

她仿佛陷入了一片虚空的天地,而天地之间只有束玉,那双凤眸里清澈得可以窥见她眼里的惊艳。

桑宁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她伸手按住了他还想继续靠近的身躯,结结巴巴的问道:束玉,你,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束玉挑了挑眉,忽然起身站直,他的目光看向她身后那片苍翠欲滴的落羽木,明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桑宁却硬是能看出万千丝绪。

她盯着他不自觉翘起的嘴角,突然肯定的说道:束玉,你喜欢我。

束玉扬了扬眉,低头凑近她耳边轻声呢喃,你不是早知道吗?嗯?桑宁无辜的眨了眨眼。

束玉轻哼了一声,颇有几分戏谑的说道:你方才说,本君只喜欢你一人。

桑宁嘴角的笑忽然裂开,她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束玉,我也只喜欢你一人。

本来还风轻云淡的束玉,在听到她这句话,眼底却忽然涌上了情绪,他抿了抿唇,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低声问道:你说什么?我说,桑宁只喜欢束玉!她双手做喇叭状,朝着他大声说道。

203、第二百零三章 灵府身后清翠的落羽木哗哗作响,她听到了雪落下的声音,飘飘扬扬,一瞬间,整个申山九脉大雪纷飞,却无一丝寒意。

束玉还怔怔地看着她,桑宁靠近他眉目飞扬的说道:你听见了吗?你没听见的话我再说一遍。

他却忽然一把抱住了她,紧紧的将她桎梏在怀里,桑宁,我听到了。

嗯!桑宁重重的应了一声。

有人从不言爱,却处处皆是爱。

就像她手上的雪馥镯,这霜月宫外苍茫成片的落羽木,还有许许多多她曾经不曾在意的点点滴滴。

桑宁靠在他的胸膛上抬起头来看着他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这个反应还挺超乎我的想象的。

你想象中我该是什么反应?束玉垂眸看着她问道。

桑宁轻咳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当时还会回我一句自作多情呢。

我们都自作多情不也算两情相悦?……桑宁无语望天,大片纯白的雪花落在他的乌黑的发间。

此生若得雪满头,也算人间共白头。

她的心间仿佛沾上了蜜,冒着丝丝缕缕的甜。

你可真是能说会道!谢夫人夸奖。

谁是你夫人,别乱叫。

本来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夫人了。

束玉似乎还遗憾的叹了口气。

桑宁知道他说的是往生之术之中的崔茗和谢琢。

她们差一点就大婚了。

你如果愿意,咱们也可以现在大婚。

桑宁突然支支吾吾的冒出来了一句。

束玉一愣。

有些话他等了太久,久到他以为再没有可能,现在乍然听到,却恍若在梦中。

束玉不期然的注意到她细腻白净的脖颈不过转瞬间便染上了一段绯色的粉,他不受控制的弯了弯唇角。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桑宁又不由得羞恼的咬了咬唇,她大概是第一个才定情就想要大婚的神仙。

对于人来说,这似乎很不矜持。

而对于神仙来说,这也不够自在。

毕竟寿与天齐的神,岁月太过漫长,大婚更多时候只会是束缚与桎梏。

她大约是才从往生之术出来没多久,不知不觉中受到凡间习俗的影响。

认为相爱定情就一定要大婚,却忘了神仙的习性。

更何况,他们九尾雪狐最是风流无比,定是红颜知己无数,哪能受得了大婚的约束。

桑宁越想越觉得凄凄惨惨。

她刚才怎么就一个冲动?直接就问出来了呢?她干巴巴笑了两声,故作随意的说道:我就随便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

束玉无奈的敲了敲她的额头,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闷声笑出了声。

桑宁被他笑得怔了一下,她抬了抬下巴一本正经的问道:有什么好笑的?原来我家夫人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嫁给我?束玉答非所问。

桑宁嗤笑一声,你得意个什么劲儿,我方才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那说明这个想法已经刻入你的骨子里了,不自觉的就问出了声。

……她觉得她现在无论说什么,束玉都一定会扭曲成她迫不及待。

罢了罢了。

既然解释不清,那就懒得解释了。

束玉好笑的看着怀里的人一副她想开了的模样。

他清泉般的声音轻轻响起,桑宁,我们的大婚自然要昭告天下,哪能随随便便说大婚就大婚呢。

而且,岁月漫长,咱们多得是时间,大婚不急于一时,最重要的是先将你缺失的那一魄找回,不然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鳏夫。

以你们狐族的风流,就算我死了,你还有前仆后继的红颜知己呢。

束玉眨了眨眼,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酸味?没有,难道这不是事实吗?桑宁板着脸说道。

哪里是事实?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了一堆红颜知己。

远的不说,就你们申山九脉那只红狐狸就同你是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呢!束玉轻轻的笑出了声,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我只承认你一人,也只喜欢过你一人。

桑宁对上束玉深深的目光,突然无话可说。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束玉这张嘴正儿八经同你说起情话来,竟然是这般好听。

在想什么?在想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还挺甜的。

桑宁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口。

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嘴甜?桑宁被他问的一呆。

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又恨不得狠狠咬一口自己的舌尖。

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不对,她那句话明明都没有别的意思,是束玉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竟然也随着他的话想歪了。

桑宁猛的摇了摇头将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摇出脑外,束玉却忽然凑近她,低声问道:你没试过,自然说出来的话也缺乏证据,不若试试了再说?怎么样?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激得桑宁微微颤抖了一下。

耳侧是滚烫的热意,桑宁就这么张着水润润的眸子望着他。

束玉呼吸微微一窒,他缓慢的挨过去,直到鼻尖挨着鼻尖。

清言?清言怎么在那?桑宁忽然看着远处躲躲闪闪的鸾凤鸟,惊讶地问出了声。

他偷看我们?桑宁不满的控诉。

束玉忍住那丝躁动,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他回头淡淡的瞥了一眼清言的方向,那头笨鸟猛地扑扇着翅膀飞走,如同背后有洪水猛兽。

清言吓得连滚带爬的离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帝君绝对要找他算账。

早知道就不躲在那里看好戏了。

他唉声叹气的飞远。

而这边因为桑宁她这一打岔,生生打断了方才的绮丽缠绵。

桑宁冲着束玉无辜的眨了眨眼,一副不关她的事的模样。

束玉深深的看她一眼,忽然一把揽住她的腰,不过瞬间,她们便站在了一片百花盛放、姹紫嫣红的天地。

这是雪原,不,准确的来说,这里应该是束玉的灵府。

神族得天道厚爱应运而生,无可匹敌的神力自然也就让他们拥有了一部分开天辟地之能。

随着神力的强大,她们甚至可以在自己的灵府捏造一片独属于自己的天地。

204、第二百零四章 春光正好束玉的灵府如此无边无际,由此也可窥见他神力之高强。

毕竟她从前自己所捏造的灵府是远远不及他这片天地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被束玉带进来的时候,丝毫未曾联想到这里是他的灵府。

不过,灵府关系到神族命脉,甚少有神会带旁人进入自己的灵府,除非道侣。

她没想到很久以前,在她自以为束玉还认不出她以前,他竟直接带她来到他的灵府。

她说她喜欢四季分明,他的灵府就从白茫茫的雪原变成了四季分明。

爱她所爱,想她所想,所以他的灵府会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她之前也当真是愚钝,能随意改换天地。

万里雪原变为人间四季,又岂止是她想想就可以做到的。

怎么?就是要感动哭了?才没有,我只是很开心,这里花开了,春光正好。

她愉悦的在百花之中转了一圈,随后突然凑近束玉在他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正在她打算退开之时,束玉一把抱住了她的腰,他低哑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这里无人打扰。

她们的身体贴合起,脸靠的很近。

她眼前仿佛陡然之间蔓延了白茫茫的雾,所有的感知集中于一点,温温凉凉的唇瓣慢慢覆在一起,她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脑袋里那根弦啪的一下断掉了……身后遍地奇花异草摇曳生姿,翩翩起舞,清风徐来,风动花落,千朵万朵、漫天飞扬,犹如彩雪初降,甚是清丽。

过了许久,束玉才轻笑着放开了她,桑宁浑身软绵绵的不受控制的就往地上栽了下去。

眼看着要和花丛来一个亲密的接触,她忍不住低声啐骂了一句。

束玉适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随后响起了他戏谑的声音,怎么这么没用?桑宁哼哼的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她水润润的双眸染上了一丝眷恋和依赖,雾气蒙蒙的瞪了他一眼,横眉竖眼之下,不但毫无威慑之力,反而越发的眼波流转。

束玉抱着她的手忽然一紧,他挨近她耳磨厮鬓,低声说道:怎么办,看见你我就忍不住了。

他的头发缠绕在她的颈侧,无端升起了一阵阵的痒意。

桑宁伸手推开了他的脑袋,你以前这么多年……唔……又是一番缠绵,束玉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她的唇瓣,他盯着她红艳微肿的嘴唇愉悦的笑出了声。

桑宁已经没力气再同他讲道理,就这样懒洋洋的靠在他的怀里。

她漫不经心的伸手去摸开在身侧的花,想到她刚来这里的时候,不知道这是束玉的灵府,竟然直接摘了他的花。

当时她还因他怪异的反应疑惑了一下。

她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束玉看着她的动作,大概也猜到她想要什么,他伸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她乱动的手,知道这里是我的灵府还乱动?桑宁歪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将魔爪伸向那朵开得正好的花。

将反骨展现的淋漓尽致。

你若喜欢也不是不可以摘,不过你若是摘了,咱们今天也不必出去了。

束玉在她耳边轻飘飘的说道。

桑宁伸出去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她脑袋里七拐八拐的想到了些许少儿不宜的东西。

灵府最是敏感,甚至有的神仙双修会特意选在灵府里面,听闻那样的滋味更为销魂。

桑宁脸上腾地升起了两片红云,她迅速收回了一手轻咳了一声,含糊不清的说道:那还是算了吧。

我倒是觉得今日风和日丽阳光正好也不是不可。

束玉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煞有介事的说道。

今日不行……哪有这么快的。

我不快的。

……我没碰你的花了,你可不许赖上我。

桑宁戳了戳他的手臂,她垂着脑袋将心虚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你方才碰了。

束玉颇为委屈的说了一句。

……不对,我还有事没找你算账呢!桑宁忽然气势汹汹的转过头看着他。

束玉眨了眨眼,算什么账?说了往生之术我去,你最后却瞒着我打算独自前去,要不是我在你手上动了点手脚,我差一点就被你给骗到了。

束玉自知理亏,但依然懒散的问道:这气怎么还不消呢?我的便宜都让你占了…………说的好像他没有占她的便宜一样。

要说占便宜,她们这样不是应该算作半斤八两吗?你难道就没占我的便宜?桑宁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束玉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经的说道:的确是占了,要不现在就给你占回来?你别想给我岔开话题,我在跟你说正事儿呢!之前的我就不说了,以后咱们要相伴很长很长的时光,你如果总是自以为是的为了我好,做什么事都不提前同我商量,那样我们迟早要完。

胡说些什么?束玉皱着眉头不赞同的看着她一眼。

束玉,你难道不敢承认我说的是事实吗?道侣是最亲密的人,两个人相爱也是需要互相信任的。

桑宁开始扳着手指给束玉讲大道理。

束玉失笑,他开口轻轻的说道:桑宁,我信你,我只是害怕,害怕又有什么意外。

他害怕历史重演,也害怕这无边无际,犹如永夜般的孤寂。

从前,他走遍天地六界也寻不到她的半分身影,整整七千多年漫长的岁月,如同行尸走肉。

桑宁本来还想趁机敲打敲打束玉,可看着他这副样子,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前低声说道:束玉,以后不会了。

献祭邪神是不得已而为之,若能活着,她怎么会轻易想去死?而且现在的她也不是当年那个心死如灰、一心求死的她了。

她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人一直爱着她,也知道云境八荒那群小精怪一直在念着她。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记得她喜欢她,她自然要好好的活下去。

205、第二百零五章 图谋操控见束玉没有说话,桑宁又自顾自的说道:曾经是我一叶障目,加上邪神太难以对付,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如今得上天机缘再来一世,我要是不活个天荒地老都对不起天道对我的厚爱。

毕竟她读过那么多的古书典籍,却从来没有听说神族献祭灰飞烟灭之后还有重生的机会。

现在这个想都不敢想的幸运落到了她的头上,她若是还那么任性的对待自己的性命,那就对不起这个运气了。

天下之事都不及你活着重要。

束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清冷的声音落入桑宁耳中却是无限的温柔。

桑宁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只是我,还有你,我们要一起活到天荒地老。

神仙永生,自然孤寂长存,若有束玉相伴,她倒觉得以后的人生会有许多趣味。

嗯!对了,你怎么突然又去了阳芜山?邪神的封印出了问题吗?桑宁扬起脑袋看着他问道。

束玉动了动唇,正打算开口,桑宁又忽然补了一句,你可不许随便找什么借口骗我,若没有问题你不会突然前往的。

束玉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突然发现你还是得同我在一起比较好。

嗯?同我在一起你都变聪明了,不是吗?束玉,你滚吧!阿宁,你凶我。

他无辜委屈的看了她一眼。

桑宁被他这句百转千回的阿宁叫得浑身冒起的鸡皮疙瘩。

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说着就要作势起来打算离开。

束玉伸手按住了她,再次将她抱进怀里,他才开口说道:邪神封印的确越发薄弱了,但里面的邪神似乎没有太大的动静,不过我还是不放心,所以以后可能会常去看看。

封印薄弱应该就需要再加固封印。

可是她上次封印邪神是以自身献祭为代价,加固封印又谈何容易。

桑宁咬了咬唇,脸上浮现了一抹愁绪。

束玉敲了敲她的额头,作何这般愁眉苦脸,邪神经你上次封印已经大不如从前,如今封印虽然薄弱却也还足以管上上千年。

他顿了顿,我之所以如此频繁的前往,是害怕有人解开封印故意放出邪神。

桑宁猛的撑起头看着他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桑宁惊愕地看着他,自顾自的说出了声,你是说六界之中有人图谋不轨想要利用邪神?束玉看着她笃定的点了点头。

而且我怀疑七千多年前邪神出世,也是有人背后在操控。

桑宁忽然想到扶桑曾经告诉过她的话,她不禁喃喃自语道:我记得邪神出世是集结了天地神灵极其强大的怨念。

说的是天地神灵,其实更重要的应该是神族的怨恨。

因为普通人、仙,便是有怨恨,也难以让邪神出世。

但是神族生来通透豁达,若非历天劫失败,是不会有怨念产生的。

她突然想起,在她与束玉出生之前,天地之间的神族血脉凋零,由最初可称一族的神,到最终只剩下她与束玉两人。

可神族就算是历劫不过,也不至于全都扎堆在那一块相继陨落。

她的心忽然冒出了一阵胆寒,难不成曾经神族血脉凋零也同这邪神的出世有关?那背后之人,阴谋之深,用心之险恶,实在是令人思之生惧。

邪神之所以叫邪神,最主要的是靠吸食神族的怨力为生。

束玉出声越发证实了她的说法。

神族怨念最深之时,应当就是渡不过天劫,身陨道消之时。

你的意思是说,当年背后之人故意制造天劫让神族相继陨落诱发了邪神的出世?有这个想法。

可是六界之中又有谁能布局如此之深?桑宁说完又继续说道:如今六界之中能够打开我献祭所留下的封印之人,应该少之又少的。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如此大的阴谋付诸实践,背后之人至少是应该能够打开她封印的人吧。

她封印邪神的时候,虽然年纪不大,可却用尽了她所有神力,即便如今封印薄弱,也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打的。

六界之中,如今能够打开邪神封印的人满打满算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束玉算一个,但他是神,并且也不会做这种事。

而后就是妖界的妖王,天界的天帝与元始天尊,冥界的冥王。

她同冥王没有什么交情,仅限于认识,她只知道他性情淡漠,几百年上千年都不出他的冥宫。

祝戎也根本不会去做这种事,更何况他如今为了桃夭妖力大跌,就算是想做恐怕短时间内也力不从心。

天帝性情温和、恪尽职守,也不像是那等为祸苍生之人。

至于原始天尊,他不知道怎么评价,但直觉告诉她似乎也不应该是他。

桑宁抿了抿唇,只觉得如今就像一团绕在一起的丝线,乱成一团糟,完全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她忍不住捅了捅束玉,你有没有想法?束玉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证据只凭猜测,我也不好说。

桑宁叹了口气,那倒也是,咱们不能光凭猜测就给人定罪,而且有可能背后之人也不一定是能够打开我的封印之人,他也可能是这些人的身边人或者是能够利用得上他们的人。

说不定如今想破坏邪神封印的人也不一定是当年那个策划邪神出世的人。

有太多的可能。

实在不能如此武断的猜测。

束玉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没错,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暗中等着背后之人自投罗网。

对了,你的心魔是因邪神而生,你如此频繁的去阳芜山,会不会对你有影响?桑宁突然问道。

束玉愣了愣,模棱两可的说道:应当没什么事。

其实当年生灵涂炭也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因此而自责。

桑宁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宽慰道。

束玉因为邪神而生出心魔,多半是当年邪神出世那场天地浩劫影响到了他。

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一切都好,再也不会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了。

束玉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她的手指。

206、第二百零六章 珍而重之你正经点!我难道不正经吗?心魔可不是闹着玩的。

桑宁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胸膛。

心魔若继续蔓延下去,一不小心他可能就会成为又一个渡不过天劫的神。

束玉见着桑宁神情肃穆忽然说道:你放心,如今一切还可控制,我会时时刻刻压制住它的,再说了,有阿宁在,我舍不得这人间。

桑宁脸色还是没怎么变好,心魔若是压制就能控制的就不会有那么多陨落的神族了。

心魔不除,随时都可能出问题。

她还是得想办法找到一种可以完全除去心魔的东西。

别愁眉苦脸的了,我倒不至于那么没用,压制不下一个区区心魔。

束玉捏了捏她的手心,含笑说道。

桑宁忽然一言不发的捧出来一大捧紫藤萝花,以灵力为线,手指纷飞的编织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堆紫藤萝花就成了一只手环。

她一把拉过束玉的手将这个手环戴在了他的手腕上才抬头说道:我们紫藤萝一族天生具有净化之力,花上的净化之灵更甚,若是心魔再起,我又恰好未在你身边,你就用它压制。

束玉挑了挑眉,他低垂眉眸,视线在手上那圈紫色的花上转了一下,眉眼笑意洇染。

他分外愉悦的说道:夫人之心意,为夫定珍而重之。

哼……桑宁与束玉在灵府之中自由自在的玩了几天,才依依不舍的从那里面出来。

她呼吸着清冷的雪山空气,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待在世外桃源,果真让人乐不思蜀。

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

束玉揽着她的腰看着她轻轻说道。

也是。

也不知道这剩下的一枚眠雪佩碎片到底是在哪里?咱们竟然看不清它的方向。

先前她同束玉一同施法的时候就无法确定这最后一枚眠雪佩碎片的方位,如今再次施法依旧毫无所获。

按理来说,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除非有人刻意遮掩了那枚眠雪佩的位置。

但又是谁知道她们在寻找眠雪佩呢?还刻意出手阻拦。

咱们不如就先取云境八荒的那枚碎片,然后将我们手中的四枚碎片融合,就能够清楚的知道最后一枚在哪里了。

束玉捏着她的手心说道,似乎并不觉得这是多么棘手的事。

桑宁点了点头,反正无论是谁,只要被她们知晓位置就一定能够手到擒来。

帝君,桑宁,凝绯姑娘又来了。

千沧跑来对着她们说道。

说完之后就站在一旁等他们的回复。

桑宁眨了眨眼,没想到凝绯当真是执着,看来这次她是非要见到束玉不可。

见束玉没有说话,桑宁捅了捅他的手臂说道:你的青梅竹马要见你呢。

束玉深深的瞥了她一眼,桑宁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淡定的摸了摸鼻子。

她又没说错,就算他不承认,人家凝绯也的的确确算是他的青梅竹马嘛。

千沧听到桑宁的话,就赶忙小心的后退一步,生怕帝君一怒,殃及池鱼。

束玉淡淡的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老夫这就去同凝绯姑娘说。

千沧说完便一溜烟地消失不见了。

青梅竹马?嗯?束玉转过头来开始兴师问罪。

桑宁舔了舔嘴唇,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你不承认,但这也是事实。

什么事实?……还能有什么事实,她怀疑束玉就是存心故意的。

阿宁总是不相信,本君也只能用事实证明了。

?桑宁还满脑袋问号的时候,忽然看到他骤然凑近的脸庞,然后周围风声渐歇,她似乎被一阵清清泠泠的雪包裹在里面,忘了时间,忘了思考。

知道桑宁快要不能呼吸,束玉才笑着放开了她,你看,就你这样,还总想着来惹我。

桑宁张着嘴微微的喘气,似嗔非嗔的瞪了他一眼。

我们藤萝一脉,自然是比不上你们风流恣意的狐族!这种事她哪里比得上他这样无师自通。

然而话一出口,眼看着束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唇,颇有打算再来一次的想法,桑宁就立马后悔了。

她赶忙伸手推开了他还想凑近的脸,郑重其事的补充,我只是单纯的夸你。

束玉挑了挑眉,我觉得不够。

嗯?毕竟你也没有全部尝试过,就随意夸赞,实在是……桑宁几乎立马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恼羞,成怒的说道: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束玉愉悦的笑出了声,他余光看到不远处漫步而来的红色身影,终究没再继续逗她。

显然桑宁也看到了凝绯,她们距离不算近,但是对于修炼之人来说,她肯定是将她们方才的举动全看见了眼里。

桑宁颇有几分尴尬的收回了手,似乎还不是很适应如今她同束玉的关系,她又一下子跳出了他的怀抱,故作正经的站在他旁边。

束玉因为她的动作又笑了一声,而后伸手与她十指紧扣,阿宁竟然也会害羞?别动手动脚的,你没看见人家要过来了吗!桑宁轻斥了他一声,摆出一副分外端庄的神态。

迟早会习惯的。

束玉意味深长的说道。

桑宁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同她对话,不过转瞬,凝绯便到了她们身前几步之外。

她俯身优雅地向束玉行了一礼,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与桑宁握在一起的手,然后抬起头来,风轻云淡的说道:今日我来,其实只是想同帝君说几句话。

嗯。

束玉淡淡的应了她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桑宁迟疑了一下,忽然开口问道:那个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

说完就打算挣脱束玉的手离开,束玉却反手握紧了她的手。

凝绯再次看了桑宁一眼,而后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秘密,我不过说几句话便走,桑宁姑娘不必离开。

桑宁呼了一口气,乖乖的站在一旁当个背景板。

凝绯攥了一下拳头轻轻的开口说道:虽然进入往生之术是一场意外,不过的确令我受益匪浅。

207、第二百零七章 天命姻缘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对帝君心生爱慕之意了,久到我如今想起,竟然无法确定那一日到底是何时。

爱慕帝君的这几千年,我一直期盼我有朝一日可以得偿所愿,能够进入帝君的眼底,就像帝君一直在我心里一样。

桑宁偏头看了束玉一眼,束玉面色淡淡,无悲亦无喜,仿佛凝绯口中所说的另外一位主角不是他一般。

他感受到桑宁的视线,忽然也歪过头来看着她,微微翘起了唇角。

桑宁抿了抿唇迅速移开了视线,虽然说在情敌面前打情骂俏、眉目传情十分有杀伤力,但也不必如此做。

凝绯倒是笑了一下,分外友好的说道:不过往生之术一行我却忽然明白了许多,世间感情、人心从来强求不得,我从不觉得仰慕帝君的这几千年过得辛苦,也不后悔对帝君的仰慕。

我只是渐渐明白,有些人的确不属于我自己,我一味强求执着也只是会让我自己变得面目全非而已,我们红狐也并不比天山雪狐差多少,我想永远不丢本性的做自己。

我今日说这些也只是想这一段感情有一个有始有终的结局,也没有对你们没有任何破坏之意,也祝愿帝君和桑宁姑娘白首不离、岁岁相伴。

凝绯说完也不待他们说话,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她一身红衣在雪地里犹如傲雪凌霜的红梅。

风骨尽显。

桑宁看着远去的凝绯不自觉的弯了弯眉眼。

天界,天河交界之处,漫天繁星在天河里面流淌。

你带我来天界干什么?都到了这里,你还猜不出来我要干什么?桑宁斜斜的撇了他一眼,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束玉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的思索,你不会是想用姻缘石吧?算你聪明,咱们还算心有灵犀。

可是姻缘石上是看不到自己的天命姻缘的。

既然如此,那你从前来这里是为了看谁的姻缘?桑宁抱着胳膊漫不经心的问道。

束玉挑了挑眉,当初凑巧路过这,正好你们云境八荒的桃夭长老在历天劫,又正好是情劫,所以我就看了她的姻缘。

难不成你只看过桃夭一个人的姻缘?不然呢?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说谎的时候越理直气壮。

桑宁眯着眼睛的看着他笑道:而且以你的性子,你根本不是那种会随意的去看别人天命姻缘的人。

本君不是说了吗,只是刚好凑巧。

既然如此凑巧,那你有没有看过我的姻缘?桑宁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问道。

束玉眨了眨眼,看过。

我还以为你还要继续嘴硬下去呢。

我浅浅的猜测一下,你看我的姻缘的时候,肯定比凑巧来到这里看桃夭姻缘的时候更早吧?阿宁想要证明什么?束玉无奈扶额。

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喜欢我了?在天水之南以前,在她还未对折柳仙君动心以前,在她对束玉还有着朦朦胧胧的情愫之时,他也恰好对她生了几分情思。

他抬头看向远处缓缓流淌的星河,低声回答,是,很早以前就想对阿宁图谋不轨了。

但那时候他还未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心,甚至还觉得只是因为她是这个世上除他以外唯一的神,所以对她特殊。

等到后来桑宁的心完全放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他才渐渐的意识到自己曾经错得离谱,竟然没有意识他心生忐忑、刻意纠缠是年少所生的爱慕。

那你怎么不早说!桑宁不满的捶了他一下。

你不仅不早说,你还每次见到我都像见到仇人一样,总是往死里怼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恨我恨的要死呢!想起从前的事,桑宁又不由得笑出了声,现在想想她们从前相处方式都挺奇怪。

竟然能将互相爱慕处成非你即我的死对头。

我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束玉无辜的看着她问道。

……桑宁抬了抬下巴突然说道:其实我从前看你还挺顺眼的,你要是嘴不那么毒,说不定咱们……虽然她只是看他的脸很顺眼,但是谁让束玉死不承认呢。

不过,从前云境八荒和申山九脉有太多牵扯不清的恩恩怨怨,他要是真在那时候同她说喜欢,她大概也是会拒绝他的。

后来因为邪神,云境八荒和申山九脉的关系因为束玉相护再次走向了缓和。

束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我倒是的确不知道你从前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幸好,上天厚待于他,让他的爱不至于永坠地狱。

束玉将她揽进怀里,语气里难得有了几分低沉。

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一切,如今也不晚。

嗯!那你上次有没有看到我的天命姻缘是谁?桑宁仰起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问道。

束玉摇了摇头。

桑宁疑惑地皱起了眉头,难得有几分迟疑的问道:我的天命姻缘不是你吗?束玉似笑非笑的垂眸看了她一眼,桑宁一时没解其意,她撑起脑袋,振振有词的说道:反正我认为你是就是,虽说这姻缘石被称为神石,但谁又知道它上面的是真是假呢?不是你,那我们就不信它好了。

束玉突然笑出了声,他的胸腔微微颤动,桑宁觉得束玉这个反应似乎有点不对劲。

她正打算开口再问,束玉就揽着她向旁边的姻缘石走去。

阿宁可以自己看看呢。

他说完就将手覆在了姻缘石之上,随着手心神力涌动,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上,缓慢地显现出了桑宁的名字,然后过了许久,她名字的旁边依旧未出现任何字样。

姻缘石为了平衡天地因果,神族是不可以窥探姻缘石上自身的姻缘的。

束玉在姻缘石上看不到她的姻缘,是不是说明……桑宁猛的睁大了眼,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转了转,她转头看着束玉似乎在寻求他的证实。

208、第二百零八章 红颜枯骨束玉颇为淡定的点了点头,我们就是天命姻缘。

你早就知道!?嗯。

不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竟然从来没有觉得束玉奇怪过,按理来说就她们从前那种相处模式,束玉要是知道这种秘密,总会在言行举止上透露出几分不同寻常吧?束玉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在天水之南和某个人你侬我侬的时候。

……桑宁自知理亏的摸了摸鼻尖,那个时候她似乎的确没有机会能发现束玉有什么异样了。

当年在天水之南,桑宁满心满眼都是折柳,从束玉的关系已经从针尖对麦芒开始走向渐行渐远的淡漠。

束玉却不打算放过她,颇有几分凉飕飕的开口,而且,我若是在那时候告诉你我同你是天命姻缘,你怕是会说,神物又怎么样,不过是一块石头,人心感情哪能是一块死物可以定的。

听束玉抑扬顿挫地模仿着她的语气,桑宁不由的心虚了一下。

还别说,这不就正好应和了刚刚她以为她同束玉不是天命姻缘说出来的话嘛。

桑宁轻咳了一声,往事不可追。

我可真害怕,阿宁有一天又会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还给我。

束玉又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倒也不必对自己这样没有信心。

她转头盯着束玉秾丽绝世的面貌不自觉地笃定道。

红颜枯骨,终会一片虚无……束玉再次哀叹。

……虽然我很喜欢你的脸,但我也不是只喜欢你的脸。

桑宁按了按了太阳穴,她怎么觉得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像一个只看容貌的肤浅之人。

束玉深深的瞥她一眼,言简意赅的说道:阿宁可要记得今日所说,否则……桑宁看着他温柔宠溺的眼神却难得颤抖了一下。

果然不能因为他这段时间对她言听计从就把他当做一个单纯无害的大狐狸。

狐族从来聪慧狡诈。

桑宁愤愤的点了点头,虽然你们狐狸向来以风流著称,但是在我这儿,你若是招蜂引蝶,我定不轻饶!有你一个便足矣,太多了本君都害怕本君应付不过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这才多久,你就开始嫌弃我麻烦了吗?不敢。

束玉无辜的看着她。

这还差不多。

束玉要是敢说嫌弃她,看她不锤爆他的狐狸头。

白芨帝君,桑宁姑娘,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二位,当真是巧了。

一到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打断了束玉和桑宁的腻腻歪歪。

桑宁听着这分外熟悉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皱眉,而后不着痕迹地收起了情绪。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站在她们几步之外的折柳仙君,依旧是如常的青衣,以柳枝别发,可她却莫名的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萧索黯然。

没有什么好凑巧的,天界也不过这么大。

束玉掀起眼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启唇回到。

说完便拉着桑宁的手打算离开。

折柳仙君却忽然上前几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束玉停下脚步,看着他不辨情绪的说道:折柳仙君这是何意?折柳看着束玉和桑宁紧握在一起的手,不知道为何,他竟然无端想到了不久以前有两个人也是在他面前这样握着手潇洒离去,半分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胸间戾气横生,几乎不假思索的做出了这个动作,而如今束玉开口询问,他却一时没能想到借口。

见折柳呆愣在原地,束玉的凤眸中蕴含着一丝冷然,他不悦的出口,我倒不知道你们天界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这等来了就不许走的规矩,折柳仙君若是无事,还是不要挡着本君的路的好。

折柳看了一眼束玉,却突然把目光转向了一旁一直沉默着的桑宁,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心生烦躁,她的沉默是因为默认束玉所言所行,还是深爱束玉所以依赖。

不,他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一定是别人的那场恩怨影响了他,以至于他不自觉的把桑宁当成了自己所亲近的人。

他才不会像白芨帝君一样,爱上一个替身,他唯一爱的人只有紫幽。

折柳的眼中忽然清明了起来,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失礼,连忙退开一步对着束玉回道:君屹并无他意,方才行为冲动多有得罪,还望帝君恕罪。

束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径直拉着桑宁离去。

直到他们走出去很远,折柳仙君才缓慢地放下了抬起行礼的手,他看着她们消失的地方眼中光芒闪烁,不知在想是什么。

那位名叫桑宁的女子似乎也是一个藤萝精。

天帝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

折柳仙君骤然一惊,他猛的转头,然后又迅速收起神色,恭敬地向天帝行了一礼。

陛下怎么……你忘了上次她随束玉一同来,本尊同她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天帝温和的笑了笑。

原来如此,陛下怎么到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天帝颇有几分遗憾无奈的笑了笑,本尊是感知到帝君的气息,本打算过来请他一叙,谁知他竟然走的这么快,一晃眼儿便离开了。

帝君既然走了,那本尊也没什么事,君屹,不若就陪本尊走走吧。

是。

你不必如此拘谨,咱们好歹也是许多年的老相识了,我虽是天帝,可也算你半个长辈,一晃眼几千年上万年走过,君屹也越发的成熟稳重了。

天帝伸手拍了拍折柳仙君的肩膀,颇有几分感慨的说道。

若非陛下教诲得当,也不会有如今的君屹,一切都要感念陛下之德。

折柳仙君压下方才见到束玉桑宁而升起的复杂情绪,同天帝谈笑风生。

本君也是见你天资聪颖,不忍明珠蒙尘,一切都有赖于你自己。

天帝说着他的视线往不远处的姻缘石上转了转,竟难得颇有几分八卦的问道:刚才帝君来这,难不成是为了看姻缘石上的姻缘?应当是。

209、第二百零九章 道心纯净天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折柳却想了很远。

束玉口口声声说他不配爱紫幽,可他又有多配呢?也不过才七千多年,就已经开始找替身,还对那位替身情根深重,竟然亲自带她来看这姻缘石上的天命姻缘。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帝君性情冷然不近女色,在申山多年不出,也不知道有没有寻到自己的天命姻缘,毕竟帝君如今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的神族,若迟迟没有新神出生,实在不利于六界安危啊。

天帝又有几分忧虑的说道。

折柳看了一眼忧虑的天帝,陛下作为天界一界之主,看过众生百态,自然也不希望着天下苍生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只有神族的命脉不灭,才有利于这六界众生生生不息。

君屹来的迟,并未看到姻缘石上所显示的是什么,不过想来帝君对他身边那姑娘不同常人,应当是有几分喜欢的。

后面的话没说,但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东西不需要说的太透。

束玉既然对那个替身有所不同,神族血脉的出生,也就不是人力可以干涉的了,只能看天时地利人和。

天道若眷顾于他们,后代是迟早的事,他们只用静观其变就行。

而且他也的确未曾说假话,他来的不算太早,只隐隐约约的看到姻缘石上闪过几个模糊的字,隔得太远他也未曾看清。

不过看那女子和束玉的亲密之程度,姻缘石上所显示的东西应当是令他们满意的。

他们是天命姻缘。

也不知道紫幽有没有天命姻缘,若是有,那又是谁?会不会是他?折柳难得有几分遗憾,若他是神,他就能够看紫幽的姻缘了,可惜他不是,也没法用这姻缘石。

君屹,君屹,在想什么?竟然这般出神?天帝无奈的看着他问道。

折柳猛然之间回过神连声道歉,在天帝几番摆手示意之下,他才缓慢的说道:想到了一些从前的事。

天帝笑了笑,突然问道:你寻到她了吗?陛下说谁?折柳仿佛不解其意的说道。

罢了罢了,你不愿意告诉本尊就算了,你也算是本尊看着长大的,本尊自然也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神族献祭,灰飞烟灭、神魂消散,自然肉身不在,你便是找到她的魂魄,也需要一个能承载起魂魄的肉身。

她是神族,魂魄自然强盛,普通的肉身是难以承载其魂灵的,更莫说她还是藤萝一脉,如今天地间藤萝一族几近灭绝,这肉身怕是实在难寻……天帝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仿佛也同他感同身受一般,认为此事分外棘手。

折柳沉默未应。

天帝伸手抓住星河之中溢出来的一颗繁星,捏在指尖细细端详,而后又轻轻将其放入天河之中。

他甩了甩袖子,看着依旧沉默的折柳仙君说道:天河之中,繁星无数,每一颗都明亮灿烂,但对于本尊来说,每一颗都独一无二。

想必对于折柳仙君来说,也是如此。

不过本尊许久未来天河,倒是不曾想这里的繁星竟然已经乱成了这般模样,丝毫看不出从前纵横交错之势。

天帝说完,忽然施展了一个古老的法术,法术温厚却古朴,折柳站在一旁却也能够感知其术法之上上蕴含着的古老气息。

不过一会,天河之中胡乱流淌的繁星忽然汇成了一条条交错纵横星河,汹涌繁杂,却又不失规则秩序。

就像这天地之间的规则,苍生众多,却井然有序。

他阅遍天下书籍,却从未见过这个术法。

毕竟从他飞升至天界,这天河繁星就从未更改,一直凌乱的流淌着,他从前还以为这是天河本来的面貌。

这是上古传下来的术法,可更改运势规则,也可短暂的更改人心念力,是本尊坐上这天帝之位以后悟得的道。

天帝淡淡的说道,仿佛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术法。

而折柳仙君心中却闪过一丝惊诧,世上还有能更改人心念力的术法?天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随意的说道:我们是凡人修炼而成的仙,虽比之不上神族的得天独厚,但能成仙皆有机缘,有时候也不一定比他们神族差。

不过即便是从天道的指缝之中得到的机缘,也的确还是比不过他们神族之力,这仿佛就是与生俱来的一般,我们如何清心苦修都比不上他们神,他们才是这天道所属意的天地规则的继承人。

折柳难得在这个一向以温和著称的天帝身上看到几分别样的情绪。

神族之力,六界众生无人可匹敌,这几乎是天下皆知的事,也是他们从踏上修仙这条道路开始并接受的事实。

可是,接受是一回事,能真正平心而待又是另外一回事,你修行千年万年还在苦苦挣扎而有人一出生便一日千里、神力高深,又怎么会不心生嫉妒?折柳仙君的神色定了定,他看着远处按照规则之力流淌着的天河繁星,所以这术法对神族无用。

天帝点了点头,不错,不仅对神族无用,对比之自身修为高深之人也无用。

其实这样细细论起来,本尊悟道所得的之术法也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天帝哂笑着摇了摇头。

君屹倒不这样觉得,天下术法千千万万,任何一道悟道而出的术法都有他应有之义。

你心思纯正,多年不改,亦是本尊所不能及。

君屹哪能同陛下相提并论。

既然你不嫌弃,那本尊今日就将这术法传授于你,如何?天帝忽然颇有几分兴味的看着折柳仙君说道。

折柳连忙摆手,这怎么可以,这是陛下所悟之道,非君屹之道。

本尊将它传授于你,自然也会是你的道,你不必妄自菲薄。

折柳抿了抿唇,陛下就不害怕我用此法为祸他人吗?你道心纯净,本尊从不怀疑。

天帝笃定的说道。

君屹定不负陛下信任,若非必要绝不轻易动用此术法。

他郑重的向天帝行了一礼,天帝含笑点头,受了他这一礼。

210、第二百一十章 人间风月申山九脉,霜月宫。

束玉和桑宁方一落地,清言就叽叽喳喳的跑了过来看着她俩握在一起的手挤眉弄眼的说道:帝君,桑宁,你们去哪玩了?躲了这么多天,见帝君一直未找他兴师问罪他之前偷看的事,他才慢慢的松了口气。

知道桑宁的真实身份,清言也依旧还是像从前一般换她的名字。

但对她倒是恭敬友好了许多,不像才知道她身份的时候,又是嘲讽不满,又是随意挤兑。

桑宁渐渐从这几分细微的不同之中摸到了几分他从前讨厌她的原因。

清言虽然看着没心没肺又没大没小,聒噪得都不像鸾凤一族,但他对束玉这个帝君却也是实打实的尊敬。

或许感念他的收留之恩,或许仅仅敬仰他这个帝君。

清言,你是想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吗?桑宁好笑的看着他问道。

清言刚想点头,一对上束玉幽幽看过来的眼神,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想不想,我要玩我自己出去玩,我才不同你和帝君一路呢。

谁要当那只被虐的狗。

那行吧。

不过我们这次打算去云境八荒,你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桑宁摸了摸下巴,忽然说道。

按照鸾凤一族的习性,其实应该更喜欢丛林山水,而不爱冰雪天地。

他很小就被束玉带来了申山九脉,应该不曾看过云境八荒的风景。

清言有几分心动,他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被带去了天界,后来又随帝君来了申山九脉,他其实对家乡没有什么印象。

但也是曾在古籍中看到过,他们鸾凤一族所居之地号称第二个云境八荒。

所以,他的故乡应该同云境八荒很像吧?他抬起头来看着束玉十分讨巧的问道:帝君,我可以去云境八荒看看吗?你放心,我就自己过去,我认得路,不同你们一起。

束玉点了点头,清言兴致勃勃的转了几圈。

到了启程的那一天,桑宁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半分清言的影子。

清言呢?他说他先去一步了。

真自己走了?她还以为他那日说不同她们一路是开玩笑的,没想到竟然是来真的。

桑宁怀疑的看的束玉一眼,他应当不至于直接把清言赶跑吧?看我做什么,我在你心中就这副形象?他自己非要一个人走,本君还能硬留他不成?虽然你没明说,但是清言最会看你的脸色了。

他大概是知道束玉不想要他待在他们旁边打扰,所以十分识趣的先跑了。

难不成阿宁就愿意天天有个尾巴在旁边看着?若真要有,本君也只不介意这个人是咱们的孩子。

束玉意味深长的说道。

……桑宁想了想,觉得束玉说的似乎没啥错,想着已经离开的清言,没事,我给桃夭传了一道信。

免得清言眼巴巴的跑过去,还被云境八荒拒之门外。

束玉和桑宁晃晃荡荡的启程去了云境八荒,然而路程还未过半,束玉忽然带着桑宁去了凡间。

桑宁看着他改道的方向,颇为不解的问了一句,你去人间有事?猜猜人间如今是什么时节?束玉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她的头发,含笑说道。

桑宁一愣,我哪里知道人间是什么时节?天上和人间的时间本就不同,真要从她上次离开的时候算起来,也是颇为麻烦,她懒得动那个脑子。

她直接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人间如今是什么时候呀?束玉笑了笑,却没有再回应她。

桑宁也不是十分在意,反正她们马上就要到人间,去了那里随便拉一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吗?然而等站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之时,看着周围明明灭灭的光芒,桑宁还是不免惊了一下。

她目光灼灼着看着束玉问道:你是如何知道人间此时正是花灯节的?你以为本君像你一样,白长一个脑袋拿来好看的。

……不说算了!桑宁丢下他兴奋的跑去一处花灯的摊子,颇为愉悦的在那里挑了起来。

摊主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她们见到桑宁的不似凡人的容貌不由得呆了一下。

直到桑宁问了好几声,她们才堪堪回过神来连忙回应。

桑宁挑挑拣拣半天,拿着一只狐狸灯和一只花灯反复看了许久也没想好要选哪个,她刚想回头问束玉的时候,却不想一转头就看到他已经在她身侧。

他正目光清浅的看着她,花灯的光芒之下,那双犹如工笔勾勒的凤眸却越发得妖冶明丽,仿佛聚集了这天地之间的光辉。

桑宁就这么一愣不愣的看着他,心跳无端的漏掉了一拍。

束玉瞥了她一眼,笑得越发欢快的几分,他凑到桑宁耳边轻轻的开口,本君就这般好看?阿宁都看呆了。

桑宁的脸上情不自禁的飞上了一抹红晕,她假意的咳嗽两声收回视线,对着他问道:你觉得这两个哪一个更好?说着就把手里提着那两盏花灯放到束玉的面前晃了晃。

束玉的目光轻飘飘的在那两盏花灯上面转了转,然后又深深的看着桑宁,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若喜欢,两盏都要。

桑宁纠结的皱了皱眉头,然后赞成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她转身对着摊主说道:老板,这两盏花灯一起多少?旁边摊子上卖花灯的夫妻在先后看到桑宁和束玉之后,早已经被她们通身不俗的容貌气派惊艳得五晕六素,半晌没有反应。

桑宁好笑的看了她们夫妻一眼,再次出声问道。

那老板才后知后觉的回道:一共七十文。

束玉将一锭银子递给了摊位的老板,然后拉着桑宁转身融入人群。

看着一白一紫的身影走出很远,老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还没来得及给两位找钱,她连忙追了出去,却已经不见她们的身影。

周围人来人往,仿佛方才那两位风华绝代的男女只是她们的错觉,可手中的那锭银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旁边挂着花灯的地方也出现了两个还没补齐的缺口。

她们大约是遇见了仙人罢。

211、第二百一十一章 非分之想桑宁将那盏花灯递给束玉,而自己提着另外一盏狐狸灯同束玉在大街之上漫步而行。

束玉,你方才递银子的动作可真是一个风流潇洒!按照话本子里来说,要是再加一句不用找了就更妙了。

桑宁想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束玉侧头看着她笑弯了的眉眼,他似乎也被感染了一般,忍不住带上的一抹笑意。

他伸手抓住了桑宁另外一只手,将它握在手心轻轻的捏了捏。

束玉轻笑着问道:你这是又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笑得这般开心。

怎么能叫乱七八糟的东西呢!我脑袋里想的可都是正儿八经的东西。

是吗。

那是当然,你看这狐狸像不像你?桑宁说的就像自己手中的那盏灯提高,放在她们面前对着束玉问道。

束玉挑了挑眉,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不像。

怎么不像了?都是白狐狸,我觉得挺像的。

我不是白狐狸。

束玉无奈地按了按额角。

哎呀,我知道,你们是那什么天山雪狐嘛。

但天山雪狐还不是属于狐狸一族,和狐狸也没多大差别嘛。

她偏头看到束玉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妥协模样,又挤眉弄眼的说道:还有一点不同,就是它是普通的狐狸,你是九条尾巴的狐狸。

……束玉默默的向前走去,一副不太想要理她了。

桑宁却很是乐意看到束玉吃噎,她好死不死地凑上前去问道:不过我还真的挺想看看你九条尾巴的样子呢,要不你露出来给我看看?束玉淡淡的撇了她一眼,继续缓慢的向前走。

桑宁眨了眨眼,她伸手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颇为娇柔造作的撒娇道:你给我看看嘛,好不好?我又不是没有看过。

再多看一次又怎么样?束玉沉默。

似乎感觉到束玉的坚决,桑宁收回了手颇为不满的嘀嘀咕咕,不看就不看,小气。

哦?本君怎么就小气了?让你给我看看你的尾巴都不行,这不是小气是什么?桑宁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道。

为什么想要看呢?当然是觉得你变成狐狸的模样特别得我心意啊。

桑宁虽然这样想,但她却不敢这样说出来,毕竟束玉这只狐狸最是骄傲,他要是知道她这样想,肯定以后都不会让她看到他原身的样子。

反正今日不给看,以后也多的是时候可以看。

她不急于一时。

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堂堂天山九尾雪狐同普通的狐狸有什么不一样。

桑宁一本正经的扯着谎。

她才不会承认,他化作原身的时候,手感特别的好。

想到上次无意之间她摸到的他狐狸耳朵的触感,她的手就又忍不住动了动。

束玉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仅仅是如此?不然呢?难不成你还以为我对你的狐狸身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以咱们现在有关系,比起介意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本君倒还更害怕你对我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束玉慢条斯理的说道。

……她觉得束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应当比她更多才是。

而且,本君对你一直都挺有非分之想的。

……停!那你到底给不给我看?桑宁赶紧打住了他的话,免的这个问题越扯越远。

束玉挑了挑眉,似乎分外纠结地思索了一番,才开口问道:那你对本尊到底有没有非分之想?什么是答非所问?束玉这就是明晃晃的例子。

桑宁暴走。

然而不过跑了两步就被束玉握着手给一把拉了回来,他还甚为风轻云淡的问道:跑那么快做什么?……桑宁撇开头不理他,一副我不想说话,不要理我的模样。

阿宁,还记得上次人间的花月节吗?上次花月节,桑宁才重生没多久,那时候遇到束玉,还天天装模作样的当他的婢女,当时她还以为他没有认出她。

现在想来,他怕是早就已经认出她的身份了。

束玉似乎也不在意她回不回应,他又继续说道:你上次不是问我在鸳鸯灯上所看到的谜底是什么吗?鸳鸯灯上的谜底?那不就是姻缘仙故意扮作凡人来给她和束玉牵姻缘线的人为操控吗?这里面还有狐族族长的手笔,若说从前,她大约还以为这都是巧合,但现在来看,她不信束玉不知道狐族族长同姻缘仙的这一笔交易。

甚至说,狐族族长所提的束玉已经逝世的那位心爱之人,恐怕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

只是看狐族族长当时的反应,他那时候应该不知道她就是他曾经心慕的人。

既然一切都是刻意而为之,那那个谜底重要吗?桑宁有几分不解,但她还是默默的竖起耳朵,不过依旧没理他。

束玉颇有兴味的瞥了她一眼,忽然说道:你不至于被我一个非分之想就吓成这样吧?你看的那些话本子哪个不比本君更为放浪形骸。

……咳咳。

嗯?难道不是吗?他勾了勾她的耳垂,继续问道。

束玉怎么知道她看的是什么话本子?难不成他偷偷看过她看过的话本子?实在难以想象,这种事情竟然是申山狐族的白芨帝君做出来的事。

桑宁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束玉却半分不觉得他有做错什么,一瞬不瞬地回视着她。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这种时候谁先承认谁就输了,不是吗?不是!我看的话本子都很正经的,男主女主一心修炼,只为得成大道。

桑宁半分也不心虚的偏头同他对视。

束玉意味深长的啧的一声,原来阿宁如此正经,是本君狭隘了。

桑宁本来还想装,对上束玉一本正经的目光,她的气势竟莫名的输了几分。

那个谜底到底是什么?你还要不要说?不说算了,不说我以后都不听了! 阿宁想听吗?……磨磨蹭蹭的。

她表现的难道还不够明显?212、第二百一十二章 故事束玉轻轻的笑了一声,忽然抬手指了指天边的圆月,凑近她耳边一字一顿的说道:月落海底,你在心上。

桑宁猛地抬眸看向他,眼中一瞬间闪过千头万绪,最终又通通化为虚无。

仿佛有无数的烟花炸裂,然后缤纷灿烂的落下,将她们包围在内,隔绝世俗喧哗。

他的低头浅笑的模样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刻进了她的眼底,入了她的心。

你……怎么,阿宁这是欢喜傻了?束玉含笑敲了敲她的额头,仿佛并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对她造成了怎么惊天动地心动。

桑宁动了动唇,眸中染上了水润润的光泽,她轻轻的说道:原来你那时候就已经对我……就已经在暗暗的告诉她他的情意了,只是她半分都未曾反应过来,还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谜底罢了。

阿宁这是完全都没有将我之前说的话听进去呀。

束玉幽幽的盯着她,似乎颇为委屈。

桑宁摸了摸鼻尖,我以为你从前都是偷偷喜欢没有说出来过的。

很早之前就告诉你了,可惜你每次都没有听出本君的言外之意,唉。

你这是在明里暗里的嘲讽我笨?难道不是吗?束玉无辜的瞥了她一眼。

……呵呵。

你说的那么隐晦谁知道,你随便去找一个人说说,你看她能不能猜出来。

桑宁抬着抬下巴,她可不愿意承认是因为她不解风情的错。

见束玉就笑着看着她也不说话,桑宁心虚了一下,胡乱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过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现在翻出来有什么意思。

束玉挑了挑眉,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忽然说道:我记得咱们初遇也是人间的花灯节。

是啊。

桑宁不期然地想到了当年一身红衣潇洒恣意的束玉。

花灯长街,一眼沉沦。

桑宁想着思绪突然转了一个弯,她微笑的偏头盯着束玉问道:你别告诉我,你那时候就对本神一见钟情了。

束玉扬了扬眉,那你可真自信。

!难不成我当年不够惊艳?虽然她不怎么在意她的那副容貌,但当初的她基本上也算的是人见人夸呀。

谁会对一上来就要找你打架的人一见钟情?束玉一本正经的反问道。

桑宁被他问得一噎,她清了清嗓子,当初咱们那叫冤家路窄。

不过我们鼎鼎有名的白芨帝君的确一见误终身哦?你看我们当初打得那么凶,现在还不是走到一起了,而且我见你的第一眼可就十分惊艳。

要是他当时不是申山九脉的白芨帝君,申山九脉同云境八荒没有那层乱七八糟的恩怨,说不定她们再次相遇的时候,她会交他这个朋友。

只是当年年少轻狂,也不计后果,一听束玉是申山九脉的白芨帝君,她就恨不得冲上前去同他过两招。

好不容易因为前面升起的几分不同寻常的心思也自然就这样消散下去了。

若本君当真一见误终生,你当初为什么又未曾爱上我反而爱上了其他人呢?……大约是不够天时地利。

桑宁认真的思索了一番,不得不承认,若申山九脉和云境八荒当初不曾对立,后面应该也就没有折柳什么事了。

她们大约会青梅竹马的长大,理所当然的相伴,而后结为道侣。

你还别说,你从前穿你那一身红衣的确够招蜂引蝶的。

她第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除了那得天独厚的容貌,还有那一身不同凡尘的装扮。

毕竟当时人间大多数男子更为喜爱玄衣青衣,在一片暗淡的色彩里面冒出来一抹红,的确是够惊艳夺目的。

束玉挑了挑眉,那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一下我曾经那身衣裳让阿宁一开始就对本君心有所想。

倒也不必。

谁爱的是那身衣服,她爱的是当年俊俏夺目的少年郎。

对了,你怎么忽然喜欢穿这一身白衣了?我记得从前你换遍衣裳都是一身红。

桑宁好奇的看着他问。

阿宁觉得白衣不好看?就你那张脸,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不好看,她甚至觉得他穿五颜六色说不定也是别样的风华。

桑宁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有些没救了。

没有,就是比较好奇,你怎么突然换了风格。

本君觉得白衣比较符合白芨帝君的身份。

……好吧,她真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有一说一,一身雪看起来的确比一身红衣更为稳重沉静。

要去放河灯?束玉将桑宁一言难尽的神色看进眼底,他仿若未闻的开口问道。

去!好不容易来人间一趟,又恰好是人间的花灯节,不放河灯她们这一趟都不算完满!说起来,她与束玉的确因为花灯节一而再再而三的结缘。

人间花灯节,是个好时节。

桑宁给自己和束玉一人挑了一盏荷灯,然后一起向河边走去。

看着她们的两盏河灯缓慢的向远处飘去,平稳的消失在长河深处,桑宁突然开口说道:人世间的节日就是同其他地方不一样。

凡人生命短暂,却总是勃勃生机。

你若喜欢,以后我们常来。

桑宁转头看他,对上了他深深的眉眼,他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以后经年,岁岁年年,咱们都来过人间的花灯节。

咱们要是活着久了,说不定人间就没有花灯节了。

只要你喜欢,本君可以让人间一直有花灯节,千年万年花灯不灭。

束玉拥她入怀,垂眸看向河面上飘然远去的河灯,轻轻的说道。

桑宁眉眼含笑的点了点头。

每年都能放河灯,每年都能过花灯节,实在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

阿宁想听故事吗?故事?桑宁抬眼看了他一眼,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

想听,你要给我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是像话本子里面的故事吗?桑宁十分有兴致的问道。

213、第二百一十三章 人世束玉抱着她,迎着夜晚的丝丝凉风他的声音飘出去很远,不是话本子里面的故事,不过同话本身里的故事也差不多。

桑宁眨了眨眼,轻轻的说道:那你讲吧,我听着。

从前有一只狐狸,他自出生以来便是神,六界之中无人不对其尊敬万分,加上他俊美温柔的性子,爱慕者犹如过江之鲤、滔滔不绝,他从来活在众星捧月、万丈光芒之中,自然也并不觉得世间有什么东西非要得到。

桑宁听了个开头,本来以为束玉在说他自己,可后来却觉得他不是在讲他自己,她倒越发认真了几分细细的听下去。

他大约觉得这天地之间万事万物只要他想要,他都能够握在手中,这样的想法也就让他对事事都不怎么在意。

因为不在意就会忽略许多重要的东西,忽略了在必要的时候,应该要离那他那群无关紧要的红颜知己远点,也忽略了每个神族都难以逃脱的天劫,而等那一日来到的时候,却发现后悔晚矣。

……这个故事并不算长,认真算起来其实很短,短暂到以凡人的寿命来看,也不过只有几年。

那是束玉的父亲和他母亲的故事。

是申山九脉那位以风流著称的白离帝君的故事。

不过就是白离帝君偶然在人间遇上了束玉的母亲,一位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

后来他们就像所有相遇之人一般,相识,相知,相爱。

白离帝君甚至在人间伪造的身份,以大家公子的身份向束玉的母亲求娶。

他们也的确如众望所归一般安安稳稳的走过了十里红妆、洞房花烛。

大约是前面所有的路都走得太过顺利,以至于后面的一切便只能走向惨烈悲剧。

白离帝君有事离开人间,他本打算等他办完事再回来将束玉的母亲接去申山。

谁知事没有办完,就有他的红颜知己因为嫉妒束玉的母亲得他父亲所爱,而刻意制造了一系列的假象,让束玉的母亲在人间众叛亲离、人族离散。

束玉的母亲只能隐姓埋名只身离开,然而离开不过几日,她就发现自己身怀有孕。

后来束玉的母亲独身带着他辗转各地,辛苦的活着,可直到她重病去世,都未曾等来束玉的父亲。

而束玉的父亲也在别人的误导之下,阴差阳错的以为束玉的母亲背叛了他,一气之下离开人间,打算此生再不踏入人间。

等后来他察觉不对之时,却也只找到了他心爱女子的尸骨。

白离帝君渐生心魔,沦为堕神。

为免自己为祸六界苍生,自毁元神,以身殉情,至此,白离帝君陨落。

桑宁攥紧了手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他。

她抿了抿唇,忽然伸手用力的抱紧了他的腰,将头挨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歇。

谁也不曾想到会走向这样的结局。

其实这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那时候只记得我的母亲很温柔,至于我那位父亲,我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遇见过他,只是在申山九脉看过他的画像罢了,我告诉阿宁,也只是想告诉阿宁我的曾经。

但那都是你的父母啊,虽然你们没有多少相伴的时日,但深藏于血脉的羁绊却从未更改,不过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她们藤萝一脉,无父无母。

但她觉得束玉对他母亲的感情或许同她对扶桑的感情并没有什么两样。

嗯!以后咱们再放河灯的时候,也替白离帝君和你阿娘放一盏。

桑宁想了想,忽然说道。

还有扶桑,也放一盏!桑宁继续加油补充道。

好。

说行动就行动,桑宁立马跑去买了三盏河灯,同束玉一起将它们放入夜河。

束玉看着远去的河灯,思绪飘浮。

若非他阿娘也恰好喜欢这花灯节,他大约是不会到人间来看这花灯节。

她若是不来,她以后在其他地方或许也会遇到桑宁,可其他地方又有哪里比得上凡间的花灯节更为奇妙。

她们又在凡间多呆了几日,束玉才拉着她继续往云境八荒去。

桑宁念念不舍的看着这繁华热闹的凡世感慨道:果然是来了这里就不想走了,这天地六界,还是凡世最得我爱。

凡人虽然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可他们却从来鲜活而热烈,不像神仙,活得久了,无欲无求,不生丝毫波动,一点意思都没有。

束玉好笑的敲了敲她的额头,若是神仙日日都心生波动,那倒霉的还是这六界众生。

桑宁摸了摸下巴,也是,神仙有神仙的职责,神力越高职责越大,自然不可能真正做到肆意而为。

但在不影响世事以外,我可以最大限度的让阿宁肆意而活。

束玉看着她轻轻的说道。

有你的地方我便觉得心安,这人间虽好,却不及有你所在的申山九脉好。

等以后我们有闲暇时候了就在人间来玩一玩就好了。

束玉忍不住低头凑到她的唇边,轻轻的啄了啄,阿宁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什么?桑宁挑了挑眉故作不解的问道。

你知道的。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眉眼尽是笑意。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束玉无辜的看了她一眼,再次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这次却并没有像方才一样一触即离,而是辗转碾压、轻含慢咬,直到过去许久才缓慢的离开了她的已经殷红的唇瓣。

他爽朗的笑出了声,盯着桑宁一字一顿的问道:要不要本君再提醒你一遍?他的唇也染上了几分红,配上那张绝代风华的迤逦容颜,桑宁胸腔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她忍不住低头轻斥了一声。

不愧是天山九尾雪狐,妖孽勾人。

阿宁难不成又在偷偷骂我?小女子哪敢骂鼎鼎有名的白芨帝君呀,小女子这是对帝君崇拜景仰犹如江水不息。

那你倒是说说,你对本君如何崇拜景仰的?束玉十分有耐心的问道。

桑宁撇了撇嘴,一把推开了他,话说出来就没有诚意了,要放在心中才更显诚意。

阿宁忽悠人的本事多年不减。

214、第二百一十四章 回家云境八荒,树木葱郁,万里古木连绵数千里。

云境八荒和申山九脉虽然一南一北,相隔数万里,但御剑飞行也是用不了几日的,她们却生生晃晃荡荡了十多天才到达。

束玉抬头看着面前透明的结界,嘴角微勾一抹笑。

怎么,很开心?桑宁看着他问道。

束玉点了点头,轻笑着说道:我一直在等。

等什么?等阿宁愿意带我回云境八荒的那一日,幸好上天未曾负我,这一日终究让我等到了。

啧啧……束玉,你现在说起话来真是越发肉麻了!桑宁伸手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她想了想忽然懒洋洋的笑道:我看你莫不是进不了云境八荒的结界,才找这种借口。

你觉得你这结界,本君会进不去?束玉挑了挑眉。

我这结界怎么了?桑宁有些跳脚的指着他问道。

束玉眨了眨眼,十分识趣地夸道:你这结界甚好,上天入地,除了本君,无人能轻易踏进去。

……其实有神玉做结界,按理来说,我应该是进不去的,可谁让你那枚神玉同我渊源匪浅呢。

桑宁看着他得意的模样,凑过去好笑的说道:那还就多谢帝君赠玉之恩了。

好说好说。

桑宁,桑宁,你终于来啦!想死你了。

突然一个粉色的身影从结界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扑进了桑宁怀里同她抱了个满怀。

桃夭蹭了蹭桑宁的脸颊,依旧抱着她不撒手。

桑宁扬了扬眉,开心的问道:桃夭?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你给我送了信,我就过来了。

这么早?桑宁看了一眼随着桃夭身后缓步走出来的祝戎。

那是当然,知道你要回云境八荒,我身为长老,怎么能不回家等候你归来呢?桃夭终于放开了她,挽着她的手臂说道。

你们妖界不忙啊?竟然妖王妖后同时离开。

桃夭甚为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低声说道:涂乐如今是妖君,代为掌管妖界事宜。

涂乐这个妹妹,大概就是生来拿来压榨的吧。

桑宁不由的感慨。

桃夭看到桑宁的表情,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她难得愧疚了一下,但很快又将其抛之脑外。

反正她们都已经出来了,总得在外面玩个尽兴再回妖界,到时候再换涂乐出来玩好了。

阿尧呢?他没同你们一起来吗?桑宁在她们身后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那只小萝卜头,不禁好奇的问道。

涂乐说我们都走了,就留她一个人在妖界她不干,除非把阿尧留下来陪她。

桑宁摸了摸下巴,所以你们就直接将他给扔在妖界,自己出来了?桃夭和祝戎大概是她见过最不靠谱的父母了。

竟然拿儿子作为抵押。

不过精灵妖怪的孩子向来生长得随意,倒也有几分符合她们的习性。

这怎么能算扔,在妖界有的是人陪他玩,他也不小了,不能天天跟着我们吧。

桃夭一本正经的说道。

别光说我,你不是十多天前就说你要过来了吗?结果我急匆匆的回来,你们连个人影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们临时改主意不来了呢。

桃夭说着瞟了束玉一眼,挤眉弄眼的冲桑宁眨了眨眼,眼底皆是不加掩饰的戏谑之色。

我们就一路边走边玩,所以耽搁了些时日。

桃夭眯了眯眼,一脸审视的看着桑宁,玩什么耽搁这么久?别不是背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咳咳咳……别胡说,我们就是去人间玩了一趟。

哎呀,后面再同你说,我们都到这门口了,你还不赶紧请我们进去?回自己家还要我请你,桑宁你皮又痒了是吧?我这不是进不去结界嘛……桑宁委委屈屈地瞥了她一眼,桃夭还想继续数落的话就这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叹了口气,一副拿桑宁没辙的模样。

帝君,你也请。

多谢。

她们刚一踏入结界,就轰了一下围上了一群精怪,她们全都围在桑宁身边叽叽喳喳的闹哄。

桑宁姐姐回来了?桑宁姐姐怎么长变了,同从前一点都不一样?桑宁姐姐长变了也是桑宁姐姐!你脑子怎么这么笨,都过了好几千年了,是个人都长变了,我就没变呀!你是你,桑宁姐姐是桑宁姐姐,你们能一样吗?……桑宁无奈的按了按额角,难得有几分无措地看了桃夭一眼。

她张了张嘴无声地问道:她们竟然能认出来我就是紫幽?桃夭白了她一眼,你在白芨帝君身边怎么越待越笨了,当然是我告诉她们的呀。

这里是云境八荒,未经咱们允许旁人也进不来,所以我就没想着瞒她们。

桑宁点了点头,也好。

反正现在不说,等她取了云境八荒结界上的那枚眠雪佩碎片。

到时候岂止是她们,这天地六界众生怕都知道她的身份了。

许久不见,大家这些年可还好?桑宁笑着开口问道。

好的好的,我们这些年都挺好。

桑宁姐姐呢?我呀,我也挺好的。

桑宁含笑摸了摸那只小精灵的头回道。

那姐姐这些年怎么不回来看我们?你这小丫头,桑宁在外面自有她要干的事,哪能日日回来看你们,还不快去好好修炼。

桃夭板起了脸故作严肃的训斥。

是,桃夭长老!那小精怪立马就跑开了。

神女,您回来了。

高大魁梧的青年有些腼腆的站在一旁,仿佛终于逮到机会才小心的开口问道。

小琅这些年长大了许多。

桑宁看着他欣慰的点了点头。

那是,他如今都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我不在云境八荒的时候,一直都是小琅在管理是事务。

桃夭插嘴接的一句,然后她们相视一笑。

这繁杂的事物,终于有了个后继者来管了,不用全赖在她们身上了。

桑宁悄悄的对桃夭竖起了大拇指,桃夭抬了抬头颇为得意的笑了笑。

旁边的祝戎看到桃夭的模样,也无声的笑了起来。

对了,清言有来吗?215、第二百一十五章 贼心贼胆桑宁进来好一会都没有看到清言的身影,便对着桃夭问道。

你说那只鸟?桑宁点了点头。

他一天天不是在树上乱窜,就是在草地上打滚,糟蹋了咱们云境八荒不少花花草草。

要不是有你特意吩咐,我早将他赶出去了。

桑宁干笑两声,她倒是不曾想到清言到了这里就开始原形毕露了。

桃夭说着转头四下看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只要他不是中途走丢了就行。

你的房间这些年来一直有人打扫,去看看吧。

桃夭看着她说道。

自然。

那帝君呢?帝君要住哪?束玉挑了挑眉,忽然侧头看着桑宁问道:阿宁觉得我应该住哪?旁边的祝戎目光闪了闪,表情到十分正经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眼底的揶揄却是甚为浓厚。

反倒是一向胆大的桃夭被束玉那声阿宁惊的张大了嘴巴,半晌都未曾回过神来,最后还是桑宁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才后知后觉的看了她一眼。

桑宁清了清嗓子,束玉就同我住一起就行了。

住,住一起?桃夭虽然多半猜到束玉和桑宁如今的关系,但她还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两个从前一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死对头,有一天竟然成了一对。

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桑宁看着桃夭千变万化的神色,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凑到她耳边小声的咬耳朵,难不成你同祝戎没有住在一起?我们和你们怎么能一样啊,桑宁你都还没嫁给他呢!桃夭将桑宁扯到一边,义正言辞的教育道。

终于隐约可见几分姐姐的模样。

我们就是住一起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房间那么大,别说多他一个,多出好几个都能住得下……桑宁说到一半生生停住了话头,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心虚的瞟了一眼束玉和祝戎的方向,见他正分外友好的听着祝戎说话,并未向她这里投了一个眼神。

她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这种虎狼之词,还是别让束玉听见的好,不然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桃夭被她问的一噎,她忽然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桑宁的肩膀,桑宁,我没想到你的志向如此宏大!好,既然你不介意,那就这样安排!桃夭,我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我懂我懂。

桃夭挤眉弄眼的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束玉。

桑宁深深的叹了口气,为了避免越描越黑,只能就此打住。

除了我这间,其他的房间都是空余的,你想住哪间就选哪间吧。

桑宁推开门,一阵阵淡雅悠远的木香就飘入她的鼻尖。

桑宁餍足的眯了眯眼,这熟悉的味道,她已经许久许久都未曾闻到了。

束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房间并未离开,房间以草木相伴,以藤蔓修饰,繁复古朴却不显得累赘庸俗。

他难得想起才带她去申山九脉的时候,她给他的房间装扮的那些花花草草。

桑宁一下子扑到房间一旁的秋千上,散漫的坐在上面摇了摇,她看着一路随着她进来的束玉突然问道:怎么样?我这里漂亮吧?不错。

霜月宫奢华,但不及这里万千生机,束玉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在洒脱的桑宁,或许是不及这里有她。

有她的地方皆是生机。

桑宁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你要是更喜欢这里,要不你直接入赘咱们云境八荒好了,以后就搬来这里住!桑宁大手一挥,颇为豪迈的开口。

一副我的江山要与我的美人共享的昏君模样。

束玉扬了扬眉,唔……本君觉得此法甚好!那阿宁什么时候来娶我?他乘胜追击。

啊?桑宁呆了呆,她咽了咽口水,无奈的看着他问道:你来真的?难不成你才说了的话就不算数了?束玉缓步上前一脸无辜,仿佛她对他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一般。

当然说话算数,但是……束玉又不是别人,他可是申山九脉的帝君,要是她真让他来入赘她们云境八荒,她觉得整个申山九脉的狐狸怕是都要与她为敌了。

谁让她不仅拐跑了她们的帝君,还直接将她给拐出了申山九脉。

桑宁不由的抖了抖,一想到许许多多的狐狸来她们云境八荒的花花草草上面霍霍,她就觉得有愧于她们藤萝一脉的先祖。

但是什么?难不成本君来了这里耽误你找其他人了?束玉一脸微笑的上前坐到桑宁的旁边,伸手揽住她的腰温声细语的问道。

明明如此的温柔,桑宁却觉得自己要是一个回答不好怕是即将小命不保。

嗯?阿宁怎么不说话了?她还能说什么?她敢说吗?桑宁看着他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也不知道如今这种情况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好,还是死不承认的好。

难道还没想好借口?束玉执起她的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

我哪敢啊……桑宁撇了撇嘴,将整个脑袋埋进他的胸膛嗡声嗡气的说道。

桑宁在束玉怀里滚了一圈,见他不为所动又抬起头来颇为郑重其事的解释道:我方才那样说,仅仅只是形容我这房子很大而已,没有其他任何意思!你可不能污蔑我。

哦。

束玉淡淡的应了一声,仿佛心不在焉。

……我这房间再大也只能住得下你一个人,不对,只能住得下我们两个人。

桑宁情意款款的拉着束玉的手一字一顿的说道。

束玉轻飘飘的撇着她一眼,转开视线继续沉默。

桑宁不满的放开了他,自言自语的嘀咕,束玉你不至于这样小气的吧?你要知道,我就是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的。

你还想有贼心?束玉凉飕飕的看了她一眼。

桑宁浑身一颤,立马坚定的说道:我只对你一个人有贼心的!她目光炯炯的对着束玉的视线,束玉忽然轻笑着说道:那贼胆呢?216、第二百一十六章 幼稚贼心贼胆都是你一个人,咱们帝君对自己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有你这样的存在,世人在我眼里都黯然失色,我哪还能对别人起什么贼心贼胆。

花言巧语。

因为桃夭和祝戎皆过来了,桑宁一时也不曾着急去取结界中的眠雪佩。

毕竟,一旦她身份暴露,一时半会怕也没有太多闲暇了。

反而是拉着桃夭无所顾忌的在云境八荒里疯玩。

桑宁抓着一根长长的藤蔓如纷飞的蝴蝶在花丛中蹁跹。

桃夭你要玩吗?桑宁眯了眯眼,愉悦的看着她问道。

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用脸颊蹭了蹭那根碧绿的藤蔓,她们紫藤罗一脉天生就是喜欢这些草草木木的东西。

幼稚。

桃夭撇了撇嘴,故作温婉端庄的站在一旁。

也不知道昨日钻在花丛里不出来的人是谁。

桑宁啧啧的两声,颇为意味深长的问道。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桃夭说完一本正经的转头看着祝戎问道:祝戎,你有看到吗?祝戎眨了眨眼分外真诚的回道:没有,我眼中全都是阿桃,哪能看得到其她。

桑宁,我看你是灵力太低看花眼了吧,还不赶紧去修炼。

桃夭得意扬扬的抬了抬下巴。

桑宁挑了挑眉,笑嘻嘻的看着她不接话。

她侧目看了一眼一身雪衣、雅致无双的坐于一旁的束玉,束玉恰巧放下手中的茶杯,对上了她的眼眸。

他弯了弯唇冲着她温柔的笑了笑。

不过一瞬,她就如同被蛊惑了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都不带眨一下。

都说看人要看风骨,不能只看皮相。

可她倒觉得能令天地失色的皮相并不逊色于傲雪凌霜的风骨。

帝君,我看桑宁看你都要看呆了。

清言好死不死的在旁边插嘴。

束玉勾了勾唇,轻笑着说道:能入阿宁的眼,本君三生有幸。

清言:……桃夭和祝戎:……清言看着他家明显不同于以往的帝君,难得的恶寒的搓了搓胳膊。

从前那个清冷高贵的帝君怎么遇到了桑宁后就变成这样了?啧啧啧,怎么,你想要拉帝君来证明你这个好玩?桃夭摸了摸下巴,十分有兴趣的说道:说起来我倒还挺想看看那场面的,桑宁,不让你家帝君来证明一下?桑宁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她收回目光,假意的瞪了桃夭一眼。

就束玉那副模样,要是真的玩他这些藤蔓,她觉得她们都可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谁说需要帝君出手,清言不就可以吗?清言,你说是不是?桑宁对着清言高声问道。

这些天他可是不止一次看到清言在这丛林花草之间乱窜。

你们整个云境八荒都很好玩,我来到这里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清言颇为真诚的说道,却将一碗水端得十分的平,恨不得两边都不得罪。

明眼人都知道桑宁和桃夭关系好,她们吵个嘴,仅仅只是假意的互怼一番,但他们要是真牵扯进去,最终倒霉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清言虽然大多时候比较迷糊,但关键时候还是十分清醒的。

桑宁仿佛知道她会如此说,她兴致缺缺的收了手。

反正也不是真要同桃夭争个一二。

她们本就不属于一脉,骨子里所刻着的本性注定了她们的喜好有所不一,但这并不妨碍她们是最要好的朋友。

束玉却在这时忽然站了起来,他飞身上前,犹如谪仙降临。

还不带桑宁反应,他就一把揽过桑宁的腰,一手抓着她方才手抓的那根藤蔓,带着她晃荡于丛林古木之间,衣袂纷飞,明明是分外活泼顽皮的动作,到了他的手中,依然不失典雅高贵。

即便是做这种玩闹之事,也不失帝君神族的风度。

桑宁惊讶的转头盯着他面如冠玉的侧脸瞧。

她没想到束玉会陪她做这种事,她以为就算是从前那个张扬肆意的束玉应当也是不屑于做这种幼稚的事的。

束玉忽然偏头看着他笑了一下,他凑到她耳边喃喃低语,好玩吗?桑宁愣愣的点了点头,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依旧不曾移开视线。

束玉爽朗的笑出了声,意味深长的开口,看来阿宁是真的很喜欢本君这张脸呢。

为了不辜负阿宁的喜欢,本君以后定当好好保养,争取千年万年容颜不变。

他是神,即便什么都不做,只要能够渡过天劫,自然是千年万年容颜不改,倒也不需要刻意保养。

桑宁眨了眨眼,就这么凑过去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不只爱你这张脸,更爱你这个人。

她一向分得清欣赏与爱慕。

单纯的欣赏和满心的欢喜,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绪。

而她十分确信她对束玉是哪一种。

束玉忽然一滞,连带着她们都一不小心歪了一下,他转头深深的盯着桑宁。

桑宁早在他呼吸不稳的那一刻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她闲散淡然开口,你可不能将我给摔下去了,不然我这脸就丢大了,到时候整个云境八荒都要笑话我的。

不会。

束玉低哑的声音落入她的耳畔,然后抱着桑宁消失在藤蔓之间。

桃夭呆呆的看着她们消失在原地,转头对上了笑着的祝戎,他似乎并未受方才所见而影响,眼里更多的是看向她。

她第一次觉得祝戎如此定力了得,见到这种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场面,竟然也能维持好神色而不崩。

实乃是高手。

而后她余光看到了同她方才一样呆立在一旁的清言,她的心情又突然好了起来。

原来如此惊愕的从来不止她一个人。

她颇为感同身受地上前拍了拍清言的肩膀,语气复杂的说道:没想到你家帝君也这般幼稚。

怪不得能同桑宁臭味相投……清言回过神来,眼底的一言难尽还未散去,但还是企图挽回几分他家帝君的形象。

他迟疑的片刻,不甘心的解释道:帝君和桑宁她们志趣相合,正常正常。

桃夭可怜的看了他一眼。

看来他在申山九脉的时候,没少被桑宁和他们家帝君茶毒,不然也不至于能说出如此话来。

217、第二百一十七章 守节她本还想感慨,祝戎却忽然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扯到身边分外委屈的说道:你上次不是说带我去看看你种的花吗?我们昨日不是看了吗?桃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没看够,你再陪我去看看好不好?祝戎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她,愣是让桃夭说不出半个不字。

桃夭张了张嘴,祝戎就先一步替她做出了决定,他看了一眼清言无甚情绪的说道:清言公子,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你慢慢玩。

说完便拉着桃夭离去。

清言眨了眨眼,颇为无趣的撇了撇嘴。

他将手枕在脑后翘起了二郎腿自在的看着天空云卷云舒。

也不知道这谈情说爱有什么好的,他们一个二个都沉迷于此。

还未等桑宁眨眼,眼前的场面就已经从外面纵横交错的藤蔓变成了她的房间。

她呆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话束玉就一把将她抵到了门上,垂头含住了她微张的唇瓣。

一吻渐歇,周围只余她们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交织缠绵,良久不灭。

神女,折柳仙君求见。

屋外有人轻轻的敲了敲门,随之传来了小琅的声音。

桑宁皱了皱眉,她不悦的低声嘀咕,他来干什么?束玉没回,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她饱满的唇瓣上,仿佛并未听到外面小琅所说的话。

明明没有说话,桑宁却知道他的眼神在传递着什么。

她耳朵微微一烫,不由轻声斥道:你看什么呢!看你。

束玉言简意赅。

带着一丝喑哑的声音配上他那副绝色的容貌,有几缕散乱的发丝垂在白玉般的脸颊旁边,他耳尖还带着一抹薄红,衣襟微乱。

活脱脱一幅不堪承受的模样。

桑宁一晒,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她做了什么采阴补阳之事,才将好好的白芨帝君折腾成了这幅模样。

我有什么好看的?又想吻你了,怎么办?束玉突然说道。

她大概不知道她盈盈水眸娇羞的横过来一眼,让他更起贪欲,恨不得将其揉碎于怀中,刻入骨子里。

不怎么办,自己忍着。

桑宁哼哼两声起身开了门。

束玉就会得寸进尺,她要是让他一寸,他就会越发的嚣张。

桑宁看着外面的小琅问道:他有说是为了什么吗?小琅摇了摇头,脸色不是很好。

他也知道当年之事,所以对于这个人人称颂的折柳仙君并无多少好感。

对于他来说,云境八荒是他的家,桑宁更不一般,当年折柳仙君如此伤她们的神女,他如今又岂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不过神女同他终究曾经关系匪浅,他也是不好擅自做决定的,故有此一问。

他偷偷的观察了一番桑宁的神色,当目光落在她薄红的脸颊和微肿的嘴唇上面时,小琅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想到什么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桑宁却没有怎么注意到他这一瞬间的变化,他淡淡的说道:既然没说,那就不见,送客。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他若是再来,如果没有正儿八经的事,就不必来通知我了,直接让他离开便是。

是,神女,小琅明白。

嗯。

桑宁回到屋内,束玉又变回了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仿佛方才那个意乱情迷的他不曾存在一般。

桑宁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到旁边伸手准备倒杯水喝。

束玉却迅速的先她一步拿开了水杯。

桑宁看着他双手各执一杯,不解的抬头瞅了他一眼。

她挑了挑眉,束玉,你什么意思?不给我水喝?有吗?束玉无辜的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放下茶杯的意思。

桑宁翻了个白眼,论起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束玉也不遑多让。

快给我,我渴了。

桑宁说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手中的那两个茶杯。

这是她的卧房,一般也不用来招待人,所以也就没有多准备茶杯,桌子上就两个,束玉一手握一个哪里还有她的份。

束玉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的说道:不给。

桑宁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说道:束玉,你是不是忘了点东西?嗯?束玉好整以瑕地看着她,那一脸的疑惑仿佛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桑宁深吸了一口气,她双手撑在桌案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是云境八荒,我的地盘,可不是你申山九脉!说着就要上手去抢他手里的杯子。

束玉却恰到好处的往后一仰,躲开了她的手,他面不改色的回道:本君知道。

知道你还不赶紧还给我,我要是渴死了怎么办?束玉似乎认真的思索了一番,若真的渴死了,那本君就勉为其难的为你守节罢。

……不说则已,一说就直接让桑宁气得要吐血。

什么叫渴死了他为她守节?!你滚,我不想看见你了!桑宁冷哼了一声,伸手就要去夺他手中的杯子。

束玉依旧巧妙的躲开了她的手,他忽然问道:他来找你干什么?桑宁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所说的他是指折柳仙君。

桑宁挑了挑眉,她似笑非笑的瞥了束玉一眼。

合着这是吃醋了?还是吃的早八百年前的陈年老醋?桑宁突然不生气了,她意味深长的盯着束玉,束玉也任由她盯着,依旧面不改色。

最后还是桑宁先败下阵来,你没听见?门外离屋内也不至于太远吧?以他的神力就算小琅有刻意压低声音说话也不至于听不见吧。

而且最重要的,她说话的时候他难道也没听吗?束玉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本君像是那种会偷听的人吗?桑宁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眼看着束玉的脸色更臭了,桑宁唉声叹气的说道:你要是再不给我喝水,你就真等着给我守节吧。

束玉抿了抿唇,伸手亲自为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桑宁挑了挑眉,满面悲伤的说道:我太难过了,不想喝。

218、第二百一十八章 破坏封印看到他的手正准备收回,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若是你亲自喂我,我也不是不可以纡尊降贵喝一口。

束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桑宁没有任何心虚的回视着他。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这可是阿宁自己说的,等会可别反悔。

那是自然……唔。

对上他堵上来的薄唇,桑宁的话硬生生的堵进了喉间。

过了许久,束玉才春风满面的放开了桑宁,他勾着她的下巴轻轻的问道:阿宁还渴吗?……桑宁撇开头,不理他。

束玉抱着她闷声笑出了声,桑宁本还想继续板着脸给他一个下马威,却被她的笑声感染,也不自觉的弯了弯唇。

然而不过一会,束玉忽然面色严肃的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笑意也慢慢的消散下去了。

桑宁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束玉抿了抿唇,开口说道:有人在攻击阳芜山的封印。

什么?桑宁神色也冷凝了下来。

我先前怕出意外,所以特意在阳芜山外布了阵法,但我方才感知到阵法波动,想必是有人硬闯进去,恐怕意图破坏邪神封印。

阿宁,我怕是得立马去一趟阳芜山了,你就待在云境八荒等我回来。

束玉说着便起身。

桑宁也连忙站起来看着他说道:我同你一起去。

不行,你如今修为不够,阳芜山上邪气四溢,势必会影响你心神。

桑宁皱了皱眉,我好歹也是藤萝一脉,天生擅长净化,便是修为不够也不太容易被其影响。

她只要稍加注意,封印之下遗漏出来的邪气,基本上不会对她产生太大的影响。

但束玉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如今有人意图破坏封印,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我无暇顾及你又被其所伤,岂不是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但是……桑宁迟疑了一下。

束玉说的没错,她只是不太放心束玉一个人去。

邪神封印厚重,也不是他人想要打开就能轻易打开的,但你如今修为到底不比从前,不能冒这个险。

云境八荒有结界守护,只要你不主动出去,天底之下也没有几个人能轻易闯进来,阿宁,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最终桑宁还是点了点头,那好,你快去,我在云境八荒等你回来。

嗯。

束玉转瞬消失。

桑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到束玉从前同她所说的那个猜测,只觉得心底生起了无限的烦躁。

邪神集天下之恶念,尤其是众多神族心魔,几乎找不到任何弱点。

若这次意图破坏封印之人便是从前筹谋布局之人。

他再次放出邪神又有何图谋?一个他自己都不能控制的邪神又如何来利用。

难道他的意图真的只在于毁灭这六界吗?桑宁越想越觉得背后一定有什么她们所忽略的东西。

若只想毁灭六界,倒也用不着用这般迂回曲折的方法。

帝君如此匆匆离去,所谓何事?束玉刚出云境八荒的结界就被候在外面的折柳仙君给拦了下来。

他看似温和有礼的上前,语气里却掺杂着浓浓的寒意。

束玉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丝毫不曾停留的丢下一句话,关你什么事?是不关我的事,可帝君不仅将一个区区替身带入云境八荒,还妄图想要以云境八荒的主人自居,将我拦在云境八荒之外,不知帝君所图为何?她要是知道帝君就这般旁若无人地踏进了她守护的地盘,恐怕对帝君的厌恶憎恨只会更多一层吧?束玉转身凝视了折柳一眼,忽然似笑非笑的说道:本君可不像你,心肠不好,眼神也不好。

竟然觉得阿宁是替身。

见束玉不为所动,折柳想也不想又继续说道:帝君不过仗着曾对云境八荒有过一次小小的恩情便如此肆意妄为,又怎么配做六界尊崇的帝君。

本君不配,你配吗?你进不进得去云境八荒可不是本君说了算的。

帝君真是可怜。

帝君也不过是现在还能仗着身份随意出入这云境八荒罢了。

等紫幽归来,他又还有何身份,有何脸面凑到他的身前。

不过是一个将她的替身带入云境八荒的虚伪之神而已。

束玉仿佛听到了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看了折柳一眼,无波无澜的说道。

那便拭目以待。

折柳仙君既然进不去云境八荒还是早日回到你的天界的好,免得在人家门口丢人现眼。

束玉说完也不等他继续说下去,便转瞬离开,向着阳芜山而去。

折柳眯了眯眼,眼神里充斥着浓重的郁色。

桑宁还未思索个结果出来,小琅就再次跑来向她禀告折柳仙君还滞留在云境八荒之外,没有离去。

桑宁心情不愉,只冷冷的吩咐了一声,让他滚。

小琅行完礼刚准备下去,桑宁忽然又开口叫住了他。

等等。

神女还有何吩咐?既然他不愿意离开,就让他呆着吧,你暂时先不用管了。

桑宁淡淡的出声,然后又问道:桃夭、祝戎呢?长老和妖王殿下应当在她们的房间。

你去请她们过来一趟,就说我有点事想同她们商量商量。

是。

没过一会,桃夭和祝戎便一起来了。

一看到她,桃夭便冲上前来问道:怎么了?听小琅说你找我们有事?桑宁点了点头,她看着桃夭和祝戎郑重其事的说道:你们先回妖界罢。

出了什么事?敏锐的嗅觉让桃夭脱口而出地问出了这句话。

祝戎也收起了几分漫不经心,一脸认真的看着桑宁等她的解答。

近来我总是心绪不宁,云境八荒难不成又有劫难?桃夭抚了抚胸口担忧的问道。

桑宁犹豫了一下,才模棱两可的说道:云境八荒应当无事,只是,这天下风起云涌转瞬变迁,你们既然作为妖王妖后自然也需要好好的守着妖界,免得令心怀叵测之人钻了空子。

桑宁,你说的,是真的吗?这六界已经安宁了几千年,最近也不曾听说哪里有异动。

桃夭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219、第二百一十九章 结界桑宁抿了抿唇,我并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但我总觉得未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不会太平。

涂乐妖君再厉害也只能守着妖界,一旦妖界上下出了什么暴动,她一个人怕也分身乏术,你们既然居其位就不能不担其责,更何况阿尧还在妖界。

桃夭还想再询问,祝戎突然上前拉住了她,他对着桑宁郑重的说道:你放心,我与阿桃立马回妖界,只要我们在一日,必不会让妖界沦落于混乱之中。

桑宁点了点头,之后万事小心。

桑宁很少这般正经,一旦如此很有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而这个大事极有可能是会引起六界动荡的大事。

不然不至于让她和祝戎立马回到妖界主持大局。

桑宁,你一个人在云境八荒可以吗?桃夭迅速反应过来开口问道。

云境八荒如今不过只剩下一群修为普通的精怪,已经没有什么可令他人所惦念的了。

世人也暂且还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某种程度上来说,如今的云境八荒既无存在感,也无威胁感,想必背后之人不会将主意打到她们这儿来。

至于折柳仙君,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想要进入云境八荒。

不过他的事等桃夭她们离开之后,她再视情况而处理便可,不必多言令她们烦扰。

那好,我和祝戎就先回妖界了,你要保重。

桑宁重重的点了点头,她笑着说道:之后若一切安宁,咱们再相聚。

好!送走了桃夭和祝戎,桑宁突然对身边的小琅问道:他离开没有?方才桃夭长老将他骂走了。

桑宁莫名的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刚才桑宁同桃夭和祝戎说的话并没有刻意避着小琅,所以他现在一想到桑宁方才所言,便觉得折柳仙君心怀叵测、图谋不轨,他脸色不好的说道:他非要进入云境八荒一趟,也不知有何图谋。

忘恩负义的伪君子,竟然还好意思再次踏入我们云境八荒。

桑宁眯了眯眼,沉默不应。

小琅以为她不高兴听到折柳仙君这个人,便也住了口。

你好好的守在云境八荒的门口,外面任何人都不可放其进入云境八荒。

折柳最好是真的离开了。

小琅愣了一下,不由得开口,云境八荒的结界会出问题?桑宁不曾想他竟然从她模糊的话里抓住了最主要的关键。

小琅虽看着懦弱腼腆的一些,但到底还是聪慧。

想着她即将要做的事,虽然可以不告诉云境八荒的那群精怪,但也的确没法瞒着小琅。

云境八荒的结界之所以这般牢固不仅是因为上面有我从前的神力,还是因为这里面有一枚神玉碎片和我的一缕神魂。

小琅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今日所听到的消息实在过于的骇人听闻。

以神魂为结界,闻所未闻,却也可见当初神女为她们云境八荒牺牲之大。

桑宁依旧平淡的继续说道:如今暗潮涌动,我不能再继续如此被动,所以必须得拿回神玉收回神魂,才可恢复我从前的神力。

但一旦取出神玉碎片,这牢不可破的结界必将破碎,到那时还是需得你守住云境八荒的大门,待我修复结界。

小琅谨遵神女之命,定不负所托。

你去吧。

看着小琅离开,桑宁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然后飞身向结界的中心而去。

本来她还想着同束玉再悠闲自在几日再取神玉碎片,可万事不由人。

背后之人竟然已经开始对阳芜山的封印动手了。

她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能再继续如此被动的等下去了。

等束玉从阳芜山回来,想必她这也就差不多了。

取得结界中的神玉碎片之后,最后一块神玉碎片无论遗留在哪,她都势在必得。

很快,桑宁便已经到了结界阵眼之处。

周围狂风呼啸,掀起了她黛紫色的裙摆,在烈风中簌簌作响,乌黑浓密的青丝在风中纠缠,划过她瓷白的脸颊,上面一片肃然之色。

这里的结界虽由她所设,但于今日的她而言,却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开的。

此番破除结界,需得慎重为之。

桑宁双手纷飞捏起一道道的法诀向结界中心不断击去。

结界上的神力反弹而来,划伤了她堆叠如云纱的衣裙,渐渐露出里面白嫩的肌肤。

不过瞬间,衣衫破裂之处就被划开了一道道狰狞的口子,鲜血浸湿了纱裙,轻盈的紫被染成一片厚重的紫红色。

桑宁却仿若不觉,手中捏决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她目光灼灼盯着结界的中心,她能敏锐的感知到那里已经开始松动了。

再等等。

再等等,这结界就破了。

桑宁念头一起,一下子就爆发出更为深厚的力量,她几乎聚集全身所有的灵力猛然向那结界中心投掷而去。

随后被反噬得一下子退后几步,踉踉跄跄地挥出一根藤杖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不倒。

桑宁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她却仿佛感受不到分毫疼痛,反而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结界中心,那里一片破败却依旧顽固不堪的支撑着结界。

桑宁期盼的目光渐渐暗淡了下去。

方才那一击她几乎掏空了所有灵力,却不曾想,还是未曾打碎这结界。

自己施展出来的东西最终反而困住了她自己。

桑宁无奈的苦笑片刻,当即盘腿坐下,吸收着天地灵气。

既然一击不行,那便再来一次。

她桑宁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认输两个字。

结界之外的折柳仙君不动声色地盯着空气中强烈的灵气波动。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云境八荒的结界,一时之间眉目紧皱。

为什么他竟然若有若无的感知到云境八荒的结界之力在消散?这结界是紫幽所设,除了外界强攻并只有破坏结界中心才可打破。

他也是近来才突然明白云境八荒的结界在紫幽陨落之后之所以多年不灭的原因是因为这结界里面也蕴含着她的神魂,或者有那枚玉佩的另外一块碎片。

方才的灵力波动并不像外界有人强攻,反而像内部的结界中心出了问题。

云境八荒里谁会想要去破这守护了他们几千年的结界?220、第二百二十章 结界破碎他伸手触了触云境八荒的结界,见其依旧存在才慢慢的松了口气。

或许方才的灵力动荡是因其他原因,而非云境八荒的结界出了问题。

然而,他这个念头还未落下,眼前云境八荒的结界就这样在他面前寸寸破碎坍塌,而后烟消云散。

云境八荒的结界之力同紫幽息息相关,她的神魂不消,这结界应当也不会灭。

如今怎么会被打破?他还未曾拿到结界中紫幽的神魂,怎么能被旁人打破?折柳仙君面上闪过一抹冷凝,他想也不曾想的迅速运转灵力飞入了云境八荒。

方一落地,刚才结界破碎的地方就迅速升起了另一道牢固的结界。

淡紫色的结界稳稳地将整个云境八荒笼罩在之内。

看起来似乎和方才并无多大差别,但他却知道,这道结界已经不是方才的那道结界了,也远远比不上方才那道结界的强韧性。

如今这道结界,只不过是一道普普通通的结界。

折柳仙君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立马向阵眼中心移动而去。

然而不出两步,小琅便轰然而降,激起地上草木尘埃飞扬,他巨大的妖身屹立在折柳的面前,挡住了他全部的去路。

他冰冷的声音响起,折柳仙君,留步!我们云境八荒不欢迎你,请你速速离去。

我有事,你让开。

高大的狼妖眯了眯眼,折柳话落他便一挥爪,打算一把将其拍出结界之外。

折柳仙君闪身躲过了他的攻击,紫幽不在,你们就是这样替她守候云境八荒了吗?连有人破坏结界都无动于衷。

是无动于衷,还是故意放水?我们云境八荒的事情由不得折柳仙君插手,我再说一遍,折柳仙君请回,否则休怪我不客气!白芨帝君带来的那个人在哪?我要见她。

他虽然想不出结界突然破碎又突然而起的原因,但整个云境八荒唯一的异类就是白芨帝君带进来的那个替身。

他们都离开了,唯独她没有走。

折柳仙君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不客气了!巨大的狼妖猛地向前一扑,掌心正对着折柳的头顶,半分不留情。

折柳颇有几分狼狈的躲开了他的攻击,他眯了眯眼,手中灵力凝聚。

阵眼中心的桑宁又一口鲜血喷洒在地,她难受的捂着胸口没有丝毫力气的半躺在台阶上。

刚才她用尽全力一击,还以为结界未曾破裂,本打算继续吸收灵力再来,没想到结界中心的眠雪佩碎片直接飞入了她的手中,结界应时而碎。

为了避免云境八荒出什么岔子,她只能立马再次结出结界。

甚至为此动用了她的几分本源之力。

如今她当真是灵力空空了。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摩擦着那枚碎玉,微微弯了弯唇角。

还好,也不算全无所获。

至于灵力修为,等她魂魄归位后面的修炼就容易多了。

桑宁嘴角的血蜿蜒而下顺着下巴滴落到了手中的神玉碎片之上。

被雪迹晕染了的玉佩忽然冒出一阵阵青光,而后一道虚影渐渐在空中形成。

桑宁瞪大了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空中的那道影子,挣扎的想要扑到他跟前,手臂却穿透了他的身体。

她扑了一个空,再次回身,只能看着他更咽的开口,扶桑……虚影已经十分的微弱,仿佛稍微一吹风他就能随风飘散。

桑宁,我在这里等了几千年,你终于回来了。

扶桑,你……大滴大滴的泪珠滑落,在她脏兮兮的脸蛋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桑宁颤抖着声音一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从来都不曾想过,她还有机会再次见到扶桑。

可是,就算再见,他也不是回不来了。

这只是他残留下的一道神识。

经过几千年岁月的蹉跎,这道神识已经肉眼可见的微弱了。

她要是再晚一步,即便打破结界拿到神玉碎片,怕是也见不到他了。

桑宁忽然有些庆幸,还好她没有再等直接出手。

扶桑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桑宁,别哭,生死有命,这是万物轮回的规矩。

我留下这道神识不过是想告诉你一些当年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真相,接下来我所说你都要全部认真听进去,好吗?桑宁猛的点了点头,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我都听着,扶桑,你说吧。

当年云境八荒和申山九脉之所以结恶交仇,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引导筹谋,他不希望云境八荒和申山九脉的神族昌盛强大下去,而云境八荒和申山九脉相生相息,一旦两方陌路,最不利的是藤萝一脉和九尾狐族一脉。

而你们这两脉恰巧得天道眷顾,出了无数神族。

我以前不明白,也同你一样不喜申山九脉,后来我于无意中窥见真相,才知我们所有人都被人蒙在鼓里,错得离谱。

桑宁皱了皱眉惊讶的抬头,这可是真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怎么没有告诉过我?束玉说邪神的出世有背后之人的布局,如今扶桑又说申山九脉和云境八荒的结仇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么这两件事的背后之人是不是也有所联系?若是神族凋零,邪神强大且天地间能压制邪神的力量便越大稀薄。

桑宁微微张了张嘴,她后背不住的泛凉,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桑宁还在愣神之中,扶桑再次开口,今日告诉你的一切皆无半句虚言,并且是经过我所查证的属实的,但是,我陨落之后,那些证据也随之消散了。

是你出生之后我才渐渐对于当年之事有所怀疑,但苦于并无证据,也过于的匪夷所思,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将这些话告诉过第二个人。

本来想着等证据确凿,找出背后之人,再一举揭露,谁知还没来得及收集完全部证据,邪神就已出世。

是我没用,作为云境八荒的长老,既护不住云境八荒也护不住你。

扶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仿佛想起了曾经那场浩劫。

221、第二百二十一章 当年真相才没有,要不是你,云境八荒哪有今日,在我未曾强大之时一直都是你在护着我而且也是因为你,我才能将邪神封印,换来这几千年的安宁。

桑宁开口看着他郑重其事的说道。

扶桑是她的亲人,是守护着她成长的人。

她们相伴走过很多岁月,本来若无意外,他应该会一直好好的做云境八荒的长老的。

是是命运无常。

扶桑似乎微微的笑了一下,他的身影越来越淡,已接近于透明。

桑宁知道,他仅留的这道神识大约也要消散了。

她心底生起了闷闷的疼,明知已经没有后路,却还是难受的不能自已。

邪神是天地劫难,我被其所控本就生不如死,你从前从没有做错什么,天命如此,以你我之命换这世间几千年休养生息、平静安宁,是天之大道。

既然我能重生,那扶桑你是不是也可以?桑宁恍若抓住了一根稻草出声问道。

扶桑慈爱的看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有着对生死看淡的豁达。

天道不可更改,你能归来亦是天命。

扶桑顿了顿又轻轻的说道:你不要为了我去走什么歪门邪道,你以身献祭并未神魂消散只是神魂破碎,集齐魂魄你自然便能归来。

我不一样,我的神魂已经消散了,如今你看到的我不过是一缕残存的神识,你不要难过,我活了许久,这世间天地早就看腻了,如今也算得此长远安宁。

桑宁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只剩下一声声颤抖的哭音。

扶桑最后深深的看了桑宁一眼,桑宁,我要离开了,你以后就和白芨帝君好好的。

嗯!桑宁抿了抿唇,重重地应了一声。

扶桑轻轻的触了触她的头,明明神识是没有实体的,可她却恍惚还能够感知到扶桑摸她的头的感觉。

一如曾经多年。

从几岁到几百岁到几千岁。

他就这样摸着她的头,岁月流逝。

扶桑的最后一缕神识如风消散,徒留下风中的一声喃喃自语。

桑宁长大了,以后要快乐幸福……飘渺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畔,但她知道,以后无论岁月多长她都再也听不到了。

桑宁跌坐在地上,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任由泪如泉涌。

桑宁,桑宁,云境八荒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清言匆匆跑来,还未走近便对着远处的桑宁高声问道。

他话音落下,周围只有轻轻的风声。

桑宁依旧垂着头并未回他。

待他走近看到周围凌乱破碎的痕迹,还有她一身鲜血淋漓,竟难得不受控制的呆了一下。

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凑上前蹲在桑宁旁边轻声问道:这,这是怎么了?她观察周围虽然有强烈灵力使用的痕迹,却并未有打斗的痕迹。

似乎不像有坏人跑进来。

难道他刚才感受到的灵力波动就是这里发生了什么?桑宁吸了吸鼻子,压抑住哭音,尽可能平静的说道:我方才在取一样东西,用了些灵力。

你哭了?清言惊讶出声。

胡说,你看错了。

桑宁胡乱的抹了抹脸,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清言盯着她红红的眼眶还有脸颊上的泪痕,他动了动了唇,最终还是悻悻的闭上了嘴。

是是是,我看错了,你这叫用了一点灵力?清言再次看了一下周围的残破情况,难得抽了抽嘴角。

这何止是一点灵力,这怕是都掏空她全身的灵力了吧?嗯。

他叹了口气,见桑宁什么都不愿意说也不再继续追问。

你如今感觉怎么样?还能起来吗?他看着坐在地上的桑宁问道。

桑宁也不逞强,分外诚恳的摇了摇头。

她如今已经使不出半分灵力了,就连查看最后一枚眠雪佩碎片的位置都不能了。

只怕还需稍稍休养一下,恢复一点灵力,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那我先扶你去休息一下。

好。

桑宁借着清言的力道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果然是你,你们竟敢破坏这里的结界。

一道冷冷的声音忽然传来。

桑宁皱了皱眉,他竟然去而复返了。

恐怕是趁她方才破掉结界的那一瞬间进的云境八荒。

她如今灵力尽失,感知降低,人都已经到她跟前了竟然没有分毫察觉。

清言猛的转身,分外不高兴的问道:你怎么进来的?!桑宁则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折柳应当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在云境八荒杀她罢。

折柳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桑宁浑身染血的衣裙,他微不可查的拧了拧眉头。

问你话呢?你怎么进来的?!清言怒气冲冲的出声。

帝君不在,他可不能让她们再有什么旧情复燃的可能。

自然是走进来的。

折柳仙君莫非不知,不问自来即为盗?桑宁眯了眯眼轻飘飘的开口。

清言立马乐呵呵地接了下去,桑宁说的没错,折柳仙君好歹也是天界一方仙君,怎么能做出这番不知礼的事?折柳仙君还是速速离开的好,这样我们还可既往不咎,桑宁,你说对吧?桑宁点了点头,她看着折柳仙君毫无波澜的开口,清言说的不错,今日我们不招待客人,当然更不招待盗贼,仙君还是莫要逗留的好。

折柳仙君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他冷笑出声,就凭你们?也配称着云境八荒的主人?我们不配,难道你配吗?要不是需要扶着桑宁,清言大概已经冲过去揍上他两拳了。

你们还没有说清楚,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破坏云境八荒的结界?是束玉吗?折柳仙君一步一步上去厉声问道。

桑宁不耐的翻了个白眼。

她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今日折柳还要装作一副情深款款,一心为她的模样。

甚至还管起云境八荒的事来了。

与折柳仙君何干?云境八荒有我相护,你肆意破坏这里的结界,所图为何?要不是桃夭曾告诉过她这些年所发生的事,他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她差点都要信了。

222、第二百二十二章 神魂桑宁懒洋洋的歪了歪头,冷笑出声,折柳仙君真是好大的口气,云境八荒是云境八荒,同天界的折柳仙君没有任何关系,仙君可莫要随便攀亲戚,我们云境八荒高攀不起!桑宁方才已经偷偷地向小琅发出了一个信号,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有到。

折柳都已经深入内部了,云境八荒里的人竟然还没有反应。

桑宁不免闪过一丝担忧,还是不要在这里同他继续扯的好。

我言尽于此,折柳仙君若执意如此,那我们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桑宁说着给了清言一个眼神。

清言早就已经手痒了,得她首肯,立马毫不留情地向折柳打出一团明亮的火焰。

鸾凤鸟的神火有焚尽一切之力。

折柳迅速后退数里,险险的躲开了他的攻击。

他看了一眼一脸镇静的站在原地的桑宁,目光闪了闪,忽然同清言动起了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清言竟然也能勉强同折柳打得不相上下。

但是,她发出去的信号依旧无人应。

这里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任何精怪前来。

桑宁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那边清言也被折柳猛然一击后退数步,折柳飞身上前拦住了桑宁的去路,他神色莫辨的问道:结界上的东西是你拿走的?折柳仙君在说什么?我并不明白。

你知道的。

他上前一把攥住了桑宁的胳膊,然后带着她消失不见。

清言缓过劲来堪堪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

他迅速追上去,折柳看了一眼背后追来的人,带着桑宁加速飞行。

我同折柳仙君无怨无仇,折柳仙君还是赶紧放下我的好!风呼呼的刮过,扬起了她的青丝,她在他不曾察觉之时留下了记号。

希望他们能快点找来。

不然,她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灵力,自然也没法对付折柳。

她看了一眼一脸冷寒的折柳仙君。

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折柳抿着唇闭口不言。

他方才本来是想向她们兴师问罪的,但看到她退步,他竟然不假思索就直接将她掳走了。

他知道她身上有那枚神玉的剩余碎片,只要同他手中的那一枚碎片相合,紫幽的神魂就能再次凝聚。

但是,光有神魂没有肉体也是不可的。

这天地间最适合做紫幽神魂的容器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折柳垂了垂眸。

他真的要这样做吗?他同她的确无冤无仇,但是,他已经等了紫幽太久了。

天地之间,紫藤萝一脉也灭绝太久了。

如果今日放过她,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时候还能再出一位紫藤萝精怪。

就算下一位紫藤萝出世,他同样也与她无冤无仇。

更何况若是一直不出世,难道他要了无生趣的一直等下去吗?折柳的眼神很快便坚定了下来。

是她擅自入云境八荒,是她打破了云境八荒几千年的结界。

神玉本就不是她的东西,她却妄想得到。

她享受着紫幽带给他的一切,自然也应该为其付出代价。

折柳并不回她的话又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他恍恍惚惚神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桑宁烦躁地皱了皱眉,她如今被他的法术所禁锢分毫动弹不得。

你听到我的话没有?折柳仙君如此趁人之危,真是枉费你君子之名!折柳忽然转头看着她轻轻的说道:这是你的因果,我没有错。

什么因果?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桑宁越发烦闷,她继续说道:我劝你最好赶紧放下我,不然,我怕折柳仙君承受不起后果。

这世上没有什么因果是我不能承受。

若天道要罚,就怪罪在我一人之身好了。

……什么奇奇怪怪的?她觉得她和他根本没在一个频道。

简直是各说各话,他不回答她的话,她也听不懂他的话。

也不知飞了多久,折柳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带着桑宁落到地上。

折柳拉着绑着桑宁的绳索,往一处山崖走去。

桑宁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荒无人烟,不像有人常来的地方。

她看着那处明显异常的山崖,想必那里应当有一个洞府。

桑宁余光撇着折柳阴阳怪气的问道:折柳仙君带我来这种地方难不成是想图谋不轨吗?你如果想说话,现在可以多说几句。

不然很快就没有机会。

今日之事,必要得成。

桑宁愣了愣,难不成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我是在帮你。

我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桑宁磨了磨牙嘲讽的说道。

我在帮你,我可以让你可以万古长存,与天同寿,而不是做一个只有几百年或者上千年寿命的普通精怪。

折柳一字一顿的说道,眼中却渐渐升起了一丝丝的疯狂。

桑宁看着他的眼睛莫名的顿了一下,本能的直觉让她必须赶紧逃离这里。

仙君如此好心,我要怎么感谢你好呢?桑宁忽然一改方才冷漠,笑嘻嘻的问道。

折柳沉默,桑宁却半分不受他影响,继续说道:仙君不愧是一方仙君,竟然懂得如此逆天之术!折柳眯了眯眼,看着她一脸贪婪欢喜的模样,越发觉得她蠢笨愚昧。

这样一个灵魂,哪里比得上紫幽,他今日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仙君既然是帮我,那我为我方才的不敬言论道歉,反正也到了这里了,我如今也没有灵力,想跑也跑不了,不若仙君就放开我吧?这绳子勒得我疼死了……折柳的视线随着她的话移到了她手腕上被仙绳勒出的红印,他微不可查的蹙眉,而后松了绳子。

但也仅仅只是松了一下,并未真正解开。

桑宁撇了撇嘴,她勾起一抹轻快的笑意。

不过就算是如此,也完全足够了。

仙君,你所说的逆天之术需要我如何做?什么时候开始?桑宁目光灼灼地盯着折柳仙君。

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仿佛生怕他反悔一般。

折柳越发厌恶的皱了皱眉。

223、第二百二十三章 弱点要不是这天地之间只有她的身体最适合紫幽的神魂,他怎么也不会选这样一个虚伪贪婪的女子。

幸好,世间万物所思所想皆来自于魂灵,换了这个丑恶的魂灵,自然就好了。

桑宁轻快的蹦了两下,越发真诚的说道:仙君不会是要临时反悔的吧?你刚才可是说了的要让我与天同寿,万古长存的,你如今反悔,难道是想要言而无信吗?折柳定了定神色,我并未反悔,而且我不喜欢话多的人。

桑宁吐了吐舌头,故作悻悻的闭上了嘴。

我又不是人,我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精怪而已。

桑宁说的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他两步满脸好奇的看着四周继续问道:这是仙君的另一个家吗?家?我的家不会安在这种地方。

哦。

桑宁迅速的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而后感受到了蓬勃的灵力,她挣来绳索头也不回的转身往相反的方向飞去。

身为紫藤萝一脉,在她们修为低微的时候,最不缺的就是逃跑的本领。

她即便没有灵力,也依旧可以借助外力达成所愿。

桑宁得意的笑意还未消失,右胸口忽然冒出来了一截锋利的剑尖,然后那把剑又瞬间抽出,不带丝毫停留。

那是折柳头上的柳枝所化的剑。

随着他的动作,桑宁猛地喷洒出一口血,刚才还充斥着浑身的磅礴灵力骤然一散,她自半空中急速坠落。

巨大的阻力刮得她脸颊冰凉,右胸的伤口仿若透着风一般豁豁的生疼。

她恍然间忆起了已经遗落在角落里的过往。

你身上怎么会带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折柳看着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笑着问道。

桑宁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告诉你,这都是我们藤萝一脉保命的东西,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真有这么神奇?那是当然,这是独属于我们紫藤萝一族的术法,在关键时刻这些东西可是我们保命的存在。

折柳看着那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些难以置信,他随手捏起其中一枚黑乎乎的丹药,对着桑宁问道:那像这个丹药有什么作用?君屹,你眼光不错嘛,这枚丹药可有大作用,它可以让任何身无灵力的普通人灵力大涨,但是维持时间不长,最多不过三刻。

不过对于生死关头来说,三刻已足矣。

桑宁从他手里把那枚丹药拿回来小心的放进了自己的包袱里妥帖的拍了拍,这枚丹药可珍贵了,它的炼化需要用到我们藤萝的本源之力,几百年才能成一颗,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都是不会随便用它的,而且修为越高,它所展现出的灵力也就越高。

你们藤萝一脉当真是奇特,竟然拥有这般神奇的东西?自上古以来,每一个流传下来的血脉种族都有她们独特的能力,这不足为奇。

桑宁慢悠悠的说道。

藤萝和人不一样,她们刻进骨子里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或许的确新奇。

难道就没有缺点吗?借助外力本就不属于自身,自然有其弱点。

这枚丹药的弱点在右胸,你们人的弱点在左胸心脏,但对于我们藤萝来说,我们会将这枚丹药上面的灵力放于右胸,若伤其右胸,那么丹药所发挥的灵力就会瞬间溃散……随着嘭的一声,桑宁从半空坠落重重的摔到了地上,不过转瞬之间,鲜血就染红了地面,她抽搐着再次吐了一口血,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她方才竟然忘了,她曾经告诉过折柳这个秘密。

还有他不知道的是,若有人击伤弱点,为她们所用的所有力量都会分毫不差的反噬到自身。

果然阴险狡诈,差一点就上了你的当。

折柳握着那把沾满鲜血的剑缓步上前,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满身狼狈的桑宁,眼底一片黑沉狠厉,不带丝毫情绪。

咳咳……浓稠的血液顺着桑宁的嘴角留下,将她半边瓷白的脸颊染成一片猩红。

她手脚一阵阵的发凉,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们藤萝一族的命脉在腾云玉清之上,伤在右胸并不会要了她的命,但丹药的反噬,加上穿胸而过的伤口,足以让她痛苦不堪。

折柳知道藤萝一族的命脉,但他却没有直接杀了她,想必是想利用她做什么事。

桑宁疼痛得迟钝的脑袋一时之间也理不清头绪。

然而,折柳却忽然蹲下身来,一把将她抱起继续向方才的洞穴飞身而去。

桑宁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就算知道她现在也毫无反抗之力。

没想到,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又让他给搅和了。

看来她同折柳之间当真是牵扯不清的冤孽。

这次她若是能平安出去,绝不会放过她。

折柳抱着她闪身进了洞穴,而后一挥手在洞穴门口再次布下一层结界。

泪眼模糊中,桑宁只能够看到这个洞穴里面简陋的摆着床铺桌椅,勉强还算整齐。

但灰尘气味依旧十分的足,想必他应该不常来这里,不然这里不至于如此没有生存的气息。

折柳走到床榻前将她轻轻的放到了上面,然后转身进了里面,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桑宁用力的抓着身下的被子,疼痛让她细细的喘着气。

浓重的尘埃吸入了鼻尖被引得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她一咳又再次吐出了一口血,胸前的伤口也随着她的动作而鲜血直流。

她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血。

明明她不过是一根植物的。

大约是听到桑宁的动静,束玉快步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朱砂和毛笔。

桑宁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

朱砂和毛笔。

一般是用在阵法之上。

他想要利用她来画什么阵法?藤萝一族的血脉似乎并未有同阵法相关的。

折柳将手里的朱砂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他皱着眉头看着床上的桑宁,那张清丽的脸上如今只剩下一片痛苦惨白。

她细细的吸气声落在他的耳间令他不由自主的抿了抿唇。

他心里莫名生起了几分奇怪的感觉。

224、第二百二十四章 凶阵几番挣扎思索之下,折柳忽然一言不发的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而后温暖的灵力突然之间充斥全身。

虽然她注定要死,但他好歹也是要用她的身体的。

因果结下,临死之前,就让她好受一点好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

桑宁戒备的瞥了他一眼,不过却并未动弹。

能疼得轻微一点,何必拒绝,反正不管他给不给她疗伤,这仇是注定结下了,终有一日她会亲手还回来。

随着灵力的滋养,她胸口的伤口慢慢止住了血,感知渐回,她才觉得好多了。

折柳看着她苍白的面色稍微好了几分才缓慢的收回了的手,他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平静的摆弄着桌上的朱砂和毛笔。

然而她的内心却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了。

桑宁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看似安静,实则心绪复杂。

洞穴里燃着黯淡的油灯,随着灯花炸开的一声清响,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折柳才慢慢回过神。

他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毛笔,眼里神色决绝。

那枚神玉的碎片是在你身上吧?他忽然开口问道,但视线仍然停留在桌案上的朱砂之上。

桑宁只能看到他不动声色的侧脸。

你想要干什么?借它们一用。

你以为你想要我就会给你?桑宁冷笑出声。

折柳转过头来盯着她,你以为现在这种情况下,你答不答应很重要吗?……我不是在同你商量,你也别想再继续同我耍什么花招,今日你既然到了这里,已经不会再有离开的可能了。

你若安静听话点,等会还能让你少痛苦一点。

桑宁皱了皱眉,她实在猜不透折柳想要干什么。

既然折柳仙君想拿便能拿到,又何必再多此一举问我的意见。

桑宁似嘲似讽地轻笑了一声,语气莫名的说道:我人微言轻又灵力低微,哪里会是折柳仙君的对手?折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施法,不过瞬间他手里便多了四枚眠雪佩碎片。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四枚眠雪佩碎片放置到桌案上,伸手轻柔的从上面抚过,仿佛那是他亘古的爱人。

桑宁神色莫名的看着他的动作,心中的古怪越发的强烈的起来。

难道他也知道眠雪佩碎片里有她残留的一魄?但就算如此,他若想抢她的玉佩,他直接抢便是,为什么还要特意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还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似乎是桑宁的视线太过强烈,折柳慢慢的收回了手,背对着她说道:这本来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不属于她的东西?难不成还能是属于他折柳仙君的东西?桑宁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折柳忽然不加掩饰的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枚玉佩碎片,将其一同放到桌案上。

桑宁的目光一闪,眼底闪过惊讶又转瞬即逝。

她之前的确不曾想到那枚被人刻意遮掩方位的玉佩碎片在折柳的手中。

但如今想想,又觉得一切早有踪迹可循。

眠雪佩是申山九脉的神玉,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折柳算一个。

更何况,能够遮盖神玉气息的人必定是修为不低者,天地六界能做到的人屈指可数。

只是早先的时候,她懒得想,也懒得去猜测。

随着那枚碎片的落下,桌上那些碎裂的眠雪佩如同被人指引一般迅速的相和,融为一体。

一阵迷离的雪光闪过,桑宁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桌上的玉佩碎片已经变成了一块完整的莹莹神玉。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里面残留的一魄同她强烈的联系。

折柳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却被神玉的力量击打的猛的向洞穴的石壁上飞去。

随着猛烈的重击声,他落到地上堪堪稳住身体喷了一口血。

折柳却仿佛毫无知觉一般随意的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不带丝毫停留的走回原地,停留在玉佩的几步之外,就这么爱怜的看着它。

因为不曾触碰,神玉虽然不高兴,但却也并未继续攻击他,它分外欢快的飞到了桑宁的面前,轻轻落下,挨着她的脸庞蹭了蹭。

这一瞬间,桑宁竟然无端想到了束玉。

不愧是他的神玉,做出的事竟然同他这般相像。

折柳皱了皱眉,看着玉佩轻声问道:你喜欢她?玉佩却不再有任何异动,就这么安静的躺在桑宁的脸旁,仿佛失去了方才的鲜活劲儿。

既然喜欢,那就最好不过了。

折柳喃喃自语。

神玉喜欢这具身体,神玉里面有紫幽的神魂,想必她的魂灵是喜欢这具身体的。

折柳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坚定的握了握拳。

他转身轻轻的拔下,别再发间的柳枝,柔软的柳枝在他的手心化作一柄锋利的剑。

他握紧剑柄,忽然用力的将那把剑的剑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迅速的取出几滴心头血将其放入朱砂之中。

桑宁瞠目结舌的盯着他,她那些坏的预感恐怕都要成真了。

鲜红的朱砂在融入折柳的心头血之后,越发的红艳浓稠。

折柳随后便用毛笔沾上朱砂,开始以桑宁为中心围绕着她画下一道道猩红的痕迹。

他方才被玉佩攻击,受了不轻的伤,如今行动起来倒有几分缓慢,但步伐却并未有分毫停滞。

桑宁注意着他的动作,微微掐了掐指尖。

以血入朱砂,以血肉之躯为阵心,分明是凶阵的画法。

他是想要她作为他这个阵法的献祭者来达成所愿。

桑宁轻轻的歪头挨了挨旁边的眠雪佩。

她倒是要看看,折柳到底要干些什么?随着折柳最后一笔的收尾,以朱砂所画的阵法轰然之间亮起了一阵阵红光,将整个暗淡的洞穴照得大亮。

这是一个极其穷凶恶极的凶阵。

桑宁若没猜错的话,这个阵法是用来搅碎魂灵的。

没想到,今生她都已经同折柳离得远远的了,他却依旧还是不想放过她。

还想彻底毁了她的魂魄。

恶心至极!225、第二百二十五章 弱点折柳兴奋地看着阵法焕发出来的红光,看来书上所记载的换魂之法果然没有错。

天帝当真没有骗他。

世上真有这样的术法。

阵法已成,且待最后一步。

桑宁抿了抿唇,融合魂魄需要耗费强大的神识,且无人护法极易走火入魔,最终融合不成反之魂飞魄散。

本来她想着等她灵力恢复,再融合那一魄,但现在看来怕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折柳忽然伸手不顾眠雪佩的反噬,用力的握紧了它,将其捏在手心。

桑宁躺在床上看着折柳忽然说道:你当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只要是能够达到你的目的的,无论与你有没有关系,无论对方是否无辜,你都能随手利用,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折柳觉得桑宁的这话说的尤其很奇怪。

但他太过高兴了,他满心满眼只想着紫幽终于可以再次回来活着站到他面前了嬉笑怒骂,一时之间也未曾多想桑宁的话外之意。

他退出阵法之外,看着上面安静躺着的桑宁忽然开口说道:以你之身承载紫幽的神魂是你莫大的荣幸……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冷漠的移开视线,心中无声的念着书中换魂的口诀,向阵法之中注入了灵力。

紫幽,我实在是太想再见见你了,我一个人走过了这无边漫长的岁月,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若你醒来知道我所做之事,还望你不要怪罪于我。

伤人本非我所愿,我只是想救你罢了。

……阳芜山一片黑暗笼罩,邪气四溢,束玉握紧手中的雪敛剑沉默的向更深的暗处走去。

风声鹤唳,束玉警觉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白芨帝君你终于来了,吾等你好久了……暗沉的声音从风中传来灌入束玉的耳畔。

束玉眯了眯眼却不做任何应对。

你们神族还是如此的高傲不逊轻狂自大自以为是。

那道声音再次传来,语气猖狂。

见束玉不应答,他忽然又玩世不恭的说道:可惜,真是可惜,你们神族很快就要没了,以后主宰这天地六界万载苍生的只会是吾!强大的邪气忽然之间从周围包围而至猛的向束玉攻去。

束玉挥手施法,一旋身,雪敛剑剑气扫荡而过。

随着尖锐的惨叫声响起,那一团团黑沉浓厚的邪气忽然溃散,而远处想要逼近的邪气也开始慢慢的踟躅不前。

这么多年了,帝君还是这般的残暴不仁。

如帝君这般残暴的神族,又是怎么得到这天下苍生的崇尚的?又一波汹涌的邪气攻来,林间剑光闪耀,无数的邪气葬身于雪敛剑之下。

吾这些年一直被封印在这黑漆漆的山底,实在是太寂寞了,好不容易让这封印松动几分,吾才可以开口说话,便忍不住想要同帝君多聊几句。

可帝君却分毫不领情,还一次又一次的伤我徒子徒孙,这账又该怎么算呢?让你永困永夜,这样算,你觉得怎么样?束玉笑出声,对着黑沉沉的地方问道。

远处传来层起彼伏的尖叫声,似乎怒气翻涌。

过了好一会,那些尖叫声才慢慢的低了下去,帝君真是一点都不领情。

这些年吾独身困于此地,每每帝君前来都能让吾这里热闹许久,本来吾还想着念着帝君的情,想要好好的报答一下,如今看来帝君确实不配承吾的情。

既然如此,就莫怪吾手下不留情了。

束玉皱了皱眉,将大量的神力注入于封印之中,想要再次加固封印。

邪神似乎终于抓到这次机会趁机攻击。

束玉为了不断巩固封印的神力,只能硬生生的受其一击,一丝丝血液从他唇角滑落,滴落在黑沉沉的土地上。

众多邪气争先恐后的朝那血液奔涌而去,吸食殆尽。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对我的封印之心当真是一如既往,分毫不变!邪神震怒的声音响起,颇有几分疯癫狂躁。

束玉却分毫不觉得,继续结印。

封印早已经薄弱,如今又被人破坏,必须将其修复完整,不然他很有可能随时都会破封印而出。

整个阳芜山地动山摇,下面镇压的邪神在疯狂的翻滚,想要抵挡住再一次封印的压力。

他已经被困在这里几千年了,几千年,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生不如死的被困在这里。

按照他从前的实力,以结界破坏的程度,他本来早就可以出去。

可她被封印的太久,力量受限。

要不然哪里还等着这等黄毛小子来将他再次封印。

强烈的不甘心,让邪神的反抗越发的激烈。

一道道邪气击打在束玉的全身,仿佛想要生生打垮他一般,但他手中结印的速度却并未因身上的痛苦而缓慢分毫。

今日帝君所为,吾定当铭记于心!等吾有朝一日从这里出去,吾定会让帝君为你今日的不识抬举而付出代价!束玉冷笑出声,那也等你能够出去的时候再说吧,如今你不过手下败将,只能生生世世困于此地,此生不见天日。

你!!黄口小儿,大放厥词!然而,无论邪神如何反抗,封印破坏的地方自然有条不絮的慢慢修补。

邪神知道,要不了多久,这个封印又将如从前一般完好如初,又会将他永无宁日的压制在这山底。

他无端想起了有个人所说之言,他癫狂的情绪忽然停止了一瞬。

那个人说,白芨帝君,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只要他利用这个弱点,就能将其重伤,甚至是最后将他的神力为他所用。

那个人说过很多次,但他从前一次都不曾信过。

束玉此人,不像是一个会为那等小事执着停留之人。

但是,他这么厉害的神力,若不为他所用,实在是很可惜。

今日若让封印再次巩固,也实在是令他痛恨。

他从前不信,现在却觉得或许可以一试。

当再一波的邪气向束玉攻来之时,随之还有遥远如天际的邪神的声音,你这般执着,倒是让吾想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将吾封印在这黑漆漆山底的那个神族。

226、第二百二十六章 神族堕神束玉结印的手蓦然一顿然后又继续若无其事的连上上一招手法,仿佛他丝毫未被他的话所影响。

可就这么微微的一顿,却还是让无孔不入的邪气看了去。

邪神忽然大笑出声,神族都自以为是,以为神魂献祭就可以杀了吾,自以为是。

我记得当年她似乎只有几千岁,那么小还那么轻狂的,以为可以杀了吾哈哈哈哈哈,你们神族还果然有趣。

是吗,那也不知道你这么些年一直待在这阳芜山是拜谁所赐?束玉嗤笑出声。

是拜她所赐,但我不过是被封印在这,她却永远的魂飞魄散再无来世,这样算起来吾突然觉得,这些年被迫困于一地也不是那么的痛苦了。

邪神仿佛起了兴致一般,非要逮着束玉忆往昔,你知道当初她是怎么死的嘛?束玉手中结印的速度快了起来,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能引起他丝毫变化。

但是,重不重要,大概只有试了才知道。

她也同你一样轻狂自大,高高在上,还妄想将吾剥离出吾亲自选中的身体,真的是十分可笑。

那三年,吾心情好就陪着她在结界内耗,可最终她依旧没有找到她想要两全的方法。

所以说,你看你们神族,什么得天独厚天道厚爱,什么神力高强世无敌手,不过都是愚昧无知的世人对你们这些神族的吹捧罢了。

邪神张狂大笑,他们要是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吾等存在,哪还有你们区区神族什么事?你不说本君倒是忘了,几千年前,也不知是谁像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束玉似嘲似讽地笑了一声。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直击痛点。

黄口小儿,胡言乱语!邪神无能狂怒,阳芜山又一次地动山摇。

过了半晌,抽风的邪神再次安静下来,突然继续说道:帝君不识抬举,竟敢硬生生打断了吾的话。

帝君知不知道神魂献祭的封印需要如何才能得逞?束玉一心致力于将破坏的封印缺口之中灌入大量的神力。

但他还是分出一丝心神注意着邪神的动静。

听到他此言,束玉抿了抿唇沉默不应。

那当然是将她的神魂交付于吾哈哈哈哈哈哈。

吾当年可是亲手捏碎了她的神魂,区区神族不过是吾的手下败将。

吾虽然被她封印在这阳芜山,可她却是死状惨烈,哦,还有她那个一心想救的人,死的时候连一抹飞灰都没有留下。

束玉皱了皱眉,再次捏出手诀打在那处封印破碎的缺口之处。

束玉突然重击,邪神被镇压得痛苦大叫了一声,无数邪气惊叫着向束玉涌来,又被他手边的雪敛剑给逼退。

一道邪气趁其不备,倏然之间深入了束玉的心脏。

束玉迅速的压制而下,深深咽下了口中将要溢出的鲜血,面无表情的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邪神不曾注意到,本想破口大骂,却忽然想到他方才一瞬间的情绪变动。

他暴怒的情绪忽然压下去了几分,故作怡然自得的说道:这样算起来,吾突然觉得被封印几千年也不过是小事,毕竟吾与天同寿,永世长存。

而与吾作对的人,连魂灵都不剩……白芨帝君,你说你会不会是下一个她呢?束玉勾了勾唇角,你既然与世长存,就永生永世待在这阳芜山底,而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像几千年以前一样,在六界之中肆意妄为,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个神,因为你这种污秽之物而献祭。

他结印收手,封印破裂的地方已经被他强大的神力补齐得完完整整的看不出任何痕迹。

风停了,树静了。

阳芜山上笼罩着的黑暗转瞬之间散去,天光大亮。

草木葳蕤,风吹花动。

半分看不出方才那般人间地狱的模样。

邪神张狂嚣张的声音也再未传来,他又一次被彻底的封印到了阳芜山底下。

胸腔内的疼痛翻涌,束玉捂着胸口猛的朝旁边吐出了一口血,血液浸在地上随风摇曳的花草之上,那一片繁茂瞬间枯萎。

束玉指尖凝聚起灵力,在那片枯萎的地方轻轻一挥手,那里就重新冒出来了繁茂的花草。

那一片花草与方才的花草一模一样,但细看之下,却仿佛随手复刻的死物,缺乏真正吸收天地日月精华而生的花草所独有的生灵气息。

束玉擦掉嘴角的血迹,缓慢的收起雪敛剑,而后离开了此地。

一身白袍的男子在他离开不久之后,辗转来到了束玉方才所站的地方。

那人眯着眼睛看着地上那一片同周围无甚区别的花草。

他一动不动的看了片刻,才轻轻的蹲下身伸手摘了一朵无名的小花。

可惜,那朵花刚被掐断根茎,就化作一缕灵气,转瞬消失。

邪神的邪气威力极强,天地众生,除了神族,所有的仙、妖、人只要被其邪气所攻击,就必会邪气入体,然后半疯半魔,最终走向灭亡。

但神族不一样。

神族得天道眷顾,所以不惧怕邪气,即便那是邪神的邪气,对神族也不会造成生命威胁。

最多只是击打在身体的时候,令其痛苦不堪罢了。

神族心魔发作才会被邪气入心,一旦邪气入身,他的血液将会带着极重的邪气。

带着邪气的血液,对于草木生灵危害极大。

那人轻轻的露出了一个笑意,而后笑意慢慢在嘴边扩散。

他一直想要证明的东西。

终于被证明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一次,天道终于站在了他这一边。

这是上天给他的旨意。

神族堕神,天诛地灭。

正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不远处有人在靠近,他一挥衣袖扫除一切痕迹,而后立马遁身,眨眼之间消失在原地。

束玉秉住气息缓慢的靠近,然而四周除了风动花摇,并没有任何旁人的存在。

束玉眸色深深的盯着他刚才用神力化作的那处花草。

同刚才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227、第二百二十七章 上钩但是他方才分明感受到有人动了这里的花草。

这花草上面有他的神力,他是不会感知出错的。

除非那个人离开了,还特意消灭了这里的痕迹。

所以他看不出任何差别。

但是能够随意进入阳芜山而不惊动任何人。

恐怕,真的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但是,鱼儿上钩了。

束玉勾了勾唇角轻笑出声。

用不了多久,想必就会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指摘他,到时候,他也就知道,那背后筹谋多年之人到底是何人了?他真是很感兴趣。

那人到底是谁?束玉轻咳了两声,喉间再次涌上了一股腥甜。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此地。

束玉到了阳芜山下,他正打算离开阳芜山回云境八荒,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不远处站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袍,衣角的金线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昭示着他地位的不一般。

束玉眯了眯眼,神色莫变的盯着他看了一秒。

那人见到束玉的身影,却是快步走上前来。

他儒雅的问道:帝君,被破坏的邪神封印已经修补了吗?天帝陛下,您怎么在这?束玉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那双凤眸在他面如冠玉的脸上熠熠生辉,仿佛能够看清人心里所有的污秽浑浊。

天帝避开了他的眼睛,看着阳芜山满是担忧的说道:本尊听闻阳芜山的封印被破坏,害怕会出什么事,所以赶忙来这里看一看。

是吗?束玉垂了垂眸,语气淡淡的回了一句,似乎有几分敷衍。

但天帝却并不介意,他看着束玉就如同天底下慈爱的长辈,看着优秀的后生一般分外欣慰。

本尊一听说这封印出事,就立马派了人去申山九脉请帝君,然后本尊就先赶来这里了,虽然本尊比不上帝君之神力,但若真有什么不测,也是可以抵挡一二为帝君争取时间的。

话里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束玉漫不经心的整理着他长长的袖子,对于天帝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天帝也不恼,他似乎习惯的束玉这种行事方式,继续叨叨絮絮的说着话,仿佛依旧对于方才的事心有余孽帝君不愧是神族,这么快就将邪神收拾的服服帖帖,将封印弥补的完完整整,本尊方才看着阳芜山漫山黑夜,着实是有几分心惊胆战。

束玉掀起眼皮看着天帝似是而非的开口,这邪神的封印,整整几千年都未曾出任何事,这次却突然破碎一角,天帝陛下可有什么看法?天帝一愣,没想到束玉竟然会回他。

他拧着眉头思索了半晌才犹犹豫豫的说道:会不会是时间过去的太久,这封印已经不堪重负难以压制邪神了?这是神族献祭神魂的封印,从来不会那么不堪一击。

帝君的意思是怀疑有人故意破坏邪神封印?天帝面色一惊,难得有几分吞吞吐吐的说道。

束玉挑了挑眉,这本君就不知道了。

邪神是天地众生的灾难,若真如帝君所猜测那般,到底是谁如此用心险恶!束玉说完那句话就不说话了,独留天帝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的愤愤不平。

良久,天帝似乎才从自己愤怒的情绪中慢慢的抽离起来。

他收了收情绪,十分客气的说道:帝君才为了修补封印消耗了大量神力,本尊就不同帝君多聊了,帝君还是速速回到申山九脉休养生息吧。

帝君知道的,这六界众生都离不了你,你可不能出任何事。

束玉颔首淡淡的应了一声,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天帝说完之后见束玉还面无表情地盯着阳芜山,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也不好再继续劝说。

天界还有许多事务未成处理,既然已经确定邪神封印无事,那本尊就先告辞离开了。

天帝陛下慢走。

等到天帝离开之后,束玉才转身,视线在他离开的方向停留了许久。

束玉紧紧握住雪敛剑再次吐了一口血。

他眼前忽然一阵阵的发黑,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瞳孔渐渐染上了一丝丝鲜红,身体仿佛不受控制的半跪到了地上。

雪敛剑撑住他即将倒下的身体,轻轻的嗡响,似乎是想要唤回他几分神智?可他瞳孔里的血色却越发的浓重了起来,慢慢的染红了他整个凤眸。

阳芜山上黑沉如墨,束玉看到了几千年前的桑宁。

她一个人孤独又痛苦的守着邪神,带着死生不顾的决心。

可是,那时候的邪神将将出世,还未被封印。

他的邪气无孔不入,即便没有心魔,无数邪气的肆虐也足以让桑宁痛苦不堪。

她画结界为牢,将自己困于其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着邪神,忍受着极端的痛苦却也分毫不退,只是将饱满的唇瓣咬得一片鲜血淋漓。

分明,她是一个那么怕疼的人。

分明,她最是自在张扬,无忧无虑。

那时候却不得已扛起责任,承受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与痛苦。

偶有几次,扶桑长老的意识清醒,桑宁就饱受折磨。

邪神吸收邪气也最易攻其心防。

他杀不了桑宁,桑宁也不愿杀他伤扶桑,他就同桑宁在那无边的永夜里耗着。

他知道桑宁在意他所索取的这具身体,所以有几次故意让扶桑长老恢复几分意识。

扶桑每一次恢复意识,就是对桑宁的又一次折磨。

长期的心理折磨和肉体折磨,只会活生生毁了一个人。

哪怕桑宁是神,这一点也并不例外。

最后的最后,桑宁已经形容枯稿,满头青丝尽作华发。

在邪神再一次利用扶桑的时候,扶桑长老残存的意识终于倾尽一切出口让桑宁杀了他。

等桑宁下定决心的时候,她才发现,邪神似乎没有弱点。

她杀不了他,即便是毁灭了扶桑的肉身,邪神的本体依旧存在。

毕竟邪神从出世就不是以一具人的躯体而存在的,而是以一团邪气而存在的。

无能为力之下,她只能选择以身献祭,封印邪神。

束玉痛苦的伸手捂住脑袋,往日风华绝代的公子狼狈的跪坐到地上。

228、第二百二十八章 手环那团进入他心脏的邪气让他看到了当年桑宁在阳芜山上的那三年。

那让他与她都痛苦万分的三年。

那也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无能为力、力不能及的痛彻心扉。

可是,她的痛苦又何止比他少一分?束玉整个瞳孔彻底变为一片猩红,光洁的额头上象征着堕神之印的黑色纹路若隐若现。

雪敛剑在地上铮铮作响,突然结出一阵如雪似霜的灵气包围在束玉周围,似乎想要助他挣脱掉心魔的控制。

束玉却暴戾横生,一把撕碎了那层厚厚的灵气。

雪敛剑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束玉额头上的堕神纹路已经从方才的若隐若现开始渐渐显现清楚。

一双手按上了束玉的肩膀,束玉猛的转身,戾气丛生的盯着来人。

狐族族长随意的披了一身袍子,看似潇洒,实则却能看出几分匆忙的意味。

族长重重地按住他的肩膀沉声说道:束玉,你这么多年的压制,难道想在这一刻功亏一篑吗?束玉手中运起大量的神力,一副随时要向他出手的模样。

族长压制着他,丝毫不畏惧的继续说道:你不是同那丫头去了云境八荒吗?想必她如今还在云境八荒等你罢?这堕神纹一旦完全显现,就没有什么术法能够将其遮掩了。

束玉的手一顿,但也不过停滞了一瞬,又继续反抗族长的压制。

强大的神力逼得族长倒退一步。

他还未来得及再次上前,束玉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这一片天地灵力动荡,将族长甩出去很远。

族长睁大眼睛看着几近失控的束玉,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天下的白芨帝君,不能是一个堕神。

他们申山九脉的帝君也不能是一个堕神。

但是,束玉已经是九尾雪狐一族唯一的血脉了,他若不护着他,又怎么对得起他们狐族的先祖?可一旦成为堕神,就再无回旋之地了。

他忽然大声说道:束玉,你若不压制心中邪气,让你等了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等到的人难道又想要将其拱手让人吗?束玉却像未曾听见一般。

他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心魔之中,被邪气萦绕,族长的话没能让他生起分毫的动摇。

他缓慢地向族长走去,嘴角勾着邪邪的笑意,手中的神力越积越厚。

族长看着他的动作,却在原地一动不动,既没有离开,也没有闪躲。

他看着他出声说道:若是伤我能够让你清醒过来,让老夫也不是不可以挨这一击。

束玉眯着眼睛看着他,猩红的瞳孔缓慢的转了转,又果断狠厉的继续方才的动作。

当束玉手上的神力即将要向族长击去之时,他手腕上那根藤萝花编织的手串忽然断裂开来。

淡紫色的灵力顺着他的手腕瞬间到了他的额头。

那道猩红的堕神纹在紫色灵力的萦绕下,忽然又开始若隐若现起来。

族长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场面,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立马施展术法,结下结界,而后等在一旁小心的观察着束玉的反应。

清远干净又晶莹剔透的灵力浓郁异常,将束玉整个包围在内。

紫藤萝花清雅的香气在这一片天地蔓延,无数花瓣环绕着一身白衣的束玉,如梦似幻、美妙绝伦。

过了许久,花瓣散去,紫色的灵力慢慢消散。

束玉额头的堕神纹已经不知不觉地隐了下去。

他缓慢的睁开眼,依旧是从前那般漆黑如点墨的瞳孔,面容平静淡然,丝毫看不出他是刚才那个差一点便入魔的白芨帝君。

束玉看着族长歉疚的说道:族长,刚才束玉多有得罪,还望族长见谅。

族长随手拍了拍方才在地上滚了一圈所沾上的尘埃,打着哈欠摆着手说道:得罪见谅什么的就不说了,你还是好好控制住这个心魔罢,不然老夫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你吓的。

束玉抿了抿唇,他蹲下身去捡取地上那截断裂的紫藤萝手环,然后轻柔地将它收进衣袖里。

是我大意了,让邪神给钻了空子。

族长抽了抽胡子,他看着那个紫藤萝手环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知道就好,你有心魔本就是不该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否则一旦让天下得知,他们必将对你喊打喊杀。

束玉挑了挑眉,半分不在意的说道:族长觉得阿宁会伤我?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老夫可不是那个意思,老夫是提醒你堕神为天地众生所不容,少一个人知道也少一分危险。

族长瞪了他一眼。

而且以他们那群人的德行,别说你成为堕神,就算你有心魔恐怕也难以容你,紫幽神女对你自然不会不利,可他人就不一定了。

老夫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查什么真相,我们的一生很长,就算想要查什么真相也不一定要这么着急,以自身为饵,不是智者所为,老夫好歹也算是教导过你的老师,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学生做出那种傻事。

束玉垂了垂眸,沉默不应。

那恐怕真的是会让族长失望了。

见到他的表情,族长总觉得,他越是害怕的事情,越是容易成真。

他又忍不住敲打了他一番,就算你兵行险招最终找到了背后筹谋之人,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等明显没有益处的事,老夫希望你不要去做,就算想也最好也不要想。

族长教训的是。

老夫说了半天,你就给老夫来这一句?族长不满的哼了哼,对上束玉平静的凤眸,只能唉声叹气的闭上了嘴。

小狐狸长大,也不再不听他这个老师的话了。

罢了罢了,老夫再怎么样也没法强迫你去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你只要自己想明白就好。

毕竟,你等的人可是好不容易才回到你身边,你若成为堕神,天下人人喊打,你是要让她陪在你身边受着天下人的指责中伤,还是要自此以后远离她呢?族长之言,束玉会铭记于心。

你最好给老夫记牢点!229、第二百二十九章 融魄为神帝君,帝君出事了!!清言风风火火的飞了过来扑到了束玉的脚边,然后立马化作人形一脸惊慌的说道。

桑宁出什么事了?束玉问出了声。

清言应当待在云境八荒,能让他如此慌乱的跑来,只能是因为桑宁出事了。

清言喘着气却半分不敢停的说道:是折柳,他趁着桑宁取东西受了伤,偷偷跑进了云境八荒还直接掳走了桑宁。

什么时候?束玉皱着眉,眉目冷然,清言情不自禁的怂了怂,有一段时间了……他说完又立马补充,我当时是想着誓死保护桑宁的,但是帝君你知道的,那人最是阴险狡诈、恶毒无状,然后就让他钻了空子,趁机带走了桑宁。

我后面也追过去了,又被他给绕晕了,找不到他们去了哪里,我只能赶紧来告诉帝君了,不过,我已经告诉云境八荒的人,他们在我走的时候已经去找桑宁了。

清言话都不带钱的说出了一大段话才乖巧的闭上了嘴站到一边。

族长,您就先回申山九脉吧,我去找她。

好,你刚修补完封印消耗了不少神力,心性不稳,一路小心点,切记不要让旁人影响到你自己。

束玉明白。

他朝族长拱了拱手而后站到了清言的背上,清言挥挥翅膀迅速飞离。

他有说什么吗?束玉开口冷冰冰的问道。

清言攒着一股劲正奋力的飞,听到束玉的话,他呆了一下,然后立马口吐人言,他说我们抢紫幽神女的东西,真是笑死了,桑宁就是紫幽,她拿自己的东西竟然还能被一个外人称作抢,帝君,你说他是不是特别恶心!嗯。

我真的是长了见识,他们天界的果然都没一个好东西!要不是他诡计多端躲过了我的火,说不定现在都已经被我烧成灰了。

清言愤愤不平的说道。

等再见到他,我一定朝着他那张恶心巴拉的脸喷个够。

束玉神色莫名的看着前方,沉默不语,就剩清言一个人在那里边飞边愤愤不平的嘀嘀咕咕。

一片红光的洞穴里面,阵法正在启动。

桑宁忍着胸口的疼痛缓慢又冷静的默念着法诀。

被折柳握在手心的那枚眠雪佩突然开始剧烈的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迸裂而出。

他的手心因为强硬的握着那枚玉佩,已经被灼烧的一片血肉模糊,血水顺着他的指骨蜿蜒而下。

他却仿佛并不是疼痛,一丝一毫都未曾松开手指。

感受到眠雪佩的动静,折柳低头看着它疑惑的自言自语,紫幽,是你吗?你是想出来吗?再等等吧,等阵法绞碎了她的魂魄,我便放你出来……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那枚玉佩神光尽显,以决绝的姿态断了他的手掌,挣脱而出,朝着阵法中心的桑宁飞去。

阵法的力量让桑宁痛的大汗淋漓,她感受到有些东西在缓慢的靠近,想要接触她的魂魄。

魂魄一旦被这些东西给接触,就会慢慢的被其搅碎,魂飞天外、不复存在。

她一边艰难的念着法决,一边用尽所有力量竖起屏障抵御住那些想搅碎她魂魄的阵法之力的攻击。

桑宁念完最后一句,她缓慢的闭上双眸,等着那一魄的归来。

眠雪佩飞至阵法中央,然后落到了桑宁的胸口,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迅速的进入到桑宁体内,转眼间与桑宁融为一体。

隔着阵法剧烈的红光,折柳看得不太清楚。

然而,他脑海中却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会不会?其实,紫幽就是桑宁,桑宁就是紫幽。

不然,为何阵法还未搅碎她的魂魄,玉佩中的魂魄就已经同她融为一体了。

这个念头一经闪过,折柳惊恐的想要去毁掉这个他亲手绘制的阵法。

可惜,上古的凶阵从来不是他等想画就画,想毁就毁的。

他只学来了如何画这个阵法,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让开始运转的阵法毁灭。

紫幽,是你吗?!折柳颤抖着声音问道。

可躺在里面的人无知无觉、无声无息,仿佛已经沉沉睡去,不知外界天地。

折柳握着剑疯狂的想去砍阵法之力,可阵法之力不但未有分毫松动,还剧烈反噬到他身上,直接将他挥到洞穴的石壁上,撞得五脏六腑仿佛都要移位了一般。

紫幽,你不要睡,紫幽,我不会让你死的,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你就是她的。

折柳爬起来,嘴里颠三倒四的说着话,却分毫未成停下对阵法之力的攻击。

旁边的人疯疯癫癫的吵吵嚷嚷,桑宁狠狠的皱了皱眉,暂且自动屏蔽了他的声音。

她沉静的闭着眼,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一魄同她自己魂魄的融合。

而随着那一魄完全融入到魂灵中,浑身却忽然就涌起了汹涌的灵力。

时间流逝,桑宁豁然睁开双眸,随之而来的还有她额头忽然之间显现出的淡紫色的藤萝花印记。

胸口的伤口也因为大量的灵力的涌入而迅速的愈合。

没想到,她融合了那一魄,竟然再次成为了神?外面疯狂的折柳也安静了一下,他恍恍惚惚的盯着里面坐起来的桑宁,还有她额头上淡紫色的藤萝花神印,忽然又哭又笑的笑出了声。

桑宁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一挥手便打破了围绕着她的阵法之力。

洞穴之内的红光瞬间消失变回了之前黯淡的模样,桑宁惊讶的盯着自己的手心。

这等上古凶阵,就算是放在从前,她即便能打破,也要受一些苦头,而如今不过一挥手,上古凶阵就直接破了。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折柳,他画的阵应当不至于是一个如此废物的阵吧?很快,桑宁就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刚才他可是拿着他那把剑砍的许久都没有动静,说明这个阵法是十分成功的。

既然不是阵的问题,那就是人的问题。

没想到她不但再次成为了神,而且神力之高就是她从前也望尘莫及。

230、第二百三十章 了结因果桑宁思绪万千,正好垂眸看到了自己右胸愈合的伤口之处,那里的衣服破了一个大洞,露出了里面颇有几分狰狞难看的疤痕。

即便她突然恢复神力迅速将伤口治愈,但贯穿于胸的剑伤,没个几十年是无法完全将它留下的痕迹抹去的。

桑宁想了想,一挥手捏了个法决清洗掉一身的污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紫衣,才满意了几分。

旁边盯着她的折柳终于缓慢的向前走了几步,而后又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他动了动唇,隔了许久却只吐出两个字,紫幽。

折柳发髻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痕,那一身青衣已经被方才的连番折腾而衣衫褴褛,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迹晕染在上面,哪还有半分从前君子如玉的温润模样。

桑宁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忽然嗤笑出声。

折柳仙君,从来都不是君子。

桑宁撑着手臂站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手腕上那只镯子忽然碎裂成几瓣落到了地上。

桑宁盯着地上的雪馥镯愣了愣。

束玉送给她的雪馥镯怎么会碎掉?她一边想着一边低头将碎掉的镯子捡了起来,她凝视着镯子上面残存的阵法之力,忽然之间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上古凶阵的阵法之力,怎么也不可能那么缓慢。

原来方才在阵法启动之后,搅碎魂魄的力量就已经产生了,她之所以未曾受到更深的影响是因为这只镯子帮她抵抗了大部分的阵法之力,为她争取了融魄的时间。

桑宁看着已经碎成好几瓣,颇为惋惜地抿了抿唇。

都这副模样了,恐怕是修复不完整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它收了起来。

折柳看着她的眼神中一半哀楚一半欣喜,他呐呐的说道: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你就是紫幽。

我若是知道我一定不会……怎么,别说我是,如果我真的不是,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杀我?还妄想绞碎我的魂魄利用我这具身体?桑宁冷冷的出声打断了他,她嘲讽的笑道:折柳仙君当真是多年不改的自私自利。

想必对于你来说,只要能满足你的一己私欲,所以这天下所有的人都是可以利用甚至毁掉的。

就像从前想要用她的藤元玉清来救妙莺,可以不择手段的瞒着她接见她,如今想要用她的身体来承载她的神魂,也可以不顾对错的搅碎她的魂魄。

君子如玉?温文尔雅?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折柳哆嗦着唇,他白着一张脸,似乎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桑宁。

只能低声下气的说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今日我犯的错,你怎么罚我,我都不会反抗的。

桑宁看着他狠狠的皱了皱眉。

有时候她很讨厌折柳这副模样,仿佛她在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分明她的意思不是这样,可他就是都能将她的话曲解成另一层意思。

你是天界的人,犯了错,自有天条律例,倒还轮不到我来插手,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得这副可怜兮兮的好像你才是受害者的模样,你自己做出的事又没有任何人逼着你。

紫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桑宁挥手打断了他,停!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想听你说,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想在这里同你浪费功夫。

但是……桑宁顿了顿,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你犯的错是由天界规矩来惩罚,却不代表我不能同你了结今日的私人恩怨。

紫幽,你若是能消气,我定不会反抗半分。

呵……桑宁突然对着他出掌,磅礴的神力直接震毁了这一处洞府,将折柳给打得飞了出去。

他重重的落到了荒地上颤抖着呕出了一口鲜血。

但他却抬起头朝着桑宁所在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嘴里汹涌冒出的血将他的唇齿染的一片鲜红,他却似乎浑然不觉。

桑宁缓慢的从泥尘翻涌的洞穴里面走了出来,身上却不沾半分尘埃,一身紫衣高华典雅,手里握着的紫色长剑垂在身侧,顺着她的走动,轻轻的划过土地。

她眉目冷然,目光清冷,额头上的紫藤萝花神印耀耀生辉。

她的脸上再不见一丝半点从前在天水之南的时候,他们相依相伴之时的缱绻情意,也看不到她当年知道真相之后的痛恨苦楚。

没有眷恋爱慕,也没有了憎恶痛恨,她看着他仿佛就是在看着一个极其陌生的人。

一个伤过她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她只是秉承着她恩仇分明的性子为今日他伤她所为而报仇,不带其她任何感情。

折柳缓慢的伸手的捂着胸口,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那里空了一块,一阵一阵的透着风,仿佛如何也填不满。

比之七千年前她同他恩断义绝的时候,更为仓皇无措。

这一刻,风声细微,可有什么东西却轰然崩塌。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或许真的回不去了。

他们之间横亘的不止有这七千多年的时光和当初的爱恨纠缠,还有她如今早已将他剔除于她之外的漠然。

紫幽,对不起,我当初,我当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我一时魔怔,才犯下滔天大错让我们走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桑宁听着他的话心里不仅没有半分波动还很是想笑,她波澜不惊的走上前,执着那把长剑对准了他的胸口。

方才你捅了我一剑,如今我还你一剑,今日之因果也算了结了。

她说完也不等折柳的回答,手腕使劲毫不留情的将那把剑推入了他的胸口。

剑尖没入血肉,猩红的血液汹涌的喷了出来,染红了他的青衣,也沾染了她那身精美雅致的紫衣,有几滴甚至喷洒到了桑宁的手背上,滚烫的血液落在她的手背上,在她瓷白的肌肤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血印。

仿若她与他的过去,鲜血淋漓,不堪回首。

231、第二百三十一章 真正的神桑宁恍惚了一瞬,握着剑的手却并未因为思绪的片刻混乱而有丝毫的动摇。

折柳闷哼了一声,依旧没有反抗。

原来被利器穿过胸口会那么的疼。

她方才该有多么的痛苦。

折柳的眼眶中忽然滚落了一滴清泪,泪水顺着他染血的脸颊滴落到他胸前的伤口。

越发的疼了……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他?为什么他终其一生都在求而不得?为什么世间的阴差阳错总是如此的让人痛恨?他若是早一点知道,桑宁就是紫幽,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不是他还有机会能够挽回桑宁?明明他之前就有所察觉的,明明他在回溯之术的时候就已经对她心生其他,可他竟然还不愿意相信。

他甚至一直以为他对她的一切关注都是因为她和束玉也在寻找他最想要的那枚玉佩。

她在他们回妖界的路上趁着他们分开的机会给她下了追踪术,所以有了同崔茗的那三年时光。

她知道她不爱他,只喜欢谢琢,只喜欢束玉,可他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为她沉沦。

而后面从回溯之术出来之后,他却只以为这是千年前本属于真正崔茗和七皇子的因果,他只是被其影响,并不是对她有所珍惜。

谁知道,谁知道他竟是错的。

他一直以为束玉爱上了一个替身可悲,没想到他自己才是最悲哀的。

他以为他在螳螂捕蝉,谁知还有真正的黄雀在后。

这一次,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怪谁。

大概只能怪他自己蠢,怪他无能又懦弱。

怪他没有早早认清,他就是真正的紫幽。

折柳抬头痴迷的看着桑宁的脸庞,忽然忍着剧烈的疼痛,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去抓桑宁垂在身侧的手。

桑宁皱了皱眉,嫌恶的退后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随之也抽出了插进他胸口的那把剑。

折柳因为她的力道再次吐了一口血,而后倒在了地上。

这是你今日给我的,我今日也还你,咱们依旧两不相欠。

还有,我希望我们以后最好不要再见。

一道清脆的鸟鸣传来,漂亮的鸾凤鸟从远处飞来,带来了一片天边霞光。

折柳眯着眼睛看着远远而来的一人一鸟,眼底一片迷茫。

桑宁转头看去,还没来得及眨眼,刚才还站在鸾凤鸟鸟背上的束玉却已经转瞬到了她的跟前。

他伸手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紧紧的拥着她,仿佛生怕她又消失在他面前一样。

桑宁任由他抱着,她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有些不正常的剧烈波动,她轻轻的伸手回抱着他,还拍了拍他的背,小声的说道:束玉,我没事。

我真的没事,你不要害怕。

见束玉不应,她又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

半晌,束玉才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低声喃喃,阿宁,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现在刚刚好,我们可以一起离开。

桑宁仿若什么都未发生一般眉飞色舞的说道。

折柳躺在地上,模模糊糊的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

明明视线那么模糊,他却又是能那么清晰的看到桑宁脸上温暖柔和的笑意,美好的如同幻想。

明明从前她这些模样都只是对着他的。

明明他们才该是相依相守的一对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看着天边孤寂的飞过的几只寒鸦,他在这一瞬间慢慢体会到了痛彻心扉是什么样的感受。

清言已经化作人形,但是他看着眼前这个极为特殊的场面一时之间呆立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本来在路上,他还信誓旦旦的对帝君说,等他们找到桑宁,他必要喷一口火将折柳都烧成灰。

但是现在看他那副血迹斑斑、苟延残喘的将死模样,他好像有点不确定还需不需要他再喷一口火了。

束玉终于放开桑宁,他的目光在桑宁额头上的紫藤萝花神印上顿了顿,不自觉的弯了弯眉眼。

只有渡过天劫的神才能成为真正的神,而后与天同寿。

只有与天同寿的神,才会显神印。

以后,桑宁就是真正的神了,这天地六界将无人能伤她。

束玉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额头上那枚漂亮异常的紫藤萝花神印,他沿着紫藤萝花的形状细细勾勒,唇角洋溢着笑意。

桑宁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露出一副狐疑的表情。

束玉怔了一下,脱口而出,你还不知道?知道什么?桑宁抓住了他的手,顺手摸了自己的额头一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是,是有个东西。

束玉轻笑着说道。

桑宁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一时也会多想,只以为是因为方才的一番动作染上了灰尘污秽,就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

然后束玉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的额头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看到她手背上是被沾染上的血迹,才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

束玉拧着眉头,手上有血还胡乱的去脸上擦什么?啊?桑宁看了一眼手背上已经被蹭花了的血痕,好笑的摇了摇头,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脸上是不是有了?竟然越擦越脏了!你别动,我帮你擦。

束玉说着就掏出来一块洁白的手帕轻柔的抚过她的额头,然后又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背里里外外的擦个干净。

桑宁看着他的动作,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莫名喜悦。

清言呆呆的看着他们的动作,甚为不理解。

对于他们而言,难道不是随便施展一个法诀就可以将浑身弄得干干净净吗?为什么他家帝君偏要学着人类那样一点一点的擦?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闲情逸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或许就叫做话本之上所说的情趣?束玉插完她那只手,又看着她另外一只握着剑的手,那上面也染了一片血迹,比着这只手更多一些。

甚至她紫色的裙摆上面也沾了不少的血。

束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折柳,他看着桑宁手里握着的那把染血的剑,忽然说道:阿宁,把剑给我。

桑宁懵了一下,你要干什么?232、第二百三十二章 神印她瞟了一眼地上的折柳,难不成束玉还想着杀人灭口?她自认为她同折柳的恩怨已了,已经不需要束玉再额外出手了。

毕竟人家好歹也是天界有名有姓的折柳仙君,即便犯错也该由天界的人去管理教育。

哪怕束玉是神族,是申山九脉的帝君,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的随手诛杀仙族。

不然被他们那群仙族逮到把柄,不仅毫无益处,还会给他带去无尽的麻烦。

有血,脏了。

束玉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桑宁眨着眨眼,伸手大方的将手里的剑递给了他,他也十分不客气地收了起来,顺便还加了一句,等本君帮你清理干净再还给你。

好。

束玉收起了剑又将她那只手擦干净,然后像是终于想起来施展法术,他挥了挥手指,她一身紫衣焕然一新。

桑宁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折柳,他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虽未手下留情但也并未伤他命脉,仙族修炼几千上万年才成为仙,从来不是什么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人类。

更何况他还是灵力高强的折柳仙君。

既然他不愿意走,那就让他自己待在这里好了,他要是愿意,就算在这里躺个天荒地老,都没有人有任何意见。

但她可不愿意继续待在这。

桑宁还未说话,束玉就仿佛同她心有灵犀一般开口,既然没什么事,那咱们便回去吧。

回云境八荒,还是申山九脉?自然是回申山九脉。

束玉敲着敲她的额头,目光再次在她额头上的紫藤萝花印记上停留了片刻。

正在这时,妙莺忽然而至,她匆匆而来,而后停留在折柳身边,弯腰小心翼翼的将他扶了起来。

妙莺扶起折柳,她微微含首向束玉和她行了一礼,妙莺见过白芨帝君、紫幽神女。

她面上的情绪看不出来分毫异样,似乎对于桑宁这个本应该神魂灰飞烟灭的神再次归来没有任何意外与疑惑。

桑宁看着她那一身雀纹的衣裙染了血,她没有任何情绪的转头对着束玉说道:我们走吧。

她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交集,自然也没有什么需要叙旧的地方。

束玉点头,同她一起上的清言的背,鸾凤鸟展翅高飞,在天空中划过一道残影而后无影无踪。

折柳重重的咳了两声,鲜红的血再次从他的嘴角胸口涌了出来。

妙莺皱着眉头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她看着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桑宁离去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折柳,陛下已经知道你的事了。

折柳沉默着一动不动,妙莺看着他再次说道:她已经离开了,我们该走了。

折柳终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而后随同妙莺离去。

鸾凤鸟五彩的羽毛在天际留下一道瑰丽的影子。

风刮起了她们的衣角,白衣和紫衣缠绵相依,在鸾凤鸟羽面前也不失半分颜色,反而被衬得风华无双。

你看看。

束玉忽然变幻出一面镜子递给桑宁。

桑宁抬眸看着他疑惑了一瞬,怎么了?怎么突然给她镜子?束玉挑了挑眉,语气含糊的说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你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桑宁毫不客气地拖过他手里的镜子,她握着那面光滑的镜子放到面前,然后她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猛的瞪大了双眼。

她难以置信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清清楚楚的显现着一枚紫藤萝花的神印。

听说。

只有真正的神才会显出神印。

她们虽然被称为神族,但是却算不得真正的神,只有堪破天劫的神族才能成为真正的神,才会真正与天同寿、万古长存,不再受天地轮回规则的约束。

真正的神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一方的天地规则。

桑宁拿着镜子十分惊奇地观察着自己额头上的那枚紫藤萝花印记,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开口问道:所以我现在算是成为真正的神了?束玉含笑点了点头。

没错,以后本君还得仰仗阿宁相护呢。

桑宁眨了眨眼,她垫起脚尖分外豪气的攀住束玉的肩膀信誓旦旦的说道:你嫁给我,我护着你!好啊!说话算话?桑宁挑了挑眉,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巴不得立刻同阿宁双宿双飞,每次都忧愁着阿宁会不会有朝一日厌倦了为夫……桑宁满头黑线的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就不能正常点说话吗?束玉挑了挑眉,桑宁放开了手,他才颇有几分委屈的继续说道:这难道不正常吗?……呵呵。

桑宁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对着清言说道:清言,我们先回云境八荒一趟。

她被折柳带走的事,也不知道云境八荒有没有人知道?无论如何她要离开还是得回去说一声,免得小精怪们担忧。

还有云境八荒的结界,她破了原来结界之后,现在的结界不过是随手而结,若真有人要对云境八荒不利,那如今的结界定是脆弱不堪、一击即破。

她如今既然恢复神力,就应趁机再给云境八方结一个牢不可破的结界,然后再去深山九脉。

清言扇了扇翅膀,调转了一个方向。

束玉知道她想做什么,也没有多问,桑宁的目光再次在镜子里的面容上转了转。

每一个神族的天劫都是不一样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的天劫是同折柳的爱恨纠纠缠还是为封印邪神的以身献祭,也或者同两者都有着关系。

但如今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确迈过了她的天劫成为了真正的神。

无怪乎许多神族都消失在天劫之中,她大约只是比曾经的那些神族多了一点点的运道,所以能够再次重生归来。

不然,她大抵上是永远也成为不了真正的神的。

桑宁目光闪了闪,忽然靠着束玉的肩膀轻轻的说道:等我们回那申山九脉,我们试试看能不能用什么方法帮你剔除心魔。

束玉一愣,那一瞬间他差点都要以为桑宁猜到了他在阳芜山上所发生的一切。

233、第二百三十三章 余情未了但很快他又笃定的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自己都身陷险境,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心魔发作了。

束玉不着痕迹的将曾经带着紫藤萝花手环的那只手往衣袖里缩了缩。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伸手同桑宁十指紧扣。

桑宁就大致上同他说了一下折柳掳走他的经过,但有些细节却隐瞒了下来。

她没有说束玉将眠雪佩中的那一魄当成是她的神魂,也没有说他想要搅碎她的魂魄用她的身体作为紫幽神魂的容器。

更就没有说她趁机逃跑的时候被他捅了一剑,所以她才还给他一剑。

但即便如此,束玉的脸色还是沉了一下,他目光讥诮的说道:你才捅了他一剑,到底还是轻了。

桑宁懒洋洋的努了努嘴,人家好歹也是折柳仙君,我若是真将他给杀了,那才是要出大事。

阿宁莫不是忘了?你如今是真正的神,某种程度上,你就是天地的规则。

束玉点她的鼻尖补充道:你就算是将他杀了,这也是天神的意志。

桑宁愣了一下,她当时又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大约也不太可能真正做到无情无欲的生杀予夺。

不过说起来,她就算成为了真正的神,对于至高无上的生杀与夺依旧没有什么兴趣。

即便没有神的干预,天地六界也会随着天地的规则而运行,只要世间安稳,众生相生相克,没有邪神那等异类的出现,她又何必多此一举胡乱添改增减呢?爱恨都已经随着时光而消磨,她也没有想要将折柳杀之而后快的心。

江湖不见就是最好的结局。

桑宁抓着束玉的手指目光盈盈地看着他,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但非对他余情未了。

束玉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桑宁伸手戳了戳他低下来的脸颊,怎么,你不信?当然信,你要是对他余情未了大约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束玉了然的说道。

桑宁忽然起了兴致,那你倒是说说,我若是对他余情未了,该是什么模样?束玉凉飕飕的瞥了她一眼,让桑宁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她莫名的捏了捏手指。

她自认为,对于感情她一向是有始有终、果断决绝的,你若无情我便休,绝不会同一个不爱她的人纠缠不休。

想到这,桑宁也横了束玉一眼,你这是什么眼神?本君怜惜你的眼神。

束玉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看是可怜、嘲讽我的眼神还差不多。

桑宁撇了撇嘴。

束玉无奈地扶了扶额,夫人太聪明,为夫都不好哄了。

你觉得我不好哄,那你是觉得谁好哄?束玉无辜的看着她一眼,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你,本君哪有哄过什么其他人。

算你识相。

桑宁开心了一秒又忍不住问道:你方才不会是在故意岔开我吧?明明就是阿宁自己带偏的话题。

桑宁尴尬的舔了舔嘴唇,他好像说的也没错,的确是她先岔开的。

你若对他余情未了,大概就是明知道他要用成你的藤元玉清去救他身边的女子,你也会心甘情愿的将如此重要的藤元玉清送给他。

束玉突然开口,明明是轻飘飘的语气却莫名的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桑宁抿了抿唇,一本正经的反驳道:你不要人云亦云好不好,我当初才没有将藤元玉清送给他呢,我只不过是以物换物。

用她的藤元玉清换能保云境八荒渡过天劫的宝物。

区区天竺珠又怎么比得上你的藤元玉清?那不过是一件死物,但你的腾云玉清可是……说到这里,束玉忽然硬生生的闭上了嘴。

他拧着眉头,有些过往丝毫不敢细想,一旦细想,他就忍不住的戾气横生、愧疚痛恨。

桑宁捏了捏他的掌心,我当时真没有这么想,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毕竟于我而言,藤元玉清再珍贵也比不上云境八荒的众多生灵。

他大约也是知道我的想法,所以并未想着将天竺珠给我,而是等着我用藤元玉清去换。

都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我其实都已经不怎么在意了,束玉,你也不要在意了。

我现在觉得曾经的过往都像一场天劫,我已走过天劫,往日不可追。

束玉哼了一声突然说道:你当时就没有想着来找我。

桑宁好笑的看着他,就当年我们那种关系,你觉得我若遇到什么事会来找你这个死对头来看我笑话吗?而且我作为云境八荒的守护神,本就有我命定的职责,或许这恰好就是命运吧。

命运不分好坏,只是无常。

毕竟当年的桑宁怎么也不会想到束玉会对她心有悦慕,她一直都以为他恨不得自己消失个干净。

谁知道,那么多年竟然都是误会。

见束玉还是不高兴,桑宁继续扳扯着指头说道:再说了,当初我也不知道你对我心怀非分之想呀,以后若有什么事我一定都告诉你,你想逃也逃不掉!不会逃的,我做梦都想着有这一日……束玉轻笑着说道。

你现在不用做梦了,这都是实打实的真实存在着的。

桑宁说着将她们握着的手拿起来,放在他眼前晃了晃。

清言飞得很快,不过是说会儿话的功夫,她们就已经到了云境八荒。

那群精怪看到她立马抹着眼泪的围了上来,左一句右一句的问她是否受伤。

看情况是知道折柳干的事了。

桑宁摇了摇头赶忙安慰,我可是你们的守护神女,谁能伤得了我!见她不像有事,她们才叽叽喳喳的散开了一些。

小琅匆匆赶回来。

看到桑宁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他几步上前,有些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都怪小琅不好,有负神女的嘱托,让他那等小人钻的空子害的神女被其掳走。

也不知道他是修习了什么邪魔外道,我同他交手竟然短暂的被他给控制了,没能及时赶去帮助神女。

控制心神?折柳竟然会这种东西?怪不得当时清言同他打得那般激烈,整个云境八荒都无一精怪前来,她给小琅传的信也毫无回应。

234、第二百三十四章 九九雷刑桑宁怔了一下,又摇了摇头,结界的空隙是因我而起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自责。

至于我,你也看到了,我自然不会有什么事。

神女平安就好。

小琅抿着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最后,桑宁同束玉联手为云境八荒结了一个分外牢固结界才再次离开。

天地六界,不过一日之间,便知道了紫幽神女再次归来的消息,一时之间大家众说纷纭,各种猜测纷沓而至。

毕竟,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以身献祭的神族有再次重生的先例。

但偏偏桑宁就是这个先例。

一旦有了这个先例,也就意味着神族的强大或许会更上一层楼,世人对神族的尊崇只会有过之而不及。

天帝面无表情的看着折柳,妙莺站在他身边也被迫同他承受着天帝无形的威压。

折柳却仿若不知一般,他保持着同从前一般无二的温和开口说道:折柳拜见陛下。

你还知道本尊是陛下?陛下是天帝,天下六界皆知。

呵……既然知道,作为本尊最为倚重的折柳仙君,你看看你自己干了些什么?折柳有负陛下期望,心生恶意行差踏错,甘愿受罚。

天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行刑台九九雷刑,自去受罚。

折柳遵命。

折柳抬手行礼而后竟然不顾一身重伤打算立即前往行刑台。

妙莺看着折柳脚下蜿蜒的血痕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她动了动唇,还是忍不住对着天帝说道:陛下,折柳如今身受重伤,九九雷刑是他所不能承受之重,还望陛下能网开一面。

妙莺,你也要违抗本尊的命令吗?天帝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说道,但随之而来的威压却硬生生的压弯了她的腰。

妙莺咬了咬唇,一字一顿的说道:妙莺不敢,只是,九九雷刑太重,折柳他……九九雷刑太重?难道我们天界的颜面不重吗?天帝冷冷地打断了妙莺的话。

他身为天界的折柳仙君竟然妄图谋害紫幽神女,本尊作为天帝,不仅要给紫幽神女一个交代,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妙莺只好住了嘴,随后行礼告辞向行刑台而去。

申山九脉,霜月宫。

天边的九九雷刑整整弥漫的九天九夜才缓慢散去。

九九雷刑是天界重罚,只有犯大错的仙族才会被罚九九雷刑。

天刑台已经足足有许多万年没有出现过被罚九九雷刑的仙族了。

然而,这次更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这九九雷刑的主角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折柳仙君。

罪名是妄图谋害神族。

而这个神族又恰恰是七千多年前以身献祭封印邪神的紫幽神女,那位同折柳仙君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云境八荒守护神。

这种种巧合交织起来,众人心中自然难念各有一番自己的微妙思量。

但无论他们是什么想法猜测,都与安静待在申山九脉的桑宁没有丝毫关系。

她看着天边缓慢散去的乌云雷电挑了挑眉,而后兴致缺缺的回了房间。

明明一路上束玉还好好的,但是一回申山九脉,他竟然就将她直接扔在霜月宫,而后闭门不出,已经好几日都不见踪影了。

每次桑宁前去,清言都说束玉在闭关修炼,桑宁甚至想进去看他一眼都不成。

你家帝君还在闭关修炼?你就没同你家帝君说,我来找过他?桑宁抱着手臂看着清言怀疑的问道。

她已经从前几日的束玉换成了你家帝君,可见心情有几分不太美妙。

清言难得敏锐地察觉到她不太高兴的情绪,忍不住开口挽救,闭关修炼都需要许久,有时候就算说了,一时半会也清醒不过来。

他可不敢说,他家帝君特意吩咐了不见桑宁。

作为一只鸾凤鸟,他也不是很明白他家帝君这有一出没一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分明没有闭关,为何就突然躲起来不见任何人,包括桑宁。

他家帝君好歹也是等了桑宁这么多年,可不能因为他一时气性波动,就将他的帝后给作没了。

所以清言十分体贴的替他家帝君撒了个小小的谎。

说他在闭关修炼,也避免桑宁多想。

毕竟这个闭关修炼,短则几日,长则数年。

清言看着桑宁明显不信的神情,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守门的任务是多么的煎熬。

他苦兮兮的笑了一下,我有同帝君说的,但帝君这几日都没有回我,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帝君对你绝对没有其他任何意义,他应当是正在修炼之中,所以不便回话。

这话说出来也就你信。

桑宁冷哼了一声。

他们神族可没有那么多规矩。

清言尴尬的眨了眨眼,颇有几分谎言被拆穿的无措。

这样吧,你让开,我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不行!桑宁刚一说完,清言就猛的伸手拦住了她。

桑宁挑了挑眉,你不会真打算拦我吧?这段时间清言一直在给束玉守门,桑宁来没有见到他,他也没有刻意硬闯,她以为清言就是被束玉吩咐在外面磨练磨练做做样子,并不是真的在守门。

但现在看来,似乎她前几日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束玉为什么要刻意躲着她?清言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桑宁,这是帝君的吩咐,我们申山九脉这么大,你再多玩玩就是了,帝君什么时候出来,我立马告诉他来找你。

他笑呵呵的劝道。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桑宁可不能因为帝君不见她就迁怒到他这只小小的鸾凤鸟身上。

谁让帝君的吩咐是无论如何都不许任何人去见他呢。

他也不想干这等苦差事,但既然答应了帝君,无论如何就得信守承诺。

以桑宁如今的神力,十个他也不是她的对手。

桑宁要硬闯,他肯定是拦不住的,但是若好声好气的劝劝她,说不定她就会听一下。

毕竟,以他们的过去的相处来看,桑宁一向都还挺好说话的。

235、第二百三十五章 秘密挺好说话的桑宁,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她忽然对着里面随意的说道:既然有些人不想看见我,那我也就不留在这里碍眼了,这申山九脉哪有我云境八荒呆着舒服,我今日就回云境八荒去。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山下而去。

清言一愣不愣的看着桑宁真准备离开申山九脉,赶忙开口问道:桑宁,桑宁,你认真的?不会真要走吧?桑宁转头不咸不淡的看着他一眼,不然你还以为我说着玩的?清言,你就在这好好守门吧,我就先走了,再见。

她说完便潇洒离去。

清言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着急的看着桑宁消失的背影急匆匆的跑进内室隔着结界对着里面的束玉问道:帝君,帝君,桑宁回云境八荒去了,您不出去看看?早在方才桑宁说话的时候,束玉闭着的眼睛就已经睁开了,他如今正目光沉沉地盯着手心断裂的紫藤萝花手环。

由于他背对而坐,所以清言也没有看到他额头上若隐若现浮动剧烈的堕神纹。

清言说完,见他家帝君一动不动的盘腿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他又忍不住开口说道:她刚才好像真走了,帝君您真不去追吗?下去,没有本君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来,从今日起,包括你也是。

束玉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而后一股重重的力量裹挟着清言将她他出门外,而后啪的一声带上了门。

清言看着面前紧闭着的大门以及上面额外又多出来的一层厚厚的结界呆了好一会,才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一脸肃穆的站在门口,像一尊煞气满满的守门神。

过了好一会,他又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

就他家帝君这样,还能指望有什么帝后。

清言一番唉声叹气,但还是认命地守在门外任劳任怨的当着他的守门神。

桑宁一路头也不回地出了申山九脉,看似走得潇洒自在,实则两只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然而直到她晃晃悠悠地出了申山九脉的结界,后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别说人了,就是连一只蚊子都没有出现。

没想到申山九脉的蚊子都没有不舍得它的。

桑宁抹了一把辛酸泪,也完全忘了偌大的申山九脉狐狸虽多,但蚊子倒是一个都没有。

桑宁百无聊赖的蹲到地上伸出手去霍霍地上的花花草草,不一会就将一地的花草蹂躏得一团杂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上太阳已经从正中走向西斜。

束玉竟然还没有丝毫动静。

桑宁怒气冲冲的爬了起来,嘴里絮絮叨叨的骂着束玉。

直到她骂得心里解了气才堪堪停了下来。

桑宁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有几分泄气。

所以到底是不想让她知道什么秘密呢?桑宁暗暗思索了一番,突然隔空打了一个响指,一转身去了狐族族长所在的山脉。

哟,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呀?哪阵风竟然将紫幽神女吹来我们这儿来了?凝绯一副没有形象的样子靠在秋千上摇摆晃荡,看到桑宁就忍不住一阵的阴阳怪气。

桑宁眨了眨眼。

凝绯自从上次来同束玉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去过霜月宫。

几千年的爱慕或许难以放弃,但她也的确在慢慢尝试着放下。

凝绯从前既然说她是束玉找的替身,那么想必应当是知道束玉从前对她有些心思。

她从前做紫幽神女的时候,虽然没有见过这位红狐狸,但想来她应当是知道她的。

她应该不曾想到她从前所说的替身实际上却是本尊,想必对于凝绯而言,她就是紫幽神女这个消息无疑是足够惊心动魄的。

我在霜月宫呆着无聊,所以就在申山九脉随意逛逛,怎么,凝绯姑娘这是觉得不行?哼,你这是在得意个什么劲儿?她懒洋洋的说道,然后翻了个身继续晒太阳。

桑宁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你们族长在哪?凝绯娇笑着看着桑宁,你不会是被帝君给抛弃了来找咱们族长要说法罢?看到桑宁有几分疑惑的目光,凝绯难得幸灾乐祸的解释了一句,你在我们申山九脉的门口呆了那么久,说不定现在整个申山九脉的狐族都在谈论紫幽神女被咱们白芨帝君始乱终弃了的事……到底还是失策了。

她都忘了她不再是寂寂无名的桑宁了。

如今一举一动定会惹来许多明里暗里的注意。

见她愣住,凝绯难得多看了她一眼,奇道:你不会真被咱们帝君给始乱终弃了吧?桑宁眨了眨眼,你觉得你家帝君会吗?凝绯深深的看着桑宁一眼,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族长就在东面的凉亭喝酒,你自己去吧。

她说着打了一个哈欠,翻身缩成一团沉沉睡去,明明不是狐狸身,桑宁却莫名能从她的动作中看到一只傲娇的红狐狸模样。

谢啦。

桑宁过去凉亭的时候,族长的确在喝酒,不过是一个人自斟自酌,无人相伴。

他的对面放着一套酒具,就仿佛在等着来人一般。

桑宁挑了挑眉,十分不客气的坐到了对面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闻着浓郁的酒香,一口饮尽杯中酒。

族长这里的酒果真不是凡品,醇厚而甘冽。

族长摸着胡须颇有几分兴味的上下打量着桑宁。

他竟然难得也有看走了眼的时候,当初束玉带她回来的时候,他真的以为束玉已经放下过往,对新的人有了其他兴趣。

没想到新人依旧是旧人。

束玉从来都只会对一人侧目。

九尾雪狐一脉总生痴情种。

一个白离帝君,一个白芨帝君,都不遑多让。

桑宁再次豪爽的饮下了一杯酒,当她准备去倒第三杯的时候,族长终于心疼的抽了抽胡须。

他随手练了一只树枝拍开了桑宁的手,小丫头片子,可不能学老夫这个老酒鬼。

族长舍不得酒就直说。

桑宁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236、第二百三十六章 执着啧啧啧,小丫头片子丝毫没有尊老爱幼之心,同那小子一样都是没良心的。

族长这话就没说好了,要没良心也只是束玉没良心怎么能扯上我,我可比他有良心多了。

那你哪里有良心了?桑宁晃着手中酒杯,晶莹的酒液顺着她的力道在杯中打着旋,比如,我可以送族长这世间少有的美酒,他就没有过。

酒呢?族长两眼冒光的看着她,活脱脱一个酒鬼的模样。

美酒自然没在这,但是美酒也不是随意可得的,族长也得体谅体谅我的辛苦不是?桑宁一本正经的诉苦。

族长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族长今日是在等我吧?族长早就知道我会来?桑宁话锋一转,忽然不再提美酒之事。

族长只能忍着心里对美酒的向往,敷衍的回道:本来没有等你,但听说你在我们申山九脉的门口一通发脾气,所以就多备了一只酒盏,想着万一你要来向老夫兴师问罪,老夫还能以薄酒陪个不是。

……我倒也没有发脾气罢。

桑宁清了清嗓子,苦兮兮的说道。

这次似乎丢脸丢大了,大家都一致认为她已经被束玉给抛弃了。

是没怎么发脾气,就是糟蹋了一圈花草罢了。

族长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话,还不如不说呢。

我记得族长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说我若有一日想要知道一个束玉不愿意告诉我的秘密,你可以告诉我。

今日我希望族长能够兑现这个承诺,当然也不好意思白得族长一个秘密,所以略备薄酒赠予族长。

桑宁正了正神色,直言自己此行的目的。

族长笑了笑,难得有几分莫名的说道:其实,今日你就算是不来找老夫,老夫大约也会拦着你离开的。

桑宁眨了眨眼,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也就是说,我在申山九脉外面的时候,族长已经在注意着我了?族长饮下一杯酒而后满足的啧啧了两声才开口说道:毕竟有个人为你执着了许多年,在老夫都以为他终将无望的时候,他也从未放弃,老夫终究不忍心……后来老夫便觉得与其去劝他放下还不如帮帮他,让他一生不至于这般苦楚,至于结果,天地规则、大道无数,不去试试,谁又知道最终是成功还是失败。

只要他在帝君这个身份上不曾行差踏错,其余旁的老夫都可以听之任之。

桑宁蹙了蹙眉,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

族长的意思是说,束玉这些年一直在找我?难道他一直都相信以身献祭之后还能留下魂魄?族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是一直在找你,但他并不是相信以身献祭的神族有自己回来的可能。

所以……不知想到了什么,桑宁放在桌子上的手忍不住颤了颤。

族长看着她,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感慨道:他只是不相信天命,所以宁愿逆天而为,硬生生的从天道中为你找出了一条再次归来的路。

桑宁只能本能的看到她面前的狐族族长一张一合地开口说着当年的话,可脑袋却在那一瞬间仿佛忘记了思考一般。

当初你布下结界在阳芜山同邪神对峙的那三年,他一直都在结界之外。

那时候我从没有见过束玉那般努力的修炼过,邪神因为神族之力而成,无人知其弱点,束玉似乎觉得他帮不上你什么忙,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苦修,同时为你守住整个阳芜山的结界。

当初天界那群冠冕堂皇的人就是会打着为天下除恶的旗号,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既然是天地所生的邪神,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杀灭的,你们这等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小神,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后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悟得了任意穿越结界的术法,我记得那时候你已经同邪神一起困在阳芜山一年多了,你似乎也开始渐渐力不从心,常常被邪神的邪气所困,束玉每次都会在这种时候偷偷进去,渡给你无数的神力。

你是紫藤萝一脉,你们这一脉的灵力天生擅长净化渡化,这是束玉即便修为再高也比不上你们的地方,所以其实若说对付邪神,在天地六界之间,你们紫藤萝一脉的神族是唯一适合的人。

桑宁慢慢的握紧的拳头,她抿着嘴一动不动的听着族长的话。

其实在阳芜山那三年里,她的确有很多次昏昏沉沉的时候,灵力难以支撑,邪神又总会故意露出几分扶桑的模样令她下不去手。

以至于最后,反反复复的折磨让她痛苦不堪。

但令她惊讶的是,即便如此,邪神也从未踏出过她布下的结界。

她从前一直以为是因为她紫藤萝一脉天生净化的灵力对邪神的邪气有着无与伦比的压制。

所以即便她重伤昏迷,辗转多日才醒,邪神也依旧只能无能狂怒的待在结界里面。

可她却忘了,紫藤萝一脉再是主净化,那也是需要强大的力量作为支撑的,就像弱小的紫藤萝,哪怕本源之中的灵力再是有无敌的净化之力,在成长起来之前,她们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这是力量的压制,无关其他。

却不曾想到,结界三年未破,是因为有人一直在外面不断的为这一层结界加注神意。

当时在阳芜山之中,越到后来她的思绪其实也越发的混乱,邪神知她心中所想,每每利用这一点来折磨她。

当时桑宁的心性早已大受损伤,她现在其实都不太能够记得清那苦苦支撑的三年是如何走过的。

所以就算束玉从中帮助了她,她当时其实也没有力气去意识去猜测那些些微的不同寻常之处。

她有时候只是能够隐约的记得,似乎有人出现在她身边,无声的守候片刻,等她醒来,一切又无影无踪。

她以前总觉得那都是邪神的邪气影响了她的心性,才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幻觉。

237、第二百三十七章 道心想要从前她问他为什么会穿过结界的术法,他竟然也从未告诉过她真正的真相。

束玉他总是做的比说的多,更多的时候他似乎更习惯将许多汹涌的爱意默默压制在平静的表面下。

见到桑宁的神色变化,族长叹了一口气,才幽幽的说道:这些事想必束玉从来都不曾告诉过你,他就是这样,明明不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可做的事却从来默默而为,不求回报也不求感激,有时候老夫都会有些看不下去。

桑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怅然的说道:我没想到他会……过去我也一直以为他不是很喜欢我。

族长难得哈哈大笑出声,老夫也没想到,老夫一直以为事事都不会入他的心,没想到,没想到,倒是栽在你这个小丫头手上了。

至于申山九脉和云境八荒从前的旧怨其实是背后另有其因果,我们后面蹊跷发现早已为时已晚,两地积怨颇深,当年之事又不清不楚,难以大白于天下,想必扶桑长老也没有告诉过你,以至于你对咱们申山九脉一直有些成见。

但老夫确实很早都告诉过束玉的,他知道那里面另有其因,所以他当初根本不会因为申山九脉和云境八荒的过往讨厌你,至于你们当初的关系是怎么处成让别人都误会成那样的,大概只有你们当事人知道。

族长抿了一口酒,难得有几分好笑的说道:毕竟在他做那些事之前,老夫也误以为他并不怎么喜欢你这个一见面就要同他打打杀杀的云境八荒守护神,谁知道竟然不是,你看,老夫都误会了,更莫说你会误会。

桑宁也有些无奈抚了抚额,但是族长同我说了这么多都还没有说到最重要的重点吧?她不觉得这些事是束玉现在躲着她的原因,他现在躲着她,只能是因为直到如今还困扰着他的事。

所以当年还发生了什么我从来都未曾知晓过的事?族长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深深的说道:当年你渴望找出分离邪神和扶桑长老的方法,应当将你们藤萝一脉的净化之术休息到了不浅的地步吧?不然也不至于能够支撑三年不败。

桑宁点了点头,是悟到了很多,但是最后一步始终不得要领,所以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提起这事,桑宁又不由得想到了扶桑。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她却再无丝毫头绪。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而无能为力。

族长摸了摸胡须,忽然意味深长的说道:或许不是你不够聪明,而是你当初缺少最重要的东西,于你们藤萝一脉来说最珍贵的东西。

对于藤萝一脉来说最珍贵的东西。

那不就是?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桑宁突然提高了音量脱口而出,藤元玉清?老夫也只是猜测,并不敢保证。

毕竟老夫是狐族,同你们紫藤萝的血脉那可是相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但是,有一个事实你也不得不承认,藤元玉清之所以如此珍贵,是因为里面有你们紫藤萝一脉磅礴而不可估量的本源之力,而当初一个连本源之力都匮乏的你又怎么能够修行得到净化之术的最高层。

族长说完便不再说话,继续悠哉悠哉的自斟自酌,可桑宁却垂下双眸想到了许多。

半晌,她才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所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因果。

折柳想要她的藤元玉清不得,可是好巧不巧,云境八荒遇到了万年难遇的天劫。

而能够助云境八荒渡过那次天劫的宝贝是折柳手中的天竺珠。

所以她用藤元玉清换的天竺珠保云境八荒在天劫之中安然无恙。

为了失去藤元玉清的她,扶桑不得不耗费自己满身修为为她疗伤以至最后脆弱不堪,让邪神钻了空子。

而现在狐族族长告诉她,她之所以修习不到净化之术的最高层,是因为失去了藤元玉清。

上天仿佛给她开了一场天大的玩笑,肆意玩弄她的命运。

狐族族长的眼神落到她凄惨的笑意之上,他难得大方的伸手为桑宁亲自倒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

桑宁握紧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喉间却一片苦涩。

族长摇了摇头,天意如此,并非你的错,这也是老夫这几千年来一直反复思索查阅古籍才偶然猜到的。

在当初,老夫也只能看着邪神肆意妄为而无能为力,甚至还比不上你与束玉对天下人所做的贡献。

多谢族长宽慰,只是觉得这命运当真捉弄人。

老夫也一直这样觉得,不过小丫头如今好歹也算得上是真正的神了,以后这天地规则在你面前也不敢肆意妄为。

你不是想知道束玉为什么躲着你吗?我上次看他手上戴了一个紫藤萝手环,上面有你的本源之力,想必你应该是知道他有心魔的吧?难道束玉是因为心魔发作才故意躲着我?桑宁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有几分掩饰不住怒气的想去找束玉戳戳他的脑袋。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心魔,何必故意躲着她。

有她在他身边,还能利用紫藤萝的气息帮她缓解一二。

是这个原因但也不完全是。

族长依旧慢条斯理的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族长能不能别卖关子。

族长摆了摆手,示意桑宁继续坐下,小丫头不要这样暴躁,有些事你着急也急不来,只有慢慢弄清楚才好找到解决的方法,不是吗?桑宁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深深冒起来的怒火,她一下坐到了凳子上说道:族长有话快说。

阳芜山的三年,你悟出了净化之术,但也不止你一个人悟道,束玉也悟道了。

束玉的道心是你,但你以身献祭封印邪神,最终魂消道陨,所以他的道心出了问题,自然也就生了心魔。

桑宁惊讶的抬头,几乎不加思索地问出了口,束玉说他心生魔障,因为对邪神……说到一半,桑宁就突然生生的住了嘴。

都到这个份上了,她又还有什么事不明白。

238、第二百三十八章 断尾即便当初的她与束玉都杀不了邪神,可身为神族,便是杀不了他,也不会惧怕他。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却从来不提只言片语,风轻云淡得仿佛她们两个并没有任何的牵扯。

桑宁抽了抽鼻子,伸手捂住了双眸,似乎不想让自己如此失态。

她那时候身心俱疲,净化之术的最高层又始终不得要领,加上明显要控制不住的邪神和扶桑拼尽全力抢回来的一点意识。

所有的一切集合到一起,无数个念头都在让她杀了邪神。

所以最终她也就这样做。

扶桑注定活不下来,云境八荒有她的结界,以后也会安然无恙直至下一任守护神的出身。

她以为她了无牵挂,无所留恋,所以毅然决然的以身献祭封印邪神。

可是,有只傻狐狸却将她作为自己的道。

族长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老夫就知道那个蠢小子又胡乱的编了个借口来搪塞你,也不知道他面对旁人的那份聪慧心思都去了哪。

明明是一个大好的可以拿出来惹人怜惜的过往,偏偏要藏着掖着,自己独自忍受。

我能够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也是因为束玉吧?桑宁轻轻的问道,看似询问,实则笃定。

族长颔首。

九尾雪狐一脉有一项秘术,可以凝魂聚魄助其再生,二千多年前,束玉费尽心力才将你碎裂的魂灵拼凑起来,但是,独独那最后一魄,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找到。

魂魄不全自然无法实施秘术,他守着你的魂魄接近一千多年依旧毫无办法,而你的魂魄也随着时间而越发透明薄弱。

束玉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也不可以再继续等下去,他必须让你的魂魄转世,否则你的魂魄就会慢慢的消散。

九尾雪狐一脉得天道厚爱,常出神族,自然有他们得天独厚的地方,比如一条尾巴可以代替一魂或一魄。

束玉一直未能找到你剩下的那一魄,他自然不愿意功亏一篑,所以只能选择这种极端的方法。

几乎同时,桑宁张大了眼睛。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明明魂魄不全,却能够再次重生的原因。

束玉一条尾巴所代表的那一魄弥补了她缺失魂魄的空缺,以瞒天过海之法瞒过天道助她再次重生。

桑宁握紧了拳头,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她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

原来,她所有自以为的幸运,都是有人精心为她铺就的道路。

从来都不是天道眷顾于她,而是有人在从一而终的守护着她。

她自己都不怎么想再次活过来的时候,有人却拼尽全力的想要她再次活过来。

束玉断尾之后神力受损,沉睡数百年,在这期间你已经转世重生,他方一醒过来就马不停蹄的离开了申山九脉去了人间,后来便带回了你。

九尾血狐的一尾虽然在短期内抵挡了你缺失的一魄,但天道终究是天道,想要瞒天过海又岂是那么容易,所以你的身体终究是有些问题,但幸好上天还不算薄待于他,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你剩下的一魄,其实融入于眠雪佩之中分裂各地,后面的事差不多你也都知道了。

桑宁有些恍惚的看着凉亭之外的雪景,原来这具身体内的神魂从来就只有她一个,只是在被人所伤之后恰巧觉醒了前世记忆。

以至于让她误以为是原身死去,她才中途而来。

眠雪佩上蕴含的那一魄其实才是她以身献祭之后真正的执念所在,但所谓执念常常泯藏于世间,不露丝毫。

狐狸断尾,该有多么的疼?桑宁甚至不敢想象。

硬生生的割裂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或许并不比她挖出藤元玉清的痛苦少半分。

族长再次叹了一口气,你想要知道的几乎都在这儿了,多余的老夫也不知了。

这次阳芜山的邪神封印出了问题,束玉前去修补的时候也不知为何竟然被邪神抓住了他心魔的脆弱之处,以至于如今他极其不稳定,很有可能会成为堕神。

你说什么?!桑宁再次的轰了一下站了起来。

心魔只有无法压制控制的时候才会成为堕神。

虽然没有心魔可解的历史记载,但是心魔到堕神可以有很漫长的道路。

她曾经一度以为她们还有很多时间的,却没有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么快。

成为堕神,就注定着陨灭。

几乎无一例外。

多谢族长告知过往于我,桑宁告辞。

桑宁说完也不等族长回答,不过眨眼睛便消失不见。

凝绯忽然晃晃荡荡的走了过来,她看着族长桌案上的酒。

神色复杂。

族长头也不回的品着酒说道:你都听到了吧。

是。

我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帝君原来这么早就已经那么深爱于她,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族长早就知道我过来,还放任我继续听下去,也是希望我能放下,凝绯终究还得感谢族长。

族长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谢什么的就不用了,你们红狐一脉并不逊色于九尾雪狐一脉多少,你是你们红狐一脉这一代最有天赋的孩子,老夫希望你能真正放下。

偌大的申山九脉终究不是只靠一人一狐撑起来的,每一只狐狸都很重要……族长笑着说道,忽然卷了卷衣袖,桌上的美酒随着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凝绯面前。

凝绯转头看着霜月宫的方向用力的抿了抿嘴。

无论如何,她都希望老天能够让束玉渡过此劫。

她无怨无悔,他平安无虞,从此放下,也算全她这几千年的痴心妄想。

桑宁再次落到霜月宫的时候,满眼都是遮掩不住的怒气。

清言看着怒气冲冲而来的桑宁吓得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窜了窜。

神族的威压,即便他是鸾凤鸟也没有丝毫抗衡之力。

清言悄悄的瞥了一眼桑宁冰冷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打招呼:桑宁,你回来啦。

让开。

桑宁甚至不想多言,她直勾勾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目不斜视的对着清言说道。

239、第二百三十九章 堕神纹清言狠狠的咽了咽口水,以桑宁这个怒气值,他觉得今日他可能要交代在这儿了。

帝君说,帝君说,您先去休息休息,他一会一会来找你。

清言小声的说道,字斟句酌的撒着谎,也期盼里面的束玉能够良心发现,赶紧出来解救解救他这只可怜的小鸟。

夹在两位神的中间,他只有当炮灰的余地。

桑宁斜斜的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你让开,离这里远点。

但是帝君吩咐我……到时候我可以给束玉说,让他不要怪罪于你。

桑宁眯着眼睛深深的看了清言一眼。

清言剧烈的挣扎思考了一下,十分没骨气的点了点头,一边往旁边跑,一边还颇为加戏的添了几句,紫幽神女饶命!神女饶命!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啊……桑宁不由划过满头黑线。

清言怎么就养成了这幅不靠谱的模样?不过他这副反应倒是可以说明他并不知道束玉躲在里面的真相。

随着清言跑远,桑宁上前一步正想推门,上面的结界倏忽一下显现出来,薄如冰层的结界牢固地附在门窗之上,阻挡着他人的踏入。

结界牢固,也不是不可破。

但是,结界破坏终究无可避免的会反噬到施展结界的人。

束玉如今已经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更莫论结界反噬。

一招不慎,他就可能……桑宁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复杂的心绪,对着里面开口说道:束玉,是我。

过了一会,无人应答。

束玉,你把结界撤了,我要见你。

桑宁再次开口说道。

说完她也不等他回答就继续补充,你不能前脚才说过的话,后脚就不算数了吧?说好要陪我千秋万代的,这才过去多久,一年都没有,难不成你就已经开始厌倦了吗?我一直觉得每一段感情都该有始有终,你若真觉得想再同我继续走下去,我们好好的谈一下,说清楚之后便好聚好散……桑宁话音未落,眼前的结界忽然碎裂,一层层的薄冰落到地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身白衣的身影。

几乎眨眼间,她就被他揽住腰抱进了内室,身后传来层起彼伏的关门声。

待到桑宁回过神来,她已经进了灯火暗淡的内室,束玉紧紧的扣着她的腰一下将她抵到了门上,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侵略性颇强的吻。

他用力的咬着她的唇畔,而后狂风暴雨袭来,不给她半分拒绝的余地。

带着一丝惶恐和惩罚的用力,桑宁渐渐无法呼吸。

直到屋内只剩下她们交缠在一起的喘息声,束玉才慢悠悠的离开了她的唇瓣,但他依旧靠的极近,灼热的呼吸一片片的喷洒在她的脖颈之间。

桑宁睁开双眸,看到了束玉眉心中央那一道忽明忽灭的堕神纹,心里不由的一紧,而又是一阵阵绵密的疼痛。

还要不要好聚好散呢?阿宁?束玉一口咬在她的锁骨之上,他就着不轻不重的力道含含糊糊的问道。

很快,白璧无瑕的肌肤上就留下了点点紫红的印记。

桑宁抿了抿微痛的唇瓣,眼底忽然升起了一层层的雾气,让眼前的灯火都模糊成一团团橘红的光影。

一滴湿润的水珠落在了束玉的脸颊上,而后随着他白玉般的脸庞滑落,他的动作随着这忽如其来的湿润僵了僵。

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桑宁眼角溢出的一丝丝晶莹,眼底情绪翻涌,他凑上前去一点一点的吻干她的泪痕,轻声说道:阿宁,我错了。

你别哭,好不好?桑宁忽然伸手用力的抱住了束玉,将脑袋埋进他的胸口,气呼呼的说道:你没错,都是我的错。

她若是早一点发现他一分一毫的异样,她要是早一点询问族长当年之事,也不会让他独自在这里忍受着心魔的折磨。

你都知道了。

束玉微不可查的呼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从前都不告诉我呢?你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向我透露过!桑宁说起来又忍不住愤愤的瞪了他一眼。

束玉那张昳丽绝艳的脸,在若隐若现的堕神纹之下越发的迤逦风华,真正露出了几分狐狸精勾魂夺魄的模样。

一低眸一抬头,皆是风情万种。

束玉似乎知道桑宁所想,他低头轻轻的吻在桑宁眉心的紫藤萝花神印之上,然后笑得越发的明艳多姿、花枝乱颤。

他喟叹了一声,从前种种,我心甘情愿。

那你也应当告诉我的,道侣之间需要坦诚,需要信任,你若什么都不说万一我误会了,胡乱猜测怎么办?桑宁抬起头来,目光在他的眉心停留了片刻,才看着他漂亮的凤眸一字一顿的说道。

道侣?束玉轻轻的念叨着这两个字,仿佛带着遥远的飘渺。

怎么?你是要反悔了吗?你这是不愿意娶我了?你不会真要向申山九脉那群狐狸说的要对我使乱终弃吧?束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我求之不得,比起我来,阿宁不是更容易始乱终弃吗?你刚才还同我说要有始有终、好聚好散呢!桑宁默默的瞥了他一眼,撇开头轻轻的哼了一声。

他就是故意得寸进尺。

嗯?他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屋内热度不断攀升,渐渐乱了衣衫。

桑宁忍无可忍的推开了他,她喘着粗气将手指放到他的唇间一本正经的说道:咱们如今,如今更重要的不是干这种、这种事。

她看着他额头的堕神纹都着急,偏偏束玉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一般光逮着她胡闹。

束玉挑了挑眉,十分无辜的问道:这种事是哪种事?桑宁抬手捂住了脸,恼羞成怒的说道:你明知故问!我哪里知道?阿宁既然懂,不如教教我好不好。

束玉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细细把玩。

不好!她用力的瞪了束玉一眼,澄澈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水润润的光泽,一转一动之间尽是媚态,没有丝毫威慑之力。

束玉看着她这副模样,闷声笑出了声。

240、第二百四十章 万世孤寂为什么不好?束玉轻挑的挑开桑宁的衣衫慢条斯理的问道。

桑宁抬眸瞥了他一眼,为什么不好?当然是因为……桑宁话还未说完,束玉盯着她的目光突然变了变,他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凤眸中忽然间涌上了一抹暗沉。

桑宁愣了愣,难得不知所措的改口,束玉,你怎么了?束玉沉默着,只是颤抖着手指轻轻的将她胸口的衣裳拉得更开了一些,眉目间的戾气随着那道伤疤的完整露出越发浓郁了几分。

桑宁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恍然间猜到了什么。

她几乎本能的伸手将他拉开的衣裳合拢在一起而后假装无事发生的冲他笑了笑。

然而该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束玉目光有些冷的看着她问道:是折柳?桑宁眨了眨眼,她狠狠的咽了咽口水,不过转瞬间就已经从方才的优势转到了如今的劣势。

疼吗?束玉伸手也不怎么用力就扳开了她捏着衣裳的手,他小心翼翼的触了触那道已经结茧的伤疤。

他的手指沿着肌肤的纹理缓慢游走,伤口处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痒。

桑宁微微缩了缩脖子往后撤了撤,不疼了,都已经结疤了。

怎么不告诉我?束玉轻轻的问道,语气里藏着几分压抑下去的沉怒,还有些许莫名的委屈。

你不也没有告诉我。

桑宁逮到机会就想先翻个盘。

我没告诉你什么?你没告诉我的可多了!你是不是该好好想想怎么赔罪?桑宁扬了扬脖子斜斜的瞥了他一眼。

活脱脱一副他不好好认错,她就不原谅的架势。

束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缓慢优雅的伸手替她整理好弄乱的衣襟,我错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阿宁,我当初就算告诉了你这些,你想必也不愿意为我侧目半分。

他低下头忽然露出了一个自嘲自哀的神情。

桑宁本来还想继续同他掰扯掰扯这其中道理,在他垂眸的这一瞬间就忽然歇了下去。

桑宁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缓慢而坚定的说道:那自此以后,从前的事咱们就既往不咎,后面可不能这样瞒着我了。

好,那阿宁也不许瞒我,我总归是害怕的。

他紧紧的拥着她,想到方才那道伤疤,虽然已经愈合,却也能够看出当时伤得多重。

而他竟然分毫不知。

束玉的凤眸不由的红了红,折柳这个仙君也是当得够久了。

以后绝对不会瞒你。

桑宁笃定的点了点头。

她退出他的怀抱,看着他的眉心说道:虽然未曾有古书记载过心魔可解,但是,我觉得咱们可以试一试,你说好不好?束玉,我已经回来了以后就不会不走了。

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束玉弯了弯唇,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为夫就交给夫人了。

好。

桑宁抿了抿唇,伸手执起束玉的双手,她们盘腿对坐,几乎同时,如雪似霜的神力同浓郁黛紫的神力就缠绵交错在一起,丝丝缕缕紧密不分。

这里的动静引得申山九脉众多狐族仰首而望。

天帝蓦然起身,在他即将走到殿外之后又忽然停了下来,他无声的挥了一道衣袖。

一道无名的消息转瞬之间落入六界各地而后淹没其间。

想必,要不了多久,有些东西就会甚嚣尘上。

天帝露出了一个满意笑意,而后转身往折柳的仙宫而去。

妙莺拜见陛下。

天帝看着妙莺和蔼的问道:折柳如何了?妙莺顿了顿,如实作答,他受九九雷刑之时本受重伤,然后又不肯安生吃药调养,所以……你先出去吧,本尊亲自劝劝他。

天帝点了点头。

刚受完九九雷刑,伤口还未愈合,折柳所居的内室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苍白着一张脸,了无生趣的仰躺在床上,眼中不见半分神光,仿佛一个已经失了魂灵的人。

天帝亲自而至,他一愣不愣的盯着头顶床帘的瞳孔总算缓慢的转了转。

折柳挣扎着想起身,天帝轻轻一挥手,再次将他轻柔的扶回了床上,你身上有伤,不必多礼。

他干哑破败的嗓子沙哑的发出了一声道谢声。

天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般又是何苦呢?折柳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再发出一丝声音。

他眼角无声的划过一道湿痕。

天帝再次叹了口气,世事如此,不过都是一场因果恩怨,你若放下便会释然。

说到底也是本尊的错,本尊也不曾想到她竟然就是曾经的紫幽神女,本尊若是早一点察觉,也不至于让你这般一步又一步的错下去。

不怪陛下,是折柳自己执念难解,偏偏又……说着说着他就嘲讽的笑了起来,而后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天帝看着他嘴角溢出的鲜血,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灵力通过他的手腕传至他的全身,一点点的治愈着他的伤。

折柳用力的收了收手,有几分激动的说道:都是折柳自己的错,这是折柳该受的,陛下不必如此。

天帝却用了力道硬生生的按住了他要抽回的手,你的错已经受到了惩罚,不必再继续这样折磨自己。

终究别人也不会看见,别人也不会在意,不是吗?折柳颓唐的闭了闭眼,无声无息的沉默了下去。

你是本尊天界的折柳仙君,有的是事要做,何必沉溺于儿女私情。

天道无情,大道的终点注定是万世孤寂。

折柳动了动唇,他看着天帝慈爱的目光终究迟缓的点了点头,陛下放心,臣会好好将养身体的。

天帝欣慰的点了点头,你需快快养好伤,到时候本尊有一事,需要你亲自去办,你可不能再让本尊失望。

臣明白!折柳恭敬的说道。

自从霜月宫外的灵气动荡,清言和千沧都一一赶来守到了束玉和桑宁的门外无声的为她们护起了法。

族长看着霜月宫的方向,也开启了申山九脉多年不用的护山大阵。

241、第二百四十一章 流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转眼间便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霜月宫没有丝毫动静,申山九脉也格外的安静,但外面却已经快吵得天翻地覆了。

天界朝会之上。

众仙交头接耳,皆在谈论同一件事。

姻缘仙,你说这外面到底传的是真是假呢?一个白胡子的老仙满脸忧虑的朝着他旁边的姻缘仙问道。

姻缘仙还未曾开口,他旁边另外一位满脸胡子的武仙就立马接道:要我说,这恐怕就是真的,那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最关键的是整整半个多月,那位帝君丝毫未曾露面,也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之说,我还听说他们申山九脉都开启了护山大阵。

若是真没有什么,说出来谁会信?姻缘仙,你说我说的是不是?你可不能因为同他们申山九脉的族长交好就包庇一个堕神,让六界陷入危难之中。

那武夫颇为不善的看了姻缘仙一眼。

旁边最先开口的那位仙族也故作高深的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如此,倒的确有几分不同寻常。

姻缘仙如今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些天光是明里暗里来找他打探的各界之人都不计其数,他整个人都已经应付的麻木了。

他呵呵的干笑了两声,你们也知道,我不过天界一个小小的仙族,哪里知道有关帝君的什么事?不过事无定论,你们还是不要言之过早。

你巴结申山九脉才在天界赢得了一点点声名,如今自然是要向着他们说话。

那武夫轻蔑的瞥了姻缘仙一眼,转身站回自己的位置。

旁边开口的仙族尴尬地笑了笑,他说话一向如此,姻缘仙大人莫要介怀。

姻缘仙风轻云淡的摇了摇头,朝会即将开始。

他也站到了自己的位置,只是心中还是闪过了几分担忧。

申山九脉,应当无事罢?天帝缓缓而至,他落座于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帝之位上,平静的扫视了一眼底下神色各异的众仙,诸位近来可有本启奏?天界仙族多由凡人修炼而成,贪生怕死的本性,即便成了仙也难改。

所以这群鬼精鬼精的仙族,在这种大事上从来都不愿意当出头鸟。

陛下,臣请命,率领天界众将士前往申山九脉替天下人讨一个结果。

方才同姻缘仙说话的武夫毅然决然的站出了列,眼中都是我为天下的豪情万丈。

天帝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虎爱卿,这是何意?天帝轻轻的捏了捏手指,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不怕死的。

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虎仞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武将,平时朝会都站在最末尾,他成仙二千多年同天帝说过的话都不曾超过三句,这是天帝第一次对他说那么长的话。

虎仞只觉得心中激动难平,他终于不用再做一个比护卫还不如的武将了,若今日天帝陛下应允他的请求,他就是开天辟地有史以来第一个亲手斩杀堕神的仙。

他的血液在沸腾,以至于说出的话都带上了颤音,臣以为,六界众生,都容不下堕神,申山九脉的白芨帝君到底有没有成为堕神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虎仞一向冲动莽撞,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何,在最后关头,他却忽然间开了一点窍,没有直言妄下定论。

外界传言当不得真,本尊也算是看着白芨帝君长大的,他不像是会成为堕神的样子。

天帝摆了摆手分外友好的说道,一副不打算继续追究的模样。

可那虎仞却仿佛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传言是真是假只有证据才能证明,臣愿意领兵去向白芨帝君讨要一个证据!天帝咳了两声忽然扫了一眼台下沉默安静的其他众人,诸位爱卿觉得呢?臣以为,虎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堕神贻害无穷,这些时日六界众生都惶惶不可终日,若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他们想必也是难以心服口服的。

一位仙族出列小心的说道。

臣附议!臣附议!……既然诸位爱卿都这样觉得,不如就由虎爱卿点天兵十万亲自前往。

臣定不负陛下所命!虎仞昂扬的出身行礼。

好,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三日以后吧,若是三日以后申山九脉还未出言澄清,你便亲自前往。

是!妖界妖宫。

桃夭急得团团乱转,你说外面这传言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竟然说白芨帝君成为了堕神!要是让我抓到,定要让他去妖牢里好好呆一呆!祝戎伸手拉住了她,妖界上下有我之命自然不敢大肆讨论此事,这流言传的如此之广,多数都是仙族的功劳。

又是天界!他们怎么能那么阴魂不散!遇事躲躲藏藏,邪神出世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其他地方一有任何动静,他们保管第一个跳出来!桃夭咬牙切齿的骂道。

不行,我得去申山九脉看看,前些日子给桑宁传的信直到今日都没有任何回音,我有些不放心。

阿桃,如今申山九脉定是最危险的,你不能一个人前去。

桃夭皱了皱眉,祝戎便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这次轮到桃夭拒绝了。

不行,你如今是妖界妖王,上次桑宁让我们回妖界就是说后面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你若离开了,妖界怎么办?我倒觉得,紫幽神女所说的事可能首当其冲的就是申山九脉,有人意在白芨帝君,妖界暂且不足为道,若是申山九脉支撑不住,那六界之中想必也没有任何地方能够支撑得住了。

涂月坐镇妖界,我们去申山九脉。

桃夭看着祝戎坚定的眼神,只好缓慢的点了点头。

申山九脉。

族长,外面的传言越来越过分了!凝绯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愤愤不平的说道。

嗯,老夫猜到了。

平时有什么事恨不得人人都跑来我们申山九脉求着帝君替他们解决,如今不过一个似是而非的传言,竟然就可以让他们倒戈相向,都说草木无情,我看人族才是最无情的。

人族修炼而成的仙也都是一群墙头草,风还没吹,就开始往另外一边倒了!凝绯,稍安勿动。

族长话落,一张灵符忽然歪歪扭扭的飞了进来落到了族长的桌子上。

242、第二百四十二章 排忧解难族长看着那道符上的信息眉头皱了皱,凝绯赶忙问道:族长,可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天界起兵,想要找我们要一个说法。

什么?!凝绯愤愤的咬了咬牙,他们怎么能如此!族长挥手将那道符消去,不辨情绪的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老夫也已经许多年没有动过手了。

霜月宫内碧绿的藤蔓爬满了一整片空间,一串串黛紫色的花苞在藤蔓之间垂落,无风自动、摇曳多姿。

桑宁眉心的紫藤萝花神印越发耀耀生辉,而束玉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八条毛茸茸的雪色长尾,狐狸的尾巴随着紫藤萝花的藤蔓交缠相依、难分难舍。

折柳恭敬地向天帝拱手行礼,陛下。

天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身青衣的折柳依旧还有着多年不改的温润如玉,你的伤势如何了?差不多都好了,陛下有何吩咐?同本尊去一个地方吧。

折柳愣了愣,随后答应。

众多天兵不过转眼间便到了申山九脉的脚下,以虎仞为首的众多仙兵在申山九脉的护山结界之外站成了一片。

在虎仞一个手势的示意之下,有人施展灵力向着申山九脉开口,今日我等特意前来,得罪之处还望白芨帝君见谅,外面流言滔滔,天界希望白芨帝君能够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我们申山九脉从来都不欢迎不是客人的人,诸位还是请回吧。

族长悠远的声音传来,落入了在场每一位人的耳中。

众人沉默了一瞬,刚才开口的人再次说道:我等不进申山九脉也可以,但希望狐族族长可以请白芨帝君出来一趟,这样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束玉在闭关,不见任何人。

族长的威压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压得那位说话的仙族扑通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狐族族长这是要率申山九脉同天界众仙对抗吗?虎仞目光不善地看着申山九脉的方向问道。

老夫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诸位不信,老夫也没有任何办法,慢走,不送!天界先礼后兵,既然族长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莫怪本仙不客气。

虎仞说完一挥手,诸多将士就摆开阵齐齐攻向申山九脉。

凝绯看着外面那群人的嘴脸,狠狠的跺了跺脚,忽然一溜烟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诸位要打,那本姑娘奉陪到底!她话音未落,前方无数将士应声而倒。

有一就有二,申山九脉众多狐狸随着凝绯的出动也一个接一个的跳了出来。

不多时,带着人急忙赶来的桃夭和祝戎看到眼前这幅场面,也迅速的加入其间。

婆娑海的龙族也不知何时而至,带着一群海妖海怪将一队天兵天将打得人仰马翻。

整片天地乌云遍布,灵力激荡不休。

别说,我现在可真想出去冲他们那群人放一口火,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鸾凤鸟!清言磨了磨牙齿,对着一旁的清仓说道。

清仓倒是分外淡定,他看了他一眼,不急。

折柳看着树木葱葱郁郁的阳芜山,颇有几分不解的问道:陛下要办的事难道同邪神相关吗?天帝低低的应了一声,突然似是而非的问道:折柳,有何感受?折柳摇了摇头,折柳愚钝,还望陛下指示。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天帝看向申山九脉的方向意味深长的出言。

折柳随着他的视线问道:陛下派人攻打申山九脉是在今日?桑宁就在申山九脉,那么多天兵天将前往,要是一不小心伤到了她怎么办?正是。

折柳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但碍于天帝在他面前,他也不敢有所动作。

天帝似乎猜到他所想,不过是一个弃你而去之人,何必执着不忘。

不,是折柳,有愧于她。

愧不愧疚都已经是前尘往事了,更何况你莫要忘了,她如今可不再是从前的紫幽神女,她是真正的神,世间仙族,就是本尊恐怕也伤不了她几分。

折柳是陛下的臣子,自然以陛下的事为先。

天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耐心的观察着申山九脉的方向,等待着他最期盼的那一刻的到来。

神族,凡生心魔者,无一例外都将走向陨落,即便是束玉也不例外。

心魔者的神力因为其邪气魔气融入其间,一旦本体陨落,神气就会四溢,最终都会成为邪神的力量。

至于紫幽神女,他不信吸收束玉神力为养分破关而出的邪神,还对付不了一个年幼弱小的真神。

到时候,在天上地下,唯他独尊。

正在这时,天地忽然间灵力大涨,天边飞起了五彩的霞光,笼罩在如玉雪白的霜月宫之上令其越发的神圣而高不可攀。

世间草木葳蕤疯长,偏偏又落下了鹅毛般的大雪,然而草木并未因为大雪的突至而深受其寒、枯萎凋零,反而越发青翠葱郁。

空中飞絮越发繁复细密,地上草木百花盛放,天地奇迹,世所少有。

天帝方才露出的笑容硬生生的僵在了嘴角,他温良的面具在这一刻龟裂开来,那双一向慈眉善目的眼睛里露出了狠辣疯狂。

折柳在这一瞬间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天帝忽然蓄起所有灵力,几乎用尽全力向着邪神的封印击去。

陛下您在干什么!?折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要伸手去阻拦,却被他一挥手打倒在地。

天帝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不必着急,本尊也是在帮你。

你不是恨束玉抢走了你心爱的女人吗?今时今日,本尊就好心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陛下,你在说什么?!哈哈哈哈你是本尊多年栽培的臣子,自然应该为本尊排忧解难,你是仙,自然也要为仙族未来的千秋万代做出一点贡献,这都是你应该做的。

不过眨眼间,阳芜山上树木凋零、邪气丛生,乱石飞滚、地动山摇。

243、第二百四十三章折柳惊恐的看向邪气浓郁的地方,即便他甚少踏入阳芜山,却也知道,这是邪神封印被破了。

你终于来了,吾等了你好久。

这是本尊为你准备的躯体,他天赋异禀,想必应当可以勉强合你心意。

天帝看着邪神说道,连一丝一毫的目光都没有多留给地上的折柳,仿佛他真的是一具没有任何灵魂的躯体。

陛下,你怎么可以……血腥味在口中漫开,折柳却忽然觉得别样的荒唐。

堂堂天界之主,一介天帝,竟然同邪神勾结。

而他作为他身边的臣子,不但分毫没有发现异样,还自以为他是一个崇高温和的长辈。

原来对他如此关心只是看中了他这句身体。

折柳忽然诡异的理解了桑宁被他当做紫幽的容器时那一刻的心情。

但是,桑宁就是她自己,可他从来都不是邪神。

邪神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狂妄的说道:不过如此,你知道的,吾最想要的可不是他的身体。

这个世界上最契合他的身体,是紫藤萝一脉的身体,只有天生主净化的紫藤萝一脉才能不带任何排斥的融合他的魂灵与邪气。

等你杀了束玉,天下之间想要谁的身体不可?成交!邪神哈哈大笑,瞬间进入了折柳的身体,折流温和的脸庞诡异的扭曲了一下,而后眼中难以置信的痛恨变成了张狂和不可一世的毒辣。

他扭曲着身体站了起来,颇有几分不协调的伸手指了指天帝,看在你同吾合作的份上,等吾一统六界之日,绝不会少了你半分好处。

天帝笑了笑,多谢邪神,本尊就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申山九脉之脚战斗的众人看到了天生异象,也不由得停止了打斗的动作,一个个愣在当场,仰头感受着每一朵雪花飘落而下的神力。

这样纯净古朴的神力,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堕神所能拥有的。

天下谁人不知,申山九脉白芨帝君的神力同雪息息相关。

如今这漫山飞雪只能是因为受他的神力波动所影响。

仙族众人心里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他们这次大约真的将白芨帝君给得罪了。

虎仞皱着眉看着畏手不前的众仙整个人都阴沉了下去。

凝绯得意洋洋的望着他们胆寒的神色,你们还有什么话不如趁早说说,不然等会可就没机会说出来了。

他们现在怕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桃夭也幸灾乐祸的接了一句。

族长隐在暗处看着这里的动静终于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意。

还好,还好他们成功了。

族长闭了闭眼,悠哉悠哉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这里已经没他这副老骨头什么事了,后面的事都交给申山九脉那群年轻的狐狸吧。

束玉和桑宁身在其中,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日才缓慢的睁开眼。

桑宁第一眼看到的是束玉的眉心,那里没有了若隐若现的堕神纹,反而出现了一枚清冷高洁雪花神印。

真正的神……桑宁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喃喃自语。

束玉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他眉心上的雪花神印仿佛活了一般,桑宁仿佛看到了簌簌而落的飞雪,然而她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冰寒,反而带着淡淡的暖。

阿宁真好。

束玉伸手在眉心的位置抚弄了一下,突然凑过来在桑宁耳边轻轻说道。

桑宁眨了眨眼开口评价,你这神印真不错。

本君以后可以真正千秋万代都陪着阿宁。

他忽然伸过头来用额头抵住桑宁的额头似笑非笑的说道。

那本神就勉为其难收了你这只狐狸精。

桑宁抬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的说道。

嗯,我永远都会是阿宁一个人的狐狸。

他说着偏过头深深的吻住了桑宁,他们额头的神印随之灿烂的几分,外面草木繁盛,飞雪不停。

我们是时候出去,同他们算算账了。

在束玉离开他的唇之后,桑宁淡淡地说道。

束玉伸手握住了桑宁的手,不过转瞬间就出现在了申山九脉的山下。

束玉桑宁相携而出,白衣与紫衣纠缠在一起,格外风华绝代,惊心动魄。

当众人看到束玉眉心的神印之时,脸上才是真正难以掩饰的神色各异。

申山九脉的狐狸都高兴的嚎叫了起来,他们的白芨帝君,以后就是真正的神了。

仙族众人赶忙接二连三的认错,束玉轻飘飘的瞥了他们一眼,忽然一挥手落在带头的虎仞身上。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丝惨叫,就变为一抹飞灰。

以后再无端冒犯申山九脉者,犹如此人。

至于其他人,十世轮回可抵这次罪孽。

谢白芨帝君饶恕!震耳发聩的声音响彻天际。

邪神,邪神出来!救命啊,邪神出来了……邪神杀人了!!一个仙族忽然连滚带爬地跑来。

邪神怎么会出来,邪神不是被封印在阳芜山吗!?众人大惊失色,乱作一团。

束玉,我先去了,天帝这边就交给你了。

桑宁出声说道,然后叫上一旁的清言转身向邪神所在的地方而去。

束玉主眯了眯眼,一挥手安抚下燥乱的众人。

在众人稍微安静的片刻,束玉淡漠的开口,天帝勾结邪神,破坏阳芜山封印,罪不容诛。

本君将会亲自捉拿天帝,祭奠曾经无端枉死的神族和众生,以儆效尤。

束玉不高的声音一瞬间传遍这一片天地。

众人难以置信的安静的一瞬,而后吵作一团,不过很快,在束玉一件件证据的摆出之后。

仙族众人脸上便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

原来,天帝阴谋如此深,曾经那场邪神出世的天地浩劫还有众多神族的陨落都出自于他之手。

为了供养邪神,让众多神族快速陨落。

他们兢兢业业为之效命的一界之主竟然是这等阴狠歹毒之人,简直不配为天帝。

众人情绪高涨,一时间全都随着束玉想要一同看着天帝被捉拿归案。

桑宁很快到了邪神所在之处,那里一片鲜血淋漓,残肢满地,一眼便是触目惊心,皆是邪神发狂所杀之人。

244、第二百四十四章 大结局桑宁看着前方面目狰狞的折柳停了下来,她一摊手,清冷冰寒的雪敛剑便出现在了她的手心。

桑宁给了旁边的清言一个眼神,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划开手掌,将鲜艳的血滴落到剑身之上,雪敛剑在染上鲜血的那一刻忽然焕发出一阵阵红光。

邪神并非没有弱点,比如鸾凤鸟一族的血就可以灼烧邪神的神魂,而紫藤萝一脉的藤元玉清恰好可以用来净化邪气的。

从前她不知道也始终想不明白,如果天帝在利用邪神,那么利用之后又该如何收场?直到后来,在扶桑的遗言中以及族长和束玉所得出的证据,她们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鸾凤鸟一族会全族灭亡,却独独留下一个清言。

甚至于,她,折柳,妙莺都不过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天帝曾经想要的就是她的藤元玉清,只是好巧不巧,她虽然用藤元玉清同折柳换的天竺珠,却并没有将藤元玉清直接交给他而是直接给了妙莺。

他也没有想到清言会跟着束玉跑去申山九脉然后一直呆在束玉身边哪里都不走。

如果没有出现这些小的意外,前世邪神出世,天地的阴谋就实现了。

那样,他既借邪神之手消灭了六界之中足以同他抗衡的力量,又会成为挽救天下苍生于危难之间的大英雄,他的地位将会脱离一个小小的天帝而青云直上,成为人人都不敢造次的六界之主。

天帝以六界为棋盘,下了好一盘大棋。

桑宁给了清言一个眼神示意他离远一点,而后握着雪敛剑缓慢的靠近邪神。

清言也不多说,直接退开了一段距离。

他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即便邪神害怕他们鸾凤一族的血,但以他自己的力量还是不足以同邪神抗衡的。

邪神猛然转过头来,他眯着眼睛深深的看着桑宁靠近,过了一会才歪了歪脖子,语气缓慢的说道:又是你!?桑宁冷哼了一声,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竟然还记得我?邪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盯着她,你就是化成灰,吾也会认得出你。

曾经让你侥幸多活了几千年,我实在是分外介怀。

小小神族,倒是无比张狂自大!邪神轻蔑地笑出了声。

再是微小,也亲手将你封印在阳芜山七千多年。

桑宁淡淡的开口,直接拔高了邪神的怒气值。

无数漆黑如浓墨的邪气从他身上蔓延出来,将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区域都笼罩的犹如黑。

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吾真正的力量!邪神舔了舔嘴唇,毕竟你这具尸体还是十分得吾心意的哈哈哈哈哈。

桑宁眨了眨眼,忽然分外无辜的说道:就算你想要,也不会有那个机会了。

有没有那个机会,吾很快就会让你知道。

邪神说道。

奉陪到底!桑宁执着剑穿透了浓墨般的邪气,一往无前的向邪神而去。

邪神的双手开始酝酿出更多的邪气,他猩红的眼眸里只剩下桑宁飞刺而来的身影。

神力和邪气的轰然交击,伴随着巨大的声响而来的是这片地域的天昏地裂。

桑宁和邪神齐齐往后退了数丈,雪敛剑的剑尖在地上划出一串串火花。

桑宁堪堪稳住身形,她伸手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沫,而后勾起一抹邪邪的笑。

她再次猛烈的攻击而来,不留丝毫后手,神力飞驰激荡,直接挥散了浓墨般的邪气。

邪神兴奋的看着桑宁,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此好的一具躯体,他今日必要得到。

等他搅碎了她的魂灵,这具躯体就是他的了。

然而,数招过后,邪神就已经有几分力不可支,而对面的桑宁打架的兴致却越发的激昂高涨。

当他再一次被桑宁打退之后,邪神忽然之间萌生了一丝退意。

长期的封印让他邪气大弱,而现在的这具身体又重伤未愈,如今的他暂时还不是她的对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何必在这里和这个疯子拼命。

她的躯体迟早都会是他的,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不过犹豫片刻,桑宁就再次逼近,邪神险险地躲过了他这一招,不动声色地寻找着退路。

桑宁看着他弱下来的招式眯了眯眼,在她虚晃几招之后,突然趁其不备,一击而去。

想跑,门都没有。

雪敛剑穿胸而过,折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邪神癫狂愤怒的大叫,语气里都是浓浓的不甘,你不要杀我,吾可以让你做这六界之主!鸾凤鸟的血灼烧着邪神的魂灵,他痛苦的大叫却依旧不甘心的出声诱哄。

桑宁嗤笑出声,她嘲讽地啧了一声,很可惜,我对你的条件没有半分兴趣。

话起话落,无数藤蔓纷飞,清清的紫藤萝花香气悠远漫长。

邪神的魂灵惊叫着碎裂消散,这一片地狱的邪气也在一条条紫藤萝藤之下,化作了干净的灵气。

天帝大约永远也不会知道用一个离开躯体的藤元玉清去净化邪神的邪气,是最末流的手段。

真正的方法是,修炼出藤萝一族最为顶层的净化之术。

那样世间邪气,一丝一毫都无处遁形。

折柳的躯体轰然跪倒在地。

桑宁……他颤抖着唇,轻轻的喊出了声。

桑宁漠然看到他眼中的痛苦还有满身的血迹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虽然他意在杀邪神,但邪神在折柳的躯体内,所以他不可避免的也被雪敛剑所伤。

桑宁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一挥手便去除掉他体内残余的邪气。

多谢,紫幽。

折柳呐呐的出声。

不是在帮你。

只是邪神的邪气最好全部被净化掉,才能避免任何一丝死灰复燃的可能。

折柳忽然自嘲地笑出了声,对不起,偏偏一直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身在其中还不自知,以至于伤你如此之深。

从天帝暴露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从前过去种种,天帝想让他按照他想要的路走,他就真的如他所愿的走了他谋划的路,从始至终他都没能走出他的棋盘。

这场局,大概很早就开始了。

或许在他还没有认识桑宁之前,在他刚刚成为仙的时候,就已经入了局,逃不得,离不开,注定了此生无穷无尽的悲剧。

是我太蠢,什么都没有发现,也什么都没能避免,我这一生自以为心向大道,汲汲以求,其实早就偏离了世间大道。

不过,都是我自己选的路,只是,唯一对不起你。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咱们本来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

桑宁淡漠的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她与折柳早就没有什么情分了。

妙莺不知何时赶来,静立片刻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待桑宁离开,她才快步上前扶起折柳,折柳,没有任何人会想到陛下……天帝,他是那样的,一切错不在于你。

对不起,这事也有我的错,要不是我当初不小心受了重伤,也不会……折柳摇了摇头,轻声打断了她,与你无关,一切罪孽皆在我一人。

他看了妙莺一眼,忽然伸手拂开了她的手,咱们之间因果尘缘早已了断,此后余生不见。

他话音一落就拖着自己那幅残破不堪的身躯消失在原地。

妙莺皱了皱眉,却没有追上前去。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天帝看着拦住他的一道神力终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束玉面无表情的问道。

以前就怀疑,但不确定。

确信的时候嘛,就是在阳芜山遇到天帝的时候。

束玉漫不经心的说。

束玉理了理袖子,慢条斯理的开口,你以为你抓住了本君的把柄,实则,你也咬住了本君的鱼钩。

所以,沾沾邪气的血,是你故意露出的马脚?自然,你觉得本君想要恢复一块枯萎的花草,做不到让它跟从前一模一样吗?到底是本尊低估你了。

本君当时也不过是想着随意露出一个弱点,看有人愿不愿意上钩,谁知,这么拙劣的把戏,陛下竟然没有任何怀疑的咬了上去。

束玉啧啧了两声,露出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无奈。

本尊聪明谨慎了几十万年,没想到最终竟然会败在你手里。

束玉摊了摊手,既然如此,就好好为你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吧。

他淡雅的话音刚落,数道冰凌就扎满了天帝的浑身上下。

面对真正的神,他堂堂天帝,一界之主,甚至连一招的反抗之力都无。

这就是天道独独对神族的厚爱,便是他们修炼几十上万年,也赶不上神族的得天独厚。

凭什么?天帝狼狈的吐了一口血,盯着束玉一字一句的说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神族就可以在天地规则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凭什么我们要永远被你们压在脚下?凭什么,你们能永远高高在上?谁都打不败天道规则,不遵守规则的人自然会被规则所杀,这是陛下自己选的路怨不得任何人。

陛下若不坐下这些错事,你会是万载长存的天帝。

束玉再次一挥手。

更多的冰凌。

扎向了天帝。

天帝吐出了许多鲜血,忽然悲怆的大笑,谁会稀罕当这个懦弱无能、毫无权柄的天帝?本尊,要做也是做这……六界之主!冥顽不灵。

随着扑哧扑哧的声音,天帝活生生的被扎成了一道筛子,然后身体碎裂,魂飞魄散。

众人看着眼前的场面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不由畏惧的后退了一步。

邪神灭绝,六界欢呼雀跃。

天帝所犯的罪过也六界皆知。

天界将重新选拔天帝,桑宁和束玉却窝回了申山九脉。

六界安稳,他们做神的,自然也就多了许多闲情逸致肆意潇洒。

这申山九脉当真是除是雪还是雪。

桑宁捧着一捧雪对着身旁的束玉百无聊赖的说道。

如今是申山九脉,是不是过不了几日你就要嫌弃我了?束玉委屈的瞥了她一眼。

桑宁一惊,怎么会!我嫌弃谁都不会嫌弃你的。

那过几日去人间玩玩?束玉看着一惊一乍的桑宁浅笑。

桑宁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有什么好的想法?人间又到了花灯节的时日了。

束玉拉着桑宁的手轻轻的擦干她被雪沾湿的手指,明明她已经不再畏惧寒冷,却依旧将她的十指拢进自己的手心,眉目之间都是一片暖融融的笑意。

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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