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缘是和官媒一起登门的。
见了面,一句话问候都没说完,就被唐娇娇拉到一旁质问:这是谁的主意?顾缘微微一笑:是我同祖母商议决定的。
唐娇娇冷笑:上赶着的人情,你觉得我会在意?先是牺牲仕途,再是上门求亲,以为这样就能唬得住她?顾缘怔了怔,失笑:表妹误会了,去凉州是我自己的主意,一顿,其实我已经不想科举入仕了,正好如今也需要我去凉州。
唐娇娇不信。
恩荫入仕总没有科举入仕站得稳,顾缘走了十几年这个路子,说变就变了?此一时,彼一时。
顾缘笑道。
唐娇娇蹙眉丢开这一段,又问:那提亲是什么意思?听说姑母先前有意为表妹议婚,如今……恐怕——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人可怜的地步!唐娇娇冷笑。
顾缘笑了笑。
顾家的孩子都生得温雅俊秀,如江南清丽,顾缘也是。
只是顾缘自幼丧母,仪态再温润,也透着一股疏淡,像是不懂得如何同人亲近一般。
可眼下这一笑,却和平时有些不同。
仿佛枝头的寒梅落了手中。
你怎知我是在可怜你?他笑道,不能是趁虚而入吗?唐娇娇猛地睁圆了眼。
什么意思?顾缘又笑:那王渐——打扰一下!拐角探出一只脑袋,歪斜着甩下来一条马尾似的辫子,露着半张俏生生、白嫩嫩的小脸,一双乌圆的眸子闪闪发亮。
唐娇娇唰的一下红透了脸:唐小白,你敢偷听!没有没有!唐小白急忙撇清,我是有事来通知你们!当然也顺便听到了一些。
啧啧!顾缘不愧是名门世家教导出来的尖子生,面不改色地问:什么事?哦……唐小白逐渐控制不住心底里冒出的那点看热闹的心情,王渐也上门提亲了!……送走王渐和顾缘后,唐娇娇长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这么累。
这两个有病吧?唐娇娇心里念了两句,打算回屋休息下。
回屋坐下,接过婢女递来的饮子,目光不经意一掠——啪!手中杯盏摔碎在地。
婢女忙上前收拾。
出去!都出去!唐娇娇青了一张俏脸赶人,把门带上!门关上,屋内也暗了下来。
娇娇……低低哑哑的一声,依稀还有些委屈。
闭嘴!唐娇娇恶狠狠一眼朝房梁上瞪去,谁允你这样叫!一道人影飘落在地。
人还是那样高大,身形却清瘦了许多,借着晦暗的光线,影影绰绰瞧见脸上满是胡茬,看着极为落魄。
唐娇娇想起他这半年多的遭遇,心里蓦然一酸:你——你不是说等我吗?怎么跟别人议亲?他又委屈上了。
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子,却作出摇尾乞怜状,唐娇娇恨得直咬牙:我说的是等你还我金雀簪!手硬邦邦伸出,掌心向上。
昏暗中,欺霜赛雪,莹莹如玉。
李行远直勾勾看了一会儿,直到她不耐烦催促,才磨磨蹭蹭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双手捧着,放在她手心。
放下时,没忍住,捏了一下她的手指。
唐娇娇猛地缩回手,凶狠瞪他一眼,才收回拆看布包。
但拆开,却见金簪断裂为二。
气氛陡然一凝。
李行远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忙道:听我解释——你给我滚!断裂的金簪被用力砸向他。
李行远忙抄手捞起。
不是我干的,我当时中了毒……是我!是我!是我没保护好你送我的金雀簪!我没送!是你骗去的!唐娇娇刚被他中毒的消息砸散了怒火,听到后半句,又恼羞成怒。
李行远听了这话,怔忡看着手中金簪,喃喃道:那你说等我的话……唐娇娇敛了怒容,朝他走近两步,拿走了他手中金簪。
收回手时,忽然被他握住手腕。
唐娇娇,我要娶你!他眸中似烈火炎炎。
唐娇娇定定看着他,答得一丝不苟:我等不了你三年。
李行远皱了眉:可你爹现在生死不明的——你闭嘴!不许咒我爹!美人儿神色狰狞,张牙舞爪的。
真可爱!李行远差点要笑,忽然瞥见她眼中疑有泪光,才忙将笑收了起来,换了正色道:我正是为这事来的!他在镇州收拢常山王府势力时,发现了李明义在凉州及京城的一系列安排,这才知道自己的父亲野心由来已久。
如今李明义虽然死了,可他定下的计划却还在西北继续施行。
……我到了京城才知道,燕国公父子已经失踪了。
你为这事来京城?为什么不是直接去凉州?唐娇娇狐疑问。
我——李行远咬了咬牙,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真要跟别人定亲?唐娇娇嗤道:你管得着吗?话音未落,手腕上忽地使劲,人被拉得前扑,撞进李行远怀里。
撞进来时,唐娇娇下意识将手掌抵在他胸前,却摸到了胸骨的形状。
她愣了愣,下意识沿着胸骨往下摸。
李行远倒吸一口气,捉住她的手,小声道:你干什么呢?现在不行……怎么瘦了这么多?她低声喃喃。
李行远忽觉心口酸胀,用力抱紧她在怀,将脸埋进她颈间,狠狠吸了一口气,哑声道:我去凉州找你父兄,你乖乖等我,不许跟别人议亲,行不行?唐娇娇沉默不语。
他又抱得更紧一些:我要是找到他们,你就等我三年,好不好?你这么从镇州跑了,真的不要紧?唐娇娇终于开口。
他急促地笑了一声,呼吸有些不稳:要紧也是要紧的,我让苏舜卿和梁君集给我先兜着,实在兜不住丢了镇州,我就来入赘你们燕国公府,如何?怀里挣扎了一下:你想得美!李行远心神一荡,忍不住低头寻吻:娇娇儿……唐娇娇慌忙扭开脸,教他吻在了脸上,瞬间脸上烧得滚烫,不自觉揪紧他衣袖,声音微颤道:你、你去凉州,且、且护好小白——小白?李行远惊愕抬头,二小姐?她要去凉州?太子殿下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