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黑瓦,几竿青竹。
屋舍门前,站着一名身穿碧色裙的少女。
因为角度问题,没有看到脸,只觉身形袅袅,有弱柳扶风之态。
这个背影,唐小白上次也在这里见过。
但上次只是匆匆一眼,没有认出来,也没放心上。
这次认出来了。
学生顾雨岚求见先生。
少女在门前温温柔柔地说。
唐小白皱眉,大步走过去。
她还没走到,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张小先生的书僮青竹。
青竹先看到顾雨岚,正要说话,又看到了唐小白,似乎有一瞬的无措,目光闪了闪,向唐小白施礼:唐二小姐!声音比正常音量大了一点,好似在提醒谁。
顾雨岚倏地回头看她,脸上惊惶之色一闪而过,留下的全是警惕。
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对这个世界这么大恶意。
唐小白腹诽着,上前道:听说先生从邢州回来,特来拜访。
张小先生去年回齐州老家后,随其祖父一起去了震区邢州,三天前刚回京城,仍住在书院的校舍里。
唐小白来拜访,除了想了解邢州现在的情况,也想问问同去灾区的唐子谦的近况。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顾雨岚。
青竹进去通禀后,唐小白冲顾雨岚一笑:这么巧,六表姐也来拜访先生?啧了一声,又道,六表姐从小就勤于学,都快做晋王侧妃了,还不忘来请教先生学问,实在令人敬服!三月十六,顾氏三房第二女,也就是顾雨岚,受封为晋王侧妃。
就很秃然。
不但燕国公府没有事先得到消息,就连顾氏其他几房也是懵的。
之前还总见顾雨岚围着肃王世子转,也不知什么时候和李枢勾搭上的。
顾雨岚扯了扯嘴角。
晋王侧妃这个位置对她来说已经算高攀了,但在准太子妃面前,仍旧抬不起头。
唐表妹也来请教先生学问吗?她柔声道,唐表妹大婚在即,也还能百忙之中抽空来见先生,可见对先生的爱重,这般心意,雨岚望尘莫及。
唐小白挑了挑眉,笑道:我大婚有礼部筹备,没什么需要自己忙的——顾雨岚神色一僵。
唐小白笑得更灿烂了。
嫉妒吧?嫉妒就对了!这时,恰好见张隐走出,顺势揖道:太子记挂先生,一时无法抽身,令学生代为问好。
张隐还礼:不敢,抬头看顾雨岚,不知顾六小姐所为何来?目光朗朗,似青天白日。
顾雨岚收了笑,淡淡道:听说先生从邢州回来,特来拜访。
炮制了唐小白的说法,敷衍得都不想掩饰了。
张隐微微一笑:邢州灾情已经有所缓解,难为顾六小姐记挂。
顾雨岚没再说什么,匆匆一礼,就告辞了。
唐小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声道:顾六聪颖勤学,先生也很惜才吧?上回她来拜访张小先生时,张小先生应该刚刚单独会见过顾雨岚。
张隐没有躲闪,点头:可惜……语气叹惋。
虽然他当年是为了太子才执教顾氏族学,可是看到好苗子怎么会无动于衷?初见时,一个个对他来说都还是孩子。
纵使有些掐尖要强,为人师者,心中所想也是有教无类,尽力将学生引上正途。
可惜……师生一场,他苦笑摇头,到如今,缘分也算尽了。
抬眸,正视唐小白,微微一笑:太子妃放心。
唐小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确实是有些紧张。
不说顾雨岚已经是晋王侧妃,就算不是,这人也有些邪气。
如今小祖宗要安排进国子监的人中,张隐是名声最盛的,如果沾上顾雨岚,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张小先生是个通透的人,她也没什么不放心了,便放下这一桩,说起来意:不知邢州如今…………邢州的震灾唐小白估不出几级,但伤亡直逼她所知的那几场大地震。
而请张老先生出山也真没请错人。
张老先生接了圣旨后,竟变卖家财,携族中所有儿郎北上救灾。
道逢灾民,便舍予米粮,一路救济,到邢州时,只余两袖清风。
上任后,安民心,抑粮价,令子孙亲自参与灾后重建。
悲天悯人之心,安民济世之能。
……张某这次回京之前,祖父特别交代,邢州百姓丰衣足食之前,他不想离开。
张隐说到最后,眼睛也有些泛红。
唐小白低头拭了拭泪,道:太子确实有意召老先生回京,老先生年岁已长,怕……太受累了。
祖父虽年岁已长,却不是我等小儿能劝得。
唐小白点点头:我会转告太子的,抬头见张隐也瘦削许多,叹道,先生这一番也辛苦了。
张隐莞尔摇头:算不得多辛苦,忽然想起什么,笑容加深,说起来,唐将军才是辛苦,救灾、重建、缉盗,无不身先士卒,还多次遇险——遇险?唐小白倒吸一口冷气,没受伤吧?负伤几回,但并无大碍,见唐小白脸上忧色不减,张隐笑道,算来唐将军这几日也要回京了,二小姐见了便知。
……唐子谦是要回京了。
一来邢州局势稳定,二来唐小白四月大婚,以及,顾凝的产期也在四五月之间。
所以唐子谦最晚三月底肯定是要回京的。
最后抵达京城的日子是三月二十五。
这一日,唐小白和姐姐都去接了。
本来说好的是在城门等,但大小姐的坐骑躁得很,蹄子踢着踢着就离了城门一里多。
一同出城迎接的陶汾忍不住笑:时辰还早,要不再往前走走?唐娇娇剜了他一眼,然后——真的继续往前走了。
唐小白边笑边跟上,眼角余光瞥见陶汾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神态颇为悠然自在,便笑问了一句:陶师兄今天好像心情很好?诶?是吗?哈哈哈……陶汾笑得极为爽朗,看起来心情真的不错。
是有什么喜事吗?唐小白想了想,倒是想起一件事:陶师兄和钟姑娘的婚期定了吗?也是说好考完科举成亲的,橙子马上就出嫁了,陶汾这里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她这么问,陶汾摸了摸鼻子,道:呃……婚事……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