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帐低垂,透着微弱的光,看不出什么时辰。
唐小白望着帐顶发了一会儿呆,才渐渐清醒过来。
下意识伸手去摸身侧,却发现连手指都难以动弹,像是过分用力之后的酸软脱力。
她昨晚用手指干了什么力气活?唐小白回忆了一下,就不小心回忆了太多。
腹肌……窄腰……绷紧的背脊可以摸到漂亮的线条,硬实得一点儿也掐不动——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手指脱力了……又躺了一会儿,唐小白慢吞吞坐起,拉过被子裹住自己,才出声唤人。
嗓子似乎也使用过度了些,声音沙哑得不行,听得唐小白又红了脸。
侍女推门而入,到了屏风后,却是一愣。
金玉配饰散了满地,还能看见不少碎裂的衣衫,也分不清是从谁身上撕下的。
龙榻上,皇后娘娘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鸦青的发丝凌乱披散,眼睛红红的,眉间倦色未褪,一副被狠狠欺负过的样子。
皇帝陛下这么凶狠吗?侍女们一边送上新衣,一边不无惊惧地想。
唐小白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问:什么时辰了?快酉时了!都傍晚了……她睡了那么久吗?陛下何时起的?唐小白又问。
辰时三刻前后起的,巳时的时候还回来过一趟。
唐小白嫉妒了。
他怎么就能一早起来?娘娘,桃子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说,陛下好像召见了御医,还开了一剂汤药,正在后殿煎着,不知给谁用的。
说是不知给谁用,可挤眉弄眼的样子,明摆着暗示是给唐小白准备的。
汤药?她还好啊?没有虚弱到还要吃药吧?唐小白疑惑了一会儿,也还是疑惑着,问:陛下何在?才问罢,殿外声响:参见陛下!李穆来了。
唐小白转头外望,屏风上映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修长俊挺,如松如竹,有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干净清冷。
但看在唐小白眼里,那一身清冷禁欲一瞬间就褪去了,满脑子都是他昨晚的凶……李穆绕过屏风,却不见预料中的人。
榻上锦被隆起一团,颤颤,又可爱又好笑。
他挥退左右,拿了侍女手里的衣衫在床边坐下,笑着去拉被子。
手刚碰到被子,就被她狠狠揪了回去。
不许动!被子里闷闷的一声,凶巴巴的。
李穆放下衣衫,将她连人带被拥入怀里,贴着被子问:阿皎为何躲我?怀里挣扎:谁躲你了!松手!我快闷死了!李穆笑着松开一角。
她果然闷得狠了,立即从那一角钻出脑袋来。
脸红扑扑的,顶着一头乱蓬蓬毛茸茸的头发。
这模样,看在李穆眼里也可爱极了。
又见她一双杏眸水盈盈、俏生生,似嗔非嗔地瞪了他一眼:陛下来做什么?李穆忽觉神魂都荡了一下,将她往怀里一揽,倾身威胁:叫哥哥!唐小白脸一红:不要!昨晚叫得还不够吗?皇帝陛下越发逼近,将她压在身下,手也探进了被子里,语气却较刚才让了三分:叫夫君也行。
唐小白抑不住地细细抽气,脸更红了:哥哥饶了我吧……女孩儿的嗓音软得几欲滴水,这还教人如何饶得过?李穆不再答话,捉住她反抗的手,覆身上来。
唐小白挣扎着踹了他两下,半是气恼半是告饶地说:我好饿……她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李穆也记起这点,动作便僵住了。
僵了半晌,才慢吞吞从她身上抬起脑袋。
这一会儿折腾,他的头发也有点乱,眼眸乌沉沉、湿漉漉,满是不餍足,好似比她还饿。
唐小白忙不迭抓了被丢在一边的衣衫,刚想躲进被子里穿,却被他抢了过去。
皇帝陛下好似已经冷静下来,垂着眸,安安静静为她披上衣衫,仔仔细细地系好衣带,才唤了侍女进来伺候洗漱。
……唐小白是真饿了,所以她吃得很专注。
专注到吃了七八成饱,才感觉到不对劲。
她停了筷子,抬起眼睛往对面觑了一眼。
李穆坐在她对面,面前也摆了晚膳,但唐小白估摸他几乎没有动过,只静静地盯着她看。
目光幽邃,若野兽伏击的夜林。
大约是因为唐小白瞥的这一眼,他才收回目光,慢悠悠抬起筷子,夹了一块酿鱼送进嘴里。
然后又抬起眼,看了看她。
唐小白:……我怀疑他想吃的不是鱼,是我。
被人这么盯着,唐小白哪里还吃得下?清了清嗓子,随便找了句话:你让人在后殿煎药?这话一说,李穆的脸色明显变了。
筷子僵持在半空,眼神踌躇不安。
唐小白顿时好奇起来,目光灼灼:那药是给你自己的?她就说嘛!虽然是少年人,也不能纵欲过度!凭什么她一觉睡到傍晚才补回一点精神,他却看上去一点事儿都没有?这就不科学啊!所以还是虚了吧?御医怎么说?一定要吃药吗?食补也是补,最重要的是你别逞能——唐小白说得认真,冷不防对上李穆皱眉不悦的神情,后面的话就不敢说了。
我逞能?李穆冷冷问。
啊……不是!涉及男人的自尊,唐小白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是药三分毒……说到这里,李穆的眼神又踌躇起来。
唐小白感觉有点不对劲,闭上嘴,等着他的解释。
是……避子汤……唐小白愣了一下。
一团怒火刚冲下来,又被他耷拉脑袋的模样给压下去几分,只作一声冷笑:你什么意思?李穆自知理亏,垂着脑袋低声道:女子生育九死一生,我可以没有子嗣……唐小白再次愣住。
你不用担心那些朝臣,他们奈何不了我,日后我们将李行远的儿子过继过来继承皇位就是。
唐小白笑:姐姐姐夫自己都没见着儿子,倒是先让你惦记上了!没想到他已经思虑得这么深远了。
李穆见她笑了,心里松一口气,接着替自己辩解:那药我只是令人先煎着,用不用本来也没想好……你说得对,是药三分毒,我们不用——李穆,唐小白打断他,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皇帝陛下立即掀袍角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坐下,脸微侧,专注地凝视着她,等着她开口。
乖得教人心疼。
唐小白心中软得不行,她跪直了身子,捧着他的脸,与他视线齐平。
李穆,我从前总觉得我们不合适——别动!李穆攥紧手心,抿着唇,听话地坐了回去,眼里却满是威胁,颇有一种你再说错一个字试试的凶狠。
唐小白忍俊不禁,亲了他一下,才见皇帝陛下的神色目光缓和许多。
我从前觉得我们不合适,为什么后来又觉得可以了?唐小白继续说道。
李穆理所当然地接话:因为我长大了。
唐小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时候你也没多大!她决心一试的时候,李穆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脱了上衣就只见干巴巴的骨头,哪里像现在……咳咳……唐小白清了清嗓子,道,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从前,我一直觉得我们年纪太小,尚未定性,很多东西都说不准,也许过两年你长大了,想法就跟一开始不一样了;或许会发现与她只是一场误会,或许还会真正地爱上另一位姑娘。
但过于防范未然无异于因噎废食,我突然想通了,如果我想拥有一段无悔的感情,我就必须先拥有面对分离的勇气;哪怕后来知道你是太子,哪怕现在你做了皇帝,哪怕朝臣逼着你充实后宫,我也无所畏惧;从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就接受了每一种与你分离的可能。
接受,所以心安。
在一起的每一个朝夕都不再心怀惴惴。
人生无常,我们不知道分离会在哪一刻降临,我们也不该为了未知的那一刻终日不安,反而错过了追求幸福的机会——我觉得,我们有个孩子,会是件幸福美好的事;唐小白想了想,觉得话应该都被自己说完了,便大大方方给了对方一个开口的机会,你觉得呢,李穆?李穆静静看了她半会儿,直看到唐小白隐隐挫败时,才开口:叫哥哥!唐小白:……叫夫君也行。
面色淡淡,暗渡陈仓。
唐小白抬手拍打:干什么!说话呢!明明这么正经的话题!你说得对,有个孩子也不错。
既然达成共识,那就身体力行。
李穆将人抱起,附耳低问:吃饱没,阿皎姐姐?(帝后番外终)(接下去要插播一篇没有人点到、但我自己想写的小番外,是甜甜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