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最大的惊喜,是太子殿下也跟着去了乐游原。
太子出行,必有高手暗中相随。
今日乐游原上的情形,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保护太子的高手身在暗处,更容易将人群中的异动看在眼里,因而既救了阿元,也拿下了混在人群中的桩子。
不过,惊喜这种事,当然越多越好。
唐子谦保持着躬身姿态,恭敬问道:不知殿下在万年县可有人手?李穆瞥了他一眼,道:二小姐不是已经托付了薛少勤?唐子谦惊讶抬眸:殿下也知道?他们在屋里说话,照理说太子殿下是听不见的。
李穆点头:《灵宪》是孤撕的。
唐子谦一时无语。
薛少勤的《灵宪》是收在他屋里的,他脑中已经有了他家小妹带着太子殿下闯空门的画面。
这太子殿下,跟他想象得也差太远了。
说好的血海深仇、忍辱负重呢?唐子谦摇摇头,道:臣前几天去万年县看了一眼,郑枚将个小小的万年县廨把控得跟个铁桶似的,薛少勤虽名为县尉,却性情软懦,手里也没什么可用之人,搞不好还得亲自上阵看着尸体——……万年县廨后面的殓房外,薛少勤正坐在门前台阶上,和他的侍从面面相觑。
阿郎何必亲自干这苦差事?侍从大惑不解。
你不懂,薛少勤摸了摸贴着胸口的《灵宪》残卷,叹了一声,事关重大,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又是一叹,要是阿合还在就好了……你到处找我,就为了让我替你看尸体?薛少勤跳了起来:阿合!正仰头找人,却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肩膀。
回头,就见久违的好友笑吟吟站在面前,青衫短打,落拓不羁。
你、你怎么会回来的?薛少勤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我听说你在找我,就回来看看,姚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殓房,怎么?你被贬来看守殓房了?不是不是——薛少勤摆摆手,将今天的事简单说了下,叹道,唐二小姐说,尸体要是被人拿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书了!姚合若有所思地盯着殓房的门看,问道:有人要拿这具尸体吗?没有吧?薛少勤想了想,郑县令还吩咐了要严加看守,我就说我亲自来看,他也没说什么。
姚合玩味地笑了笑,捋起袖子往里走:我来看看这具尸体——……姚合的祖父曾是万年县管刑狱的一个小吏,他自小跟着耳濡目染,什么都会一些。
验尸也不在话下。
掀开蒙尸的布,一股酒气便扑面而来。
姚合皱了皱眉,随即笑道:人都死了好几个时辰了,酒气还那么重,怕是都洒在衣上了!薛少勤不懂这个,只道:人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唐子谦一脚踢断气的,很多人都瞧见了,唐二小姐要我看着这尸首干什么?姚合一边检查尸首,一边笑道:唐二小姐果然邪门,小小年纪,这也能想到!想到什么?薛少勤不懂就问。
众目睽睽之下,人也不一定是唐子谦踹死的。
薛少勤愣了愣,追问:那还能是怎么死的?姚合直起身,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三寸长的银针,针尖起约三分呈青黑色。
毒、毒、毒……薛少勤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姚合摸出一块布,将针尖擦拭干净,又将擦拭后的布折叠收好,道:这么明显的毒,随便一个仵作都能验出来,顿了顿,只是不知谁有这胆量、这本事往上报。
薛少勤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死者中毒不能说?姚合不答反问:我听说唐子谦刚因战功升了左卫中郎将?薛少勤点头。
正四品呢!姚合啧啧道,这乞儿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想将唐子谦拉下来,他一边说,一边盖好尸体,上面的神仙打架,你一个小小县尉,还是别搀和了——……——薛少勤未必敢搀和这事,就算他发现了什么,也没那个胆子越过郑枚上报。
唐子谦道。
想要上达天听,何须一个薛少勤?唐子谦与他对视片刻,笑了:要是没人去御前告我怎么办?我自己把自己告了?李穆摇头:一定要有人告你。
光天化日犯下的命案,有人告才是正常。
若悄无声息压了下去,岂不是一手遮天?既然如此……唐子谦想了想,勾唇一笑,不如反客为主?……正月二十,御史上奏,弹劾左卫中郎将唐子谦目无法纪、草菅人命。
天子龙颜震怒,即召唐子谦入宫面圣。
……不过是死了个乞儿,有什么了不起?唐大小姐纵然着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嘴上也不会认怂,况且阿兄是为我出气才失手打死了那乞儿!唐小白低头捏着手指,道:阿兄不会那么说吧?不会怎么说?唐娇娇目光如电灼灼。
唐小白抬起头看她:阿兄应该不会提起阿姐,他只会说——想了想,可能会说,那乞儿要行刺他?…………那乞儿突然从林子里窜出来,臣以为又是来行刺的——突然一顿,陛下!那乞儿会不会真是来行刺臣的?唐将军一脚就将人踹死了,这样的身手凭什么行刺唐将军?御史冷笑。
说得也是。
唐子谦点头赞同。
御史冷哼一声,道:若以为是刺客,不是该留活口?唐子谦面露惊诧:当然!我只是下手重了点,又没下死手,谁知道他这么不禁打?御史怒道:并不是谁都禁得起唐将军的重手!唐子谦笑:我怎知他禁不禁得起?御史更怒,朝着皇帝一拜,大声道:陛下,人命关天,岂容狡辩?臣请严惩凶手!凶手?唐子谦笑了笑,也朝着皇帝深深一拜,陛下,人命关天,臣请严查凶手!哦?皇帝终于有了声音,子谦何意?唐子谦笑道:陛下,眼见不一定为实,要赖臣杀了人,得拿出证据来——至少验个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