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拍了拍它的背部,顺便拍落一点残雪:你家女主人呢?喵?芊芊歪着头,不在它这里呀。
不需要同声翻译,燕三郎也看懂了。
千岁就在木铃铛里,一直没吱声而已。
他按了按木铃铛:千岁?没反应。
他又唤了一声,千岁的声音才响起,还带着浓浓睡意:吵什么,一大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还好么?红烟从木铃铛里飘出来,附去白猫身上。
紧接着,猫儿送他一记白眼:除了亲个嘴儿还要担心你心病发作之外,有什么不好的?心猿意马,就难免心跳加快、气血运行加快,这却是他的病体所不许的。
燕三郎摸了摸鼻子,低头吃早饭了。
白猫站在桌上洗脸,偶尔偷瞄他两眼。
看这小子难得的局促,她反倒落落大方了。
外头天光正好,昨晚更像一场绮梦,她想起来也有那么一丁点儿不自在。
这样算不算监守自盗呢?可是感觉出奇地好啊!若非碍于他是个病号,她能把他一口吞了。
嘿,嘿嘿。
她一时想得出神。
一只猫发呆,没人会觉得奇怪。
奇怪的氛围在饭桌上流淌。
燕三郎埋头跟羊肉包子较劲,也是不发一语。
一整个白天平安度过,风不吹,树不摇,猫儿也不叫。
燕三郎没有出门,窝在屋里算计运走玉太妃的办法。
猫儿一整天都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浪去哪里了。
直到太阳下山,燕三郎也没见到千岁。
燕三郎有错觉,她有意避而不见。
昨晚过后,他们的关系好似还倒退了一大步。
这是怎么回事?未几,门响了,金羽的声音传来:少爷。
燕三郎给他开了门:怎么?这厮今年才二十出头,远不似霍东进那么稳重,进了安涞城以后就拖着小伙伴们四处玩耍,不是聚众吃喝就是逛红馆坊,吃喝玩乐赌,样样都来,因此白天基本找不见人影。
进城不到四天,据说他已经在外头打了两架。
燕三郎听说以后,不仅不加责怪,还多拨了一点银子给他。
金羽这些气血方刚的小伙子在山里憋足了五年才回到人间,怎么撒疯都不为过。
并且燕三郎也明白,他在市井下九流之地打探消息才最是方便不过,又能掩人耳目。
果然金羽进来之后,就给他捎回一个消息:明天清晨在城北的童渊族祖祠,宣王要办祭天大典。
明晨?燕三郎皱眉,怎么这样仓促,事先都不曾听说?啊,可不是?金羽快速道,这是我从赌坊听来的,输给我三十两银子的倒霉蛋就参与筹办大典,白天至少有千来人忙得晕头转向。
我看这消息假不了。
他自有刺探情报的本事,说出口的话自然有些把握。
何况祭天大典这样的盛事,明天就见分晓,也瞒不了人。
他接着道:据说宣王得了一件宝物,可以镇地气、调风雨,因此明天要把它供去祖祠,以待后效。
这么说,燕三郎就明白了:顶替失窃的神物?那确是越快越好。
石碑失窃、天灾降临,这对宣国的民心是一大打击。
宣王如果入手能够顶替它的宝物,那的确要大张旗鼓以告天下,然后迅速使之生效。
如今的宣国,太需要一个好消息了。
千岁的声音从金羽身后传来:可知是什么宝物?金羽回身,望见丽人赫然站在身后。
他恭敬行了一礼,才答道,据说是口大鼎。
具体名讳,那人也没有问到。
鼎?还能保风调雨顺?这效能怎么听起来恁地耳熟?千岁咦了一声,该不会是——龙夏鼎。
燕三郎接了下去,我们从迷藏国的宝库中取过龙夏鼎,知道它号称国之重器,并且要供于宗祠之中才能生效。
金羽瞪大了眼,一下就听出所谓的取只是偷的美化。
这两位把桃源境闹了个天翻地覆不说,还曾经闯荡过迷藏海国?那怎么龙夏鼎又会出现在宣国?当时我们拿走龙夏鼎,只为引一个目标人物跟出来。
想起往事,燕三郎也是好笑,至于那口鼎,千岁并没有带回陆地,只是拿它当暗器砸人了。
我听说龙夏鼎后面又被送回去发卖,并且顺利成交,不想最后辗转至此。
说起来,我们和这口鼎也挺有缘的,我们走到哪,它就出现在哪。
千岁感叹,既然缘份一场,你说我们要不要……?不要。
燕三郎没好气道,我们要这东西作甚?龙夏鼎和一般法器又不同,本身没附着任何神通,除了镇地气、利风水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他们又不是居于庙堂之上的人物,要这玩意儿干嘛?千岁眼珠子转来转去:你说,吴漱玉明天会不会去?金羽也道:明天是个大好机会。
王宫守卫森严,又有法阵禁绝遁术,轻易不好闯入。
她若是也去观礼,我们借机带走她?燕三郎沉吟好一会儿,最后却摇了摇头:不妥。
为何?千岁不满,错过明日,上哪里再去找这么好的机会?时间太仓促,我们甚至来不及联系忍冬,也不知道明天玉太妃去不去。
燕三郎却有自己的考量,就算她去,想偷取玉太妃,首先要有内应。
她在安涞城无权无势,可以信任的心腹只有忍冬一个。
如果我们联系不上忍冬,就不能取得玉太妃的配合。
在安涞城,这一点就很致命。
其次,我们对于城北郊童渊族宗祠的地形完全不熟,那就制订不了撤退和应变计划。
燕三郎一指窗外,天已经黑了,安涞城实施宵禁,城门也已经下钥,出不去了。
出不去就没法子趁夜去勘察地形。
童渊族的祖地当然不在安涞城,颜枭立都于此,后面才把祖祠迁了过来。
那里当然要修得气派,除此之外,他们对地形环境一无所知,这也不利于出手。
第1055章 你比芊芊都轻(为秦若凡打赏加更)一切成功,首先要基于可能性。
当然他们还有个办法是借用福生子带来的好运气。
可是经过了上一次桃源境的教训之后,无论是他还是千岁,都下定决心再不轻用。
他的话给金羽泼了一盆冷水。
后者迅速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这小主人比他还小个五六岁,性子却沉稳至此,分析局势又能条分缕析。
得胜王选他为良木,供己方众人栖身,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燕三郎给出了结论:再等等罢。
他没说出口的其三,是他和千岁的修为都在谷底,轻易不好与人动手。
虽然霍东进和金羽等人的战力也不错,但靠人终究不如靠己,现在的燕三郎行事更偏保守,不想担当无谓的风险。
金羽走后,千岁也要化烟而出。
燕三郎眼明手快,一把攫住她纤腕:你去哪里?她眨眨眼:出去走走哇。
你出去一个白天了。
哪那么多地方能走?她离他最多数里!哦不对,燕三郎突然反应过来:现在她修为掉了,那么只能离他百余丈远。
你白天不是忙着做计划么?动嘴皮子,她从来不输。
燕三郎把她扯到自己身前,定定看着她,只道:现在不做了。
他比她高出一头,千岁不喜欢被人居高临下的感觉,当即退后一步,但细腰却被他箍住了,后退不得。
两人对视,他嘴角慢慢扬起,眼里也有了笑意:你怕了。
这是个陈述句。
他傲娇?他有什么好傲娇的,昨晚被压在底下的又不是她!她瞪圆了眼:我怕什么?怕你?她能怕燕小三?滑天下之大稽!不怕么?燕三郎慢慢低头,那你别躲。
我不……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她的唇就被堵住了。
这个吻,绵软而悠长,与昨晚截然不同。
她终于放松下来,藕臂伸出,慢慢攀上他的脖颈。
也不知多久,他才结束这个吻,与她抵着额头,低声道:千岁,我喜欢你。
她只觉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跟着全身都发烫了。
少年眼里的光太亮,他手掌的温度又太高,千岁转过头不看他,却哼道:肉麻!连容生没教过你‘矜持’两个字怎么写吗!怎样才叫矜持?他在她耳边道,像你在城主府里,按我下极穴的时候?她险些跳起来,像被踩着尾巴的猫。
要不是燕三郎牢牢抓着她的腰,她早就闪身一丈外了。
脸皮厚如千岁,这时终也忍不住面臊。
那时救人要紧,我哪顾得了那么多!她恶狠狠瞪着他,你是不是一直盘算着要报复我?是!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千岁刚要张口斥他,冷不防他又亲了上来。
到结束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看她满面晕红、媚眼如丝,少年要祭出十二分定力,才没将她按到榻上去。
什么是不折不扣的妖精?这就是了。
那天我也没过敏。
被女子按在那个部位,他心底应该有最大抗拒才是。
然而,并没有。
因为是她。
那时,我就知道自己不能跟天衡解约了。
对于自己想要什么,他一向都能迅速弄明,我不会让你再被封印百年,也不会让你从我身边被带走。
他说得斩钉截铁。
千岁从来不怀疑他的决心。
别胡乱许诺。
佳人伸出纤指,描绘他的唇线,一辈子守诺可不容易。
君子一言九鼎。
他将她抱了起来。
喂,你现在可搬不了重物。
少年步伐稳健,踱向案几,抱着她坐下:你不重,你比芊芊都轻。
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在他肩膀轻捶两下:胡说八道!说胡话还能一本正经,也就是他了。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化作红烟,那就没有一点重量。
可她早被他抱习惯了,无论是人形还是猫形,竟不觉在他怀里有甚不妥。
屋里的蜡烛,卟地爆出个灯花。
千岁伸指抵着他的唇,正色道:说正经的,你可不能太胡来,保心脉要紧。
她就坐在他腿上,知道他身体起了很合时宜的变化。
这个年纪的男孩,冲动起来可真要命了。
可他要力保心跳平稳如常,不能骤然加快。
我知道。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没有哪一刻,他这样渴望身体恢复如前。
也就在此时,外头又响起了刻意加重过的脚步声,而后金羽来敲门了:少爷,有访客到。
这时候还有人来找他?千岁立刻站起,整了整衣钗;燕三郎也平复了几息,正要起身,千岁忽然伸手去擦他嘴唇:沾上口脂了。
她的。
燕三郎待她给自己擦干净了,这才去开门。
端方就立在外头,冲他笑道:天黑才来叨拢,抱歉。
无妨。
燕三郎却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何事?明晨宣国办祭天大典,请我前去观礼。
端方笑道,咱们一起去,如何?好。
正合他意,燕三郎想也不想就点头,多谢!凭宣国和拢沙宗的关系,宣王举办这样的盛事势必邀请端方观礼。
至于燕三郎,宣王和摄政王等怎么会在这节骨眼儿上想起一个外国的闲人?那么寅时就得出发了。
寅时即是清晨三到五点。
端方道,既然要一块儿走,今晚我们也宿在明月楼。
我看这里环境很不错哪。
我们?燕三郎抓到了关键词,你和?裘师姐也来了。
燕三郎真心诚意道谢:有劳二位了。
也不知端方是怎么忽悠那位女长老搬地方住,这里离北城门更远,早晨要起得更早。
这等盛典,他的确想去观摩。
然而办在城北郊的祭天大典,那可不是谁想去看就都能去的。
现场一定戒备森严,像燕三郎这样未受邀请的人不在入场许可的名单里。
他随端方前往,才没有争议。
燕三郎转头对金羽道:你带这两位去办入住,都要天字房,账挂在我们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