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哪还有奚王,哪有瑶公主?那位江大人嗤笑一声。
侍女就跪伏在他脚边,他顺便踢了一脚才问,说,你是谁?那女子忍痛,叫都不敢叫唤一声:贱奴是瑶姬。
另有一人问:这公主的滋味,比起普通侍女如何?女人么,还不都是一码事?江大人漫不在乎,买来才用十天,也不过如此。
你要是看中,我让她伺候你两晚上如何?这人喜道:那敢情好。
江大人又踢了瑶姬一脚,正要催她过去,忽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哟,江大人!众人一抬头,望见端木景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端木景环顾包厢,笑吟吟道:还有武大人、贺大人。
喔,这不是连夫人么?他语气和神情都很惊喜。
江大人站了起来:端木大夫怎么来了?边上那位贺大人提醒他:错了错了,端木大人献宝有功,又升官儿了。
众人皆笑。
隔得这么远,燕三郎都能听出笑声里的不屑。
专靠捐财进宝升官,哪怕是条捷径,也被这些童渊人看不起。
端木景似无所觉,仍然满面笑容。
他像是刚看见地上跪着的侍女,不由得道:咦,这是怎么了?贱奴笨手笨脚,侍候酒宴都不会。
江大人说到这里看向端木景,咦,对了,端木大人也是奚人,从前可曾见过这个贱奴?把她卖给我的人牙子吹得天花乱坠,说她是奚国的瑶公主。
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同,却比普通侍女更笨拙。
瑶公主啊?端木景就是奚人,这群童渊族的官员在他面前欺侮奚国王室,他却面不改色对侍女道:抬起头来。
瑶姬果然依言仰首。
隔着珠帘,燕三郎看不清她面貌,只知皮肤白晰,身材细瘦。
千岁则很干脆在他耳边道:中等之资。
端木景甚至还认真想了想,奚王宫的确曾有个瑶公主,不过奚国覆灭时她才四岁。
这都过去了二十二年,人的面貌会变的嘛。
众人失望:原来端木大人也认不出来。
端木景问这侍女:几岁了?二、二十七。
从年龄上看,差不多。
端木景把手笼在袖子里,当年我给奚王宫做买办,见过瑶公主两面,杏眼红唇,不折不扣是个小美人;江大人,你这个侍女最多当得个清秀,离绝色美人可还远了些。
江大人不悦:端木大人也说人都会变,小美人长大成这样子也不奇怪嘛。
端木景笑道:你们道瑶公主这称谓怎么来的?她左臂上有个胎记,色泽红润如莲花,当年的奚太后称她是瑶池仙葩,因此得了这个好听的名号。
左臂?江大人神色一动,但想不起瑶姬身上有没有胎记了,于是对她道:捋起左边袖子。
瑶姬看了端木景一眼,失了血色的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只是乖乖捋袖。
从燕三郎这角度,看不清她臂上情况。
不过众人都是长长吁了一声,因此答案不难猜出。
江大人顿时有些失望,大庭广众底下脸面又挂不住,不由得气道:那人牙子敢骗我,真是该死!端木景还在打量瑶姬:你这个侍女一看就是生产过的,气血亏虚,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江大人一窒,脸色又黑三分:你生过孩子?瑶姬头都不敢抬起来。
问你话呢!瑶姬只得道:生过两个。
那位连夫人也在一边帮腔:快三十的女人,没生过孩子的有几个?端木景同情道:江大人,你花了多少钱买下这侍女?江大人满脸黑气:四百两银子!他就是看上奚国瑶公主的名头图个鲜,没想到买到假货不说,还是个二手、三手货!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看向瑶姬,眼里全是怒火,后者吓得簌簌发抖。
端木景轻咳一声:打坏了可就不好退了。
江大人您这笔买卖才做了十天,人牙子瞒报又造假,可以退钱的。
江大人想想也是这个理儿,脸上的怒气就缓了下来。
四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在安涞城可以买个好铺面了。
端木景又道:这是个假货还好,先王曾经下令,各级官员不得私纳前奚宗室子女。
江大人,她若真是瑶公主,你可就违令了。
江大人捋了捋胡子,打了个哈哈:也是。
不独是他,在座的都知道,但先王是二十多年前颁下这道命令,时间久远。
当时颜枭刚刚吞并奚国,一口气颁了二十余道法令,这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条。
奚国与铎国不同,并没有顽抗到底,是以颜枭特颁此令,以示对奚人的宽厚。
可惜这命令流于纸面,颜枭自己都不在乎,童渊族上下也没有认真执行过。
私底下谁都不在乎这条法令,却不能拿到台面上来公开藐视。
端木景笑道:江大人在哪个牙行买的?四季牙行。
端木景哦了一声:我跟四季牙行很熟,他们不敢诓我。
江大人若嫌麻烦,我帮你把这事儿办了就好。
江大人沉吟一下,才摆手:心领了,这点儿小事就不劳烦端木大人了。
端木景笑了笑,也不坚持,举杯去敬在座贵人。
敬完一圈,他也就串好了门儿,往回走了,这过程中都不多看地上的侍女一眼。
擦好脸,起来侍候。
或许是想到可以退货,江大人对待瑶姬的声气和缓了少许。
燕三郎从他包厢门口缓缓走过,听见里面贺大人道:这端木景献龙夏鼎有大功,一下升作金部员外郎,啧啧,今后要另眼相看了。
原本端木景捐官只得了吉利大夫这么个不起眼的职位,现在连跳好几级,捞着一个肥缺。
江大人不语。
连夫人轻咳道:员外郎罢了,又不是郎中。
江大人,令公子必定会有更好去处。
江大人嗯了一声,灌了口酒,脸上仍有不愉之色:承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