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不过奇怪的是,声音虽然穿透楼板,但前后就只有几句,然后就没了声息。
我和羽哥猜,那两人大概终于记起来要开启结界。
吵架内容是什么?时间隔得太久,伙计记不太清楚,好似海神使说,‘有甚证据?你这是异想天开’!庄南甲则道,‘你不肯,莫不是心虚’?他好像还冷笑了两声。
海神使又讲了两句,好像是‘虚无缥缈’……‘这么宝贵的机会’……傅小义复述,再之后就没声音了。
燕三郎皱眉:这样没头没脑几句话,听不出什么来。
是啊。
金羽接口,我们去他租住过的客房搜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店伙计说,这女子只逗留一天,次日就退房走了。
也就是说,庄南甲只是来这里跟海神使碰头,商量后续计划。
燕三郎不无失望,后面的事,我们也知道了,却没有更多关于庄南甲的线索。
自龙牙山别过,海神使就去安涞城偷走了神庙里的镇庙之宝——石碑,然后南下首铜山,寻找弥留入口,夺取苍吾使者的躯壳,然而最后却被燕三郎使计困于虚空之中。
庄南甲的心眼儿比筛子多,自己不进桃源境,却派了个心腹荆信察过去监视海神使,察看她的进度。
那也即是说,他们在这里交换过一些消息,庄南甲还提出过建议,结果遭到海神使的激烈反对。
燕三郎细细思忖,再问金羽,还有什么?少爷的心思真是细腻,金羽有些佩服:哦对了,在这之后,他常去城里的小赌坊赌钱,一晚一晚地赌,天亮才回来。
赌钱?燕三郎微怔,从前在海上和迷藏国见过他赌钱,也不似有瘾。
作为闻名遐迩的销金窟,迷藏海国当然也有赌坊,那门脸儿就用纯金砖块砌成,据说一共用掉四千多块大金砖,是实实在在的金碧辉煌。
可想而知,那里头到处都弥漫着金钱的气息。
庄南甲要是嗜赌,为什么不在迷藏海国泡赌坊?难道是怕输不起?我特地去店伙计说的那家赌坊问了,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傅小义道,同集城是小地方,庄南甲那么好宰的肥羊,哦不对,应该说那么大方的客人不多见,无论赌坊还是家住附近的两个老赌鬼,都记得这个人。
他们说,庄南甲输多赢少,但看银子流水般出去,眉头都不皱一下。
傅小义笑了笑,我问他前后输了多少钱,赌坊不肯说,但边上的赌鬼敢用自己一条腿打赌,庄南甲至少在那里输掉了七千多两银子。
当初他听到这个数字,也是情不自禁咝了一声,不过眼前的少爷泰然自若,并未像他这样大惊小怪,只是喃喃道:七千两?不愧是少爷,真淡定啊。
海神使离开后,庄南甲又在同集城待了九天或者十天。
假设他真地输了七千两,平均下来每天要败掉七百多两银子,也就是每天交出去一套安涞城旺铺的样子。
就算这人果真视金钱如粪土,也不该在乡下小地方这么玩儿吧?海神使离开以后?燕三郎低声自语,她对庄南甲说什么了?这两人是在安涞城碰头,然后交换消息的。
现在已知庄南甲将石碑和弥留的情报交给了她,而作为交换,海神使又拿出什么情报给庄南甲呢?这情报一定很重要,否则庄南甲在人间做了半辈子生意人,怎么肯拿弥留的线索来换?原本蒙头大睡的白猫忽然从他膝盖上抬起脑袋,半眯着眼:问他们,庄南甲在赌场里玩什么的?嗯?你问就是了。
这也是俩好赌的货,问必知。
千岁白天附于猫身,这事儿仍是她和燕三郎的小秘密,属下们皆不知情,只晓得她受困于木铃铛,白天匿踪、晚上出现。
她的传音只有燕三郎这木铃铛主人才能听见,因此要他代为转问。
燕三郎乖乖照办。
果然如千岁所言,金羽搓了搓手指:他当然各种赌具都玩,不过玩得最多、输得最凶的都是宫牌。
傅小义在一边解说道:宫牌全套共三十二张,每人两张牌,看牌比大小,一把定胜负。
我知道。
黟城也有赌坊,虽然又小又破不成气候,但那也是家正规赌坊,该有的赌具一应俱全。
燕三郎当年曾在赌坊外头讨钱,赢钱的人满面红光走出来,有时会乘兴赏他两个铜板。
因此对于这些把式,他也有些了解。
赌家可跟可不跟。
见好就收也就罢了,要是贪心太过,前面连赢十几次也可能在最后一把输个精光。
正是。
傅小义哧哧笑道,这博的就是个心跳,我是真见过有人拿着钱扬长出门,下半生吃喝不愁。
他说起这个就兴高彩烈,燕三郎都能听见他心跳砰砰加快。
这小子果然也好这个。
若没有这种例子鼓励,你们怎会去赌坊里面撒钱?燕三郎指尖在桌上敲了敲,说正事。
哦。
傅小义摸了摸鼻子,赶紧收心,庄南甲就是打宫牌,十次里面至少有一、两次会跟到底,再加上他的牌技又臭,看不出庄家作局套他,所以才输得凶。
燕三郎目光微闪:他这么有钱,在乡下地方显眼得像秃子脑门儿上的跳蚤。
就没人打他的主意?有啊,怎么没有?金羽抱臂在一边道,那老赌鬼说,庄南甲头一次进赌坊,回去时后头就有人尾行。
结果第二天庄南甲又来了,尾行的人却消失了,没再露面。
这样反复两次,别人都知道这厮有古怪、惹不起,不敢再对他下黑手,只敢在赌桌上赢他钱。
你们呢?燕三郎忽然道,输了还是赢了?当然是……傅小义脱口而出,后面就嘿嘿嘿了。
燕三郎问到这里也没话了,挥挥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