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出了门,少年和千岁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庄南甲的线索,到这里算是断了。
情报模糊不清,鬼知道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这老头子不像海神使行事那么干脆,燕三郎觉得这种人更难对付。
他抚了抚猫脑袋:对了,你怎知道傅小义他们好赌?这些原本都是刀头舐血的狂徒,没家没业、没儿没女,一点儿牵挂都没有。
傅小义和金羽跟去得胜王身边时才十几岁,就是抱定了富贵险中求的信念。
千岁懒洋洋道,这种人不当赌徒,谁还能当?……掌灯之前,忽然就下雪了,好大的雪。
不到半个时辰,王宫路面就攒起了一掌宽的积雪。
宫人顶着寒风,赶紧出来扫地。
玉太妃站在门边,迎着门缝里漏进来的丝丝凉气搓了搓指尖。
奕儿就站在她身边,悄悄打开窗户看了一眼:母妃,我想堆雪人玩儿!宫人将路面的雪都铲到两边,所以院里的白雪更厚了,堆个小号雪人足够了。
这么冷的天气,跑出去不得冻坏?可是玉太妃看到儿子兴冲冲的小脸,一句不行在舌尖打了个转,又缩了回去。
好啊,那得穿厚一点。
咦?奕儿也只是一说,没料到她真能同意,当即大喜。
当下玉太妃把儿子包得像个糯米团,这才牵去园中。
天还未尽黑,她又吩咐忍冬把园子里的灯笼都点亮,因此雪地里一片亮堂。
娘俩抓着白雪,一点一点堆起雪人。
他们手艺都不好,大雪球上面垒两个小雪球,就算是堆完了。
奕儿找来两截树枝给它当双手,玉太妃管忍冬要了两个铜板,嵌在雪人脑袋上当眼睛。
这眼睛真吓人。
奕儿很不满意,像妖怪的眼睛。
奕儿见过妖怪么?后方突然有人问话。
玉太妃吓了一跳,手一抖,把雪人肚皮给抠下去一块。
但她没回头,因为知道来者是谁。
能自由出入这里的男人,只有摄政王了。
他走路跟鬼一样悄无声息,这么多年了,玉太妃还是没法子适应。
奕儿却欢呼一声,扑进颜烈怀里,奶声奶气道:没有呢,可是娘亲给奕儿讲,梁国有好多可怕的大妖怪。
是嘛?颜烈看了玉太妃一眼,后者忙着给雪人抹肚皮,只给他一个纤细的背影,妖怪吃人,奕儿不敢去了罢?谁说的?奕儿抬头,眸子亮晶晶地,我长大以后要去打妖怪,除暴安良!颜烈噗地一声被他逗笑了:除暴安良这四个字用得好,也是娘亲教你的?孩子点头。
颜烈摸了摸他的脑袋:除暴安良固然很好,可你长大了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呀?你长大自然就知道了。
颜烈走到玉太妃身边,问她,这么冷还出来?他认得的吴漱玉是个乖乖女,天黑以后都待在殿里,一步也不外出。
奕儿还没玩够。
玉太妃不理他。
颜烈低头看雪人:噫,堆得这么丑?玉太妃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一大一小,都嫌她堆的雪人不好看吗?他行,他来啊?我来。
但这里雪不够了,颜烈冲着守在园子里的宫人勾了勾手指,弄堆雪过来。
摄政王要雪,这里当然很快就有雪了,而且是好大一堆雪。
他随手抓了一把,对玉太妃母子道:看好了。
颜烈开始堆雪人了,而且一次堆三个,两大一小。
他的手很大,却比吴漱玉不知灵活多少,那三个小雪人在他掌下飞快成形,分出了四肢。
而后,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金柄小刀,细刻起来。
雪粉簌簌而下,雪人的手脚却开始成形。
然后是脑袋,五官……玉太妃瞪大美眸,看出雪人是一男一女,它们中间还有个小孩儿。
这、这是在雕他们自己么?奕儿给颜烈鼓掌:好厉害啊!不出两刻钟,雪人都雕好了,可不就像他们三人?颜烈叫人弄来几颗黑曜石,嵌在雪人的眼窝里面当眼珠。
如何?他偏头看向吴漱玉。
玉太妃撇了撇嘴:这哪里是雪人?分明就是冰雕!雪人都是随便堆的,只有冰雕才用器具精镂。
颜烈把手上的雪粉拍掉:是不是用雪堆起来的?奕儿说。
是呀。
用雪堆起来的,当然就是雪人。
看吧,孩子多诚实。
奕儿眼馋他的小刀:大哥,小刀借我看看呀?颜烈大方递过:拿去,送你了。
奕儿欢欢喜喜接过,去刻娘亲和自己方才堆起的大雪人了。
别玩刀子。
玉太妃想上前阻止,小心割坏了手。
给小孩子玩什么刀!那刀刃明晃晃地,一看就知道锋利得很。
颜烈却一把拉住她:男孩儿生来不就该舞刀弄剑么?玉太妃信他才怪:奕儿要是割伤自己怎办?那么他才知刀枪无眼,从此懂得敬畏。
颜烈说着,还是转头吩咐孩子,奕儿,小心刀刃,听见没有?奕儿玩得正欢,答应得头也不回。
于是颜烈着宫人看着他,自己将玉太妃拉回殿内,扔掉外氅、传了晚饭又挥退下人。
他坐到软榻上,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玉太妃看他眼中有淡淡血丝,不由得道:那么忙了,何必过来?饭总是要吃的。
饭在哪里吃不行,非得来这里?玉太妃暗自暴躁,跟儿子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这人还要再来分走一点。
颜烈却抓着她的手往下按:坐下。
玉太妃不想从。
男人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她的抗拒:今晚我什么也不做,就让你陪我说说话儿。
只是说话?玉太妃这才放心,顺势坐了下来。
结果颜烈眼睁一条缝,瞥她一眼,茶也不知倒一杯?玉太妃气结。
想喝茶还拉她坐下来干嘛!宫人都在外间,她挣脱他的手,自行去案边斟了一杯茶水,毕恭毕敬端了过来:摄政王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