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四王子顺利通过了血脉验证,太祖暴怒之下,将质疑者五马分尸。
后来,这事情就再也没人敢提了。
至少明面儿上不能再提。
那就不提了。
端方笑着举杯,心中却暗暗想道,应该会一会这位玉太妃,来,吃菜。
后头端方拿出师门酿造的好酒,谭培已经多年不曾喝到,一举起酒杯就停不下来了。
这种酒的酒劲儿很大,连异士都扛不住。
又过小半时辰,端方往窗外看了一眼,恰好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从铁府大步奔出,在门口骑上高头大马,飞奔而去。
那是……太傅铁师宁?端方眼力好,看出他满面凝重,又是往王宫方向疾驰,身后还跟着两名护卫。
安涞城禁骑行,违者获罪,除非手握上敕。
铁师宁贵为太傅,平时也要遵守律令,这是发生什么十万火急之事?难道?端方眼珠子一转,看谭培喝得迷迷登登,于是站起身道:你先喝,我去走一趟五谷轮回。
他要蹲茅厕,谭培怎么会拦着,只来得及挥挥手,就半眯着眼歪在榻上了。
端方往茅楼方向走,一路上遇见谭府几个下人,都向他行礼。
他转去一丛假山后头,瞅着四下里无人,于是悄悄折返往西,而后接连翻过两道高墙,跳进隔壁铁家的院子里去了。
¥¥¥¥¥颜焘飞马进宫,一路上蹄声得得,清脆又急促。
无人敢拦。
他一直骑到昭明殿,才翻身下马。
这里是宣王的寝宫。
侍卫让开,颜焘长驱直入,见到床前已经站着四、五名大臣,都是德高望重,其中两人身负先王留下的诰命。
气氛凝重。
颜烈就立在床头,听闻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也不回头,只道:王上病危,群医束手。
他的声音,就和众御医脸上的神情一样沉重。
偏在这时,宣王偏偏就在这时病重!颜焘往前走上几步,才看清宣王病状,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少年原本清秀的脸庞已经肿胀,青筋和血管高高浮起,眼睛却被挤得只剩一条缝,露在外的脖颈也是如此——他看起来就像个膨胀的气球,针一扎就能爆。
但他还活着,呼吸微弱而断续,嘴角不停流出涎水。
绿色的涎水。
这颜色看起来好生眼熟!颜焘瞳孔骤缩,下意识去看宣王的手。
少年的手放在被里。
颜焘肘部一动,想伸手,下一秒却又缩回,只对御医道:把王上的手扶出来。
御医微一犹豫,颜焘即怒吼一声:快点!哪怕挤入这么多人,寝殿也依旧显得大而空旷,这一声就在殿内迭荡,搅出许多回声。
御医不敢耽搁,轻轻将宣王的手从被子里扶了出来。
颜焘当即倒抽一口气:果然!宣王从肘部到手指同样浮肿,但指甲却是暗红色的,像是血液凝固于其中。
这个症状,他今天看见第二次了。
他即对颜烈道:哥哥,今天自尽的铎人奸细,毒发的症状与王上如出一辙!群臣动容,颜烈也是嚯然抬头:你说什么!颜焘从怀里掏出那只药瓶:他吞下瓶中药立刻毒发,不治而亡。
观其形状,同样口流绿涎、指甲泛红。
对了,眼睑也是绿的,并且耳后还有绿点。
眼睑?耳后?颜烈看了御医一眼,后者不待他吩咐就已经动手,轻轻掰开宣王下眼睑。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绿色的血丝。
御医再翻看宣王耳后,果然皮肤上有一块绿斑,蚕豆那么大。
喀啦,颜烈捏碎了椅背,后方有一老臣恨恨道:果然是铎人所为!看看能否解毒。
颜焘补充,对了,这东西挥发极快,并且银针探测不出。
接着他又说了几种药物,都是先前西城署衙请来的大夫验过无效的。
是。
御医接过颜焘递来的药瓶,小心取两滴药液在钵中,飞快放入试剂。
他的动作比起民间大夫,不知道要迅捷和灵巧多少倍,一眨眼的功夫就试过了四种药剂,并且还能保证相互之间并不干扰、抵消。
饶是如此,瓶中取出来的墨绿药液还是没有改变,并且在十几息之后就挥发掉了。
御医又试了两滴,无果。
再试两滴……众御医都围了上来,献言献策,中途换了三个人出来试验。
后面的老臣看得心焦,忍不住问:可有进展,可有进展哪?颜烈终于看不下去,出声喝停:好了,试不出就别浪费!瓶子里的药液原本就寥寥数滴,被这帮庸医多试几回可就什么也不剩了。
这是什么毒,这样厉害?颜焘问最先试手的御医:钱御医,一点儿端倪都未找出么?钱御医额上汗珠比豆子还大,一个劲儿淌进脖子底下:柱国大人,这毒与我们所知都不同!颜焘斜睨着他:你们知道的也太少了吧?他语气大不善,另一名御医不得不帮腔:这毒既非动物或者植物粹取,也非金属提炼,我们找不到任何与它沾边的基理。
什么意思?颜烈开口了,这东西自成一系?可以、可以这样说。
钱御医对他更加敬畏,世间万物莫不关联,就算毒物有千万种,其诞生与效用机理大多可以追溯。
只有这一样——他咽了下口水,实是与众不同。
颜烈脸色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
御医束手,宣王回天乏术了。
后面臣子议论:我王到底何时染毒?宫中警戒太弱,竟让铎人暗算王上!可是众人说不过几句,宣王忽然激动起来,口中呵呵作响,身体也接连往上抬。
王上!有一老臣大步凑近,要去扶他,被钱御医一把扯住胳膊:不可!话音刚落,宣王猛地坐起,口里喷出两口血箭。
那血色碧绿,像挤出来的树汁。
而后,他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声息全无。
众人大恸,纷纷围上前去,但谁也不敢伸手。
这毒好厉害,谁知道传不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