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东进语塞,忍不住一拍大腿:妙啊!他们人都在此,还有颜焘的贴身侍卫盯着,岂非就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宣王廷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燕三郎头上来,这比他们制定的原计划还要出人意表。
但难度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要瞒过他。
霍东进悄悄往门口呶了呶嘴,那侍卫盯着我们,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他不是问题。
燕三郎看看外面天色,这也是天助之,问题是这偏厅居然是木头地板!这时候不管是公家还是民宅,木地板都是少而又少,他压根儿没料到西城署衙里居然用上了。
霍东进不太明白木头地板有什么问题,就听燕三郎接着问:我记得傅小义精通变声之术?对。
霍东进想起往事,嘴角微翘,心头也微松,臭小子曾经躲在屏风后头模仿王爷说话,把我都唬过去了,还骗胡秋给他偷了只黑狗吃。
好,那么接下来他就是‘燕时初’了。
燕三郎伸手,掌心躺着一只小瓶子。
他掌心半闭,只有从霍东进的角度才能看见,里面装着十余粒跳动的黄砂。
您要亲自前往?使不得!霍东进识得这是蜃砂,吃了一惊,我去吧。
这二十几人里面,只能派一个去偷出玉太妃,因为地遁牌的主人一次最多只能携带两员。
霍先生,你不是飞檐走壁之辈,去不得。
霍东进不服气:我也能用地遁牌。
他也是异士,不要看不起人哇。
你从未用过,怎能熟练?燕三郎低声道,万一直接遁去铁太傅眼皮底下呢?呃。
这么巧合倒未必,但他若是遁得不好,直接被人抓个现行也有可能。
再说地遁牌次数有限,潜入铁府之后、找到玉太妃之前,都不能再用。
燕三郎说得实在,铁太傅府地形复杂,你有多大把握能躲过护卫和侍从的耳目?要知道,我们这次行动还未来得及与她们通气。
这种事儿若没一个里应外合,难度就会直线上升。
金羽和胡秋身手好,可玉太妃和忍冬见过他们么?霍东进仔细想了想:或许不曾。
王爷……从前得胜王不喜将军务带回家中,也只正式引荐三人给玉小姐见过,除我之外,另两人都留在桃源。
金羽和胡秋见过小姐,但小姐对他们多半没有印象。
那么她只见过我了。
燕三郎已经打定主意,为了节约时间,打消她的疑虑,还是我亲自走一趟最好。
他拍了拍霍东进肩膀: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倒是我离开这段时间,这厅里会少一个人。
那侍卫也不是不识数儿的,你得想办法瞒过他的眼睛。
霍东进已经想好:左迁那里有个半人高的傀儡木人,我先借过来用。
傀儡木人?燕三郎一怔,他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他已经知道左迁曾是得胜王手下统兵的大将,傀儡木人却是阴诡之物,二者怎么能搭得上边?从前他常年带兵在外,一年两年都见不到女人。
哪怕气氛紧张,霍东进还是忍不住笑了,有个异士去暗杀他不成反被杀,遗物里就有这件傀儡木人。
左迁就把它留下来了,有时候长夜寂寞嘛,您也懂的。
懂什么?千岁在燕三郎耳边低语,一群臭男人!说,你最近是不是被他们带坏的?燕三郎只能当没听见:时间紧迫,这就行动吧。
于是霍东林冲胡秋使了个眼角,两人站起来就往偏厅小门走去。
侍卫邱林立刻站直身体:你们上哪儿去?茅房。
胡秋拍了拍肚皮,早晨喝多了羊奶,怕是要蹿稀。
霍东进也笑道:邱侍卫要是信不过,可以跟着来。
跟着去闻臭气吗?邱林瞪他们一眼:一个一个去,你先!他指了指霍东进,你回来,他再去。
怎么,拉屎还不能有个隔门板的聊伴儿了?胡秋悻悻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霍师爷,你先吧。
霍东进应了一声就拉开门往外走。
那门看来是后装的,开合无声,倒让他放心不少。
燕三郎走回人群低声吩咐两句,于是金羽也动了起来,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傅小义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牙牌,一套骰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谁想耍两把?话音刚落,胡秋第一个喊出:我来!其他人也是纷纷应和,于是笑骂声、骰子声、金钱落桌落地的声音立刻就响了起来。
署衙的偏厅,一下子就变成了热火朝天的赌场。
金羽还不忘回头,笑眯眯问邱林:这位大哥,来不来玩?童叟无欺哩。
邱林站如松,动也不动。
他才信不过这帮人,再说赌钱要全神贯注,他怕自己没顾好门口。
没得到侍卫的回应,金羽也不为意,随手扔出骰子,看它们在桌面上来回打转儿:哎哎哎?我的!孙大夫也是甩了一锭银子在桌面上:我跟。
一圈人围在桌边,都低着头。
从邱林角度看去,脸都瞧不着,只能望见人头攒动。
他有点不放心,在心里默数人头:一,二,三、四……十八。
算上在外如厕的,一共十九个,没错。
就在这时,厅外忽然来人了,邱林转身一看,是西城通判。
这里何事喧哗?他这署衙里好久都没有那么热闹了。
这些人聚赌。
邱林对他也是神色淡淡,你要管不?西城通判往厅里探了探头,果断道:罢了,随他们去吧。
多年官场生涯养成的第六感告诉他,少掺和这帮人和柱国的恩怨为妙。
西城通判走了,邱林回头,恰好见到傅东进自偏厅小门返回,一边抖手,把手上的水珠都甩出去。
他还对胡秋道:去吧,轮到你了。
胡秋嘟哝一句:憋死我了。
大步往偏门而去。
邱林又顺便数了数桌边的活人脑袋,还是十八个,不多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