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鲜香,不须多余的加工就已是王道。
今年暴雨,导致湖蟹的价格也翻了两倍,现在是盛邑里的奢侈玩意儿,普通百姓又碰不起了。
比起燕三郎的随意,萧宓倒是矜持很多,吃相也非常文雅。
他吃了两只蟹,不忘拾起原来的问题:你的心伤,算是完全愈合了?大有好转。
燕三郎摇头,还得休养数月。
萧宓笑了:不能劳累?他下意识看了千岁一眼,后者正在慢条斯理地拆蟹。
纤指上沾了一点蟹黄,她下意识吮了吮指尖。
嗯,不能劳累。
吃完饭,喝过姜茶,燕三郎问起游龙局即将发卖的延寿契约。
萧宓虽然坐镇深宫,可是消息灵通,一听就道:游龙局已经献出一张契约进宫。
燕三郎微愕,遂将宣国吉利商会拍卖减龄契约之事说了,而后道:看起来两边拿出的契约不尽相同,在盛邑出现的契约有‘减龄’之功,而在这里却写着‘延寿’?减龄和延寿,虽然都在寿命上面做文章,可效果大不相同。
前者一下让人年轻十五岁,如是三旬妇人,立刻就变回二八年华;但所谓的延寿,或许就是在已有寿命上再延长年限,未必就有重返青春这一说。
萧宓嗯了一声:游龙局一共收到两张延寿契约,其中一张献给了孤,轻飘飘一份羊皮纸,红字写就;另一张,他们打算拿去发卖。
这么宝贵的东西,人家都主动送他一份了,他怎好意思把另一份也抢过来?游龙局献宝,就得到国君的支持,其他人不敢觊觎,剩下那一份才能顺利拍卖。
燕三郎沉吟:我想会一会卖家。
契约送来以后,孤就宣卖家进宫。
萧宓摇头,但那人已经消失。
侍卫找了几天,都不见他人影。
这一幕也曾发生在宣国。
看来,天神很喜欢找人赌寿命。
萧宓拍了拍燕三郎的肩膀,孤知道你有意前往,但最好三思后行。
我们还有大把光阴,不急于一时。
燕三郎回卫已经一年多了,萧宓早从贺小鸢那里打听到他的病情,知道他因为心伤至少减寿十五年。
依燕时初的性格,纵然现在还年轻,也要未雨绸缪的。
萧宓又抓着燕三郎聊了会儿,这才摆驾回宫。
千岁陪燕三郎走了回来,才道:他话没说尽。
嗯。
燕三郎也看出来了,观其心火上升,大概遇见的麻烦不小。
国君么,作为这个国家的中枢,成天就要面对五花八门的问题。
萧宓已经在那位置上稳坐近六年之久,又得韩昭、厉鹤林的悉心教导,旁人看得眼花缭乱的难题,在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一样。
是因为澜江水患?这等规模的水灾当然是天大难题,可是人类与江河结伴而居这么多年,澜江也不是头一次泛滥,关于如何治理水患,历朝历代都有丰富经验。
国君只要下达任务,自有官员前去处理。
……下午,李开良求见。
见到这名得力手下,燕三郎也是精神一振:坐。
盛邑每天都有无数大小事件发生,他一睡半年,已经落下不少功课要补。
李开良的脸色异常凝重,先交代这半年来他代燕三郎打理的产业进展。
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燕三郎想也不想即道:好消息先说罢。
第一个好消息就是燕子塔顺利竣工。
燕三郎昨晚出门吃饭,路上就看见了夜色中的燕子塔。
这塔原先毁于司文睿袭击卫天子。
萧宓诛司文睿之后,就将重修燕子塔的工程交予燕三郎。
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两年多,燕子塔也在他沉睡期间修缮完毕。
重修过后的燕子塔共有七层,高度达到惊人的二十一丈,几乎是从前的两倍。
它本身又建在半坡上,其庄严、恢宏、华贵,令每一个外来客都深感震撼。
入夜之后,燕子塔高大的身影仍然隐在黑暗之中,但每一层檐下都会点起风灯,映着彩雕华匾,宛如琼阁。
这已经成为盛邑最受欢迎的新景之一。
而对燕三郎和李开良来说,燕子塔的顺利落成,标志着他们手中的队伍已经有接下并且完成复杂工程的能力。
好极。
燕三郎不吝于赞美,然后亲手给李开良倒了一盏热茶。
他从桃源返回盛邑之后,燕子塔工程就有了更强大的助力——得胜王的手下白诚焕专精工程建造,从设计到造价、施工监制都是行家里手。
更难得这人还精通风水相术,从前得胜王在都城的府邸、在战场后的驻营,都由他设计督造。
他也是跟随燕三郎出桃源的十九人之一——燕三郎从霍东进那里听说他的能力之后就心动不已,着力游说,终于劝动他出山。
白诚焕果然没让他失望,抵达盛邑之后就着手改良设计、提升进度,使得燕子塔这个精细工程的完工比预期还要提早四个月。
第二个好消息,是流经凤崃山区的大运河在五个月前打通了最后十里,至此算是全线开通。
李开良紧接着道,它已经改名为凤崃运河,北接青沙江,南入凤巢湖。
水体打通之后,北货即可南运。
要不是因为天灾,航道本来日渐繁忙,都是嗅觉灵敏的商人来掘第一桶金。
青沙江也是澜江的支流。
燕三郎知道,这条大运河的打通来之不易。
强行开凿运河也算是前卫王的暴政之一,致国沸民怨,最后引发了动摇其统治的凤崃山起义。
萧宓当上国君之后继续挖凿,在朝野都遇到很大阻力,许多老臣都劝他汲取兄长教训。
彼时卫国刚刚结束战争,国库吃紧,开挖运河这几个字本身又是禁忌,提多了都让人不悦,真地继续干下去,重新激起民怨怎么办?可是萧宓表现出少年君王的魄力,力排众议,坚持到底,这过程中当然也不是一帆风顺,前后摆平了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