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些眼珠齐刷刷瞪着他时,千岁也在怂恿他:尝一个,这是‘天不应’的独家美味,别处根本点不着。
哎呀,我也好想吃!燕三郎转头,看见别桌上都有这个,那个干瘦客人刚刚放了个眼珠进嘴里,嚼两下,一脸惬意。
他身边的瘟妖看得直咽口水。
还真是本店特供,每桌必点。
他再低头细看,原来眼珠子都是腌过的,用料不明,黑乎乎地倒是很香。
少年也不多想,拿起一个放进嘴里,轻轻一咬。
卟叽,眼珠爆浆了,先是一股子浓重的腥气,换成普通人类,大概会当场呕吐。
不过这股腥气转眼就成了直冲脑门儿的鲜甜。
燕三郎忍不住按紧了太阳穴,这味道是真地很冲!忍住,一会儿便好。
千岁咭咭笑道,这味道太鲜了,人类的味觉有点儿受不住。
你习惯了也就好了。
果然几息之后,那股味道散去。
燕三郎接连又吃了两个,就不像首个那么上头了,只觉越吃越是好吃,几乎停不下来。
不错,进步很快。
千岁表扬他,现在再要一盘果子,然后向酒馆主人订个客房,进去休息。
燕三郎照办了。
看来经常有酒客在店里睡觉,酒馆主人立刻给他在楼上找了个房间。
燕三郎上楼,没忘了把那一大盘眼珠子一起端上去。
客房里的家私特别简单,也就一张床,一把椅子,好在还算干净。
他刚关上门、布好结界,千岁就显出身形来,从他手中的碟子取过两枚眼珠,扔进口里。
唔——她一边享受爆浆的口感,一边赞叹不已,我还以为这辈子再没机会享用这样的美味!她真没以为自己还能再回修罗道来么?燕三郎怀疑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生物的眼球?红衣女郎笑了:只是长得像眼球而已,这是一种浆果,鳄吻瀑布上游的特产。
腌不好就特别难吃。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浆果能瞪人。
千岁慢慢品味,等她干掉最后一枚浆果时,门也响了。
燕三郎开门:酒馆主人来了。
他要低下头才能走进来。
而后,他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红衣女郎,面色不由得一变:果然是你。
嗯,是我。
千岁吮了吮手指,我来找你帮忙。
做什么?听说白孤山现在归白夜所有了?是的。
酒馆主人也坐了下来,把椅子压得喀吱一响,二百年前,乌木罕败给了白夜。
什么下场?当然是被吃掉了。
酒馆主人苦笑,乌木罕想投降,可我们的新领主不干,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生吞了。
白夜的脾气的确不好。
千岁抚着自己指甲,好些年不见,看来他变本加厉了。
燕三郎挑了挑眉,听得明白:新领主当着所有领民的面,将旧领主生生吃掉,这一幕虽然残忍,却有极好的震慑效果。
否则酒馆主人怎么会记住长达二百年之久?千岁问出了今次的重点:他现在可在白孤山?不。
酒馆主人想了想,白夜大人如今拥有三块还是五块领地来着?反正时常都要巡视。
他六十天前离开白孤山,短期内应该不会回来。
千岁搓了搓手:好极,看来他在老巢的时间最多。
这消息利好她和燕小三哪。
酒馆主人警惕地看着她:你们打算做甚?他有不祥的预感。
找你帮忙啊。
千岁笑吟吟道,你是不是还欠我一次人情,很大的那种?酒馆主人脸色不好,但依旧道:说吧,要怎么还?千岁眼珠子转了转:你现在还给领主的白石府送酒么?每十天一次。
白夜大人喜欢喝我自酿的孟婆汤,就是这小子方才点的那种。
酒馆主人这才看向燕三郎,多打量了几眼,你从哪里找来这只饿鬼,外形很好。
肯卖么,放在我店里定能招徕许多女客。
放你店里?千岁嗤笑,你保不住他的,怕是到店没几天就被人顺走了。
燕三郎面无表情,就当没听见。
酒馆主人哼了一声:你离开太久了,如今敢在我店里闹事的没几个。
因为有白夜大人撑腰?酒馆主人不吱声,算是默认了。
今天之内再往白石府送一次酒水。
千岁对他道,我俩要跟着去。
酒馆主人一怔,继而大惊:你们莫搞事情,我不想惹麻烦!没让你惹麻烦。
千岁双手抱臂在前,只让你顺我们一程。
白石府里有守卫,不像城里这么宽松。
那也不行。
酒馆主人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你们要进去干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当我真是跟你商量?千岁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从鳄皮手鼓里拿出一张羊皮纸,唰一声在他面前展开,看清楚,这是你亲手签下的契约,无偿助我一次,赴汤蹈火、生死不论!她一翻脸,威严立生。
燕三郎看着她,顿觉她原来或许也是领主,否则久居人上的威势是如何养成的?再说了,她之前也提过,有了领地之后各自为政。
再看她手里的羊皮纸已经很旧,但纸面上的画押依旧鲜红。
酒馆主人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嘎声道:你们一定要去招惹白夜大人吗?不啊,我只想从乌木罕那里回收一件不值钱的东西,对白夜也是毫无用处的。
千岁宽慰他,白夜不会知道你帮过我们,甚至不会知道丢过什么。
她晃了晃手上的契约:你也知道,毁约的下场有多严重罢?就算白夜牵怒于你,最多只杀你一个,这契约却是将你全家人都写了上去。
想想你的两个儿子,唔,过了这么多年,你该有不少孙子、曾孙子了吧?我若是这么顺手一撕——你可就违约了呦。
看她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燕三郎想起自己在黟城初遇她时,她递出的那张契约。
想来,那时她也没安甚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