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伸手一拂,门闩就滑开了。
邱林进门,燕三郎即问:王爷怎样了?颜烈拿了他的药,就是他的病人。
出于医者的本能,他关心病情。
好些了,王爷仿佛有些力气,就是咳嗽次数没有减少。
燕三郎很明白:解药在肌肉中最快生效,脏腑要慢得多。
是。
章御医的说法,与这少年大同小异。
邱林道,王爷要我来问清乐伯,傍晚是否和端方会面?颜烈的眼线已经布在全城了么?燕三郎微微一哂:既有耳目,又何必明知故问?颜烈也不是不知道,他认得端方。
不知……邱林欲言又止。
燕三郎明了,挑了挑眉:你转告颜烈,他和端方的恩怨纠葛,我不会涉足。
邱林如释重负:一定带到。
说罢转头而去。
千岁走去关上门:颜烈怕你把情报卖给端方呢。
那就收不到奇袭之效。
他们争他们的,我不参与。
燕三郎打定主意,我们自己的麻烦就够大了。
迷藏幽魂始终存在,像幽灵一般盘桓周围。
等头发干爽后,他又出门,在四凤镇逛了一圈。
千岁就傍在他身边。
可惜的是,这一晚上魂石戒指都没有再亮起过。
或许,幽魂今晚选择了蛰伏?喂,那个方向好像有哨声传来?千岁忽然站定,往西北角望去。
燕三郎也听见了。
距离有些远,若隐若现,但的确是吹哨的锐鸣。
或许是哪里失火?他也没太在意。
镇子里几千号人,尤其秋冬季这种意外常有。
就在他们刚走回客栈门前,忽然有个声音大吼:燕时初!燕三郎抬头,不由得愕然。
……夜色中的四凤镇灯火通明,可惜山上飘下来的薄雾覆盖了整片谷地,也将四凤镇轻柔地包裹其中。
一切都仿佛笼在薄纱当中,看不真切。
白苓和端方的晚餐很愉快。
这儿是她的地盘,哪家馆子好吃,她最清楚不过。
这回她选的地点是顽石山房,内外都像私家园林,清幽、别致,精馔可口。
端方就对这里的拿手菜梅子排骨赞不绝口,说是人间极品。
白苓忍不住笑了:这也太抬举他们了。
端方留给白苓的印象很不错。
这人彬彬有礼,举手投足从容不迫、温敦亲和,的确有拢沙宗的高人风范。
他看人的眼神非常专注,让对方觉得自己备受重视。
他的温和有礼,与燕时初的坚忍内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
白苓面对燕时初时,从来体会不到他内心的想法,不知道他同时盘算着多少计划。
他拒绝交流,仿佛也没打算跟任何人分享。
一顿饭吃到尾声,白苓离席去解决内需。
茅楼外的石池可以洗手,两根竹子从山上引下终年不枯的温泉水,温度四十出头。
白苓掬一捧洗脸,脸上的温度不降反升。
嫁给端方好像也很不错。
从前她对燕时初动心过,可少年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从不让她靠近。
更重要的是,他身边有女人了。
那个红衣女郎。
白苓从未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人。
她的存在,甚至给同性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这样看来,也许端方才是她的良人。
几天之后,他们就要成婚了。
白苓也不知自己为何怅惘,反正是悠悠叹了口气。
晚风吹得花草簌簌,更添安静。
这时,后方却有人问她:为何叹气?这声音是……白苓转身,赫然望见燕时初立在身后,目光深注。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吃了一惊,问得结结巴巴。
木柱上挂着气死风灯,灯光仿佛就在少年的眼中跳动,让他的目光变得热情又有神采,与白天迥异。
等你。
燕三郎朝她微微一笑,上前半步,几乎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对了,还记得我们一起经历的……?后面拖长了尾调。
桃源?白苓脱口而出。
对,就是桃源。
他目光一闪,你还记得那个女人的下场吗?她没听懂:哪个?燕三郎顿了一顿,才接下去道:领着鬼怪攻城那个女人。
记得啊。
白苓顺口就答,你用鸿武宝印将她封印到虚空里了,据说她再也出不来。
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她才说到封印两字,燕三郎瞳孔骤缩,眉毛高高挑起。
封印进虚空了。
你还好么?白苓关切道,你脸色不妙。
可是海神使又逃出来了?不不。
燕三郎摆手,几息之内脸色就恢复如常,只是想明白一件事。
白苓眨了眨眼,等着下文。
顽石山房还有其他顾客,此时就有两三人路过他们身边,见这一对男女都长得俊俏,不由得多看两眼。
其中一人还跟白苓打招呼:大小姐好!白苓冲他笑了笑。
她刚移开目光,眼前的燕三郎突然欺近,手掌往她胸口狠狠一抓!痛!他居然用出了好大力气,几乎将她按扁。
白苓又惊又痛,下意识尖叫出声。
旁边几人也吓了一跳,怒斥道:你干什么!夜深人静,这几声传出去老远。
在以清幽著称的顽石山房,这一声尖叫荡气回肠。
那三人正想海扁这登徒子一顿,哪知燕三郎伸臂一夹,将白苓挟持在侧,转身就往外跑!白苓本能地挣扎。
她也是异士,有修为在身。
这时就强提一口真气,要将他双手挣开。
咦,真力呢?她居然没提上来。
丹田内空空如也,半丝气机也无。
方才有多大力气,现在她也只有多大力气。
白苓这一惊非同小可,嘶声叫道:我的真力呢?你对我做什么了!她一边尖叫,一边伸手去抓他脸面。
手上指甲细长,要是抓中了就是五道血凛子。
燕三郎轻而易举将她手掌抓住,拗去身后,同时笑道:你不是喜欢我么?那就别嫁给端方了,我带你跳出这个火坑!园子入口有个高大的身影追了过来,听见这句话,忽然脚下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