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由回忆道,碰巧当天是夜里捞起的,也没外人发现,这事儿就瞒下来了。
刘宗瑀忍不住道:黄龙帮这些年办的事不少了,你怎知是这一件发作了?前些日子,白节镇分号的管事突然不见了。
他就是从镇民手上买走小女孩的经办人。
薛由冷冷道,分号里记录这一笔买卖的账本子也不见了。
不管幕后人是谁,连人带本子一并带走,你说谁干的?颜家?当然是颜家!薛由恨得咬牙,直到颜庆突然对黄龙帮下手,我才明白,那小女孩来头一定不小,连颜庆都好生忌惮!他想杀我灭口,就是不想让儿子买走小孤女的事实泄露出去。
薛由闭了闭眼。
他失血过多,头脑有些晕眩,为什么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这个时候?很简单,青云宗要胜了,他怕青云宗跟他清算!刘宗瑀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光。
为什么嘴欠要问!他宁可不知道这个秘密。
可现在他也做不到左耳进、右耳出,只能试探着再问:你打算怎办?薛由盯着他道:现在你也知道这个秘密了,要敢把我供出去,我就说你也是知情者。
颜庆杀我一个也是杀,必定不吝再多杀一位刘会长!刘宗瑀苦笑:知道了,我不会外传的。
你接下去什么打算?该不会一直想赖在他这里吧?他预感不妙。
打算?果然薛由冲他一笑,借住你家,直到风头过去,或者青云宗打进城来。
躲在别个小门小户家里,恐怕饭都吃不饱。
刘家就不一样了,至少他在这里吃喝不愁。
青云宗要能拿下千渡城,颜城主也失势了。
刘宗瑀盘算,到那时,你也不必再怕他。
正是。
薛由咧嘴一笑,说不定我还去反将他一军,到青云宗那里告发他哩!说到这里,他眼露凶光,他抓捕黄龙帮,可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饼!嘿嘿,要玩完,大家一起!刘宗瑀看着他,不无担忧。
这亡命之徒要是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刘家一家老小危矣。
你别怕。
薛由再一次看穿了他的恐惧,只要我跟你无怨无仇,就不会对你下手。
颜二这件事我也没参与,只是听经历人亲自说起而已。
青云宗要算账,也算不到我头上。
刘宗瑀连连点头,心里却道,这厮自我催眠呢。
青云宗要是知道孤女已死,还是被颜二弄死的,整个黄龙帮都得陪葬。
他一个副会长乃是恶首,想独善其身?难!当然刘宗瑀不会戳破,只让薛由自我宽怀就是。
我去给你弄点饭菜。
要酒么?有就拿来。
薛由往后一瘫,放松下来,刘会长也做米粮生意,家里不缺吃的,对吧?对。
刘宗瑀笑得勉强,你在这里,吃喝管够。
他到门口喊了一嗓子,待下人过来也不出屋,就在门口交代酒菜。
这才过午不久,老爷又要吃饭了?下人有些奇怪,但没多想,自去交代厨房了。
薛由坐在椅上闭目养神,等厨房送来酒菜,就大口用饭。
刘宗瑀盯着他身边的孩子发愁,这尊瘟神不请自来,却要怎么弄走或者拿下,才能不伤及家人?¥¥¥¥¥废物!这天夜里,颜庆将署衙通判叫到跟前训斥一番,就一个地痞,还负了伤,你们都抓不住?薛由是地头蛇,原本在千渡城手眼通天,有的是藏身之处。
但通判也不分辩,乖乖让他骂了一刻多钟。
最后颜庆骂得有些疲惫,一指门口:再给你一天时间,抓不到,你这官儿也别当了。
是。
通判赶紧转身走出。
与平时不同,现在这官位就像烫手山芋,给出去也没甚好心疼。
颜庆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又找心腹过来:今晚你去城外走一趟,给我带个口讯。
出了城外,就是对方阵营了。
心腹有些意外,可依旧应了声是。
颜庆特地交代:不要大张旗鼓。
夜里派人,就是不想被城民围观。
……入夜,燕三郎和千岁正在用饭。
行军打仗,吃食自然不能和平时比。
好在这支队伍至今没和敌人正面交锋,也不需要再急行军,伙夫做饭从容许多。
青云宗下山太急,带得最多的粮食就是粗面窝头。
这玩意儿每个都有巴掌大,实心,嚼起来生硬,但好处同样显而易见:就算是异士,吃三个也饱肚。
现在千岁手里就抓着这样的窝头。
后厨对大人物都有优待,窝头上屉蒸过,松软了一些。
她把窝头掰成小块,扔进汤里。
千渡多水,平原上沟网四通八达,自然不缺水货。
今天下午,千岁交代辟水金睛兽跳一趟蜈河,弄来七八尾胖头鱼,每尾至少都有十斤。
她拎着胖头鱼进厨房,喊一声加餐,特地给伙夫们留了一条,这几人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屁颠屁颠跑过来代加工。
河里的大鱼,好吃啊。
这几年燕三郎资财暴涨,千岁吃饭又回到从前那么讲究,胖头鱼只吃鱼头。
这么多肉先煎后熬,汤水都是乳白色。
没有豆腐,伙夫就用村人腌的咸菜和笋干代替,一样鲜灵得不得了。
窝头吸饱汤汁,也变得好入口了。
他二人正吃得额上微汗、满身爽快,外头青云宗弟子来报:文庚有请。
千岁生气:这些老家伙,为什么总喜欢扰人吃饭?太不礼貌了!燕三郎笑了:你慢慢吃,我先过去。
别。
千岁嘟了嘟嘴,扔下窝头擦擦手,芊芊,都归你了。
白猫刚从外头回来,闻言笑眯了眼。
它早闻见香味儿啦。
燕三郎见文庚,这位老先生居然在帐里东向设了一张短桌,上面摆着一碗鱼汤,一盘樱桃,还有一串糖葫芦。
三菜前面摆着一碗米饭,几根香插在饭上,白烟袅袅。
文庚正盯着短桌发呆,连他走进来都没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