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庆早就知道,青云宗入城之后第一个就要寻颜家晦气。
但他没料到,对手来得这样快!前方就是颜府,还有百多丈距离,打头的探子转首叫道:青云宗人在前!颜庆定睛一瞧,果然自家大门被人团团围起,不由得手脚一凉,但转而就道:多少人?心腹傍在他身边:该有二三百人。
十万火急之时再与对手纠缠,太不明智。
但家人都还在里头?颜庆微一沉吟:走,去茶埠口!是!护他过来的将领一怔,但依旧执行他的命令。
城主大人不管家人了么?但颜庆心底明白,自家暗道直通茶埠口,那是北门以外百丈的一排矮房,前面住人,后头马厩,很不显眼。
这暗道非他所造,而是宅子的前任主人留下,借用的也是千渡城原有的矿道。
要知道千渡城原本只是个小镇,一百多年前发现了密云土矿。
这是炼制大型战器经常要用上的材料,产量稀少、价格昂贵,并且通常也不长在山边,而是位于平原底下。
于是当地矿工就挖出了复杂的矿洞。
但千渡镇的密云土矿其实储量不丰,本地人只挖了五年就告罄。
后来千渡镇因为水陆交通大发展,由镇升级为城,但地下矿道还有部分被保留下来,没有填埋。
城主府中的秘道就是其中之一,前任户主未雨绸缪,把矿道尽头延伸到城外去了,变作危急关头的逃生通道。
可惜他自己始终没用上,反倒便宜了颜家人。
众手下护着颜庆往北疾奔。
此刻还能簇拥在他身边的都是铁杆心腹,都明白颜庆一旦被捕,自己大概也会跟着倒霉,基本一心一意想随他突围。
他们动作很快,一路上不曾停歇。
青云宗军队又是从南门入侵的,这会儿还没扩散到北边,因此算得上畅通无阻。
不到小半刻钟,北门赫然在望。
快,出去!颜庆忍不住催促座骑提速。
此刻北门上的守军还是千渡军人,见城主奔近、扬起令牌,于是替他打开大门。
众人焦急以待,门开了,颜庆却不急着走,而是站定回望,若有所思。
心腹急道:大人,有何遗漏?跨一步出去海阔天空,城主又在犹豫什么?走出这里,他就再也不是千渡城主了,颜庆依依不舍回望,心下不是滋味。
青云宗不仅要取走他经营得有声有色的千渡城,还要将他打成逃犯,全境追缉。
呵,何其可笑也!见他呆望来路恍惚,众人又催促: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颜庆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抹怒色:等下。
说罢跳下马走到北城门口,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面对城内侧缓缓展开。
这赫然是一幅画卷。
大家都站在他身后,看不清画卷内容。
颜庆把画卷挂在城门之下,后退两步,这才拍了拍手掌:走吧。
旁人不明其意,跟着他上马才问:大人,这是?逃亡时刻,每分每秒都很宝贵,城主不该有无谓的举动才是。
他们前脚刚离开,两队青云宗人后脚赶至,先将城门守兵拿下,而后从北城门追了出去。
转眼间,这里就恢复了平静。
很快,就有几个行商发现城门没关,赶紧从这里逃了出去。
谁都知道现在城内动荡不安,人都有避难心理。
……燕三郎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城门大开、空无一人的景象。
他眯起了眼,千岁也奇道:守门的呢?城北门应该大门紧闭,重兵把守才对,怎么是现在这样?燕三郎拍了拍小金,辟水金睛兽就放慢脚步,踱到城门前方。
城门楼宽一丈半,相当气派。
他沉吟不决。
此时施恩光也带着两三百号人过来了,立在燕三郎身边道:少爷,追么?燕三郎没搭话,千岁就冷笑:这怎么追!施恩光闻言看了看城外,城门口连通一条小路,两边荒草比人还高,远处还有个小亭子。
这有什么不能追的?有何不对?你从前没来过千渡城。
燕三郎给他答疑,城北出去是官道,笔直宽阔,不该是这幅景象。
施恩光明白了:这是幻阵?布在城门口,要让追兵一脚踩进去脱身不得,很阴毒嘛。
或许。
燕三郎不置可否。
也或许不是。
千岁跳下座骑,沿城梯走上门楼,奔至城垛往下看,忽然笑了:原来是这种伎俩!喂,你俩上来,城门底下走不得。
燕三郎闻声而上,趴到她身边的城垛往下看,不由得哦了一声:画卷?城门下贴着一张画卷。
风虽大,它却一动不动。
这幅景象对旁人来说格外诡异,他二人却是见惯不怪,只有施恩光奇道:这是什么?少年皱眉:这世上,还有第二枚鸿武宝印?还在颜庆手中,可是个麻烦。
千岁摇头:我可不这么想。
鸿武印这种宝物的生成十分特殊,属性随机,应是孤品。
那么我们看到的,应该是许久之前盖过印的画作了。
千岁化作红烟沿外墙而出,轻轻巧巧将画卷揭了下来,再度返回城头。
底下的军队起了小小骚动。
三人走下来一看,城门外的景象果然变了,一条官道宽又直。
方才若是出城,大概就走入画卷里了。
施恩光呸了一声,错失追击颜庆的好时机。
这话倒是提醒他了。
燕三郎心头一动,见胡秋站在施恩光身后,于是招他近前:另外找个无人之处把画卷展开,应该有人误入其中,你把他们都放出来。
胡秋应声接过。
燕三郎这才率施恩光等人穿过城门,继续追击颜庆一行。
这倒不难,北城门已经封闭好长一段时间了。
此前青云宗因为大本营在千渡城南门附近,也不喜欢特地绕远路来攻打最远的北门,因此这条官道儿上好久没人走了,这会儿的马蹄印都很新鲜。
只有颜庆从这里逃走的痕迹,追踪起来并不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