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宾厅里没有第三者,千红夫人又认定是他。
燕三郎当然能确定,自己不是所谓的圣人,那么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选项再不可思议,也是唯一的答案。
他凝视着木铃铛。
幽魂一族的圣人,会附在这个东西上么?燕三郎如今家大业大,身上的宝贝数不胜数。
但能供魂魄栖息的,又与迷藏幽魂来历相关的,只有这件至宝天衡!从前他受到固有印象影响,所有幽魂只能附于人身。
因此他从未考虑过圣人寄居于其他物品的可能。
可如果、如果大统领就是那么特殊呢?毕竟幽魂的能力千奇百怪。
这样一来,圣人对他和千岁无所不知的原因就找到了:它一直就潜伏在他们身边,从未离开。
知己知彼,难怪它能料敌先机,步步都占上风。
所以,圣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燕三郎后背一阵恶寒。
他默默回想进入千红山庄以来,木铃铛的异常之处。
为何它失灵了那么久,却在他进入火山界后突然又恢复了正常?这是不是跟千红山庄本身的特性有关?或许,让圣人寄居的木铃铛本身也束缚了他的行动,但人间的法则在这个奇异的山庄多半都不适用。
燕三郎已经知道,圣人在千红山庄可以自由活动;可他亲身前往火山界时是佩戴木铃铛的,而圣人却不能真正离开天衡,不能与它分隔两个世界。
于是,它也被一同拖入了火山界中。
大概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圣人明明与庄南甲等人在小花园里作法,黄金大门将要打开时,它却匆匆消失的原因。
不是他想走,而是他必须跟着天衡走。
想到这里,燕三郎长长地、长长地深吸一口气,而后从脖子上解下木铃铛,摊在手心。
出来,我知道你躲在天衡里。
千红夫人说,她特制的法器对他有反应,那就说明圣人直到现在都未离开天衡。
或许,他想弄清庄南甲等人被关押的位置?少年等了好一会儿,可木铃铛安安静静躺在他掌中,什么也未发生。
他又道:圣人,何必藏头露尾?回应他的,是一片无声的黑暗。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天衡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燕三郎干脆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是走是停,是坐是站,好像没有任何区别。
既如此,他浪费体力作甚?这里没有人气,却也没有怪物,他暂时还很安全。
燕三郎担心的,是千岁。
她找不见他,会不会和千红夫人起冲突?公平大厅里还有一个鬼祟伺探的海神使,会不会对千岁不利?嗯,还有白夜这个家伙,也不让人省心。
¥¥¥¥¥千岁走出备料室,深吸一口气。
随风送来的栀子花香,都没能抚平她心中的纷乱惊骇。
虽然嘉宝善所说的都是推断,没一点实证,但千岁就是信了七八分。
她能顺利活到今日,很大程度上就靠着心中一点直觉。
如今直觉告诉她,嘉宝善说的很可能是真的,至少大部分是真的。
那就够了,现在她得着手准备。
首先要把圣人从燕小三身上驱出来。
其次,这项工作最好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否则圣人一定会加以阻挠。
从过往种种来看,圣人的手段并不强硬,却如春风化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们每一个人。
这简直太可怕了!千岁曾经纵横修罗界数百年,击杀强敌无数,要么凭武力,要么动脑子,却从未遇上这样的对手。
好在,圣人就潜伏在天衡之中,这个情报本身的重要性凌驾一切之上。
千岁已经想到了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眼下,她要尽快找到燕小三商议此事。
阿修罗下意识按了按自己右臂,轻轻叹了口气。
当真是世事不由人?这么多年她始终逃避之事,如今却要迫不及待了。
但这点儿情绪波动被她一转身就抛在脑后。
千岁大步而行,很快就走入公平大厅。
她一眼瞥过,发现情况好像又有了点变化:一层的赌桌又有十之六七被占据,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似有和缓,尽管有些客人看起来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但像先前那样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架式没有了。
有个客人似乎手气很好,连赢了好多把。
边上的人看得啧啧连声,羡慕不已。
对面的荷官不发声,显然认可他的胜利。
这人赢得顺风顺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同时,口气也狂妄起来,问荷官:千红夫人也会来玩两手么?千岁闻言脚步微顿。
是啊,庄家偶尔会自己下场么?现在不成。
荷官的回答一板一眼,千红夫人正在筹备新游戏,无暇分身。
啊哈,那太可惜了。
客人话音刚落,边上就有人接话:就你这点儿本事,还想跟千红夫人对阵?这客人不服气:怎么看不起人哪?崔判官正好走近,顺手拿起一杯美酒:我见过千红夫人与别人对赌,十赌十赢。
以你的功力,还是别去送人头了。
客人微怔:你是说,千红夫人从没输过?事无绝对。
崔判官摇头,我听说千红夫人也有败迹,很少而已,至少我不曾亲睹。
庄家稳赚不赔,她何必亲自下场?千岁刚上二楼,傅小义迎面而来:夫人!少爷呢?进贵宾厅有好一阵子了。
她皱眉,心中有不祥预感:一直没出来?没有。
傅小义道,我去敲门,里面没反应。
千岁嗯了一声:千红夫人也在里面?不,千红夫人方才从贵宾厅走出来,向所有人公布了新游戏的章程。
傅小义伸手一指,那就是新游戏的沙盘。
千岁顺势看去,硕大的沙盘边上聚着好多客人。
大伙儿都知道时间宝贵,并且今次是高风险伴随着高收益,因此有意进入游戏的每位客人都在详细研究。
然后,千岁一眼就看见了白夜和重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