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伙伴,另说。
燕三郎也在思索,幽魂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嘉宝善与圣人,海神使与庄南甲,都不对付。
恰在此时,门板又响了。
侍女的声音从大门外传进来:燕时初,有急事。
他哪有什么急事?陷在温柔乡里的少年一跃而起,飞快穿戴整齐就下楼。
千岁倚在二楼廊台。
她耳力好,懒得动弹。
燕三郎吱呀一声开了门:什么事?你的顾虑有理。
侍女脸色凝重,方才我用戒指测试图什了——绿的。
此话如同惊雷,劈得燕三郎一下子挺直后背:它果真附在图什身上?至少曾经是。
戒面颜色远不如测试天衡那么深,却也没有测试陶浒那么浅。
侍女接下去道,图什被送回暗牢后呆坐很久,突然大声呼喊我的名字,连道冤枉。
冤枉?难不成是?对,就像你想的那样。
侍女脸色古怪,图什辩称自己无罪,从前出千、现在越狱,都是附在他身上的魂魄所为,与他本人毫不相干。
与陶浒一样?是的,对方与他也签过契约,却不想一霸占就是好几百年。
依你之见?现在千红夫人对幽魂的了解和燕三郎等人一样多了,她阅历丰富,对此或有独到见解。
两种可能。
侍女直截了当,要么圣人还在图什身上,那就不用担忧,他在暗牢里跑不掉。
但我觉得,它反正已在牢里,终生不可能逃出,再演这种戏码也没必要,我必定不信。
她像人类一样做了个深吸的动作:另一种更糟糕的可能:它已经离开图什的身躯。
可它并没有离开暗牢。
燕三郎正色道,当时牢里只有你、我,再加图什,一共三人。
图什还关在暗牢里,他和千红夫人万没可能被附身,那么圣人还能溜到哪里去?千岁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逃回山庄了吧?燕三郎回头,见她着装整齐走了下来,面若芙蓉,精神奕奕,连鬓发都一丝不苟。
不可能。
侍女断言,时空壁垒完好,它没有漏洞可钻。
时空壁垒是她亲手布设,与她休戚相关。
莫说被打破,就是最轻微的扰动,她都能感知。
或许不是钻时空壁垒的漏洞过来,而是你的漏洞呢?千岁往侍女一指,千红夫人,你确定那会儿只有你们三人在场,多一个都没有?确定。
通过侍女发声的千红夫人怫然不悦,我自己亲手创设的暗牢,我会不清楚?那这个呢?千岁再度指了指侍女,这些陶俑的确好用,你是不是也带下暗牢了?这……千红夫人卡壳,幽魂不能附于陶俑,否则我山庄里这么多陶俑,它挑哪个下手不行,为何非要去找陶浒?急什么,我又没斥你犯错。
千岁摆了摆手,你再仔细想想。
自她开口,燕三郎一直沉吟,这时突然道:那个侍女!千红夫人一怔:什么?图什歇斯底里,你就派侍女押送他返回自己的牢狱,并处理伤口。
燕三郎记得每一个细节,那个侍女后来去了哪里?从他身上搜走夜灵龟。
这小东西不必陪着他一起坐牢;然后去药房取药,再给他送过去……千红夫人说到这里,突然住口不语。
陶俑木然直立。
燕三郎和千岁都知道,千红夫人已在着手调查。
过了小半盏茶工夫,陶俑又代千红夫人说话:那个陶侍一切正常,并没有被侵占的迹象。
按我的规矩,它从暗牢返回地面要经过神通消查,确保不曾附着什么脏秽。
不过,我在它裙角上发现了一小块木屑。
木屑?对,比指甲盖略大,像是树皮,颜色青绿。
千红夫人凝声道,赤红山谷树多,可基本没有绿色的。
外头的树,多半艳红如火。
测过了?千岁插口。
嗯。
千红夫人的声音很是凝重,戒面变成浅绿。
燕三郎的呼吸一下顿住:它逃出来了!其实他已经猜到那一小块木屑是什么了——迷藏圣树的树皮。
当年圣树被剜去树芯,制成了神器天衡。
或许,那时候还有一点点边角料留了下来?其他幽魂未必能利用,但圣人与圣树渊源极深,说不定就能暂栖于其中?三人均感事态严峻: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这家伙的无孔不入么?那侍女可是去过药房的,从药房再到人山人海的公平大厅,也不过就是数里路程。
千岁断然道:走,去公平大厅!它的目标,一定就在那里。
两人匆忙赶往大殿,侍女也在一边伴行。
千岁按了按脑门儿,我还是没弄懂,‘圣人’到底有几个,为何同时存在于天衡和图什身上?一个圣人就够难对付的了,不要告诉她,这厮是批发的。
千红夫人欲言又止。
千岁恼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吞吞吐吐?千红夫人只得道:当年,他从我这里赢走了螅影术。
螅影术,那是什么鬼?就是分魂之术。
千红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深觉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把一个魂魄分成两个,这两个都不受损伤,都有完整的记忆。
简单来说,螅影术能把一个我分成两个我,相同的记忆、相同的性格、相同的心思、相同的手段。
她补充一句,至少在分开时是这样。
啥?千岁一把捂住了脸,燕三郎脸色也难看已极:你为何不早说?千红夫人反问:你们一直对付幽魂,为何不早告诉我?谁也不认为,这是别人的事。
再说,这么丢脸的过往,她原想烂在肚子里的。
不过螅影术也有限制,分出来的魂虽然都可以独立存在,但有主次之分。
主魂与常人无异,可以修行,次魂却要弱小得多,也不能进行神魂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