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用不着向他撒谎,庄南甲看她一眼,毫不迟疑地抢杯在手,一口喝干。
真就是一口。
酒杯太小,总共也只有一口的份量。
庄南甲咂了咂嘴,试图润唇,但这点儿水不足以缓解干渴。
找我何事?他又问一遍。
大家都是人精,阿修罗特地找来这么一只小酒杯装水,显然就要吊他胃口。
所以她接下来的意图才是重点。
跟你做一桩交易。
千岁笑道,只要你同意,好酒好菜伺候。
怎么,嘉宝善说得还不够多?庄南甲也笑了,没拿到想要的情报?千岁看着自己嫣红的指甲:哦?你怎么笃定他一定会说?庄南甲和嘉宝善被分开来拘禁,已经十多个时辰。
这么长一段审讯时间里,燕时初夫妇没来找他,当然就是去找嘉宝善了。
庄南甲心底跟明镜儿似地,但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只是问她:你想要什么?他没有发豪言壮语,说什么休想从我这里套出圣人的情报,或者想让我背叛圣人,那是做梦。
千岁就欣赏这样识时务的性格:你还剩下多少修为筹码?这个不相干的提问大大出乎庄南甲意料,他都愣了一下:嗯?修为?对,这些天你在千红山庄坑蒙拐骗,成果颇丰。
千岁正儿八经问他,你在人间当了几十年商人,不会这点儿账还没算明白吧?庄南甲在千红山庄替幽魂族圣人打掩护的同时,也没忘给自己捞足寿命和修为筹码,可谓公务私事两不误。
山庄的开门游戏鱼龙变就被他夺了头筹,连六道其他大佬都输给了他。
据千岁暗中观察,这老小子几乎没错过任何神降游戏,并且还能见缝插针去一楼赌上几局。
现在千红山庄的赌桌边也出现了代理人,被称作理线,都是赌技精湛人士,有钱的主顾只要出得起价,就能雇他们在旁指点。
千红山庄不允许代赌,但人家要雇师爷,又对师爷言听计从,千红夫人也管不着。
赢了的话,主顾拿大头,理线拿彩头,皆大欢喜,只有对桌的冤大头愁眉苦脸。
因为夺下鱼龙变冠军之故,庄南甲在山庄小有名气,也请得起理线。
也不知是雇来的人技巧确实高超,还是他运气太好,在一楼着实赢了不少。
千岁估计他拿回来的筹码,寿数的直接用掉,而修为的可能留下。
毕竟他的皮囊就不是修行的料子,连半点儿底子、基础都没有,空拿修为在手也使不上。
这就叫坐拥宝山,自己用不得一点。
修为啊?庄南甲才反应过来,长长哦了一声,好像是一百二十年道元。
千岁大方一笑:我要七百年道元,你卖不卖的?庄南甲微惊:我哪有那么多!阿修罗侧了侧头,不接话。
庄南甲叹了口气:人是铁饭是钢,这么十几个时辰捱下来,我头脑也不太清醒了。
话音刚落,桌上就多了一只饭团子,一杯水。
饭团子很精致,比鸡蛋还小一点。
千岁把盘子往前一推:这里头包着熏鱼肉、梅子和香松,是山庄刚推出来的新品,很受赌客们欢迎呢。
客人赌钱时全神贯注,这种一口一个、不多费劲的美味最是方便不过。
庄南甲抓起饭团就往嘴里送,只来得及嚼两下。
还没等他尝出什么味儿,饭团子就下肚了。
这么小一口饭对孩童来说都不够,何况是个饿了近三十个时辰的大人?他腹里咕嘟嘟——一阵乱响,馋虫叫唤了。
庄南甲更饿了,却只能举起水杯一口灌尽。
他依旧谨慎:你要修为做什么?谁会嫌自己修为太高?千岁笑眯眯。
庄南甲露出讥讽之色。
不过千岁紧接着就道:千红夫人已经下达对你的判决,同时放走嘉宝善。
我专程来救你,这都不知感激么?庄南甲一愕:我向她提供线索,她说过不伤我性命!是的,他交出了圣人残余的一缕气息,供千红夫人制成了戒子,结果把燕三郎坑进了暗牢里。
走向备料室这一路上,千岁心里还犯嘀咕。
不过听说他和圣人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她可就笃定多了。
幽魂之间的交流越少,越利于她张嘴忽悠。
不死就满足了?千岁恨铁不成钢,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惨,这点你一定深有体会。
按说你年纪比我可大多了,怎么一抬腿还踩进这种陷阱呢?庄南甲不信:她怎么判决?罚你在千红山庄做苦力,这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掰着指头算:我要是没数错,你至少还能再活三百多……不对,四百多年?这段时间的生活品质可能不太好。
庄南甲脸上并无惧色:如果我献出修为呢?所有修为,点滴不剩。
反正你留着它也没用——千岁以手支颐,先说说你有多少修为。
数量太少,这笔交易就算了,我不能做亏本买卖。
庄南甲哂然一笑:也不多,总共就一百九十年道行。
千岁拨了拨额前的秀发:我可以向千红夫人求情,让她在今次千红山庄关闭之前放你生离,并且是全须全尾,一根毫毛也不会少。
庄南甲一脸鄙夷:你以为,我会背叛圣人?不然,你为什么向千红夫人提供线索?庄南甲又不吭声了。
千岁看向他的目光了然:你还在帮着圣人,挖坑对付我和燕小三,对付千红夫人!庄南甲抗声道:那要求是千红夫人自己提出来的!难道不是出自圣人的授意?千岁笑了笑,别急着否认。
既然我现在能走进这里,既然你还是被审的那个人,你就该知道这点儿小伎俩已被我们识破。
千红夫人更加震怒,都想将你立刻处死。
她身体前倾,缓缓道,老实说,我很同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