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祖鳄原本显然趴在湖底睡大觉,千岁用了特殊的法子将它唤醒。
柳肇庆眼巴巴道:你唤它出来,是要给我们护法之用?这么大一头鳄鱼,光是体型就能给人满满的安全感,嗯,当它站在他这一边时。
绿皮今年才一百岁出头,还是个孩子,没脱离幼生期呢。
千岁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再说追击你的猎手如狼群,会一波又一波到来,它也不可能尽对付之。
这么大的……孩子吗?燕三郎挠了挠脑袋。
千岁在百年前将它带来明琅湖放生,那么这女人自己到底多大岁数了!他曾经问过千岁,结果被她连丢好几记眼刀子:你好失礼,怎么敢问女子寿数!可是女先生石星兰笑侃过,只有年纪大的女人才避讳谈岁数呢。
柳肇庆不死心:那这是?她总不会是特地拖着他来看望老朋友吧?给你找藏身的地方啊。
千岁理所当然道,不然我半夜来湖边干什么?水下洞穴?洞外有这么大一只鳄鱼守着,想想也心安不少。
至于潮寒之气入体,在性命安危面前就暂时都不要考虑了。
可以这么说。
千岁两掌并在一起,做了个开合的手势,鳄鱼就跟着张开了大嘴。
它一张口,就把自己的身躯都挡住了。
石滩上顿时什么风景也没了,只剩下这么一个骇人的黑洞,还有几十颗锥刀一般的獠牙向人示威,每一颗都比人的胳膊长,表面还长着锯齿……众人忍不住后退一步。
祖鳄有一项绝技,就是百岁以后可以生成腹里乾坤,里面可以存放活物。
千岁比了个请的手势,柳老头,你的造化来了。
柳肇庆的声音一下都抬高了好几度:你要我、要我跳进它嘴里?!是啊。
千岁好整以暇,既然名作腹内乾坤,那肯定是附在它胃里了,否则干么不改叫身外乾坤?燕三郎扯了扯脸皮,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啊。
柳肇庆有点气急败坏:我怎么知道,它不会直接吃了我!这怪不得他。
人的避害本能一直在疯狂示警,毕竟谁会蠢到主动跳进食肉兽的嘴巴里去,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绿皮很聪明,只是记性不大好。
那也是因为它和千岁分开太久了,一时没记起来而已。
毕竟当时它才出生不久,这就好像要求人类从婴儿开始记事,有些强人所难了,区区几天,它还是能忍住不吃你的,并且你又瘦又老,也不好吃。
话音刚落,巨鳄又吧嗒一下嘴,像是附和她的话。
的确从它的角度看来,这老头子瘦而寡肉,浑身没有多少脂肪,吃起来怎么能美味?要吃就吃岸上那只豹子,看起来筋肉强韧,一定很有嚼劲。
不过那东西躲得太远,并且好像是千岁带来的。
唉,不能吃!看着那张狰狞大嘴在自己面前开合,柳肇庆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你们也和我一起进去么?千岁摇头:小鳄鱼的腹内乾坤刚刚生成,容量有限,最多只能容纳一人。
你放心,不会憋死你的,就是地方小了点儿。
她好心给众人科普,能储物的法器很稀少,但并非没有。
可是能存放活物的空间都是天然生成,无法人为后天制造,最多只能稍加炼制。
祖鳄天生自带的这项天赋太珍贵,也只在它们活着时才可以启用。
她转向柳肇庆:我已经向你提供最安全的藏身之地,进与不进,你自己选择。
柳肇庆一生经历风浪无数,但从未像今天这样纠结,面对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嘴。
如果这女人撒谎,他就是鳄口送菜,连渣都不会剩下,事后还要被人讥笑一声傻X。
可千岁如果真将他送入鳄鱼的腹中乾坤,这是匪夷所思之地,无论衡西商会动用多少追兵都休想抓到他!他就可以平安度过最关键的几天,执行他和孙子的新计划。
燕三郎在一边看着,忽然道:被追兵抓住,你也是死路一条。
他向来话少,但一下就扣中了要害。
的确,柳肇庆就算退缩不进鳄腹,一旦被追兵逮住,唯一的后果也是血溅法场,只不过换一种死法,换一个死亡时间而已。
想通这一点,柳肇庆立刻豁达起来:好,我进。
他身边的护卫低呼一声:老爷!老爷子这是来真的?左右不过一死,怕什么?柳肇庆居然还能笑了笑,把东西都给我。
他从护卫手里接过包袱。
这里面放着食品、药物和其他必需品。
他是凡人凡胎,躲起来也不可能不吃不喝。
别担心。
千岁懒洋洋道,每过两天,我们会来给你、给绿皮投喂食物。
记得,有秽物也要打包带出来,否则绿皮会生气。
柳肇庆停住了脚步。
这张大嘴足以令一切生物望而却步,他却必须形单影只走进去,说不怕是假的。
可他想起从前儿孙绕膝的场景,想起自己坐在城郊山庄里晒太阳的时光,又想起自己赶去山中,见到儿子一家三口曝尸荒野的凄惨……老天不会给他公道,他得自己去讨。
我知道了。
柳肇庆终于下定决心。
他拿出纸笔写了几行字,正要将字条塞进竹筒,千岁忽然道:且慢,把这个也装进去。
她伸手,然而掌心空白无物。
什么?柳肇庆茫然。
这是鬼面巢蛛,能收集周围听见的人声,传递给我。
你让端方带在身边,就可以单向实时向我传讯。
柳肇庆老眼昏花,本来什么也瞧不见,得千岁提醒才眯眼看了半天,勉强望见她手心里似乎有个芝麻粒儿大小的黑点。
否则他那里局势瞬息万变,我们难以及时应付。
千岁把蜘蛛丢进了竹筒。
这是蜘蛛?听清她的话,柳肇庆大喜,在字条上刷刷刷又写多几字,这才塞好小竹筒,转身走到黄金豹面前。